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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色霜青》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婆娑昧

  看著千色眼眸中有迷茫之色一閃而逝,長生大帝心神卻是一凜,神情凝肅,墨色眼眸中眸光轉濃。畢竟是自己的徒弟,她的心性如何,心中在思量什麼,他雖談不上了如指掌,卻也自然是有數的。

  「千色,情之一厄,乃是魔障。你若是看不破,陷入這一魔障之中,怎能結出善果,得悟仙道?」他頗有些感慨地嘆息著,帶著些告誡的意味,字字規勸:「你可還記得為師當年對你說的話?男女雙行雙修一途,多是得道數萬年的上神所行之事,以陰陽協和悟道結丹,講求心交形不交,情交貌不交,氣交身不交,神交體不交。」

  果不其然,千色眼底閃過剎那的驚惶,黑眸半張,無神的凝睇他半晌。這半晌中,她或許思量了很多很多,以至於腦子裡紛紛亂亂,繁蕪複雜,理不出個頭緒,也或許什麼也沒有想,因為腦子裡最後餘下的是一片空白。最終,她身子輕顫了一下,閉上發熱的眸子,低低應了一聲:「師尊的教誨,千色都記得。」

  頓了頓,她低垂著頭,整個人看上去恍恍惚惚地,彷彿若失了魂魄,臉上的表情已經變得木然而僵硬:「師尊曾對千色說過,情生欲,欲生妄,妄生淫,修仙悟道雖有雙行雙修之法,但若以情為重,無疑等同於欲將砂石蒸做飯食,哪怕歷經百劫千難,熾火煎熬,得到的仍舊不過是蒸熱的砂石罷了,不可能結出善果。縱使瞎打誤撞,僥倖獲得少許一時的妙悟,也是以欲孽為根本而發之悟,所成就的也是淫業,而不是道業。」

  這些話,她初時並不懂,甚至於,仙界之中,大多數的修道者對於雙行雙修,也都是一知半解,道聽途說的。所謂雙行雙修,須得做到澄心靜念,無欲無求,並非成全男女情愫的法門,如果把持不住,失足陷入情劫的泥沼之中,更是將有滅頂之災。

  師尊的教誨,她的確字字銘刻在心頭,可是,知道,並不代表就能做到,甚至於,很多時候都是明知而故犯,如今,她因情生欲,因愛生怨,無法忘情,難以決斷,只怕,離那劫難也不遠了。

  見她背得爛熟似是字字銘記,可實際上,言行卻是偏頗甚多,長生大帝也心知再怎麼曉之以情動之以理也是無用,只得滿臉漾起無奈的苦笑,輕言細語地勸慰:「來日方長,你也莫要太過急切。」說不急切,這自然是假的,見著她三千年來也不曾悟出情乃欲之惡源,長生大帝比誰都憂心忡忡,如今,眼看她天劫將至,若是被打回妖身,散了一身修為,著實可惜。

  沉默了許久,千色輕輕俯身,跪倒在地上,聲音壓得很低,像是勉力擠出那低弱的言語:「師尊,弟子有一事相求。」垂著頭,她有些刻意逃避地別開眼,遮住了眼眸深處薄薄的陰影。

  見她突然跪下,似是有什麼難言之隱,長生大帝便有了預感,知道她所求的不會是什麼太好的事。

  「師徒一場,為何還處處如此見外?」那如劍一般的眉峰沉重緊蹙,長生大帝也壓低了聲音,犀利的眼神暈著祥和的淡淡光輝:「千色,有什麼事直說亦無妨。」

  躊躇了好半晌,千色只覺心中始終有些紛繁不定,終於深吸一口氣,俯身叩頭,將那難以啟齒的要求訴諸言語:「弟子希望將徒孫青玄留在玉虛宮,跟從師尊修行悟道。」

  「青玄經由你渡厄,導入道門,跟在你的身側,受你訓導,無論的言談,皆有不俗之處。」初聽這央求,長生大帝有些不明所以,眉頭蹙了一下,瞬息之間又舒展開來,恢復了平靜無波:「你盡得我神霄派的真傳,他跟著你,學的是神霄派的本事,留在玉虛宮,也不見得就能多學到些什麼,為何非要將他留下不可?」

  「青玄天資聰穎,悟性極高,前途不可限量,他自小歷經厄運,性子單純,身雖入道,可心性未穩,而弟子修為尚淺,身陷桎梏,自顧無暇,只恐耽誤了他。」千色小心翼翼地措著辭,那種心情是從未有過的忐忑,眼神一直落在師尊那朴素的玄色布靴上,顯得很有些不著邊際:「弟子希望師尊能悉心點化他,栽培他,一如當日教導弟子。日後,便由他代替弟子向師尊敬上孝道罷。」提到「孝道」二字,她便覺心尖一窒,升騰而起的內疚感沉沉壓上來。

  「千色,你的心結還是未解。」那一瞬,長生大帝終是意會了她的言語所為何事,頓時眯起眼,一張臉依舊平靜,可吐出來的字眼卻個個犀利,似乎全都帶著痛心疾首:「如今,沒頭沒腦塞個自認有慧根的徒孫給為師,你這做派,是打算以後再也不上這西崑崙,不認我這師尊了麼?!」

  「弟子不孝,有負師尊的栽培,令神霄派蒙羞,早已沒臉見師尊。」千色將頭深深伏在雙掌間,貼著冰冷的地面,不敢抬頭面對長生大帝的詢問,心間背負著沉重的負罪感和內疚感,連嗓音也隨之暗啞了:「餘生無涯,弟子只希望潛心清修悟道,不枉師尊當日辛苦渡得弟子飛升。」

  原本,她也曾打算陪同青玄留下,即便是在這裡會遇到那不想遇到的人,畢竟,這玉虛宮是她曾經的家,她對師尊,師兄弟們,甚至是這裡的一草一木,都有著強烈的眷戀。而且,她的的確確捨不得青玄,看著這個笑容純淨的少年,總會不由自主地想起他十世之前竟然會為了一隻芍藥花妖而挑釁九重獄與九重天的神尊們。作為一個女人,她是豔羨的,豔羨那芍藥花妖竟然能得如此深情厚愛。她也不是沒有怨過,怨她心心念念的男子為何冷情涼薄,最終竟能枉顧誓言,回首便將一切拋諸腦後。

  風錦,若他也能像青玄這般,莫說是神霄派的掌教,即便是削了仙籍又如何,打回妖身又如何,求的不過是個有情郎,婆娑紅塵永結長生之伴。

  可是,在梧居裡,青玄那突如其來的一吻徹底地改變了她的打算。她知道青玄對她有情,可是,因著不知如何回應,她總是裝聾作啞,能避就避。可如今,青玄心性未穩,似有越陷越深的跡象,而她又在情厄之中泥足深陷,難以自拔,這樣下去,只恐會誤了青玄。

  因果乃是循環,當日,自己欠下了什麼債,種下了什麼因,如今,便該要一一償還,一一承受。渡青玄修仙,也算是還了欠他的那條命,如今,事已至此,她還是離去最好,將青玄交託予師尊,師尊自會好好點化他的。

  護在掌心裡的雛鳥,終有一天是要離巢振翅而飛的,若是拖泥帶水,前怕狼後怕虎,又怎能成就那翱翔天際的羽翼?所以,她寧願狠下心,一去不返,只求有一日能站在那幽暗之處,看他擺脫那俗世紅塵的愛恨嗔痴,扶搖九萬里,直上雲霄。

  「罷了罷了,你若真是打算就此回鄢山潛心清修悟道,那也未嘗不是好事。」知她性子執拗,一旦下定決心,九匹馬也拉不回來,那一瞬,長生大帝的眼中閃過一絲矛盾之色,有苦楚,有不忍,還有無奈:「不過,為師只擔心你是找個藉口在那幽僻之處避不見人,自怨自艾。」

  千色並不回答,只是久久地伏在地上,似是萬分感激,可是,誰也沒有見到她眼眸中的滿溢的淒楚。

  待得千色出了玉清大殿,空藍等人早已不見了蹤影,候在哪裡的竟然是一身孑然的風錦。

  「聽說師妹昨夜與青玄一同棲於梧居?」見到了千色,風錦先發制人般地開口,不著痕跡的往前逼近了幾步,想要拉近兩人之間的距離,神態看來斯文淡定,泰然溫文中蘊藏著渾身的書卷氣兒,帶著幾分欺騙世人的味道。「雖是師徒無間,可到底男女有別,師妹的言行舉止還是該凡是檢點些的好。」

  他此刻的神色雖然堪稱平靜,而言語之間也仍舊是輕描淡寫,很顯然是聽見了空藍添油加醋唯恐天下不亂的宣揚,只是,於他看來,一切似乎沒有信以為真的必要。

  畢竟,他自認了解千色,了解得一如了解自己。

  只是,就在他往前進逼的同時,千色又不動聲色地旁側退了幾步,讓彼此的距離始終保持在兩丈左右。

  「恕千色從來就不知檢點為何物。」眼瞼輕輕地一跳,千色眼底壓抑著靜靜的譏諷,不聲不響地浮上來,幾縷散髮落在額前,劃下極淡的陰影,更襯她的容顏淡然似水,冰雪一般剔透。每一個字出了口,都變成無形的刀刃,一冽冽飛向風錦,極慢極慢,卻是避無可避。「掌教師兄若覺著千色丟了神霄派的臉,千色今夜就下山去。」

  「師妹,你別誤會,我素來了解你的性子,知你的為人,並無斥責你的意思。」聽說她要走,風錦眸中厲芒乍閃,薄唇抿成了直線,神色複雜睨視著她,雖然心底有許多話無從出口,心裡有一股焦灼不自覺地燎了上來。明明在意得緊,可他卻能做到面色平靜如水,絲毫沒顯露出一絲破綻來:「只是,如今好不容易回來一次,怎麼又急著要走?」

  「多謝掌教師兄掛心。」臉色漠然地,千色冷笑一聲,轉身便走,毫不留情面,不曾沾染胭脂的唇顯出殷紅的色澤,緩緩地吐出了聲音,眉宇間有一種恣肆且無拘無束的輕慢隨著神色流露了出來:「千色孑然一身,走也好,留也罷,實在微不足道。」

  是的,天大地大,萬水千山,未來注定的孤獨的路途,她早已看清。

  而這句話,無疑是直接而冷漠的拒絕,隔開了他與她之間所有的距離。如同被一根長針刺中了痛處,風錦眉宇一凝,臉色愀然一變,神情頓時便黯然了下來。

……

  夜已深沉,青玄忐忐忑忑地在梧居的寢房裡走來走去,眼睜睜看著琉璃盞內紅燭過半,可是千色卻也還沒有回來,心底的焦躁越來越嚴重。

  雖然千色離開時替他敷了藥,手掌上因燒傷而生的疼痛已是減輕了大半,可是,他心中卻綿延著一種難耐的虛無,蓄積了太多的惶惶不安,太多的恐懼擔憂,把心也侵蝕得空洞了。

  隱隱記得,以往,他也曾有過這樣的驚惶,那時,他從男娼館逃走,卻被護院抓了回去,得知雲川公子趁亂潛逃,拿他做了箭靶子,那種對後事的全然驚恐和絕望。幾乎將他淹沒。而此刻,也正是如此,他這麼惶惶不安地等著,候著,猜度著,忐忑著,不知師父回來之後,等待他的將會是什麼。

  是懲罰麼?

  那他心甘情願地認領了!

  無論是要將那些經卷謄寫多少遍,他都會一一認認真真地抄撰,絕無一絲怨言,只求師父不要生他的氣。

  若只是懲罰,那便就最好,他怕的便是——

  正漫無邊際地想著,突然寒意陡升,瑟瑟夜風一股腦自大門處灌入寢房內,先前的暖悶之氣頓時沒了影蹤。

  「師父,你回來了?」他欣喜地抬頭望向門扉處,見著千色那殷紅的衣裙,明知故問地開了口,笑得有些不自在,平靜的舉止表情之下,他其實極為緊張,心弦蹦得極緊。

  而千色站在門扉處,只是微微頷首,卻並不進來。

  頓了頓,青玄本能地急急奔到桌案前,伸手便就要去拿那墨硯:「青玄給您研墨。」待得伸出手去,他才發現自己右掌焦黑,皮開肉綻,碰也碰不得,又如何能研墨呢?

  「青玄,你的手受了傷,不用再研墨了。」千色看著他那被燒傷的右掌,看他那明明驚惶無措卻又極力掩飾的神情,幽幽地開口,帶著幾分不易覺察的苦澀:「再說,為師今晚也不打算抄經了。」

  是的,再看看他,叮囑他一番,她也該走了。

  「那師父是要休息麼?」那廂,青玄又問了一聲,並未揣測出千色的意圖,只是自以為是地繼續忙活著:「那青玄去覓張席子來睡在塌下吧。」

  「也不用了。」千色搖搖頭,靜靜地看著他:「為師有些話要對你說。」

  青玄突然從千色這樣的言行舉止中嗅到了一些不同尋常的味道,卻又不敢確定,只是停下腳步,遲疑地充滿試探地轉身看著她。

  「師父——」

  他低低喚了一聲。

  「師尊已經答應讓你留在玉虛宮了。」千色垂下眼,不再看他,逼著自己硬起心腸,面無表情的交代著:「以後,你需得把握機會,潛心修道,早日修成正果,無論是誰出言挑釁,也絕不可再像今日這般莽撞。」

  「青玄謹遵師父的教誨。」點點頭,青玄答得甚為乖巧,可是腳步卻一動未動,在三步開外的地方與她僵持著。

  「既是如此,你早些睡吧。」說完了該說的一切,她漠然地轉身,便就打算不告而別。

  「師父,你要走!?」那一刻,青玄如遭如被雷殛,愣在原地,全身自髮梢到指尖都已變得僵硬如石,一下便就猜透了千色的意圖。似乎是費盡了全身所剩的所有力氣,他突然伸出手來,眼明手快地從身後再一次摟住她,阻止她離去的腳步!

  「師父,你說過你會留下和青玄一起的——」他急急地指控著,話語才說了一半,便像是想起了什麼,恍然大悟:「師父,是因為那個吻麼?」

  「不是。」千色面無表情地否認著,想要掰開他那緊摟住自己的手,卻是無意中碰觸到了他那受傷的手掌,感覺他狠狠地瑟縮了一下,卻又更加緊地摟住,死也不肯鬆開。

  「是!」青玄咬緊牙關,眉峰高挑,面龐上漸漸顯現出一種淒厲的神色:「就因為那個吻,所以,師父打算出爾反爾!」

  不,不僅僅是出爾反爾,師父或許根本就已經打算不再理會他了!

  這個認知讓他心裡涼地如同落入了冰窟。

  「你不要胡思亂想——」蹙起眉,千色有些懊惱,想要掰開他的手臂,卻又怕再次碰到他的傷口,只能站得僵直的。

  「我沒有胡思亂想!」

  死死摟緊了她,他再也顧不上了,什麼師徒之情,什麼男女有別,什麼人仙殊途,擋在他面前的阻礙一重山高過一重山,可是,他全都不在乎!今日,即便是被師父一掌劈死,他也不在乎,定要將那深藏在心中的情意和盤托出!

  那一刻,他想要不顧一切,嘶聲大吼,恨不得所有人都聽見他的言語,知悉他的心事——

  我就是喜歡師父,就是希望與師父親暱,恨不得時時摟著師父,抱著師父,吻著師父!我不願看著師父被人出言侮辱,看著師父為那負心人傷神!只要師父高興,我可以拼著這條命去將那負心人扒皮拆骨,大卸八塊!只要師父高興,即便是刀山火海,幽冥地獄,絕不懼怕,更不退縮!

……

  可最終,他埋首在她的髮間,所有的情愫都只化作了簡單卻也堅定的言語。

  「青玄不求長生,不求仙道,只惟願身不死魂不滅,陪在師父身邊,一生一世,永生永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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