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我吻你,不介意吧?
林峰覺得自己缺了些東西,在面對吉珠嘎瑪的時候,面對他強烈如火的熱情,自己真的少了一些衝動,甚至有著想要退縮的感覺。
為什麼?
他問自己。
他確認自己是喜歡吉珠嘎瑪的,這小子直率的性格,那種看過來的我想要你,我只要你的眼神讓他覺得很開心,很想給他一些什麼的衝動出現。
但是,無論如何,這個開始他都說不出口。
因為他不是珠子,所以他學不來珠子的不管不顧。
因為他不是珠子,他是林峰,所以小心謹慎步步為營,這樣的生活習慣才是屬於他林峰的,這樣才會安心,才會活得康莊坦蕩。
畢竟他是林峰。
他可以對他信任的人說,我喜歡那個男人,但是他對著那個男人的時候卻說不出口,因為這代表著開始。
喜歡是一回事,承認是一回事,但是都不等於一定能夠跨出去。
退一步海闊天空,這句話他突然覺得此時此刻放在自己身上很合適。
因為只要退了,他就不用考慮父親的身份,不用考慮母親的心情,不用考慮以後怎麼面對戰友,更不用考慮男人和男人在一起,在這個社會,在這個軍營裏,會帶來什麼樣的影響。
珠子的迫切他能夠理解,甚至他真的覺得自己很對不起他,因為自私,所以在逃避。
所以,他甚至慶倖會有任務讓他離開這裏,躲得遠遠的,再好好想想,想清楚。
但是,他從不知道,這次的任務會對自己產生這麼大的影響。
明明不止一次見過的,死在自己槍口下的,人,因為絕望而自殺的,人。
那是一個很簡單的任務,解決一些攜帶武器的國外煽動者,或者說是恐怖分子。
武直載著他們穿越四川,飛躍高山,進入西藏高原,春天的西藏綠草片遍地,彌漫著生命的氣息,他從高空上往下看,看到了宛若米粒般嬌小的羊羔彙聚成群,甚至能夠看到黑色的牧羊犬在羊群的外圍肆意奔跑,思緒突然在這一刻延伸,他想起了冬天的高原枯黃遍地,西風陣陣,一眼看不到邊際的草地上共乘一騎的兩個男人,突然覺得竟然不輸於眼前的畫面,美好得甚至有些夢幻。
他們的目標潛伏在山上的一座寺廟裏,武直遠遠的將他們放下,他們需要徒步穿越山林前行100公里,抵達藏佛寺的範圍,然後滲透設伏擊殺。
這個任務真的很簡單,所預設的敵情甚至不像是'遊隼'的任務程度,初期一切都很順利,兩名穿著藏袍禮佛的男人被包圍逮捕,甚至連子彈都沒有浪費,可是就在他們完成任務準備收隊的時候,寺廟裏的一名和尚突然握著已經點燃的炸彈沖了出來,當時他身在距離和尚最近的位置,幾乎是下意識的,劈手從和尚的手裏奪過了炸彈就往外面跑。
當時他想,這裏還有自己的兄弟,自己的戰友,誰都不能死,但是下一秒突然想到,自己要是死了呢?珠子怎麼辦?一直等著自己給出回應的那個男人怎麼辦?
炸彈被遠遠拋了出去,他看著劃破天空的抛物線,引燃的火線像毒蛇的信子一樣代表著死亡的臨近,他轉身撲倒在地,後面是震耳欲聾的聲響和捲起的氣流,身體被掀起,在天空上打了一圈,迷迷糊糊的,他突然有些不確定自己到底想要什麼,是想要一個安安穩穩的生活,還是和喜歡著的人共度難關,如果不是,那麼自己現在到底是在做什麼?明明還有很舒適的生活能夠選擇,不是嗎?
身體撞進了一個人的懷裏,然後是一聲槍響,他看到筒子的肩膀飆出了血,鮮紅的血液那邊是之前高風亮節的寺廟方丈的臉,此刻正雙目大瞪一臉醜惡的舉著槍,如果沒有筒子出來擋著,這一槍是打到自己的心臟還是眉心?
同生共死,這四個字,再一次出現在腦海裏,從來沒有清晰透徹到這個地步,踏出來了,走出了這一步,用自己的命當做籌碼,換來了夢想,換來一群過了命的兄弟!
那麼是不是也可以為了珠子堵上自己的未來,博取愛情?
他不由的想著。
回到基地後,他下了飛機,在清晨的朝陽下看到了迎面而來的男人,突然有些心醉這樣的見面,生死邊緣的遊走,一身疲憊的歸來,愛人的軟噥細語,哪怕是一個眼神都讓人留戀不已。
珠子中午來了一趟,他吃過藥正是昏昏欲睡的時候,迷迷糊糊的說了兩句別擔心,沒事的,就睡了過去,晚上再醒過來,珠子已經打了飯過來,申沉在床邊搖他。
"把飯吃了再睡,我得去筒子那邊看看,說是發了高燒得去醫院。"申沉一臉擔憂的說。
林峰點了點頭,費勁的支起了身子,"等我,我也去看看。"
"你受傷了,不比他輕,等好點了再去看。"
吉珠嘎瑪插進來問道,"怎麼都沒直接去醫院?筒子也是,林峰也是。"
兩個人都很奇怪的扭頭看他,"又不用動手術取子彈,去醫院幹什麼?"
"都受傷了,不去醫院挺著嗎?"吉珠嘎瑪沉下了臉。
申沉恍然大悟,"我想起來了,你們這一批都是從'鷹隼'進來的,都是攻擊型隊員,配置方面跟我們不一樣,大白是我們的醫護兵,正經科班出身的醫生,我們戰鬥受的傷他基本都可以處理,除非要動用到更專業的大型醫療器械,否則我們在基地就可以看病了。"
"那怎麼又?"吉珠嘎瑪被說得糊塗,明明說不用去醫院的,怎麼現在發燒了又要送過去。
申沉解釋,"大白也受傷了,炸彈波及到他,小腿肚子被刮掉了一大塊肉,他想繼續幫我們看,我們可捨不得折騰他呢。"
"你們去什麼醫院?"
"圍牆那邊的啊。"
吉珠嘎瑪突然有些怨念的掃向林峰,林峰訕訕的笑了。
侯曉龍從門口跑了進來,風風火火的把申沉拉上,說是去抬人,臨走的時候把照顧林峰的責任交給了吉珠嘎瑪。
走廊上的腳步聲漸漸遠去,寢室裏一下安靜了下來。
林峰慢慢的從床上坐起來,露出了纏了紗布的胸口,吉珠嘎瑪走上前捏住他的手腕,"傷得……重不?"
林峰勾起嘴角笑了,"重就不會躺這裏了,小傷,咱們這裏誰都扛得下來。"
那也疼啊!吉珠嘎瑪想,有些心疼,但是到底沒說,林峰又不是小姑娘,非得噓寒問暖的照顧著,而且愛上的人是名特種兵,傷痛不是早就預著得嗎?況且自己身上不也沒少過,將心比心,要是受了點傷就被人捧著怕碎了般的對待也會覺得彆扭。
林峰呲牙咧嘴的下了床,吉珠嘎瑪趁著這個機會把飯盒打開,飯菜擺好,飯香味瞬間彌漫了整個空間,林峰嗅了一鼻子,出任務餓了三天,單靠一袋壓縮餅乾充饑,雖然前胸貼後背的餓,但是看著眼前的飯菜卻沒什麼食欲。
吉珠嘎瑪給他倒了杯熱水,"先潤潤腸胃再吃。"
林峰點頭,拿起了杯子,開水裏填了冷水,溫度正合適,他仰頭吞了一口,乾渴的喉嚨頓時得到了滋潤,胃部的不適也緩解了很多,視角的餘光看著吉珠嘎瑪給自己的飯裏填熱水,耳畔是嘀嘀咕咕的聲音,什麼,雖然這麼吃對胃不好,但是比較好下嚥,適當吃點,明天早上再給你打稀飯云云。
這麼聽著,林峰突然發現喝下去的水連心臟也捂暖了。
林峰將最後一滴水喝盡,有些豁出去了般的把杯子重重砸在了桌子上,對著莫名其妙看過來的吉珠嘎瑪說,"我們開始吧。"
吉珠嘎瑪傻傻的點頭,將飯推了過來,"吃吧。"
林峰的視線輕飄飄的落下,順著碗沿處的手指往上移,移到精瘦健碩的手臂上,然後到平直的肩胛骨,接著到優美的脖子,最後鎖住他的眼,有些走神的想,這小子的睫毛真長,黑而濃密,不知道親上去是什麼感覺。
吉珠嘎瑪被林峰露骨的仿佛是舔抵般的目光看得寒毛豎立,揣揣得不知道林峰又抽了哪門子的瘋,只能把飯又往前推了一點,"吃啊。"
林峰垂下眼,把飯抱了過來,視線掃了一圈,抱怨,"沒鹹菜啊?"
"不是有涼拌黃瓜嗎?"吉珠嘎瑪把黃瓜推了過來。
"我想吃涪陵榨菜,切成片的,沒辣椒的那種。"
吉珠嘎瑪嘴角抽了一下,'唰'的直起了身子,"我去給你找找,有毛病啊,平時訓練沒吃夠嗎?"說著轉身走了出去。
林峰抬手抓住他的手腕,扯到後背的傷口,忍不住吸了口涼氣,嘴角卻詭異的笑著,"明天早上,早上的早餐稀飯加榨菜。"
吉珠嘎瑪瞪圓了眼,悠長的吸了口氣,再噴出來,轉身坐了回去。
林峰笑眯眯的看著他的無奈,說,"我還沒刷牙。"
"還要我給你擠牙膏?"吉珠嘎瑪語調開始上升。
"臉也沒洗,哦,對了,澡也沒洗。"
"……"
"頭也該洗了。"
"……"
"誒?坐著幹嗎?幫我拿毛巾,擠牙膏啊。"
"要我給你洗床單,洗內褲不?"吉珠嘎瑪嘴角抽搐,但是到底站起來往浴室裏走。
吉珠嘎瑪拿著林峰的毛巾進了浴室,打開太陽能熱水投了兩下,擰乾,轉身就看到林峰懶洋洋的靠在門口,笑眯眯的望著自己。
他把毛巾給遞了過去,"能自己擦臉不?"
"能。"林峰利落的應著,接過了毛巾,一點點的在臉上蹭,不能說是故意逗著珠子玩,雖然是刻意慢了不少,但是也牽扯到了身後的傷口,陣陣的疼痛傳到大腦,讓他的臉部神經連帶著有些痛苦的表情。
擦到一半,毛巾被珠子給扯了過去,在手裏疊了兩折,癱在手心上,一手按住林峰的後腦勺,一手幫他擦臉。
林峰閉著眼睛享受,嘴裏模模糊糊的說,"我沒刷牙。"
"嗯,刷牙也有問題是吧?"吉珠嘎瑪扭頭看了眼牙刷的位子,開始琢磨等下該怎麼幫別人刷牙。
"不過你幫我洗臉了。"林峰繼續說。
吉珠嘎瑪這次連答都懶得答他,怎麼這次受了傷像個小孩一樣耍賴。
林峰卻突然抬手抓住了他的手臂,緩緩的往下拉,睜開了眼,黝黑的眼像是看不到底一般的深邃。
他說,"我吻你,不介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