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離奇重生
昨晚店裏的生意不錯,向南忙到很晚才回家。
一爬上六樓他連臉也沒洗倒床上就睡著了。
早晨的鬧鐘鈴聲聽上去特別的刺耳,向南在被子裏翻了個身,閉著眼睛循著記憶去摸那個放在床頭櫃上的鬧鐘,結果伸手摸了個空,胸部以上的部位失去了著力點,只聽“啪”的一聲悶響,向南很不幸的摔了個狗吃、屎。
一大早的就跟大地來了個親密接觸把向南剩餘的那點瞌睡也趕得差不多了,他揉了揉被摔疼的胸口從冰涼的地上爬起來,恰好有人端著臉盆推門進來,見他這熊樣,立刻就笑了,“阿南,你能不能哪天早上不摔啊?”
向南下意識的啊了一聲,然後就發現了一個很要命的問題——從喉嚨裏發出來的這個聲音怎麼聽都覺得不像自己的。
向南這邊還沒反應過來呢,剛剛笑話他的人又說,“愣著幹嘛呢?快點去洗梳,早上第一節就是蕭老太的課,你不怕被她抓去蹂、躪啊?”
第一節、蕭老太、課……
向南腦子裏一時無法完全消化掉這些資訊,他無意識的抬頭,才猛然發現了不對勁。
他那寬敞的臥室不知道什麼時候變成了個小宿舍,左右兩邊分別擺放著兩架高低床,剛剛一直在跟他說話的男生就坐在他對面的床上,一邊手腳麻利的往身上套衣服一邊奇怪的看他一眼,“現在可是零下好幾度啊,大哥你不冷啊?”
像是為了印證對方的話,向南立刻感覺手背上一層雞皮疙瘩掉落了下來,但他現在已經顧不了那麼多了,他只希望能人站出來給他一個解釋:為什麼他一覺醒來就成這樣了?到底是誰在整他!
沒過幾分鐘,宿舍裏其他兩個人也端著臉盆回來了,見向南站在床前一身短衣短褲的,葉偉有點擔心的看了看最先進來的許斌,“阿南這是怎麼了?”
許斌此時已經穿戴整齊,聞言聳了聳肩,“誰知道呢,不會是剛剛從床上摔下來把腦子給摔壞了吧。”
聽了這話,剛把臉盆放在架子上的曹秋冬跑過來,伸手摸了摸向南的額頭,然後又放下,“奇怪,沒燒啊,阿南你怎麼了?是不是遇到什麼困難了跟我們說說。”
向南在一屋子嘰嘰喳喳的聲音中不知所措了。
他活了三十幾年還是第一次遇見這樣的情況,一覺醒來發現世界全變了,臥室變成了宿舍,身邊還多了幾個陌生的小屁孩兒,還個個在他身上摸來摸去的,一會兒這個說沒燒啊一會兒那個說還是送醫院看看吧別真摔壞了,向南在嘰嘰喳喳越演越烈的時候終於咳了一聲,“我沒事,能不能告訴我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靠!這一大早演的是哪出啊!
以上為宿舍其餘三人的心聲。
最後還是年紀最大的葉偉開口道,“阿南,我也想問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你這麼光胳膊光腿兒的站外面不冷啊?”
向南竟無言以對。
曹秋冬把他推到床上,又拉過被子來給他蓋上,“阿南,你是不是哪裡不舒服啊?要不要我幫你給班主任請個假?你成績那麼好,請個一天半天的老班肯定會答應的。”
向南越來越聽不懂了,心底一個最不可能的想法突然冒了出來,他猛然一震,從床上翻坐起來跑到了外間放洗具的地方,其餘幾個人還沒反應過來,就見那個一向最不喜歡照鏡子的向南正抱著個鏡子左看右看,只是臉上的表情怎麼看怎麼怪,活像他手裏抱著的是個照妖鏡,外面是人鏡子裏照出來的卻是個鬼。
事實上,向南比見了鬼還覺得可怕。
鏡子裏清晰的映出一張稚氣未脫的臉,眉宇說不上精緻,但清秀有餘,一頭規規矩矩的寸板,皮膚略白,不是那種晶瑩如雪的白,而是長期營養不良外加病態的蒼白,此刻那雙又大又黑的眼睛大大的瞪著,眼白上的血絲看著有些可怕,向南簡直快被自己看見的事實嚇哭了,手上一松,圓鏡摔在地上,應聲而碎。
葉偉從住進這個宿舍就當了宿舍長,平時宿舍裏有個大小事務都由他料理,此刻見向南這麼反常的舉動他不覺皺了皺眉,許斌從床上站起來走到他身邊,“阿南是不是真摔壞腦子了?不如帶他去校醫那兒看看吧,畢竟都高三了,要是腦子出問題了可不是鬧著玩兒的。”
葉偉沉吟片刻,然後朝向南走去,“阿南,我帶你去校醫那裏看看,是不是剛剛從床上摔下來摔重了?”
向南被嚇得差點出竅的魂終於被葉偉的聲音給拉回來了,回頭一對上葉偉以及不遠處其他幾個人的眼睛,向南說出的話幾乎都結巴了,“我我我……我沒事。”
“你確定沒事?”許斌狐疑的看著他。
向南用力的點點頭,實際上他現在焦慮得很,還帶了那麼點心虛,照過鏡子之後他基本上已經確定了這不是惡作劇,試問有誰能把惡作劇做到這樣的地步,雖然名字沒換,但是地點換了,連臉都換了,向南雖然看過很多武俠小說,對裏面的易容術也渴望已久,不過真要用在現實生活中他也知道是不可能的,他抬手扯了扯臉皮,發現緊實得很,完全不像假的,所以眼下的情況姑且可以很玄幻的被定義為他的魂魄跑到了這個叫向南的少年的身體裏,至於這個身體的正主去了哪裡向南不知道,這時候他更關心的是“自己”去哪兒了?
葉偉見他回答得那麼肯定,精神看上去也挺好的,就是有點被嚇到了的樣子,便沒再勉強,隨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那快點去梳洗吧,不然等下要遲到了。”
向南只好在其餘三人的目光中拿起置物台最頂層那個沒挪過地方的盆子和漱口杯出了宿舍,剛走出門,衣衫單薄的向南立刻被刮過來的北風吹得混身一個激靈,這時候要他回去穿衣服他又不太敢了,一則是怕面對那幾個跟原主朝夕相處的同學,二則怕自己漏餡。
向南忍著寒冷快速的梳漱了一番,回宿舍的時候葉偉幾個人已經都穿好衣服了,看樣子是在等他。
所以向南用最快的速度把自己收拾好,假模假樣的疊好被子,然後跟著大夥兒一起出了宿舍樓,幾個人在食堂吃了早飯,鬱悶的是當所有人都拿出飯卡在刷卡器上刷的時候,向南就像傻瓜似的愣在一邊,因為他完全不知道學校食堂吃個飯都這麼先進了,想他當年進食堂的時候帶夠錢就行了,最後還是葉偉用自己的卡給他刷了賬,向南才不至於餓肚子。
吃完早飯後,幾個人踩著點進了教室。
位置挺好找的,反正等葉偉許斌和曹秋冬三個人坐下後,諾大的教室就只剩一個空位了,向南在位置上坐下,翻開書桌,裏面的書都分門別類的擺得整齊,各類筆具也都順著方向擺著,看得出來這個叫向南的少年是個很愛整齊的人,跟向南自己的性格有點像,看見翻掉的垃圾桶如果不扶起來一整個晚上可能都睡不好覺,典型的已經到了晚期的強迫症患者。
許斌口中的蕭老太是個五十多歲的中年婦女,打扮挺時髦,也看得出年輕時是個美人,只是蕭老太一開口向南就傻眼了,一早上思緒都是沉沉浮浮的向南這才發現,自己根本就聽不懂她在說什麼,什麼函數x+y……連大學都沒讀過的向南早把以前讀書學到的東西悉數還給老師了,以至於蕭老太每堂抽問必點的向南同學第一次傻在了座位上,無論蕭老太的表情變得有多難看,硬是沒擠出一個滿意的答案來。
最後蕭老太還是讓他坐下了,歎了口氣,“下課到辦公室來一趟。”
於是向南立刻就收到了全班所有人同情的注視。
一節課終於結束了,向南在座位上躊躇了一會兒,然後才起身朝老師的辦公室去,辦公室就在走廊的盡頭,裏面有幾個老師正在批改試卷,蕭老太的位置在最裏面,靠著窗戶,窗外的樹上披掛著晶瑩的碎雪,在並不熱烈的陽光下泛著星星點點的亮芒,不遠處的牆上掛著日曆,上面印著的20xx年跟向南記憶中的那個時代相差不大,但前後還是錯開了兩三年的光景,向南的心一下子就揪緊了,從早上醒來到現在所經歷的一切突然就變得真實起來,被這本沒有溫度的掛曆給實實在在的擺了一道。
向南走到蕭老太的辦公桌前,蕭老太剛喝下一口白開水,見他立在眼前,稚氣的眉間依稀多了些難以描墨的沈著,蕭老太喟歎一聲,“向南,你最近的表現很不好,這次期中考試你倒退了二十名你知道嗎?”期中考的試卷還沒發下來,蕭老太說這話時簡直有點痛心疾首的意思。
向南被這個消息震了一下,要是老太太知道這個學生以後可能還會用更差的成績來回報她,不知道會不會當場被氣死?向南活了這麼多年雖然本性上規矩還有些遲鈍,但是他看得出來老太太是真心喜歡這個叫向南的學生的,否則說話時語氣裏也不會不自覺的帶上那麼幾分無奈和責備。
向南向來溫順慣了,即使知道這只是個空頭承諾,但依舊捨不得這個上了年紀的老師操太多的心,“對不起,蕭老師,下次我會努力的。”
“向南,在我們這個班裏,你是唯一一個從農村上來的學生,你的爸爸媽媽撫養你長大成人讀書學習很不容易,我相信你比任何人都能理解這一點,高三的這一年是你人生的轉捩點,成龍成蛇全在你,”蕭老太看著自己的學生,一向淩厲的目光也多出了幾許溫和的期待,“有句話是這樣說的——忍得一時的痛苦,才能成就一生的輝煌。”
向南被這段話觸動了心神。
父母在他還沒記事的時候就離婚了,然後又閃電般的各自組織了家庭,像是從來沒生過這個兒子似的不聞不問,所以向南是跟著奶奶長大的,奶奶用自己不多的退休金養大了這個孫子,向南的性格有些溫吞,年少時沒有遇見什麼良師益友,所以高中畢業後就沒再想著升學,再加上奶奶已經年邁,再也負擔不起高昂的學費,光靠向南勤工儉學顯然也是不夠的,所以他畢業後就回老家經營了一個小店子,從十幾歲的少年做到而立,向南的性格也漸漸在社會這個大染缸裏被打磨得更加圓潤細滑,只是骨子裏的醇厚還保持著原來的樣子,所以此刻才會被這個上了年紀的老師的一番話打動了心緒。
從辦公室裏出來,宿舍的幾隻就等在樓梯口,見他走過來都不由咧嘴一笑。
冬日寒冷的風從樓梯口灌進來,幾絲並不明亮的光線從走廊外側映照進來,向南拉了拉身上並不厚實的冬裝,一股澎湃突然在心間蕩漾開來,自從唯一真心對待自己的奶奶去世之後,他已經很久沒有體會過這種被人在意的感覺,不管他身上發生了多麼匪夷所思的事情,不管他到底是誰,他想,他都應該好好的努力學習來報答所有對這個身體抱著希望的人,就當……就當是他占了這具身體的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