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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色霜青》第47章
第四十七章 卿別離

  本以為會有似是而非的狡辯,本以為會是含糊其詞的敷衍,可是青玄這出人意料的坦率,倒是讓趙晟一時之間有些錯愕了。

  於趙晟而言,青玄和凝朱一開始來訪,雖說是用了他師父的名號,可他心裡卻採取了本能的防備態度,存的也不過是利用的心思。所以,那一晚,他藉口央求青玄去寧安河上一探鬧鬼之事的真偽,卻暗自以御鬼之術御了一個鬼魂來,希望借青玄和凝朱外地人的身份,確定寧安城中鬧鬼之事是有根有據的,同時也借機試探青玄到底實力如何,會不會對自己構成威脅。

  事實上,他沒有料到素帛會在那一晚出現在寧安河邊,素帛命格與與常人不同,有時集天時地利之便能看到些不該看到的東西,他多少也是知道些端倪。而且,他沒有料到,素帛看到的正好就是他以御鬼術召來的那隻紅衣女鬼,而那女鬼也聞到了素帛的氣息。如此一來,他若還是打算用御鬼術這一著,那麼,便只能御戾氣重的鬼魂,否則,那些鬼魂便會去纏著素帛。

  只是,以他的修為,戾氣重的鬼魂駕馭起來實在不容易。

  他沒什麼把握,心裡也難免忐忑。

  再次細細地打量著跟前這一對奇怪的男女,趙晟越來越摸不清這兩人的真實來歷和關係,所有的疑惑與擔憂在心中攪騰翻滾。這兩人,方才應該是在這裡親熱,可是,既是要親熱卻為何不去尋找個合適的地點,要在這裡卿卿我我?難道,是因為他和素帛燕好的舉動刺激這兩人,所以他們便一邊偷聽著牆角,一邊就糾纏上了——

  不得不說,這種猜想令他頓生厭惡感!

  「你們到底是誰?」雖然還保持著不鹹不淡地笑臉,可趙晟的語調已經開始冷了,神色更顯出了幾分陰鷙的冰寒:「來此究竟有何目的?」

  對於這個問題,青玄聳了聳肩,他的身份來歷早已報上,實在沒有再次贅述的必要了,至於師父的身份,這可輪不到他多嘴,再或者他與師父之間的關係——

  好吧,他承認,他很想說他與師父是不折不扣的情侶關係,可是又怕師父不肯承認,只好在心裡暗暗思忖:如今是師徒,以後便就是情侶,夫妻了……

  這不算胡思亂想吧,他可是的確有這方面計劃和打算的呢!

  千色此時已經從方才的無措中鎮定了下來,她迅速地理好了衣裙,淡然地陳述,略一低頭,髮絲垂下,半掩了面色:「趙晟,我只想奉勸你一句,你的御鬼之術,還是不要再繼續了為好,否則,你定會後悔莫及。」

  「後悔莫及?!」趙晟並不知曉千色的身份,聽她語調冷然淡漠,便就嗤哼了一聲,不屑地眯起眼,那目光帶著點輕蔑,臉上的笑意便驟減,僅剩的一點也化作了刺目的嘲諷:「真是笑話,你不過一介女子,如今行為不檢,衣冠不整,躲在一個男人身後,竟然還敢如此裝模作樣?即便是後悔莫及,那也是我自己的事,我自會拭目以待以待候著,卻不知,與你何干?」

  被趙晟這麼一諷刺,千色頓時難堪了起來,卻又沒有任何言語可以反駁。趙晟說得一點不錯,她此刻的確是衣冠不整,行為不檢,而且,方才那魔障一般羞人的事,她似乎也很沉溺其中,漸漸無法自拔——

  青玄本不想多說什麼,可趙晟這言語擺明是將矛頭指向了千色,他頓時便拉下臉來,頗為不滿。別說怎麼說他,都無關緊要,可就是不能對他心儀的師父出言不敬!

  「趙兄,我今日前來,無意對你心愛的素帛姑娘有什麼微詞。」他凝起眉頭,原本的悠閒和無所謂已是被極強的氣勢所代替,那種氣勢說不清道不明,帶著刺破眉睫的戾氣,刺穿靈魂的殺氣,也暗含著告誡的意味:「所以,勞煩你言行克制,莫要出口傷了我心愛的女子。」

  這個紅衣女子竟然是青玄心愛的女子?

  可這青玄不是修道之人麼,怎麼——

  趙晟愣了愣,突然想起師父說過道家有所謂「雙行雙修」的修行之法,若由此看來,這紅衣女子若真是青玄心愛的女子,那麼定然也是修道者,難怪說起話來語調那麼奇怪。

  「青玄兄,我本以為你是個清心寡欲的修道之人,這些痴兒女的情事你並不明白,卻不想——」眨眨眼,趙晟的神色裡多了一分曖昧與輕佻,半是風涼地開口戲謔:「你似乎比我更加在行。」

   眼見著趙晟的言語神態越來越不對了,千色緊緊咬住下唇,沉默片刻,她再開口時。臉上隱隱現出怒色,聲音已經如出冰窖般地冷:「趙晟,廢話少說,我師兄教你道術,為的是讓你除魔衛道,不是讓你為了一己之私,枉顧他人性命的!」

  「師兄?」趙晟微微一愣,一時竟猜不透她話中所指為何,好一會兒之後,才像是有點明白了過來,有點訥訥地望向青玄:「青玄兄,他是你的——」

  「她是我師父。」青玄仰起臉來,唇邊泛起一絲笑紋,將手伸到身後,竟是摸索到了千色的手,一把緊緊握住,不肯鬆開,只是坦然開口:「也是我心愛的女子。」

  語畢,他輕輕捏了捏她的手,暗暗示意她不要開口,將一切都交給他來處理。

  千色被青玄握住了手,一時掙脫也不是,任由也不是,心情甚為複雜,只好斂目噤聲,沉默以對。

  不得不說,趙晟被青玄這坦然無畏地言語給震驚了。

  他倒也不吝於承認,即便是他自己,自小放蕩不羈,出人意表,喜歡素帛喜歡到了非卿不娶的程度,卻也還是不得不顧忌世人的輿論,兩人之間身份地位的懸殊,即便是相會也總是偷偷摸摸,不敢視於人前,更遑論公然傾訴衷腸。而眼前這個男子,歲數不及他,可是卻敢如此全無顧忌地承認自己喜歡的是倫理常情之下絕不能喜歡的人,又怎讓人不欽佩?

  看青玄方才的神情,坦然若斯,頂天立地,只怕讓他當著天下人的面承認,他也是全無一絲忌諱的吧?!

  趙晟頓時對眼前這個男子莫名地肅然起敬。

  「原來,青玄兄和自己的師父——」趙晟輕咳兩聲,帶著點歉意地瞥了瞥青玄身後沉默的千色:「咳咳,青玄兄,趙晟方才多有得罪,請勿要見怪。」

  青玄與趙晟雖然私交不深,可也看得出,趙晟的本性絕非陰險詭譎之流,便也就不同他過分計較,只是微微頷首望過去,言語之間不放過他臉上每一個細微的表情,也不放過素帛的一點點動作:「趙兄,素帛姑娘她命格奇詭,你與她命中無姻緣,如此苦心孤詣,只是自釀苦果,害人害己,無論如何,望你三思而後行。」

  果不其然,「命中無姻緣」之言一出口,素帛便就緊張地挨近了趙晟一些,身後揪住他的衣襟,看來是有些緊張。

  「何謂命中無姻緣?」趙晟眯起眼,刻意迴避青玄直視的目光,感覺自己身後的素帛緊張的揪住他的衣襟,便轉過身去輕輕安撫了一下,好一會兒之後才復又轉過身來,緊緊盯著青玄,黝黑的眸中有著零星閃爍的火花,低沉的聲音莫名悶悶地:「說到底,這命數究竟是何人定下的?」

  青玄到底也在東極混了數年,自然知道「人的命數由神定,神的命數由天定」這樣的說法,但此刻,他卻已是隱隱知道,若實話實說,只怕會引來反效果。「命數由誰定,這並不重要。」他四兩撥千斤地虛與委蛇,言辭頓了頓,寒涼的眼中似有一道光芒閃過,一瞬之間,清晰可見:「只不過,在如何我命由我不由人,卻也不能像趙兄這般不顧後果,肆意妄為。」

  「自己的命數,連自身也做不了主,每前行一步都要按那不知何人的意思指示,那麼,人豈非只是傀儡一般的玩物?」趙晟掩藏在陰影中的唇角不由自主地微微上揚,倨傲的保護色迅速在俊容上著抹,眸光有如星火,輾轉閃爍,眼眸深處有著某中屬於詭秘的味道:「趙晟不才,青玄兄斥責我不顧後果也好,肆意妄為也好,總之,趙晟不願做這樣的玩物!」

  見他如此言語狂妄,青玄於立場雖有些不贊同,可心底卻已是悄悄傾斜了過去。「你可想過,若一意孤行,最終會得一個什麼下場?」

  「即便是逆天而行又怎樣,不得好死又怎樣?」聽至此處,趙晟似乎也像是知道些什麼,陡然閉上眼。燭火與星輝的交映之下,那是一身話不出的悲涼。他靜靜地闔著眼,彷彿假寐,但一臉青白的面色,早已一個字也吐不出來。良久,才聽見他淺淡中透著一屢寂寥的聲音傳來,低啞渾厚:「我趙晟一言九鼎,說過會娶素帛為妻,便就一定會娶!即便是死無葬身之地,也只娶她一人!」

  那一瞬,素帛近乎滯愣的錯愕當場,只覺得自己的手心裡滿是膩膩的汗,四周的景物在她眼中俱都一分一分的模糊,越來越沉,竟似壓到她胸口一般,又覺得心口上彷彿有無數油星子濺開來,燙得心一顫一顫的,連那獵獵閃爍的燭火光芒,也和他的面容混在了一起,怎麼也辨識不清。

  她一直以為,他不過是說說罷了,可沒想到,他竟是真的一心一意要娶她!

  他竟是真的……

  那一瞬,並不是只有素帛體會到了趙晟言語中的堅決與深情,就連青玄也免不了為之動容。他可以理解趙晟為了心愛的女子不顧一切的舉動,因為,他也曾因著師父有過同樣的心情。

  只是如今,換了一個立場,他真的贊同這為了保命而拆散一對鴛侶的舉動麼?

  即便最後真的保了趙晟的命,卻是壞了這一段淒美的姻緣,這,究竟是積德,還是作孽?

  「趙兄,你可知,你以御鬼之術御了太多鬼魂,你本身的修為一旦駕馭不住,不能將這些鬼魂再送回幽冥司,這些鬼魂凶殘成性,失了束縛,在人間游蕩,後果將會不堪設想!」青玄雖然是在耐著性子,可是,就連他自己也明顯感覺到自己底氣越來越不足了。

  「這人間本就已是群魔亂舞了,為了權,為了名,為了利,手段凶殘,罰誅異己,和禽獸鬼魂匯聚之地有什麼區別?」趙晟嗤然一笑,眸中的高深莫測鬱結為山雨欲來前的陰霾,一寸一寸席卷散布開來:「喚些鬼魂來同他們為伴,不是正好麼?」

  可不是麼?

  若非那右相一心要與皇家沾親帶故,以確保日後失勢之時不會被早前不合宜的言行所連累,又怎麼會選上寧安王府?寧安王生前乃是當朝天子的表兄,與九公主青梅竹馬,即便是自己英年早逝,也能確保自己的孀妻高高在上,獨子承繼爵位,食祿不減分毫,足見在皇族之中的影響力。至於那右相千金,他早前陰差陽錯見識過,自認消受不起那刁蠻的性子。而當朝天子,不也是看中了右相在朝臣中的影響力,所以才御筆一揮下旨賜婚,這麼糊裡糊塗亂點鴛鴦譜的麼?

  可是,在他人眼中的金玉良緣,天作之合,於他而言,卻是一場不折不扣的酷刑。他不是沒有動過帶著素帛遠走高飛的念頭,只是,他如何能狠得下心讓自己孀居多年的母親來承受朝廷的遷怒?

  或者說,他如今打的的確是個有去無回的算盤。

  攪了這御賜的婚禮,那右相的千金,若能嚇跑便就最好,如若不然,他御了鬼魂來,是生是死,可就聽憑造化了。即便是為了娶了素帛犯下這滔天大罪,那又如何?他活不了多久,可是,到底,他也算為素帛留了一條後路吧,日後,她衣食無憂,不用再拋頭露面,也不會有那麼多風言風語了。

  若是能再為她留下一個孩子,母憑子貴,承繼寧安王府的家業,他便是死也瞑目了。

  這樣想著,趙晟轉過身去,輕輕撫了撫素帛頰邊凌亂的髮絲,那溫暖的一笑無疑便是最好的安撫與慰藉。

  分明一直看出了趙晟不會反悔的決定,可是青玄卻還是忍不住問了最後一句:「你是真的不打算就此收手?」

  微微蹙眉,並不曾有半分瑟縮,言語輕柔,唇邊有一絲固執的表情,只淡漠地應了聲:「青玄兄,你與你師父兩情繾綣,情意綿綿,自然體會不了我與素帛相契不能相守的難處。倘若有一日,你與你師父之間也有世俗阻礙,希望你也還能如此心平氣和。」轉過身去,他關上了屋門,攬著素帛便就往屋裡走。那隔絕的門板後頭,只傳來四個決絕的字眼——

  「就此拜別。」

  望著那關閉的門板,青玄長籲一口氣,說不清自己心裡究竟是怎麼樣的一種感覺,對那一雙璧人的往後有些沉重的擔憂,又有些欽佩趙晟的堅毅與決心。

  「師父,趙兄恐怕是不會收手的。您看現下如何是好?」拽緊了千色的手,他的言語中透著詢問,沉著聲,掌心有著駭人的熱燙溫度。

  門縫裡透出的微光,像一隻透明的蝴蝶,嫵媚地在空氣中飄忽游離著。千色抬起眼來,雙眼清澈得不見一絲陰影,卻也清澈的猶如鏡面:「如今,唯有走一步算一步了,不管怎麼說,先保住他的命要緊。」最終,蝴蝶翩然而去,不曾留影,也不曾留聲,此刻,她的聲音與神情一樣平靜無波,一字一字都咬得極清楚,唇邊的那抹無奈卻也莫名地有了溫度:「至於成全他與素帛,或許,為師能想到其他的法子。」

  黑暗之中,她望向青玄的臉,卻發現,他眼中的堅毅與那趙晟毫無差別。

  這是第一次,她遲疑著,究竟該不該欣然接受他的緊握,不再試圖掙脫他的手掌。

……

  與趙晟有了那算不得矛盾的小衝突,青玄自是不會再回寧安王府去住了,便就同千色一起,找了個小客棧暫住。

  第二日一大早,整個寧安城便就鬧哄哄的,聽街頭巷尾的三姑六婆說,九公主親自送婚,花轎載著那右相千金即將入城了。

  而正當此時,素帛竟然也找上了門來。

  「這位公子——」客棧客房門口,她看著房內斟茶對飲的師徒倆,想起昨夜的那些事,囁囁嚅嚅之間,有些難以言喻的羞窘:「公子可否與素帛借一步說話?」

  當時,青玄原本正一邊斟茶,一邊尋思著如何讓師父放棄這種飲甘霖雨露,不食人間煙火的生活習慣。

  沒錯,師父太瘦了,這麼單薄的身子,以後若是有了身孕,只怕會有些辛苦——

  本就是八字還差一撇的胡思亂想,滿腦子神神叨叨地,一見到素帛,青玄也免不了有些驚訝,不知她為何會找上門來。望了千色一眼,見千色神色泰然,他便就起身,和氣地開口:「素帛姑娘,你有什麼事麼?」

  「昨晚,公子與晟——」素帛支支吾吾了好半晌,這才鼓起勇氣詢問:「晟他,是不是做了什麼不太好的事?」

  昨晚的事,她聽得一知半解,並不完全明白,事後詢問趙晟,可趙晟卻隻字不提,磣得她一整晚無法入眠。天快亮時,趙晟回了寧安王府,她也聽說了那右相千金的花轎即將入城的消息,心裡更是慌亂。

  「此事,你不該過問。」青玄搖搖頭,此時並不打算將其間的來龍去脈告知,只是好言相勸:「即便是告訴你,也幫不上什麼忙。」

  見青玄不肯言明,素帛心口沒由來地一竦,眼瞼一跳,一股說不出的酸楚自背脊底部升騰上來,熱熱地湧到眼底。「我和他命裡真的注定沒有姻緣麼?他娶我便會有性命之憂麼?」鼓起勇氣,雖然到底是問出了口,可是唇邊卻綻出一抹哀戚莫名的微笑,斂下的眉眼間,有一抹難言的疲憊:「其實,我可以幫得上忙的,我可以勸他,再不然,我可以離開他的——」

  她話音未落,一個人影呼啦一下便竄了進來,大呼小叫個不停:「青玄師父,出大事了!出大事了!」

  那人正是小花妖凝朱!

  千色擱下手裡的杯子,神情漠然,也不見抬頭,只是順勢問了一句:「是那剛入城的新娘子出了什麼事麼?」

  「新娘子沒事!」凝朱似乎跑得又急又快,此刻撫著胸口不住地喘著粗氣,半天也沒緩過來,只好斷斷續續地道:「是趙晟……他突然暈厥……倒地不起……如今,如今只有進的氣,沒有出的氣……怕是快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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