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受傷

腿軟的跟不上前進速度，還沒邁出下一步身體就已被外力牽著前傾，鞋底和地面發生著不可避免的劇烈摩擦，我感覺到我感覺此時的自己一定像極了碼頭被隨意拖拽的麻袋。

七拐八拐的被「拖動」了幾個彎，變冷的觸覺在大腦還沒來的及猜測自己被帶到涅槃之外的什麼地方，就被腰側一個突如其來的外力推倒在地。

之所以分辨的出是「推倒」而不是腿軟「自倒」的依據在於，我的手肘由於除了重力以外的其他外力而水平擦過地面，露在袖口外面的手腕立刻磨破了皮——疼。

一把把蒙在頭上已經掉下一半的衣服扯掉，眼前的是席陌燁居高臨下不掩憤怒的側臉。

不畏懼的抬頭對上他的眼，腕上的火辣提醒著我眼前人的粗魯，他的態度讓我積攢多日的怒火立刻警戒在爆發邊緣，不感謝他的出手相助，更願意把這一切的危險歸結到他的過錯。

「用不著你……」藉著酒勁容易說的狠話還沒說完開頭就被他更尖利的冷話擋了回來。

「這麼隨便，還裝什麼矜持？」故意平靜的語氣，卻滿是露骨的諷刺。

「你……」

再一次被刻意的打斷，席陌燁轉過身俯視我，「別誤會，不是想救你，是平時就看不慣Tim用強。」他俯下身，用一種帶有輕蔑又絕對不容反駁的警告語氣一字一頓的說：「玩、不、起、就、別、玩！」隨後手插進牛仔褲，不再多看我一眼的轉身走回涅槃。

強裝鎮定的想站起身，用手撐身體才發現明明以為不怎麼深的傷口竟意外滲出血來，深色的血順著掌紋擴散到整個手掌，玷汙了我被弄皺的襯衫。

莫名的鼻子一酸，才發覺自己從沒這麼丟臉過，委屈鋪天蓋地的襲來，眼前不自覺的開始濕潤模糊。

氣憤，怨恨，委屈，不甘……各種情感一時間交織在一起，淹沒了全部理智，席陌燁，這個混蛋，我童伊廷這麼狼狽都是你害的。

不顧形象的騰一下站起來，不知道哪裡來的力量，快步沖了幾步抓住前進的背影全力揮出一拳。

被接住了拳頭，讓我變的更加暴躁。

「你個混蛋！」努力掙脫被接住的手，翻手又是一拳。

「看不慣別人用強！你才是用強的王八蛋！我不矜持！那也是你個人渣害的……」拳頭接連的揍向眼前的面孔，酒精的作用讓我情緒變的激動，丟了的面子絕對要討回來。

我看見他臉上一閃而過的驚訝，但這種發現很快就被報復的快感所取代。管不了到底多少拳頭打上還是沒打上，只是不受控制的加重手上的力度。

「你是瘋了吧！」

他忍無可忍的抓住我的手腕，想要抑制我的動作，還沒抓牢就聽他身後一陣腳步，隨後「砰」的一聲巨響，墨綠的玻璃渣就在席陌燁頭頂炸開了花。

他條件反射的猛回過頭去，我從席陌燁身後看到了像我搭訕的男人臉。再看向他，只見血從他的頭髮裡順著鼻樑貫穿了整張臉，源源不斷的血滴從他因疼痛而微微顫抖的下巴滴在地上，在他轉頭的瞬間濺在我身上。

如此近距離的血腥，讓我一時呆在原地忘了害怕。

席陌燁倒反應迅速，一把把我拽到身旁擋在身後，一邊揮出拳腳擋住攻擊。

「去涅槃找人來。」他頭也不回的對我說，從他搖晃的步伐和略顯遲緩的動作，看的出頭上傷的不輕。

「席陌燁……」回過神的我緊張的抓著他，我不能丟下他一個人先跑。

「別廢話！」一手猛的將我向後推，另一隻手的拳頭同時揮向離我最近擋住去路的人……

腦子瞬間變的冷靜，我知道他撐不了多久，而自己現在能做的就是以最快速度的找人來。身後的拳腳聲和著低低的悶吭聲，我知道席陌燁此時一定在被群毆，忍住不回頭全力跑回涅槃，明明不遠的距離卻覺得異常漫長。

終於進入涅槃，在燈光昏暗的吧檯下，我從未如此慶幸的看到K……

「K……」我撞開人群一把抓住他的衣服。

「簡伊？……」K略顯驚訝的看著我。

等不急聽他說完，我儘可能用最節省時間的句子說明瞭緊急的狀況，「後巷，J正被Tim那夥人打……」

一聽J出事了，K的緊張絕不亞於我，邊罵邊以最快的速度叫人，怒氣衝衝的一群人立刻往涅槃外面奔去……

完全被忽的我此時並沒有別的想法，一心想著J的狀況，腳下下意識的追出去。由於剛才跑得太急，加上酒精的作用，我眼開始有點發暈，身體微晃地拉開涅磐的門，眼前一黑與正走進來的齊騫撞到一起。

「小廷？」齊騫一把扶住向後仰去的我，才沒讓我摔到地上。

「哥……」我用力的抓住齊騫的肩膀，太陽穴突突地跳著，疼的厲害。

「怎麼了這是？」齊騫扯過我的手腕，皺著眉頭道：「都出血了，還一身的酒氣。」

見到齊騫的瞬間讓一直緊繃著的神經終於得以釋放，疲憊，疼痛，揪心，急躁，一股腦的情緒又倏地回到了身體。忍住緊張和委屈，剛才思路清晰的我現在連組詞成句都有點難，聲音不自覺的顫抖起來，「哥，J因為我……讓人打了……K他們已經……已經過趕過去了，你……快去幫他，快點……」

齊騫微微一怔，半拖半抱的將我帶到門邊休息用的沙發上，略微用力地拍著我的臉，「小廷，你給我冷靜點。」

「哥……」決堤的情緒在這一刻一齊奔湧出來，壓得我透不過氣。

「有哥在，別擔心。」齊騫用力的握了握我的手，然後將Bill叫來看著我，「我去看看，你不要亂跑。」隨後也起身出了涅槃。

看著齊騫離開的背影，我慌亂的心多少平復一些。在J遇到危險的時候，在我擔心無措的時候，還好有齊騫讓我可以依靠一下，這就是親情，無需刻意接近，但在需要的時候卻一直在身邊……

抱著Bill遞給我的溫水，我不安地坐在一邊等齊騫回來。涅磐裡依舊喧鬧，只是我置若罔聞，眼前不停地閃過J流著血的臉。

不知等了多久，涅磐的大門在無數次的推開與關閉之後，齊騫終於走了進來。

「小廷。」抽掉我手中已經由溫變涼的水杯，齊騫坐到我身邊，臉上帶著些許的疲倦，「今天回我那兒吧。」

沉默了一下，我訥訥地問道：「他呢？」

「沒大事。」齊騫脫下外套披到我身上，「送醫院了，K陪著呢。」

抿住下唇，也許現在我應該去醫院看看他，親眼確定他有沒有事，傷的嚴不嚴重，可幾經考慮，卻邁不出步子——見到了要說什麼？「謝謝」還是「對不起」？是不是問一句「你沒事吧」，就真的什麼事都沒有了……

「回家吧，有什麼事等你睡醒了再說。」不等我反應，齊騫一把「撈」起我，走出涅磐。

洗過澡，坐在床邊讓齊騫幫我上藥。原本混亂的神經也鎮定清醒過來。

「你和J到底是怎麼回事？」見我情緒穩定，齊騫終於開口問了他早該問的問題。

「沒什麼……」我睜著眼睛看著看花板，不是刻意隱瞞，是完全不知道從何說起。

像小時候一樣撫過我的額頭，「以前你可什麼事都和我說，怎麼長大了反而喜歡瞞我了。」

眨了眨乾澀的眼睛，輕輕地嘆了口氣，「不是瞞你，是我自己也不知道有什麼可說。」

齊騫經歷的事兒多，我這點兒破事在他那兒可能只算小兒科，但有些事就是這樣，再小再容易，別人也替不了，更幫不上。

「什麼時候想說什麼了，就別和我裝客氣。」齊騫拍拍我已經包紮好的手，揉揉我的頭髮，轉身離開。

看著齊騫的背影，我突然覺得很慶幸有個哥哥，他包容我的一切任性和傲慢，甚至也包含自我保護的隱私。

一個人躺在床上回憶起我和席陌燁的每件事，才發現原來自己竟然將和他有關的事記得如此清楚，好的不好的，歷歷在目……

懷著複雜的心情回到學校，考慮再三，我還是決定去看看席陌燁。好歹他被打這事因我而起，恩怨分明，一碼歸一碼，雖然之前有不愉快的爭執，可我也不能無動於衷。

其實認真想想，席陌燁這個人還算不錯，雖然有些做法很過份，說話也偶爾很刻薄，但至少有著明顯的正義感和原則，每個人的生活方式各不相同，就算他生性 愛玩，旁人也不應多加指責。

想通了，就決付諸行動，正巧今天提前十分鐘下課，我抓起書包，忽略沈子翔的「呼喊」，就急步走向四樓經院上課的教室。

記得之前聽溫寧說，他們這學期專業課很多，上學期還偷懶逃課糊弄分數，這學期想要一次過拿滿學分就必須老實上課，就連席陌燁這樣以前幾乎沒上什麼課的人，也不得不收斂許多。

『應該會在吧……』心理不確定的泛著嘀咕，我靠在門外的牆壁上，一邊打量著陸續從教室走出來經過的學生，一邊在心裡盤等會算見著他要說什麼。可直到「壓軸出場」的溫寧站到我面前，一臉狡黠地看著我，也沒見著席陌燁的影子。

「找人？」溫寧滿臉明知故問的表情。

「呃……嗯……」猶豫一下，為了盡快達成今天找人的目的，我還是決定暫時放下面子坦誠一些。

微微輕笑下，溫寧也不打算為難我，邊拉著我向樓下走，邊直接給出了我想要的答案：「席陌燁請假了，說是受傷住院，聽說挺嚴重的，這幾天寢室都沒回。」

「哦……那等他回學校我再來找他……」表面上答得若無其事，其實心裡並不輕鬆，看來齊騫並沒有對我說實話，也不知道嚴重到什麼地步……

拒絕了溫寧的午飯邀請，我拎著盒飯獨自回到寢室。

心理還放不下席陌燁住院的事，只有現在才感覺到我和席陌燁的聯繫方式竟是那樣貧乏——連個電話號碼都沒有。

他來找我就直接來敲我的門，而我要找他……呃……好像我之前從來沒有主動找過他，甚至連電話和短信也全部沒有過。

悻悻的搖搖頭，也許我可以去他寢室問問他的情況，但一想到面對景維，心中又不免心虛尷尬，必竟他是席陌燁的死黨，要是一股腦的將怨氣矛頭指向我，我也不知道要如何應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