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溫鍋

咖啡廳靠窗邊的角落裡，我單手支著臉側，手肘抵在椅子的扶手上。席陌燁將裝著點心的碟子推到我的咖啡杯旁邊，臉上始終掛著若有若無的笑意。凱麗？克來森的《Because of you》循環播放著，聲域不算廣，卻十分有感染力。

話說，雖然這頓是我請，你席陌燁也不至於點這麼多東西吧？！各式各樣的點心做得十分精緻，被放在漂亮的盤子裡擺滿了半張桌子，果然……花別人的錢不會心疼。

帶著巧克力醇香的咖啡刷過口腔黏膜，細膩的泡沫溶化在上頜，像是被親暱的吻過，真摯的美好。

「你什麼時候學的鋼琴？」想去瞭解的疑問讓我挑起話題。

「很小的時候……」稍稍想了一會兒，「大概四五歲？那個時候小孩子不都會被大人帶去學點兒什麼嗎，樂器和繪畫是最常見的，你沒學？」

「嗯，學過一個月吧。」的確像他說的，那個時候在家長們「攀比心」的驅使心下，孩子們總要學點兒什麼。當時家裡也買了台琴給我，只不過我看著那些「蝌蚪文」頭就疼，連逃課帶鬧脾氣的，沒到一個月就放棄了。

不過現在看到那些年紀相仿的人能彈出好聽的曲子，多少還是有那麼點兒後悔和羨慕的。

「你學了挺長時間吧？彈得很好。」

挑了塊點心咬了一口，席陌燁將剩下的半塊丟回碟子，「八年吧。也有幾年沒好好彈了，像這種慢調的曲子還行，節奏太快的就不一定了。再說……」挑起笑容，「你這個外行也聽不出什麼水準。」

「切！」白了他一眼，就算看不出什麼門道，但對音樂欣賞的感覺總是有的。

「笨童。」如同戀人間的暱稱，沒有什麼惡意的，甚至有點……可愛吧。

「……」撇了撇嘴，我轉頭看向窗外，玻璃上清楚得映出我和他的影子。即使這樣的語氣，這樣的稱呼對我挺受用，但也不想那麼幹脆的承認。

「下次再彈給你聽。」通過鏡子似的玻璃，四目相接，席陌燁輕描淡寫地說。

我並不在乎他為我彈多少支曲子，僅這一次，就足以讓我終生難忘。有的時候，贏的不是數量，而是心意和感情。

音響裡依然在重複著那首歌：

……

Because of you

I never stray too far from the sidewalk

Because of you

I learned to play on the safe side so I don t get hurt

Because of you

I find it hard to trust not only me， but everyone around me

Because of you

I am afraid

……

突然有些感性——

席陌燁，因為你，我又會變成什麼樣子？

結束了三天兩宿的溫泉之行，和Fred他們道了別。席陌燁開車將我送回家，與來時不同，現在車裡只剩下我們兩個人，Colin是不可能出現在這台車上的，而景維則屬於自動讓地兒。其實幾個人擠一台車並沒什麼大不了的，但作為情侶，似乎總是在別人的起鬨下，享有一些特權。

車子使進小區，平穩地停在樓下。席陌燁沒有解開車門的電子鎖。

「怎麼了？」鬆開安全帶，我伸手從後座拎過自己的行李。

「手機給我。」車窗被按下五釐米左右的縫隙，席陌燁點了一支煙。吸了兩口，將煙換到左手，右手手心向上伸過來。

「嗯？」不明所以地從衣兜裡拿出手機，遞給他。

之後就是他一陣調按。

「幹嘛呢？」看著他叼著煙，眯著眼睛專注於手上的動作，我疑惑地探頭過去。

「改電話。」「叭」的一聲合上滑蓋，手機重新回到我手裡，「快鍵1改成我的號碼，免得你有事叫錯人。」

Hey！我就那天發燒燒迷糊了，一個不小心按到你的電話，你也不用把我的快鍵順序記這麼久吧。

「1鍵本來就應該是情侶的專屬吧。」他又擺去一副很當然的樣子，像是指責我破壞了這種原本就應該屬於他的待遇。

呃……原來是這樣。

「公寓裡的電話也輸進去了，我要是手機沒電就打座機。」

「嗯。」拋開這種偏執的行為，其實他有時候還是很細心的。

「你明天做什麼？」弄完手機，也不見他有放我走意思。點燃的煙吸了幾口就沒動，煙氤被吹進車內的風吹散，看起來不再那麼煽情。

看了看手機上的日期，記起要去程洛哥新房子的事。「約好給程洛哥溫鍋，他才買了房子。」

「程洛？」微微皺起眉，「你要去住？」

「哈？」愣了一下，才想起來他還不知道郁爍的存在。大概在他心理，程洛還是那個在追我的人。「沒有，程洛哥和他的小戀人一起住。」

「……哦。」按滅手裡的煙，席陌燁將車窗關上，沉默了一陣才開口，「他一直有戀人？你一早就知道？」可能是覺得自己被程洛「涮」了，他的語氣不太好。

「程洛哥回來的時候說可能會分手，具體的情況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的。」像他這樣驕傲的人，自然不會容忍被耍的事。其實可能程洛也沒說什麼，只是他的自負會自動將這些小事無限放大，也就是說，從某種程度上講，他比我還愛面子。

「那麼，親愛的童……」 席陌燁慢慢靠過來，眼中閃動的狡黠，讓我有種被丟進冰箱的錯覺，「你程洛哥溫鍋，要不要帶上我去正式認識一下？」

「……」算了吧，我可不想做他和齊騫之間的災火器或降溫水，夾心餅乾這種事誰喜歡誰做去，「明天我哥也去。」

他笑了笑，並沒有拉開距離，「這你明顯是對我和他融洽相處沒信心。」

廢話，有信心就怪了。「沒有哥哥會對拐了自己弟弟的人和顏悅色吧。」

「齊騫不是把你當兒子看，就是有戀弟情結。」席陌燁撇著嘴，明顯不愉快。

「怎麼說話呢。」白了他一眼。

「我是想看看你家『程洛哥』的小戀人，又不是去找齊騫挑事兒。」伸出手在我額頭上彈了一下，「要相信你家老公的交際能力。」

黑線……滾你的「老公」去！！！！還有，你下手能不能輕點兒……

晚上，外面幽幽的地起雪，不大不小的雪很快地覆蓋了這座城市。不同於下雨時拍打在屋簷玻璃上的聲響，下雪的時候總是很安靜，甚至連風聲都聽不到。

坐在電腦前補寫落下的章節，沉長的故事在敍述的過程中總會迸發新的靈感，所以總是越寫越長，也許有一天會長到自己都寫不下去了，那個時候大概連自己為什麼要寫都不知道了吧。

眨了眨發澀的眼睛，我走進廚房拿出泡麵，打算解決一下自己的溫飽問題。熱水倒進麵碗裡，門鎖「哢」的一聲，被從外面打開。

「回來了？」看到我在家，齊騫並沒有太多驚訝，「玩得好嗎？」

「還行。」蓋住麵碗，順手接過他手中的袋子。

「給我也泡一碗，我買了街口的炸雞。」齊騫將脫掉的外套掛在門口的衣架上晾著，肩頭大概是落了雪，溶化成一小片氤濕。

進屋換了家居服，齊騫坐到餐桌前，拆開炸雞的盒子，現炸的雞肉飄出誘人的香味，引得人十指大動。「怕你沒回來，只買了半隻。」將雞腿遞給我，齊騫自己挑了塊雞胸肉，「明天去程洛家，咱得帶點兒什麼？」

去給別人溫鍋是需要帶給禮物的，聽長輩門說，大多會送一些魚、筷子、碟子什麼的，至於具體的我也不是太清楚。

「要不，買一套餐具去吧，再給郁爍買點兒什麼。」咬了一口雞腿，我用筷子攪了攪泡好的面。

「也行，明天早點兒起來，去逛逛。」考慮了一會兒，齊騫點了頭，開始吃麵。

「哥……那什麼……」我猶豫了一下，還是覺得早點兒告訴他比較好，「我和J……交往了。」

齊騫招頭看著我，手上的動作停了幾秒，然後將裹了一圈甜辣醬的雞肉送進嘴裡，「他主動的？」

「……嗯。」抓不定齊騫的態度，我有點遲疑。

「你喜歡就好，就算以後分手了，記得還有哥收留你。」我不知道齊騫是以一種怎樣的心態說出這句話的，但相信他也有自己的思量。

「好。」發自內心的笑容，感覺心底被填滿了。雖然他平時不務正業的，但做為哥哥真的很合格。反正有他在，我似乎並沒有太多的擔憂。

「他沒說明天一起去？」將只剩下麵湯的碗一推，齊騫懶洋洋地靠在椅子上。

撫額，你是算命的嗎？還是說玩世不恭的人都能很容易的猜到彼此的相法？

「他說想去，我沒讓。」磨到最後，我還是堅決地拒絕了席陌燁的要求。他那明擺著是想去看熱鬧的。

「叫他一起去唄，把我弟弟都搶走了，還不讓我見見？！」哥哥，我為什麼覺得你這話說得不夠真心呢？

「我這不是怕你們話不投機半句多嗎。」抽過紙巾擦了擦嘴，我實話實說。

「小看你哥的氣度不是？！雖然他在這些酒吧夜店裡混得風生水氣，搞得跟眾星拱月似的，讓我很看不慣。但僅僅做為你喜歡的人，我對他沒有偏見。」齊騫說著他對事不對人的道理。

認同了齊騫的說法，所以當我們第二天早上九點多走出門的時候，席陌燁的車已經停在樓下了。

「來得挺早。」齊騫似笑非笑地解了車子的電子鎖，「坐我的車吧，你不認得路。」

席陌燁沒有反對，將車子一鎖，拉著我坐進豐田的後座，「昨天早答應不就好了，還用得找半夜打個電話。還是說，你就是為了找理由給我打電話，之前故意不答應的？」

「喂，你能不能別把『少女懷情』這種幼稚的事強加到我身上。」我又不是小孩兒。

「那是不能，你好歹也是少年。」他很應當的看了一眼坐進駕駛座的齊騫。

「……」無語，比鬥嘴，我基本沒什麼勝算。

「你們也差不多點兒，別在兄長面前調情。」發動車子預熱，齊騫打開車內的空調。

我囧RZ……

席陌燁難得沒去嗆詞，反倒是很紳士地點點頭，表示同意。讓我多少對他們之間的相處開始感到安心。

挑了一套四葉草圖案的餐具和杯子，又用反贈的折扣券買了一個咖啡機，然後在樓下的超購得一大堆零食，這才拎著去了程洛家。

按過門鈴，沒一會兒，郁爍的小腦袋就從屋內探出來，稍稍剪短的碎髮染成柔和的粟色，單純的臉上露出溫和的笑容，一身粉紅色的小熊睡衣將小人兒襯得更加可愛，我開始嚴重懷疑程洛養的是兒子而不是愛人。

「進來吧，洛哥去買啤酒，快回來了。」把我們讓進屋，郁爍拿出事先準備好的拖鞋，接過我們帶來的禮物，然後乖乖地說著「謝謝」。

換過鞋子，還沒等踏進客廳，就被身後的席陌燁抓住胳膊，低聲問道：「那個就是程洛的戀人？」

「嗯，他叫郁爍。」看著齊騫幫郁爍將東西放進廚房，我偏著頭向他解釋。

席陌燁笑著靠過來，聲音又放低了些，氣息繞在耳邊，帶著濕氣的微暖，「雖然看著都挺傻的，但比起那個小正太，我更喜歡你這個彆扭的。」

「……」席哥哥，我需要謝謝你的讚美和選擇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