☆、71敢死小分隊

地下的環境和預想中的不太一樣……

厲飛不知道藍13號總部之前是什麼樣子，但現在這個地方與其說是個特工總部……倒不如說像是個古代遺跡。

看上去就很有年頭的古老石階蜿蜒而上，通往兩扇閉攏的巨石門。石門被嵌在巖壁之間，門上刻著洶湧翻滾的波濤海浪。

——如果藍13號的總部從一開始就是這個范兒，倒是比將入口放在沼澤地，進入方式就是「沉入沼澤」的隱星看起來有逼格多了。

「喵，掃瞄周圍環境。」厲飛吩咐道。

他的聲音並不大，但這個地下空間實在太空曠，以至於聲音剛剛出口，就在其中迴響。

不僅如此，或許是環境帶來的錯覺，或許受到某種神秘力量的影響，迴盪過來的聲音有種異樣的冰冷感——彷彿來自於隱藏在黑暗中的死者的回應。

「已經在干了。」就算身為人工智能，黑貓幼崽的影像依然不自覺地放小了聲音，甚至連它的形象都應景地變成了炸毛狀。

厲飛：……

——他不知道自己是應該稱讚對方不愧為A+級的人工智能，有這種和人類如此相似的無聊幽默感呢？還是讓喵不要浪費運算資源在這種小事上，好好專心工作呢？

掃瞄完畢的數據很快映射在厲飛的眼鏡上，眼前的景象並不是虛擬影像或其他什麼，而是百分百的真實。

厲飛覺得他真搞不懂藍13號的品味，從名字（藍13號）到總部環境（古代遺址）到代號選擇（數字軍團）……簡直就是橫跨了幾大風格，完全不能統一的感覺。

——最初創辦藍13號的人一定是個精神分裂，就像隱星的創始人是個被害妄想狂一樣。

既然是真貨，厲飛下一步需要考量的就是如何打開這扇門。

「啊啊啊啊啊啊啊！！！！！」

就在王夫閣下思考著的時候，入口處他來的地方突然傳來一聲淒厲的慘嚎。

厲飛輕輕「嘖」了一聲。

——那聲音有點耳熟。

——卡羅•奇爾。

「閉嘴！」

另一個更加暴躁的聲音隨之響起，正是本應該在醫院病房裡昏迷著的人。

「這是……這是……這是女妖薩莉亞閣下麼？嗚嗚嗚，我竟然能見到實物！我為什麼沒有帶個人終端！！！曼特寧少校、醫生，幫我錄個像好不好？不不不不，拍個照就可以了，我保證不會隨便流傳！」

厲飛彷彿聽到了拳頭撞在下巴上的聲音，或許是聽不下去的紅髮少校給了奇爾小少爺一拳。

正想著，他的心思一動，疑惑地看向自己來時的路。

——厲飛十分確定自己走進來的時候大概花了五六分鐘左右，奇爾的尖叫也就算了，但雲彬低聲的呵斥和動手的聲音，理論上自己是聽不到的。

一邊想著，厲飛發現自己不僅能聽到他們低聲的對話，甚至能聽到衣服摩擦發出的聲響。

那些細小的聲音對他來說像是被放大了無數倍，又爭先恐後地飛進他的耳朵。

進化。

厲飛的腦子裡冒出一個詞。

他進化了？

……

…………

他進化了。

——契機是什麼？

「喂！你的身體數值很不穩定！不管你在幹什麼，停下！」喵尖銳的聲音突兀地刺進厲飛的耳朵，讓他的大腦在疼痛的錯覺中清醒。

「你到底在幹什麼？」喵身上的黑毛炸成一團，「別走得太深了！想想萊斯特！」

「我沒事。」厲飛冷靜下來，他又看了一眼石門上堪稱斑駁的圖案，「掃瞄分析那扇門的圖案。」

喵見厲飛已經清醒，也就不再多話，乾脆地問：「分析方向？」

「催眠效果。」

「給我三分鐘。」

厲飛點點頭，考慮了一下，還是往回走去。

他已經聽不到雲彬一行人的聲音，但之前的那些並不是他的錯覺，是真的有三個人下到這個地方。

想也知道雲彬看到了那些東西之後，絕對不會回頭，而是選擇往裡一探究竟。

——萊斯特的這個朋友真麻煩。

王夫閣下思考究竟是把人揍暈呢還是揍暈呢還是……

「你果然在這裡！這是怎麼回事？」雲彬一看到從黑暗中走出來的人，立刻大聲質問。

「噓噓噓！剛剛不是才說了要小聲嘛……」奇爾小公子抓著雲彬的胳膊，雙眼閃閃發亮地看著厲飛，「這是哪裡？是黑暗大帝的巢穴嗎？裡面有什麼？是不是還有更多的神秘存在？」

厲飛的目光略過二人，直接看一直悶不吭聲完全不發表任何言論的第三人。

「醫生為什麼會在這裡？」

醫生依然穿著醫護人員的傳統白袍，看起來像是救苦救難的聖者，嘴裡吐出的卻是毒死人的話：「因為有人把大件垃圾丟在病房。」

大件垃圾•雲彬：……

——XXX！！！！那是他想要留在病房的嗎？！如果他是大件垃圾這個見鬼的對人類大腦異常有興趣的醫生就是會走動的公害污染！

紅髮少校惡狠狠地瞪著厲飛。

——說來說去，都是這傢伙的錯！

「人要有自知之明。」厲飛聳聳肩，「這裡可不是觀光旅遊的好地方。」

「這裡是藍13號的地下總部。」醫生慢吞吞地說，「什麼時候藍13號開始豢養怪物了？」

「！！！」雲彬看向厲飛的目光幾乎要燒起來了。

他質問厲飛：「你為什麼會跑到藍13號的地下總部來？！」

厲飛歎氣：「你難道不應該先問為什麼身為一個醫生會知道這裡是帝國特工組織的秘密總部麼？」

「因為我曾經在緊急時候被叫來給這幫神經病做治療。」醫生淡定地回答，他的目光突然落在厲飛的右後方，那邊的地上有一些黑色印記，像是某種東西在那裡焚燒過的痕跡。

厲飛狐疑地看著醫生，直到此刻才注意到這傢伙並不像其他醫生以上身上別著身份銘牌，由於電子病歷和文書上有的只是醫生的編碼，以至於厲飛根本不知道這傢伙叫什麼名字。

蠢材一個、戰五渣一個再加上來歷不明立場不明的傢伙一個——簡直就是全滅隊伍的標配。

但今天厲飛都來到了這裡，肯定要探一探那扇門的背後到底有些什麼秘密。

再說……

「還有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雲彬指著阿蕾塔的屍體。

厲飛發現，在他離去又走回來的短短十幾分鐘內，人身蛇尾的女性屍體下方生出了一簇水晶柱。

這簇水晶柱看上去和喵閣下曾經描述的那顆星球上的水晶柱很像，唯一不同的地方在於，這些水晶柱是「死的」，內部沒有躍動的火焰。

厲飛沒有回答紅髮少校的問題，反而詢問奇爾。

「你們是怎麼找到這裡來的？」

奇爾小少爺眼睛一亮，滿臉的：「你終於問我了我好激動我好想說我好希望立刻馬上有個人分享我的喜悅！」

原來厲飛離開之後，奇爾戰戰兢兢地守著雲彬，一邊為晚上的神秘事件而興奮，一邊擔心紅髮少校隨時會醒過來對著他火山噴發一頓。

不過雲彬沒有醒過來，來的是想要提前看看準備接受開顱手術的「小白鼠一號」的醫生閣下。

在奇爾慌慌張張地試圖將昏迷不醒的紅髮少校藏起來的時候，醫生權限就打開了病房的門……

醫生三兩下掀翻了奇爾，給雲彬看過之後輕易就讓紅髮少校從昏迷中清醒——雖然雲彬醒過來的第一件事是給了醫生一拳，用了十成十的力道。

——靠！怎麼夢裡都是這個喜歡腦子的變態！

雲彬很快醒悟到自己並不是在做夢，緊接著他就想起昏迷前的一切，整個人簡直要化身噴火龍踏平厲飛和卡羅•奇爾，恨不得把這兩個混蛋踩成肉泥！

就在奇爾戰戰兢兢地準備接受訓斥的時候，他突然指著窗外大叫了起來：「啊！啊啊啊啊！幽靈！」

聽到幽靈反射性地聯想到厲飛於是惡狠狠地回過頭的雲彬，就這麼和透明的鬼魂來了個面對面接觸。

透明的影子看起來像是個女性，雖然因為半透明和銀白髮光的特效顯得朦朦朧朧，還是可以看出溫柔美麗的輪廓。

「母親？」

「你是說，那個白色的影子是雲依女士？」厲飛開口打斷奇爾的講述。

這麼一小段內容這傢伙手舞足蹈事無鉅細地講了三分鐘。當然這也是厲飛選擇奇爾的原因——他需要瞭解細節。

「你怎麼知道我母親的名字？」雲彬第一時間反應過來，狐疑地看著厲飛。因為曼特寧侯爵施壓的緣故，不管是新聞還是其他什麼地方都隱去了他母親的真實姓名。

厲飛是怎麼知道的？！

「我曾經是隱星的人。」

用一句話搪塞過去，厲飛轉而問奇爾：「你們看到的也都是女性？」

「是啊，有什麼問題嗎？」

「……我們在皇家護衛隊駐地看到的那個影子是男□□？」

厲飛腦子飛速轉動起來。

看來白影的操縱者能夠憑借自己的意願改變白影的外形。

在護衛隊駐地的時候，厲飛看到的只是個模糊朦朧的影子，並沒有很清楚的形態。但到了錫蘭侯爵府，那白影的眉眼已經十分清楚，是個年輕男性，看上去與錫蘭侯爵輪廓有些相似。

再到今天，厲飛覺得，雲彬應該不會認錯自己的母親。

也就是說……對方是故意要引起雲彬的注意。

「是白影帶你們來的？」接下來的事情厲飛幾乎能猜出百分之九十。

「是啊，我們跟著少校的母親走，就一直走到這裡了！」

「機關難道也是白影指點你們按的？」

「沒錯——」

「你們是豬麼？」

「唉？」

「這麼明顯的請君入甕的伎倆都會中計。」厲飛雙手環胸、毫不客氣的說，「如果你們進來的時候，看見的不是死的，而是活的，請問你們要怎麼辦？」

他說這話的時候沒有看向雲彬和奇爾，而是對著醫生。

——奇爾的腦子本來就是個裝飾物，厲飛也不在意他的生死。至於紅毛少校，對方顯然就是刻意針對他，被帶過來也無可厚非……但這傢伙為什麼要跟過來？別跟他說這個醫生也是什麼神秘事件愛好者！

「你懷疑我。」醫生非常有自覺地說，用的還不是疑問句式。

「難道我不應該？」

「腦洞太大也是病，得治。」

厲飛呵呵了一聲，不為所動：「你先說原因。」

「我只是在關注預定標本是否會遭到損毀的問題。」醫生看了看雲彬和奇爾，用下巴示意，「標本一號、標本二號。」

厲飛：……

雲彬：……

奇爾：？？？

厲飛竟無言以對！

「誰要做你的標本啊？！」雲彬怒吼！

「我又不想要你做我的標本。」醫生上下打量了一下紅髮少校，擺出一副「你的長相不是我的菜看都懶得看多一眼」的樣子，補充說明道，「我需要的只有你的大腦而已。」

——他就這麼非常自然地將某人腦子的歸屬權據為己有了！

厲飛：……

你們開心就好。

暫時解決了內部矛盾——

對厲飛來說，只要醫生不將主意打到他的大腦上，關於大腦歸屬權的問題不構成內部矛盾。

一行四人對接下去的行動方向發生了分歧。

厲飛理所當然地認為這些拖後腿的傢伙最好立刻打道回府，最不濟也應該蹲在屍體旁邊等他處理完裡面的對手。

當然他的主要勸說對象是雲彬，另外兩個跟萊斯特沒關係，屬於能救則救、不能救也沒損失的那一列，換句話說就是——哪怕死在他面前，他也沒啥損失。

然而雲彬少校見過自己母親的白影之後，怎麼也不可能就這樣回頭。至於奇爾更是高呼「只要能跟更多的神秘事件接觸他就算是死也是死而無憾」。

厲飛：……

——他還沒見過這麼積極送死的小團隊，連老達羅那個常常往麻煩堆裡撞的傢伙在面對明晃晃的危險之時也知道要躲。

王夫大人眼神死地看向最後一個不出聲的人。

「開顱手術能治這種毛病麼？」

「可以是可以。」醫生用一種十分專業的口吻說道，「如果你能讓他們躺在我的手術室裡，就算直接給他們換一個腦子都沒問題，性格可以隨意挑選。」

提到他熱愛的領域，醫生身上甚至燃起一絲詭異的興奮感。

——他是認真的！

意識到這點的雲彬和奇爾小少爺同時抖了抖。

「厲、厲飛的腦子不是更有研究價值嗎？！為什麼你不打他的主意？」奇爾小少爺縮在雲彬身邊高喊。

醫生瞥了一眼唇角挑起一抹笑的厲飛，彷彿在對方週身看到猛烈燃燒的黑色火焰，目光像是被灼燙一般默默轉開：「就算是我，也有趨吉避凶的本能。」

勸說無效的厲飛乾脆放棄了勸說。

喵對石門的分析結果已經出來，將結果投射在他的眼鏡上，果然石門上的海浪的刻紋裡帶有針對某部分人的催眠效果——厲飛懷疑針對對象是感染者。

為了印證這個猜測，厲飛沒有告訴他們這個門的危險性，只是沉默地觀察個人的動向。

果然奇爾和雲彬都沒事，但厲飛卻注意到醫生的目光始終沒有完全落在門上，就算是臉朝著的大門的方向，也只是凝視著門頂或門縫，不去看那些刻紋。

趁著另外兩人研究那扇門的時候，厲飛站到醫生身邊，低聲問道。

「你之前來的時候，藍13號的總部就是這樣？」

無形的重力在悄無聲息之間加注在對方的身上，只要厲飛樂意，隨時都能讓對方和外面的傢伙同一個下場。

身體感受到壓迫，骨骼發出輕微的呻.吟，醫生明白厲飛在懷疑什麼。

他本來就沒打算瞞著厲飛，只是有些東西不太適合在摩菲•曼特寧和卡羅•奇爾面前說明。

「門上的浪花讓我覺得不舒服，所以我每次來都會避開。」

「看到外面那些，你一點都不驚訝。」

「追逐神的領域的凡人最後也只能造就魔鬼而已。」

醫生說完神棍一樣的話之後，話鋒陡然一轉，一語道破厲飛的力量。

「重力領域。位於第一序列的能力之一，在這個帝都，除了萊斯特殿下的『全能』之外，你的能力排在最高。」

縱然心中驚濤駭浪，厲飛面上也不過是挑了挑眉。

或者說，他心中已經有一部分在冥冥中意識到了這一點。

——面前的這個人是同類。

「你看過鐘樓的壁畫了，也應該知道了帝國建立的歷史和這種異變的真相。」

「在說其他的之前，不如交代一下你是誰？」

「我是水之民的遺民，純正的一脈。也是和初代皇帝定下約定，守護和封印的一族。這種力量強大而殘忍，任性且危險，我們的存在就是牢記歷史的教訓，杜絕這股力量再度復甦的可能。」

「那麼貝麗夫人的那時候，你們為什麼沒有第一時間銷毀DF的原件？」厲飛立刻聯想到一切的源頭，如果他的父母和貝麗夫人的研究在一開始就被打斷，也不會有後來的這麼許多事情。

「你怎麼知道我們沒有？」

「如果不是我的族人，他們不會發現死火真正的危險性。」

「對於科學研究者來說，只有數據是真的，就算我們口頭上告訴他們：他們現在研究的東西有可能會毀滅一個宇宙，你認為他們會聽？」

——不一定會。

厲飛瞬間想到某個習慣於找死，永遠不撞南牆不回頭的小老頭。

「我們唯一沒想到的，就是族裡會出現背叛者。」醫生忽然閉上眼，並小幅度地搖了搖頭，「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這個故事很長，我覺得我們現在沒有那麼多的時間用來講那些已經過去的、無關緊要的故事了——萊斯特殿下有危險。」

厲飛：！！！

有那麼一瞬間，醫生覺得自己會被失控的重力碾成肉泥，但厲飛很快奪回了自己的控制力，快得讓醫生覺得那一瞬間的死亡威脅像是錯覺。

「萊斯特怎麼了？！」

「那個人一直想要他，因為他是一個最完美的傑作，又是一個最大的瑕疵品。只要萊斯特•馮•巴爾克存在於這個世界上，就是他最大的希望，和絕望。」

——那滿牆的照片，從萊斯特暴走的那個年齡開始，一直到他長大成人。

「奧德裡奇•錫蘭。」

醫生瞥了他一眼：「原來你們已經查到這個人了，但是不對，不是他。」

從醫生嘴裡吐出來的另一個名字讓厲飛忍不住睜大了眼。

「死火組織現任的領袖，是格倫哈爾•錫蘭，錫蘭家的小公子。」

厲飛壓低了聲音，以極快地速度說道：「怎麼可能？難道雷蒙德•錫蘭不是奧德裡奇•錫蘭？」

「現在這個雷蒙德•錫蘭確實就是奧德裡奇•錫蘭，但是奧德裡奇•錫蘭也不過是格倫哈爾•錫蘭的一顆棋子。錫蘭家即使在水之民中，也是一股危險的力量，它最古老的姓氏原本就象徵著變革之火。」

「你聽過返祖記憶麼？」

「有些孩子會繼承父母的記憶，哪怕那時候母體還沒有受孕，但在極度偶爾的情況下，他們會知道自己父母年輕時候的事情，有時候是夢境、有時候是一種微妙的既視感，但都這都是因為他們身體裡的血脈延續了記憶。」

「水之民在這方面的天賦尤其強大，甚至能將記憶的源頭追溯到古老的祖先那一代。」

「格倫哈爾•錫蘭，就繼承了這樣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