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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色霜青》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情未果

  不過一觸即分而已,這實在算不得是一個吻。

  不過嘴唇輕輕地一擦而過,如同尾端點水的蜻蜓,即便是那綿軟的觸覺,也該是淡而無味的,可是,青玄卻被這輕輕的碰觸給震驚了。

  他沒有想到竟然會突發這樣美麗的意外,他也沒有想到,無數次在夢中出現的情景居然也有成真的一日。

  其實,對於那些荒誕不羈的春夢,他一直以來都是羞於啟齒,不敢對人言的,甚至於,他還時時提心吊膽,忐忑不安,生怕師父哪一日突然心血來潮入他的夢,洞悉他深藏在夢境中的邪惡念想。夢境中的那些情景,使得他沉溺,深陷,時時回想起來,明明覺得是對師父的褻瀆,辜負了師父對他的教化,可是,他就是沒有辦法控制住自己。

  他不否認,有時,他站在師父的身後,心裡會突然有張開雙臂緊緊將她摟住的衝動。他想要伸手撫平她深蹙的眉頭,讓她忘記那無情無義的負心人。他渴望牽著她的手,捧著她的頰,做那些凡俗塵世的男男女女親暱依偎的舉動。

  他真心而實在的喜歡這個女子,將她的身影鎖在心扉之中,可是,他卻也明白,自己不是沒有這樣的膽量,只是不確定自己如今的身份和立場是否也能得到對方的認可。他可以正視自己的感情,不在乎她是師父,自己是弟子,可是,這並不代表她也不介意不在乎。他對師父言明過自己的心意,可是師父卻是語焉不詳,閃爍其詞,似有刻意迴避之意。而自己,那滿心的情愫越發的沸騰,已經燃成了熾烈的情火,被灼得越來越焦躁。

  那一刻,或許是血液中本能的貪婪在叫囂,也或許是他心底暗藏的情愫被那不經意地碰觸而滿滿地激發出來,他看著不過咫尺的瀲灩紅唇,覺得那方才那一觸即分實在是不夠,彷彿初次體會了什麼從未嘗試過的妙處,被那莫名的感覺誘惑著,牽引著,只想再一次深深體會。雖然在思維上還回不過神來,可是,他的眸底卻已經本能地開始有了改變,從原本的深邃變得更加濃黑如墨,其間明滅著從未有過的熾烈火焰,喉結輕輕地動著,如同一顆裹在上好綢緞裡的珠子,緩緩滑出最圓潤的弧線。

  千色被這意外給驚愕了,一時之間沒有回過神來,只是抬頭看著青玄,看著他越發深沉的眼眸,那種看不透的墨色,彷彿婆娑紅塵之中令人心智迷亂的魔障,無聲無息地一步一步逼近,妄圖在這瞬息之間吞噬她的理智。

  其實,她已經於意識中猜到將會發生什麼,可是身體卻好似慢半拍,久久不能做出應急反應。

  就這樣,她眼睜睜地看著這個在名分上是她徒弟的男子,將那強壯的手臂攬了過來,圈住她狠狠摟緊,那熾熱如同火焰的唇落在她的唇上,猝不及防地奪去她的氣息,將方才那美麗的意外延綿成了實實在在的侵蝕,糾纏作了無力擺脫的泥沼,融化成最洶湧的潮汐。

  這是一個分量十足的深吻,可是卻處處透著青澀與無措。

  她想掙扎,卻是神魂疲軟,力不從心,想要凝神靜氣,逼自己無動於衷,不作回應,卻是心智迷亂,無法自拔地深陷其中。那一刻,真實的觸感彷彿五欲六塵,迎面直撲而來,蠶食著她的每一分感官,理智的高牆已然崩潰。灼熱的呼吸、軀體併著手掌,一寸一寸,絲絲入扣地契合著她,溫暖著她,甚至於,她能感覺到他胸膛中那一顆沾染了凡俗情愫的心,也必然是同樣的灼熱,以沉穩不斷的搏動震顫著她的心弦。

  時間彷彿靜止,周遭的一切俱已模糊,炙熱的氣息彼此交融,心火一經點燃,便開始無邊無際地蔓延開去,如同驟然脫韁的野馬,全然無拘束地疾馳在空曠的荒野上,如同離弦疾馳的利箭,憑著那麼一股韌勁,無法停止地向前、向前,不顧一切,永不回頭!

  「師妹,師父讓我去藏藥閣找了些合用的藥過來!」梧居外隱隱傳來了近乎吆喝的聲音,可是這一對緊緊相擁的璧人卻不知是沉溺還是陶醉,竟然都沒有發現,直到——

  「青玄沒事——」空藍急沖沖地推門而入,連門也沒敲。那個意在猜測傷勢的「吧」字還未出口,他便被眼前的一切給驚得張大了嘴,如同被人硬塞了一顆雞蛋,一時之間回不過神來。

  誰來告訴他,他看見的這些都不是幻覺!?

  師妹,竟然和青玄這小子在寢房裡吻得這般激情四溢,難分難捨?

  那一瞬,他的腦子裡想了很多很多——

  難道是因為之前見著青玄那麼維護她,為了她,居然徒手去接金蛟鞭,手掌被燒得慘不忍睹,還聲色俱厲地甩了紫蘇一耳光,所以就感動了?!於是,她便趁著這療傷的機會,用那銷魂的吻來撫慰青玄所受的傷麼?

  下意識地捏了捏手上拿著的藥囊,空藍頓時笑得如同一朵盛開的紅苕花,甚至於想多管閒事地好心建議一句頂重要的——

  師妹,若真的心疼青玄手掌上灼燒的傷,不如直接與他雙修吧!雙行雙修,共同悟道,陰陽調和,相互受益,那療傷的效果,可比這唇齒相依顯著多了!

  嗯,當然,也有可能是他來得不是時候,人家如今說不定正在醞釀情緒,培養氣氛,下一步就打算要滾到床榻上糾纏成一根麻花,共赴那雙行雙修的至高境界了,如今,卻被他這冒失的閒人給破壞了……

  真是罪過,罪過!如今,只希望這一對小鴛鴦能夠對他視而不見,任他悄無聲息地馬上就退出去,假裝自己從沒有出現過!

  可惜,下一瞬,他便看到那擁吻的璧人如同湖泊上被驚飛的水鳥兒,惶然無措地分開了。青玄的臉色有些不對勁,一陣紅又一陣白,怎麼看都像是帶著尷尬的羞澀。而千色蹙緊了眉,扭頭看向他時,雙目陰鷙,澄澈的眸中凝結出冰冷的光芒,滿臉肅殺,毫不掩飾其間蓄積的勃發怒焰。

  「你要是敢對人胡說八道,四處傳揚,我就割了你的舌頭!」她兀然啟唇,剜心噬骨一般無情的言辭之下,悄悄洶湧出了幕天席地的驚濤駭浪,昭示著她的說一不二!

  空藍不是沒見過千色這樣的神情,若他沒記錯,當年群魔亂舞,她橫掃魔族千軍之時,那高傲睥睨,冷漠無情地神色就是這般的!越想越覺得背脊發冷,他打了個寒噤,忙不迭地將頭點了又點,擱下手裡的藥囊,火燒屁股一般地就飛奔出去了。

  千色看了青玄一眼,什麼話也沒說,只是打開藥囊,將那黑糊糊的藥膏敷在他燒傷的手掌上。

  青玄坐在椅子上,看著千色屏住呼吸,敷藥的舉動輕柔得如同拂面微風,感覺那燒灼的傷處敷上冰涼的藥膏,疼痛一下就減緩了不少。可是,看著千色如同沒事發生的平靜與淡漠,一切似乎和平素沒有任何不同,可是,細細分辨之下,卻又像是什麼都已經不同了,只覺得甚為窘迫局促,滿心說不出的惴惴不安。

  他也不知自己方才是怎麼了,瞬息之間,竟然像是著了魔一般,伸手攬住師父便就不由分說地兀自吻了下去。這樣大逆不道的舉動,即便是被天打雷劈,也是應該的!可如今,他雖然懊惱自己的莽撞,可是卻並不後悔,甚至於,感官已經開始自發自動地回味著剛才一親芳澤的細節了!

  「師父,我方才——」他動了動未曾受傷的左手,想要拉扯千色的手臂,為自己方才的鬼迷心竅解釋什麼,可是不過才寥寥幾個字,他已是覺得詞窮,畢竟,不該做的都已經做了,就算是再怎麼解釋,也是多此一舉。然而,讓他更為尷尬的是,他的手還沒碰到千色,千色卻已是倏地退開了幾步遠!

  「你先休息一會兒吧,為師還有要事在身,需得去謁見師尊。」

  清冷漠然的聲音驀地響起,並沒有臆想中的指責,卻也不帶絲毫感情,甚至,其間還有著,一字一字如同燒紅的炭火渣子,落在他的心間,灼燒出比手掌上更加猙獰的傷口一般,痛得他眸光黯淡而空洞,只能看著那身著豔紅衣裙的身影決絕地轉身,一如平素的孤傲和寂然,很快便消失在門外。

  師父,果然生氣了。

  垂下頭,青玄頹然看著自己的雙手。

  未受傷的左掌和他的觸覺一樣敏感,深深記得師父那柳腰是如何的纖細,恨不得一輩子摟住,讓她安心在他懷中靜靜依偎,再也不讓她受一丁點的非議與委屈。而那被燒傷的右掌敷了一層藥膏,雖然疼痛,卻也還記得師父平素對他的關切與細心,那種發自內心的傾慕,那般自然而然,沒有一點刻意而為,似乎已是將他的心扉填的滿滿的,再也沒有一絲縫隙。

  可是,這一雙稚嫩的手,能向師父許諾些什麼?

  他的能力,尚不足夠為她遮擋風雨撐起一方天地,亦不足以排憂解愁,為她築起一畦淨土,甚至於,若是有什麼危急時刻,只怕他還得依賴於她的援救。

  這樣的自己,窩囊得毫無男子氣概,哪裡配對她言及真情?

  細細想來,之前在琅琊山那番袒露心意的言語,師父似乎並沒有在意,應該也沒有當真,難道是根本就未曾對他抱過什麼希望麼?想來倒也是,若說出了口,卻又處處露短食言,最終失信於人,豈不是比風錦那負心人更不如麼?!

  若是待得修成了仙身,他再言及那深藏的情愫,或許會合適的多吧?偏偏,他太心急了,一時鬼迷心竅壞了彼此之間心照不宣的平衡,如今,師父會不會從此對他疏遠了?

  接下來,他該要如何才好?

……

  出了梧居,千色直奔玉清大殿而去,一路上,她只覺得眾人的目光都非常奇怪,看著她的神色裡多了一絲曖昧不明,就連笑容也甚為奇怪。

  她突然有了很不好的預感。

  果然,到了玉清大殿,遠遠地便就看到空藍這個唯恐天下不亂的傢伙,正眉飛色舞地和一些或有惡意或無惡意的閒人說著什麼,眾人對於那茶餘飯後的談資顯然興味十足,七嘴八舌議論紛紛,你一言我一語,個個口沫橫飛,滿臉興奮的紅暈。見她來了,眾人一下子就閉嘴了,個個故作嚴肅,而空藍則是皮癢地笑著,一邊豎起手掌賭咒發誓一邊先一步開口辯解:「師妹,我真的什麼都沒說,一個字都沒說。」

  好吧,他的確什麼也沒說,他只不過是一出了梧居就曖昧地壞笑連連,擠眉弄眼。面對不明真相求知欲甚強的眾人,他欣欣然伸出兩個指頭,緩緩觸到了一起,撅起嘴唇發出啾啾的聲音,模仿著某種舉動,用這簡單易懂的動作代替長篇累牘的敘述而已。

  所以,這不能怪他口風不嚴,只能怪大家理解能力太好呀……

  千色神色漠然,對這幫子看戲一般的閒人視而不見,直直進到大殿裡去。

  細細想來,她與青玄之間的關係,早已是不知不覺間被眾人傳揚得那般不堪了,如今,不過是意亂情迷的一吻,即便是被人看到了,大肆宣揚又如何?

  應該也算不得是火上澆油吧。

  只不過,她素來說到做到,如今也不能亂了章法,而且,空藍的舌頭,的確已經是沒有再留下的必要了!

  可是,那一吻——

  思及那意料之外的突發情景,她突然有點恍惚的窒息感,彷彿那灼熱的呼吸還在鼻翼間糾纏,所有的感官都擠滿了他的氣息,不自覺地回味著方才那唇齒相依的觸覺,並不覺得厭惡,甚至於還有些要不得的沉醉。

  此時此刻,大殿之上,只有長生大帝一人在,可是,他目光炯炯,睿智的皺紋分布於唇角額際,抬起頭看著千色,似乎漫不經心的一眼,便已經將她的整個心思給看穿了。千色頓時有些口乾舌燥的心虛,不敢正眼相對,只好強作鎮定,低眉斂目,恭順地行了禮,並不敢開口說話。

  「千色,青玄的傷勢如何了?」看得出,長生大帝也甚為關注青玄,只是,那一瞬,他明明白白看出了千色的不自在,卻是不動聲色地斂了斂長鬚,一副世事洞悉雲淡風輕的模樣。

  「回稟師尊,敷了些藥,他的傷勢已經有所緩解。」長生大帝那犀利的眸光投到千色的身上,無形的壓力教她幾乎透不過氣來,想要忽略那一吻,可是偏巧就怎麼也擺脫不了,彷彿一思及青玄,便就不自覺地想到那個吻,整個腦子登時亂得猶如一團麻線,只好將頭越垂越低,借以掩飾:「他如今凡胎肉體,尚未修成仙身,自然是抵禦不了那金蛟鞭的。」

  「紫蘇到底是承天傚法後土皇地祗之女,自小驕縱,目中無人,做事難免衝動了些。」嘆了一口氣,長生大帝的眉宇間凝著倦意,言語聽似隨意,可每一個字的背後皆蘊藏著鏗鏘有力的規勸,頗有息事寧人之意:「如今長生宴在即,承天傚法後土皇地祗不久便會前來赴會,此時也不宜多生事端,風錦已是罰她禁足一月,斥她面壁入定,靜思己過,你也莫要耿耿於懷了。」

  說來說去,這一次的長生宴是為了化解九重天與九重獄之間的水火難容。一邊是仙界天庭,一邊是自己的弟子,萬般無奈,他被迫充當和事老的角色,已是有苦難言,冷暖自知,此時,也的確不適宜再橫生什麼旁的枝節了。

  「紫蘇是掌教師兄的嫡徒,要如何懲處,自是該掌教師兄說了算,弟子又怎敢耿耿於懷。」千色語出淡然,從表情上看不出心裡翻騰著的是何種情緒,只讓人覺著平靜得似乎有些過分:「師尊多心了。」

  「若真是我多心,那就最好。」長生大帝看著這唯一的女弟子,止不住心底的無聲的喟嘆:「千色,這三千年來,你避居東極,不問世事,可是悟出了些什麼?」

  憶起當年天真爛漫的她,一心渴望脫離妖籍,修成仙道,凡事認真,一板一眼的模樣,雖然稚嫩得有些可笑,卻是最本色最招人疼愛的。可如今,她修成了仙道,就了名,成了功,卻已是清冷蒼淨,笑意淡涼,如同一朵早秀的花兒,歷經了冰刀霜劍,淒風苦雨,即便傲然孑立,再難回復初時的妍麗裊娜。

  一切皆是因著那小兒女的七情六欲在作孽麼?

  當年因著情海驟生的變數,她滿心忿然,怨怒難平,避居幽僻之處,誰也不肯見,只道自己是遭人辜負。而這些年來,她長處東極,看透了世情冷暖,世態炎涼,若真的能悟出什麼,那麼,於最後的天劫變數便也就無礙了。

  可是,若仍舊執迷不悟,痴纏於一個「情」字,只怕近萬年的修行皆會毀於一旦,最終被打回原形,回復妖身,甚至於墮入輪迴,再難超脫。

  無論是於公於私,他都不希望千色落得如此下場。

  「弟子愚笨,愧對師尊的教誨。」千色有些木然地垂頭回應著,不知該用什麼合適的言辭來表達此刻的赧然。

  她悟出了什麼?

  若說,這些年,她悟出了風錦是她命中注定的情劫,算不算?

  可是,即便悟出了,又能如何?

  至今,她仍舊忘不了那段情,翻不過那道坎,渡不去那個劫!

  她只恨自己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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