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無意刪除

開學的前半個月，由於適應了假期的懶散，總是感覺非常疲倦。一圈課上下來，除了想睡覺還是想睡覺。和我相比，席陌燁就好得多，大概是因為整個假期，他有四分之三的時間在工作，已經習慣了這種生活節奏。

從開學送了郁爍一次，之後都是由小孩兒同寢的室友待勞。聽郁爍說是個很熱情的男孩，和他同系同年，上課也方便。我還沒空出時間去看看，密集的課程不得不讓我為期末發愁，每天能通一個電話就算好的。

一覺睡起來，已經中午十一點多，席陌燁三天前就回公寓去工作，自然也沒人喊我起床。天氣有點兒陰，但看起來並沒有要下雨或下雪的跡象。說好週末去他那裡，簡單地收拾一下，包都懶得拿，就打車去了他的公寓。順便還能解決我的早飯和他的午飯，當然，這飯指定不會是我做。

三月的R市感覺不到一點兒春天的味道，光禿的樹枝，泛黃的綠化地，只有松樹還保持著蒼勁的墨綠，但並算不上美觀。車子停在十字路口等紅燈，幾個女孩穿著短裙走過步行道，單簿的絲襪怎麼看怎麼覺得冷，十足的美麗凍人。下意識的裹了一下身上的羽絨服，這沒有空調的出租車已經讓我難以忍受了。

敲開席陌燁家的大門，他穿著一身輕簿的家居服站在門口，微微揚起的笑容也遮不住臉上的疲憊。

「你來的還真夠『早』的。」

躥進屋子，溫暖的室溫在鏡片上留下一層水霧，「剛起來，凍死我了都。」

「要不要洗個熱水澡？」幫我把脫下的外套掛起來，席陌燁倒了杯熱水遞過來。

「不用，還沒吃飯。」我可不想為此暈在浴室裡。

「我也正打算叫外賣，想吃什麼？」席陌燁翻著桌上的外賣宣傳卡，抬頭問道。

「隨便。」

房子比我之前來的兩次要亂得多，桌子上茶几上都有堆得亂七八糟的紙張，記錄用的筆零星地被丟在地上，喝了一半的咖啡留在馬克杯裡已經沉澱，空氣裡帶著一股煙味兒，似乎還隱藏著大腦急轉時的焦躁。

把倒扣在沙發上的書往一邊推了推，讓出一點可坐的位置，「景維呢？」

「出去拿資料了，下午回來。」拿起電話訂了飯，席陌燁摘掉眼鏡，捏了捏眼角放鬆視覺神經，「今天晚上別回去了，我晚上出去，你自己先睡。」

比較著公寓相對寢室要好得多的供暖條件，我點點頭。全當是緊張學習一週的放鬆，沒什麼不好。

「你項目做完了？」喝完已經晾溫的開水，把空杯放到桌上，空落的腸胃被溫水一激，身體也跟著暖和起來。

「嗯，基本差不多，晚上拿去跟客戶對一下再看有什麼要改的。」席陌燁的急性子一定會讓他在最短的時間內把事情做完，有時候我也不得不佩服他這種爽利的個性。

「說正經的，你這麼工作到底為什麼？」前幾次問他，都被他三言兩語給混過去了。工作這種事兒，要說不是為了錢，還真有點兒扯淡。不過席陌燁家裡給的錢讓他胡吃海喝的過日子也夠了，格外還工作怎麼看理由都很牽強。哪怕是為了賺些經驗，也不需要這麼大手筆，把自己逼得跟什麼似的。

看了我一陣，他才有些遲疑地開了口，「我和景維打算辦一個工作室，不想用家裡的錢就得自己賺。資金是一方面，多接些項目也是為了和客戶打好交道，合作網建立起來以後就好辦得多。」

工作室？！這個想法倒是不錯，可真正實施起來難度也不小。

「從小的慢慢做，和做編程不一樣，我們的技術難度要相對小一些，前期資金投入也不需要太多，只要有一個好的團隊，馬上就可以上手。」簡單的分析了一下工作室的前景，席陌燁露出笑臉，「現在說有點早，本來想做成了再告訴你。」

「怎麼突然想做這個？」也許在他看來，做成了再說比較有成就感。但我覺得分享過程也是交流的方式，而結果怎麼樣並不佔太大份量。

「我和K的性格都不是能安心給別人做事的人，到頭來不是我們炒老總就是老總炒我們。」坐到我旁邊，席陌燁雙腿交疊在一起，放鬆地仰靠在沙發背上，「K在國外留學那兩年也結交了不少做這行開始創業的大學生，人脈打通得也不錯，合作或者單獨接外單都有渠道，前景挺可觀。」

他們的想法是我從未想過的，可能是所學的專業不同，對未來市場的預測和生活的規劃也不同。像齊騫這種金融系畢業的，大概就和學經濟的差不多，嚮往自主創業。而像我和程洛這樣的，就需要一個跳板來開啟自己的前途。

對於景維曾經留學的事，我是一無所知。不過這也恰好說明瞭他一口地道的英倫腔的由來。果然都是不安分的人，不然怎麼會如此契合的走到一起呢？

吃過午飯，席陌燁回房間繼續工作，我坐在他床上，隨手抽了本書看。安靜的空間只有席陌燁手指不斷敲擊鍵盤的聲音和我偶爾翻動書頁的輕響。很多時候兩個人在一起，即使不說話也不覺得彆扭閒悶，這樣的相處模式才感覺比較自然。因為偶爾的沉默而產生不安，似乎就有點顯得神經質。

手錶的指針轉向下午2：30。我打了個呵欠，放下手裡的書躺到床上閉目養神。對著電腦坐一天可能都不會覺得累，但看一個小時候的書絕對會讓我感到精神疲勞。或許這就是娛樂和學習的差異，所以說做學生永遠是最輕鬆卻又最費腦力的事。

「累了？」

「有點兒。」聽著沒有停止的打字聲，顯然他更多的注意力還是留在電腦上。

「那就睡一會兒，晚飯我叫你。」

「嗯……」並沒有睡意，只是懶得說話，就草草的應了一聲。

座機電話「滴滴」的響起來，席陌燁伸手接起，聲音不高地說了兩句，聽不出是什麼內容，直覺上可能和工作有關。

掛斷電話，席陌燁起身去衣櫃找外套，「你自己在家待著，我出去一下很快回來。」

「好。」側過身，睜眼看著他穿衣服的動作，沒刻意的收拾，應該不會走太遠。

眼鏡放到桌上，關門前席陌燁轉頭說道：「我電腦不關，你千萬別動。」

「知道。」我沒事動你電腦幹什麼？你就是讓我動，小爺還懶得下床呢？！！

但事情往往會出人意料，尤其是在自己如此篤定的時候，最容易咬到舌頭。

席陌燁剛走沒一會兒，沈子翔的電話就隨之而來。

「伊廷，你在哪呢？」

「外面，怎麼了？」沒告訴他我在席陌燁家，不是覺得沒有必要，只是不想被唏噓揶揄。

「導師讓交的專業成績核實表你弄好沒？」

他要不說，我都乾脆忘記這碼事兒了，這個成績核實每年都有，也是以後分配實習單位的參考基礎。

「忘了……」

「今天最後一天了。」顯然，沈子翔那頭比我還急。

「你上Q把表傳給我，我填完你列印出來幫我交了。」反正這年頭老師都知道學生懶得動筆，填個表什麼的，能用電腦列印的絕對不浪費筆油去寫。

「行，我在Q上，你上來敲我。」

聽席陌燁臨走時那話，我絕對應該等他回來再弄，但等到三點半也不見人影。再這麼幹靠下去，導師都下班了。於是我直接用他電腦掛上Q，敲了沈子翔開始填表。你說這人點背，連喝水都能塞牙，好容易將繁瑣的表格填完傳回去，電腦卻莫名其妙的死機。按什麼都不管用，看來只能重啟。

隨著機器啟動的提示意響起，門鎖也「哢」的一聲被旋開，席陌燁拎著一個文件袋走進來，看到被重啟的電腦，臉色瞬間降到極點。

「你幹什麼呢？！」不善的語氣讓我一時間說不出話，氣氛尷尬地讓人難受。

「對不起……我收了一份導師讓交的表急用，不知道怎麼就死機了。」這個時候，好像再多的解釋都變得蒼白無力，沒有立場。

「不是讓你別動嗎！」厚重的文件袋摔到桌子上，席陌燁眉頭皺起來，徑直坐到桌前查看文檔，「你不知道校園網病毒多嗎？！！」

「我等你一個多小時也沒見影，學校那邊眼看就下班了，我能怎麼辦？！！」雖然我有錯，但好歹我也是被害者吧，誰知道這勁兒怎麼趕得這麼寸。

「你早幹什麼去了？！」

「……」一句話駁得我啞口無言。

「操！我費了多少工夫才把它弄完。這個Deadline晚上就要用，警告過讓你別碰，還這樣。」正在氣頭上的席陌燁煩躁的似乎一碰就會炸。

「大不了我幫你弄！」語氣不覺地多了幾會火氣。現在說什麼都沒用，只能想辦法補回來。

席陌燁打開其它文檔，翻了一陣，然後深深地吸了口氣，「不用了，你出去。」明顯地壓制著火氣，語調冷得絕決。

下意識地走出房間，身後傳來「砰」地關門聲，隔斷了一切對話，卻截不開煩亂困守的空氣。

坐到沙發上，緊閉的房門內聽不到任何動靜，想補償也變得無從下手。拿過堆在茶几上的紙章，上面基本都是數據和分析調查，要計算的數據也相當龐大，完全脫離我所知曉的範圍。很多名詞在我看來完全陌生，更無從解起。

恍然意識到也許我真給他造成了不小的麻煩，這種工作先不說資料的收集，就單計算市場份額也是個不小的工程。雖然說難了不會，會了不難，但那絕對和數據量是兩個概念。

嘆了口氣，放下手裡的資料，看了一眼緊閉的房門，穿上外套走出公寓。

轉晴西落的陽光照在身上，充足卻沒有什麼暖意，沿著小路走出小區，想不到下一站要去哪兒，只是潛意識覺得應該離開，他覺得生氣，我覺得委屈……也許結果只能是爭執。如果不是他把我趕出房間，說不定已經吵得大打出手了。

從第一次半強迫似的做 愛，到他測試耐心的宣言，再到為Colin的事爭吵……過程總是有磕跘得讓人無奈，似乎中間有什麼東西正在被消磨，不是愛情，不是激情……剩下的只有抵抗磕跘的耐心和執著。當有一天這種動力被磨得一乾二淨，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都可能成為分別最有力的理由。

走到街口，決定乘公車回學校，手機在褲袋裡震動起來。

「哥。」這個時候齊騫打來電話著實少見，他聯繫我基本都在晚上五點之後，要上班之前。

「在哪呢？」齊騫的聲音低沉，似乎心情緒也不是太好。

「正要回學校，你怎麼了？」直覺上他和席陌燁總都沒有從心理上親近，兩個人的交談更多像是應酬，所以我也不想說自己去了席陌燁家，更不會說被「趕」出來這種話。

「嗯？沒事……」齊騫頓了頓，「開學到現在也沒空給你打電話問問，今天整好有空，關心你一下。」

「呵呵，很忙嗎你？」公車進站，沒有什麼人的車廂裡我坐到最後一排。

「最近有點兒事，下周我去香港一趟，你有事就找程洛。」

「有麻煩？」齊騫除了旅遊，基本不會離開R市。

「算不上，回來給你帶東西。」雖然話說得很淡定，但總覺得事情沒他說的這麼簡單。可又不好多問什麼，想從齊騫嘴裡套話，絕對比程洛和席陌燁都難。

「小廷，你還在和J交往？」

「嗯。」不知道齊騫為什麼突然這麼問，還是直接地給了他肯定的答覆。

那邊沉默了很久，車子偶爾的顛簸讓信號產生交流不清的聲音，「你也別太認真了。」

聽著齊騫吞吐猶豫的聲音，我不禁皺起眉頭，「你……」

「等我回來請你吃飯。」打斷我的話，齊騫輕笑了一聲，「行了，我得去涅磐，你也快回學校。」

「嗯。」

掛了電話，心理不上不下的。和席陌燁不同，齊騫做任何事都絕不是偶然的，也很少隨性而為。如果說席陌燁會用更多精力創造自己的事業，那他就是會用更多精力去坼分別人的王國。

從公車下來，我站在校門外給程洛打了電話。

「怎麼了，大醫生。」程洛帶著笑意的聲音讓我心情頓時清朗不少。

「我哥怎麼了？」沒有繞圈子，我也不喜歡在他面前繞圈子說話。

「嗯？」

「他剛剛給我打電話，語氣很怪。」齊騫的事找程洛准靠譜。

程洛那邊也同樣沉默了一陣，再開口時語氣依舊輕鬆，「嗯，齊騫那兒我會盯著，別擔心。」

聽程洛這麼說，我惴著的心算是暫時放下來，反正他倆綁在一起，就出不了什麼大事兒。程洛還有工作，跟他承諾和這周沒空回家的郁爍一起吃晚，才掛了電話。

散步似的往郁爍寢室走，有點兒羨慕他們的相處，雖然可能需要比愛更多一些，但不會有大的爭吵和磨擦。郁爍的信任，程洛的寵讓是感情維繫的基礎……

——那麼，我和席陌燁又應該有什麼來維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