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遊樂園

上次見到齊騫已經是一個月之前的事，不知道那段錄音他有沒有認真聽過，也不知道那段簡短的解釋對他有沒有幫助。齊騫沒打電話過來，我也不好意思打過去，萬一沒有進展，息總有些多管閒事的嫌疑。

和程洛通過兩次電話，他最近也忙得脫不開身，有一陣子沒和齊騫聯繫。將錄音的事原原本本地告訴程洛。程洛笑笑地說「做得對」，讓我甚感欣慰。這事兒我告訴席陌燁，所以只能從程洛那兒找點安慰。

這兩天雨下得特別頻繁，睡覺時聽著雨聲，睜開眼還在下。陰天總讓人很沒精神，我也懶得去上課。席陌燁和景維又開始接一些工作，忙得時候也沒空理我，搞得我最近頗為多愁善感，看著雨水劃過玻璃留那水氣的痕跡都能發上半天呆。

席陌燁看到會走過來拍拍我，說等忙完這陣子帶我去玩兒，然後習慣性的抱在一些纏綿一會兒。景維很直接地丟給我一本英文原版書，看得我頭突突地疼，還不如發呆。其實我也不是悶，只是沒什麼可做的。之前還寫幾章小說打發時間，後來實在想不出內容。偶爾看看手機，我心理清楚，其實自己是在等齊騫的電話罷了。

每年都有一個節日是和我們這種年紀的人沒什麼關係，但卻總要插一腳去過的——兒童節。六月一日，天氣很好，難得的大晴天。景維一大早上把我和席陌燁從床上弄起來，我死命地賴在床上不想動，席陌燁倒是挺有精神地爬起來，然後把我拖下床。

「今天去遊樂園玩一天。」

翻了一下日曆，我帶了點鄙視地看著從外面買早餐回來的景維和坐在桌前等著吃的席陌燁，「兒童節早離我們遠去了吧，不要執著地裝嫩。」

「只是去放鬆一下，我和J接的工作昨天正好完工。」景維將紙包好的油條塞到我手上。

「今天去人應該挺多。」空出的手端過咖啡杯。我不太喜歡喝豆漿，所以基本上都是油條配咖啡。

「不會，今天週三。家長都上班，沒空帶孩子去。」席陌燁把還熱著的豆漿倒進馬克杯，「很久沒去玩了，你應該保有一顆童心。」

「嗯，我有『童』心。」啃著油條，我很認真地點頭。

「不是童伊廷的『童』，謝謝。」懶得理我，席陌燁自顧自地吃起來。

來遊樂園這種地方果然是不能看時間的。無論什麼時候，工作日還是週末，只要它開門營業，人都不會少。而現在遊樂園已經不僅只是孩子們的天地，更多的成年人喜歡來這裡，從愉快的氣氛和大型的刺激冒險項目中釋放緊崩的神經和壓抑的情緒。就像今天，雖然是兒童節，但放眼望去沒見到幾個孩子。唯一看得清楚的孩子正牽著景維的手排在長長地隊伍中間買門票。

不用懷疑，那個個子只到景維小腿上邊兒一點兒的娃兒的確是個孩子。今天早上Fred送來的。說是弟弟，不過以他們之間這種年紀差距說是兒子都有人信，而且小孩兒長得和Fred還挺像。席陌燁敲著我的頭說不要亂想，真的是Fred的弟弟，是他父母的老來子。

這種帶孩子玩兒的事原本應該是Fred干的，結果他臨時有事，又不能不給這個寶貝弟弟過節日，只好找到景維幫忙。其實說幫忙也算不上，他倆打桌球，萬年不輸的景維當日人品不佳，以一球之差落敗。本來說是請客，但Fred用帶他弟弟過兒童節的要求代替了一頓美食，也就造成了今天這個局面。

小孩兒從Fred的車上跳下來，就瞪著大眼睛說：「我叫瑞瑞。」隨後附贈一個笑臉，單純可愛。

我不是太喜歡小孩兒，看席陌燁那種避而遠之的樣子和我也差不到哪去。不過瑞瑞很聽話，也不吵鬧，讓我對小孩兒的認識有所改觀。瑞瑞似乎挺喜歡景維，從下車就纏著他，景維對小孩兒也算是好脾氣。至少比他在酒吧時的形象好上萬倍，勉強也算得上親切。

「J哥哥，廷哥哥。」瑞瑞晃著手裡的票，向我們招手，另一隻手抓著景維的褲管。

「你想玩什麼？」席陌燁拿著項目介紹的小冊子，有一下沒一下的翻著。

「都行，你看著選。」伸手讓門口的服務生幫我帶上入場的標識碼。

由於來得早，大型項目排隊的人不算太多。我是屬於那種什麼項目都能玩兒的人，跟席陌燁坐過山車也行，陪瑞瑞坐旋轉木馬也成。而且現在坐旋轉木馬的大人比孩子都多，我坐在上面也不會覺得突兀，倒是景維和席陌燁死也不肯坐，嫌丟人。

在遊樂園的周邊商店給瑞瑞買了孩子帶的惡魔角，小孩兒晃著腦袋挺高興。我抱著他坐在休息區的椅子上吃熱狗，景維和席陌燁去玩跳樓機，這兩個人去玩旋轉木馬嫌丟人，坐在跳樓機上不下來就不嫌丟人？！剛才的「瘋狂眼鏡蛇」兩個人就玩了四次，也不知道他們是什麼構造，我在下面看著頭都暈。

雖然對遊樂項目不挑，但絕對是有自知之明的那種，我可不想為了找刺激把自己弄得很狼狽。景維把我們拖來的時候說這叫同甘共苦，還讓我嚴重地藐視了。現在看來一起來是對的，至少有個同類和席陌燁一起玩兒到盡興。

「廷哥哥，看那邊。」順著瑞瑞粘著番茄醬的手看去，是巡場表演的隊伍。人數倒不多，大概十來個，整個遊樂場這樣的巡演隊伍並不少，只是沒空停下來仔細看。

用紙巾幫他擦乾淨手，巡演的隊伍在休息區前停下，開始這一場地的表演。休息區裡的人挺多，原本都在自顧地聊天，看到巡演隊伍後便停止對話，將目光投放到隊伍中去。歌手是個外國人，金發碧眼頗為帥氣，在身後樂隊和女搭檔的配合中唱著輕快的英文歌曲，瑞瑞坐在我腿上，跟著音樂的節奏和眾人一起拍手。

看到這樣愉快的小孩兒，我不禁想到另一個小孩兒，那個讓我第一次有了當哥的感覺的郁爍，如果下一次再來，我希望是和他一起。

歌手唱得很認真，眼神也時不時地飄向在座的女孩兒，遇到好看的就俏皮地眨眨眼睛，惹得女孩們咯咯直笑。第一首歌結束，歌手講了幾句英文，無非是問候。這麼長時間被席陌燁和景維耳濡目染的，我的英文也還是有所進步的。簡單的問候結束，第二首歌的伴奏響起。

側身看了一眼跳樓機的方向，沒發現他倆的影子，我開始在心理腹誹著別是玩多了腿軟走不動。正想著，瑞瑞用手拍拍我，轉頭正要問什麼事，一對碧色的眼睛出現在眼前。目光的焦點集中過來，那位歌者就這麼看著我，唱著我聽不太懂的歌詞。

頓時鬱悶到黑線，本少爺又不是女人，你湊過來幹什麼？！而且我自認為GAY的特質並沒那麼明顯，還不至於引出個Homo。雖然我自戀，但並不等於我喜歡得到特別關注。

既然他站在我面前，我也不能說「你走開」。說不定這只是演出的效果，並無其他。禮貌性地點點頭，他反倒更乾脆地把手伸到我面前，讓我立時尷尬不已。不想駁了他的面子，我把瑞瑞的手放到他手上，以此轉移別人的注意力。

看著瑞瑞的小手，他彎起碧色的眼睛，輕輕地握住，認真地將歌曲唱完，博得掌聲一片。

「Pretty boy。」紳士地彎下腰，握著瑞瑞的手，眼睛看向我。

「Thank you。」這句標準的英文顯然不是我說的。轉頭，席陌燁不知什麼時候站到我身後。臉上帶著皮笑肉不笑的表情，一手搭在我的肩膀上。

「J哥哥。」看到席陌燁，瑞瑞掙掉被握著的手，伸開胳膊讓他抱。

我也順勢站起來，牽住席陌燁伸過來的手，向歌者禮貌地道謝，然後跟著席陌燁離開熱鬧的休息區。

「我要再晚點兒過去，你就要被拐跑了。」將葡萄味的冰泥遞給我，席陌燁倚著一邊的木柵欄，側頭看著我。

「我又不是小孩兒。」吸了一口冰泥，香濃的葡萄味配著冰涼細膩的口感，讓人剎時舒爽。

「你比小孩兒受歡迎。」

「吃醋？」玩笑似的問。

「有點兒。」淺笑著回答。

「呵呵。」我靠過去和他並肩倚著，看著前方正玩船的景維和瑞瑞，「我還是比較喜歡你。」

「呵呵，我也是。」相握的手指可以感覺到指末的金屬感，熟悉貼心。

之後的行程我和小孩兒負責吃遍遊樂園裡的小吃，景維和席陌燁則繼續奔向遊樂項目，食人草、急速風車、海盜船、激流勇進……還有一些我根本叫不出名字的設施。讓我不得不佩服他們有足夠堅強的心臟和似乎用不完的精力。

玩到傍晚，太陽消失在地平線，只留下天邊的那一點兒紅。遊樂園開始晚上的遊行演出。我們坐在街邊的椅子上邊吃漢堡邊看走過的主題花車，我和瑞瑞吃了一路，已經沒什麼胃口，席陌燁和景維玩得太瘋，正餓得夠嗆。

花車上站著的表演者大多是漂亮的外國人，面帶笑容熱情洋溢地向下面觀看的人群揮手，十幾個卡通形象的人偶在站在各自主題的花車上擺出可愛的姿勢。瑞瑞指著上面的卡通形象，逐個叫出名字。而我卻一個也不認識，這才覺得自己果然是長大了。

成群的舞者排著整齊的隊形翩翩起舞，給快樂的氣氛更增添了一份熱鬧。高空煙火配著人工放出的綵帶，感覺更像一場盛大的狂歡。

瑞瑞站在椅子上，左看看右看看，笑得很高興，路過的舞孃將可愛的飾品送給他，他也很有禮貌地說謝謝，換來一個香吻。

持續了一個多小時的遊行接近尾聲，站累了趴在景維身上的瑞瑞伸手指向右後放，嘴裡喊著：「喬哥哥，喬哥哥……」

隨著小孩兒的聲音看過去，一個個子不高但十分漂亮的男孩站在離我們約五米的地方，卡奇色的休閒外套配上灰色八分牛仔褲，露出白皙的脖子和腳踝，整個人顯得很纖細。大眼睛笑笑地看過來，淡雅的唇色揚起溫和的笑容，隨後輕輕地揮手。他絕對是我見過最好看的男孩，全身都透著一股妖豔的味道，每一個動作每一個表情都那麼吸引人，讓人不自覺將目光鎖在他身上。

席陌燁向他點點頭，沒有過多的表情。景維則站起身抱著一直叫「喬哥哥」的瑞瑞走過去，和男孩寒暄起來。

「他是你朋友嗎？」轉回視線，我好奇的看向席陌燁。

「不算。」席陌燁擰開礦泉水喝了一口，「以前一起玩兒過而已，很久沒見了。」

等我再看過去，景維已經抱著小孩兒回來了，那個男孩也被一群年紀相仿的朋友圍著走開，似乎這只是一段微不足道的偶遇。

從遊樂園裡走出來，我們已經累得不行。若不是Fred有良心地把車留下，讓我們開車來回，我指定在附近找一家酒店過夜，明天醒了再說。

洗過澡，我倒在床上一動也不想動，若不是執念地要等席陌燁進屋一起睡，我早就去見周公了。手機突然想起，我伸手在床頭櫃上摸索了一陣，才按到接通鍵。

「喂……」

「你幹嘛了，怎麼這麼沒精神。」那邊齊騫的聲音倒是讓我精神一振。

「去遊樂園玩兒了，累……」語氣不自覺地帶上那麼點糯糯的味道，我是真的很高興接到齊騫的電話。

「過兒童節？」齊騫呵地笑了一聲。

「嗯。你最近去哪了，連個電話也沒有？」翻了個身，我坐起來靠住枕頭。

「我去了趟香港……」齊騫頓了頓，然後接道：「……和銳揚一起。」

「你們和好了？！」現在的我是驚喜大於驚訝。

「嗯，算是。」齊騫幽幽地嘆了口氣，「那段錄音我聽過了，你竟然能想出這麼個辦法，實屬意外。」

我不好意思地笑笑，「我只是試試，你別嫌我多事就行。」

「沒有。」我知道他不需要我道歉，就像我也不需要他道謝一樣，一切就是這樣順其自然。

「以後有什麼打算？」

「沒什麼，他做他的仟躍，我開我的涅磐。」齊騫這話說得極為灑脫。

「以後你們好好的就成，之前的就算了。」打了個小呵欠，看著席陌燁推門走進來。

齊騫那邊安靜了一會兒，隨後感慨道：「做戀人真不能只看將來，什麼沒有『我參與的過去無所謂』都是廢話。瞭解彼此的過去，走過對方的未來才完整。很多不談及的過去會成為兩個人的障礙，也無法從本質上瞭解對方。你也一樣。」

「哪那麼麻煩。」不知道是不是神經過敏，總覺得齊騫話裡有話。但困頓得神經已經讓我滯於思考，而我也不打算再強打精神，「哥，我睡了，困。」

「睡吧。有空來涅磐玩兒。」

「好。」關掉手機，順手將它放回床頭櫃。

席陌燁大概也是累了，什麼也沒問地鑽進被子，關燈睡覺。管他呢，以後的事以後再說，反正總會有解決的辦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