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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色霜青》第6章
第六章 夢初醒

  花無言收起折扇直撲過來,眼見著招式狠辣,青玄本能地把頭一縮,整個人都藏在了千色的背後。

  可是,也就在那一瞬,他突然覺得自己很丟臉。

  一直以來,他深諳如何自我保護,不到萬不得已,他都是能躲則躲。雖然明知最後還是得要師父出馬或收服或攆走這狐妖,可是,他如今這藏頭縮尾的本能行徑,實在有膽小鬼的嫌疑。起碼,他也該先豪氣干雲地出手,作勢要打倒那狐妖,等著師父開口將他斥退,說要親自收拾雲雲,他才功成身退,將這面子功夫做得實實在在,才不至於辱沒了師門。

  可奇怪的是,那花無言撲過來,千色竟然也不躲不避,下一瞬,花無言竟然直接從他們的身上穿了過去,連他們的衣角也沒有碰到!

  花無言愣愣地停下來,回頭思及自己如今是魂魄入夢,無肉身實體可使傷人之力時,只得悻悻地收回手,隔著三步之遙瞪著青玄,努力深呼吸,緩解難看的臉色,挽回自己的顏面:「看在千色姑娘的面子上,本公子今日暫且不同你這小鬼計較。」

  青玄從千色身後探出頭去,再次沖著花無言扮了個鬼臉。

  從未見過花無言如此吃癟的模樣,千色挑高了眉,想著自己與這狐妖也糾葛了數千年了,如今還是盡快斷了他的非分之想為妙,便凝著聲音開口:「花無言,我知你有心向道修仙,只是,可與你雙修之人不在少數,你何必一定要對我苦苦糾纏?」

  「凡人有詩云,只羨鴛鴦不羨仙。」一瞬間,花無言便就恢復了那風流倜儻的模樣,搖著扇子優哉游哉,毫不掩飾自己的企圖:「仙道永恆,漫而修遠,若是隨便找個人雙行雙修,豈非無趣?小生自然是希望能與傾心戀慕之人一道,做那神仙鴛侶的。」

  見他態度如此輕佻,千色自然知道他那所謂的「傾心戀慕」不過是騙死人不償命的鬼話,圖的不過是自己修為深厚,繼而搖搖頭,聲音平靜得如沒有風浪的湖面:「神霄長生大帝歷來便為神霄派定下了規矩,神霄派的女弟子只可與同門雙修,你的意願,恕我無能為力。」轉過身,似乎是不打算再與他廢話,千色眉目垂斂,淡然的語調中暗含警告:「在此奉勸一句,既是修仙,便該無欲無求,你既想成仙,又豔羨凡俗鴛侶,這恐怕不是什麼好事。」

  聽見千色拿神霄派的門規來做推託之詞,花無言不急不惱,笑得甚為迷人:「小生自然知道神霄派的女弟子只可與同門雙修,只是,若姑娘能遂了小生意願,待小生得道飛升,自然會拜在長生大帝門下,這,不也是殊途同歸麼?」狡黠地轉了轉眼珠,他突然嘴角邪邪一勾,黑眸閃著非凡的光亮:「說到無欲無求——千色姑娘若真是無欲無求,為何這三千年來,一直穿著這身嫁裳似的紅衣?莫不是心裡也暗暗春心萌動,豔羨著凡俗鴛侶!?」

  他這話無疑是掐中了千色的痛處!

  眯起眼,千色瞥向花無言,眼中陡然射出一道森冷的寒光,鋒利如刀刃,幾乎能刺穿他的心骨:「花無言,你給我閉嘴!」

  「看來,小生果然是沒猜錯。」花無言晃了晃腦袋,目光閃爍,口吻輕柔徐緩,竟然不怕死地提起陳年舊事來:「只可惜,當年姑娘對他人芳心暗許,卻慘被當眾拒絕,淪為六界之中的笑柄,便在鄢山之上避世隱居。近些年竟然破天荒地收了個男徒,便當做是命根子一般藏著掖著,想來,莫不真像外界傳說的那般,是想養個漂亮又聽話的小徒弟與自己雙宿雙棲,雙行雙修?」說到最後,他故意瞅著青玄那長相非凡的臉,發出嘖嘖的聲音,三分輕蔑,七分嘲弄:「嘖嘖嘖——如此說來,倒真是既方便,又沒違你神霄派的門規呵!」

  直到此時此刻,青玄才恍然大悟,師叔師伯們為什麼會向他提起那些荒誕不羈的話,只是沒想到,自從師父將他帶上鄢山,外界不知實情,竟然流言四起,已經將他們師徒二人之間的關係傳得這麼不堪了!

  而現在,一隻狐妖竟然也敢在他師父面前大放厥詞,出言侮辱!?

  「你這狐妖,再胡說八道,看我不撕爛你的嘴!」那一刻,他不知怎麼的,突然來了勇氣,從千色的背後衝出來,挽起袖子便打算向花無言衝過去,和他狠狠幹一架!

  千色及時揪住青玄的衣領,並未如花無言想像的那般勃然大怒,只是冷冷睨了他一眼:「你既知道他是我的命根子,日後便不要再來招惹,否則,我定然讓你永世為妖,無路修仙!」爾後,她抓住青玄的手臂,足尖點地,借力往上一躍——

……

  像是受了什麼驚擾,青玄一個激靈,從夢境中清醒了過來。

  初醒來之時,他滿頭冷汗,被窗縫裡溜進來的冷風一吹,頓時忍不住打了個哆嗦,又因著雙臂枕在桌案上,只覺得雙臂麻得生痛,像是快要斷掉了一般,只能甩著手臂哀嚎。可是,下一瞬,見到在一旁神色淡然抄著經卷的千色,他一時愣愣地,神色恍惚,失魂落魄,分不清自己究竟還時不時在做夢。

  「平心靜氣,把為師之前教你的《太乙救苦護身妙經》默念一遍。」桌案邊,千色面容冷漠,幾近機械地握筆抄寫著《北斗本生經》,卻不忘開口提點:「你方才在夢裡受了驚嚇,魂魄還未完全歸位。」

  青玄凝氣打坐,將那《太乙救苦護身妙經》從頭到尾默念了一遍,這才覺得神智清明了一些。「師父,我們剛才真的是在做夢?」思及方才那栩栩如生的夢中情景,他覺得有些不可思議,細細回味著,不知那夢中與狐妖相見對峙的經歷究竟是真還是假。

  「是你在做夢,不是我們。」千色沒有抬頭,原本寒若冰霜的面孔不見絲毫動容:「方才你睡著了,為師便施法拘了花無言的魂魄,引了來入你的夢。如今,你醒了,他的魂魄也就回歸肉身了。」

  青玄似懂非懂地點點頭,上前繼續為千色磨墨,轉而想到花無言方才囂張的氣焰和輕蔑嘲弄的言辭,雖然氣不打一處出,可是卻也不想再提及,生怕傷了千色的心。

  他與師父相處也有數載了,自然知道師父心性高傲,若照那狐妖所說,當年師父對某個誰芳心暗許,卻被當眾拒絕,淪為笑柄,只怕自尊方面定是受了極大打擊的,這也的確能夠合理解釋,為什麼師父這麼多年來都不怎麼離開鄢山。

  只是,他不太明白,那某個誰既然對師父無意,卻為何不私下裡拒絕,非要當眾不可?

  如此將一個女子的芳心踐踏在腳底下,實在是不夠厚道!

  這些不怎麼光彩的陳年舊事,他自然不會笨得向師父求證,若是師父心傷未癒,豈非是在那傷口上再撒一把鹽?思及至此,他便打定了主意,回到鄢山,等到師叔師伯們再來串門子,他一定要非得要想辦法弄個清楚明白不可。至於外界傳言他與師父之間的曖昧,他此時反倒是不在意了。

  不知怎麼的,想到那張掛在竹竿上的人皮,青玄只覺一陣惡寒:「師父,又有人在染坊裡被吸乾了血肉,也不知道究竟是什麼鬼怪所為!」他本想說,也不知是不是那狐妖下的毒手,可是礙於「狐妖」一詞不便提及,他便也就閉上嘴,哼了兩聲。

  「那人皮與花無言沒有關係,花無言雖是狐妖,卻一心渴慕修成仙道,若是殺生,便會戾氣纏身,最終召來天譴。」千色像是看透了他的心思,即便是對花無言無甚好感,卻也還是略略停下手中的筆,若有所思:「為師若沒有猜錯,那染坊之內定是有人枉死,死後不得超生,怨氣沖天,化作了羅剎姬。」

  羅剎姬乃是女子枉死後強烈的怨氣幻化而成的惡靈,往往是因得了天時地利與風水的庇護,法力強大,在身死之處周游徘徊,吸人血肉,就連鬼差也不敢輕易招惹。

  青玄在鄢山上,無聊時也曾看過一些典籍,自然知道何謂「羅剎姬」,頓時不免擔憂起那被送回趙家的痴兒來。

  「師父,我們明日真的要回鄢山麼?」一邊惴惴的磨著墨,他試探著開口,想看看千色對此事的反應。

  千色沉默了半晌,終於嘆了一口氣,擱下手裡的筆,正色而嚴肅地看著他:「青玄,你想修仙麼?」

  當年,她修習「入夢之法」時,師尊便對她說過,一個人的夢境之中,出現的往往是其潛意識裡刻意要迴避,或者最為期待向往放不下的部分,所以,「入夢之法」能夠窺見一個人的內心世界,無論是暗藏的秘密,還是最深幽的角落。而青玄的夢境之中,竟然出現了那張人皮,由此可見,他的心裡定然是對那已經被送走的趙家痴兒放心不下。

  一直以來,她除了教青玄一些平心靜氣的經文,並沒有教他什麼有用的道術,只因他早前遭遇死劫難,損傷了不少元氣,性子又不曾安定,需要好好將息,而她那般師兄師弟有時打發時間一般教他寫皮毛功夫,她也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如今,以他現在的能力,要讓他獨自卻收服「羅剎姬」,實在是很勉強,但是,這卻也未嘗不是一個機緣。

  「修仙?」青玄撓撓頭,眨眨眼,有些不明就裡:「青玄拜在師父門下數載,不是已經在修仙了麼?」

  「你拜在我為師門下,至多不過是修習道術罷了,遇到命中注定的劫數,一樣是會生老病死的。只是,若你真想修仙,為師倒也可以幫你。」千色搖搖頭,青絲縷縷在夜風中飛揚,似血一般殷紅的衣裙卻掩不住那極瘦的身形,那雙眼眸似水一般清澈淡定,平靜得不見一絲漣漪:「首先,修仙者講求努力行善積德,憑借自己的善念助人於水火,救人於危難,以此累積功德,修得仙身,以保肉身長生不老,魂魄無需遁入六道輪迴,爾後,才可真正踏入修仙之途。」

  青玄原本對修仙並沒有什麼概念,至於修成了仙道或者長生不老,與他而言,似乎也沒什麼太大的影響力,只是,如今第一次聽到師父如此認真地和他說起這修仙之道,他只覺得甚為新鮮,心裡不斷躁動著,有著莫名的嚮往。

  見他聽得津津有味,她略微頓了頓,繼續道:「那羅剎姬的出現,自是源於人世的恩怨輪迴,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修仙者自在超脫,本不該插手,不過,你與那趙家的痴兒在夜哭林相遇,你助他逃過被樹妖生吞的死劫,也算是與他結下了善緣。這幾年,你在鄢山之上飲風露,凝真元,再加上你師叔師伯教了你些皮毛功夫,也算是略有成就,如今,你若能順利超度得了這羅剎姬入幽冥司,成此大功德,那麼,要修成仙身應該不是什麼難事。」

  一聽說師父的言語之中有所轉機,似乎是不用馬上回鄢山,可以管管閒事,順道歷練一番,青玄頓時眉開眼笑:「先修得仙身,再修得仙道,我明白!」頓了頓,似乎是說溜了嘴,他無意中地往下繼續:「師父也有過這樣的經歷麼?」

  「沒有。」千色睨了他一眼,神情也似乎自若如常,那雙幽邃的黑眸卻是別有含義地盯著他:「你是人,自然需要行善積德修得仙身,為師是妖,只需修成人形便可。」

  「啊?!」青玄大驚失色,瞪著千色,好半晌之後才囁囁嚅嚅,結結巴巴,每說完一個字都要頓一頓,好好斟酌下一個字:「師父……你竟然……是妖……那個,師父你是……什麼……妖……啊,不是,我是說……師父修成仙道之前……」

  見到青玄這塊一副抓耳撓腮的模樣,很難得的,千色唇邊竟然泛起了一絲迷人的笑紋:「雀妖。」她也不打算隱瞞什麼,刻意直直的瞅著他,明知故問:「怎麼,聽說為師得道之前是妖,你便就怕了?」

  她說得一點也沒錯,修成仙道之前,她是一隻雀妖。

  「沒有,青玄只是覺得有點出乎意料。」那廂青玄有點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垂著頭小聲地嘀嘀咕咕:「難怪那狐妖要來糾纏著師父,要想與師父雙修,原來……」隱了後半句揣測,他抬起頭來,卻是正對上千色那一抹難得一見的笑,一下子便看到呆了。

  雖然師父嚴肅的時候威嚴十足,令人不敢直視,可是笑起來,卻煞是好看。尤其是那瘦削的下顎剛好揚至一個極為完美的弧度,嫣然笑意自唇角泛開來,和著燭火的微光,透出的紅暈與薄俏,比他見過的所有女子都更好看!

  呆看了好一會兒,他才回過神來,臉刷的一下便紅了個通透,卻仍舊訥訥地道:「師父笑起來真好看,應該常常笑。」轉了轉眼珠,似乎覺得此時是一個發問的好時機,他便眨眨眼,歪著頭,有幾分認真地開口:「師父,你讓青玄修仙,是真的是希望要養個漂亮又聽話的徒弟與你雙修麼?」

  之所以這樣問,是因為之前師父曾直言不諱地向那狐妖承認,他是她的「命根子」。

  「命根子」一詞,他在諸位師叔師伯的嘴裡經常聽見,只不過,他卻不明白,嚴格說起來,他至多不過是長了一張讓人羨慕的臉,其他並無什麼過人之處,師父為何就偏偏看中了他?

  他當然不會覺得師父是貪圖他的「美色」,只是,問出這個問題時,他其實沒有想過下一個問題。若是師父答是,他該要如何回應,所以,也難免有些忐忑不安。

  許是沒有料到他會突然有如此疑問,千色臉上的笑意瞬間便斂盡了。

  「人言可畏,眾口鑠金。」沉默了半晌,她模棱兩可地應了一聲,埋下頭重拾起狼毫,繼續抄經:「時候不早了,你先睡吧,明日還要去那趙家的染坊呢。」

  那一刻,彷若深海在最洶湧的時刻,並不見驚心動魄的層層波濤,她的臉上蒙著蕭瑟的青灰,睫間染上一層誰也無法窺伺的朦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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