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還禮說道
溫小婉覺得聶謹言有點兒本末倒置了,依著她來瞧,聶謹言的寶貝弟弟聶謹行現在這狀況,讀書什麼的,似乎不那麼重要。
是以,從密道回來的路上,溫小婉拉著聶謹言的手,直言不諱地說道:「我覺得……我覺得你應該給謹行討房媳婦。」
憑著她閱男人無數,特別是閱男GAY無數的火眼金睛,她發覺聶謹行這孩子,似乎有哪個地方不太對。
當然,你不能看了他一眼,就說他喜歡男人,但聶謹行此時的狀態叫溫小婉想起她那一時代,因為著一個人過得過份舒爽,而決定獨身的一部分單身人士來了。
祭拜完後,聶謹言帶著她和聶謹行,走到密道的另一頭,去了聶謹行住的地方。
聶謹行住的地方更小,別說裡外幾進了,只有一道大門,正正方方的小院一間。
聶謹行的房間,比之他哥聶謹言的,要花哨了不少。
堆了半屋子的書,牆上還掛著聶謹行平日裡畫得幾幅還算滿意的畫,屋子一角靠窗的位置擺著一架古箏。
外間挨著內牆擺著一張木榻,上有一方小桌,擺著黑白兩色的棋,顯然是以前下過的殘局,如今等著待續的。
內間裡面端端正正一張雕花木床,以床分左右,擺著一張書桌和一個木制大衣櫃。
進了屋後,兄弟兩個坐到了木榻上,榻中央擺著的那盤殘局,應該是這兩兄弟前幾次的傑作。
溫小婉瞧著這兩兄弟好長時間不見一面,總算見一次,應是有許多私密話要說的。她陪在這裡,多有不方便,便提議和守在門口的那位武功高強的啞伯,一起去預備些夜宵來。
聶謹言對溫小婉的廚藝,至今仍記憶猶新。
無疑,經過小刑村那段時間的生活,溫小婉做東西的水準直線上升,但溫小婉對於灶台的使用,還停留在只要她伸手,必然有動靜的地步。
聶謹言為了避免他弟弟這裡發生任何意外,在溫小婉和啞伯要出去時,他連忙開口叫住啞伯,叮囑啞伯一定要看住溫小婉,做飯由她,生火燒灶還是由啞伯來吧。
溫小婉覺得她被聶謹言森森地鄙視了,而聶謹行卻覺得他哥哥真是溫柔,對嫂子呵護備至,瞧著就夫妻恩愛啊。他頗感欣慰。
等著溫小婉在灶上忙了一小會兒,端著熬好的百合枸杞粥,回到主堂時,兄弟兩個那盤殘棋還沒有下完,不過她瞧著這兄弟兩個話是說完了。因著她坐下來剛喝完粥沒一會兒,聶謹言就帶她鑽回密道往回返了。
進了密道之後,溫小婉就與聶謹言提了該給聶謹行討房媳婦的話了。
聶謹言在好長一段時間,都沉默無語。
他如何不知謹行的歲數,早到了該是成家立業的時候,可現實情況卻是謹行連家門都邁不出去,怎麼娶妻?是他這個哥哥做得無能了。
隨著聶謹言的一聲輕歎,溫小婉心裡那個小人,無奈地搖頭歎息。
她家相公與她憂心的絕對不同,可她又沒辦法繼續提醒下去,而她知道的那些,在這一時空裡,簡直算是妖言惑眾了,說給聶謹言聽,聶謹言即使不把她當妖怪,也不會明白其中深意。
不說別的,只單說一個自由主義,就夠她給聶謹言講上一輩子的--封建社會,婚嫁方面你談什麼自由主義,不孝有三,無後為大,你不結婚生子?你要小JJ幹嘛,占著茅坑不拉屎的行為,在這個生育是第一生產力的時代裡,會被千夫所指的。
所以說,既然沒法溝通,還是順其自然吧,她是聶謹行的嫂子,不是聶謹行的娘。
「再等兩年吧,家裡的冤屈得雪,他也能討房好媳婦,那時,他年紀也不大,我……我這般年歲,又是如此不堪的身子,不是也……」
聶謹言說著,深情地望了溫小婉一眼,「不是也有了你嗎?」這要何其有幸才能擁有,他如何不知?
溫小婉被聶謹言那一雙狹長的眼目,望得心口怦然而動,堵在喉間的那些話,更沒有辦法說出口了。
在這方面,她總要顧忌著聶謹言的感受,她不想聶謹言如今這般風摧雪打的時候,還添堵心上火的事。等這兩個兄弟自己想通開竅吧,希望那時還不算太晚。
溫小婉這時還不知,她這一生惟一的一次含蓄,造就了她家相公後半生,氣急敗壞地逼弟婚娶大業。
兩個人從原路返回,出了密道躺回床上時,外面的天剛有些濛濛亮,白天反正也無事,聶謹言往上面報的腿傷還在修養期,他們兩個不急著回靖王府,兩個人依在一起,又睡了一個回籠覺。
等這一覺醒來時,日頭已經爬上了三竿,柳伯和小福子早已經給聶謹言和溫小婉,預備好了洗漱用的熱水以及家常早膳。
聶謹言和溫小婉簡單地梳洗後,用了早膳後,他們兩個略坐一會兒,離開了聶宅,悠閒地返回靖王府。
「你說他們還跟著呢嗎?」溫小婉問得輕柔,小腦袋下意識地回轉了一下,只看到馬車車廂暗綠色的絨布。
聶謹言的後背挺得筆直,一雙比正常人略長的眼睛,瞇在一起,像隻白日裡養精蓄銳,等著夜晚出門捕食的老貓。
聶謹言嗤之以鼻,「自然是跟著的,大約要跟我一輩子吧,」
在之前漫長的歲月裡,他為了對付這些眼睛,早已經總結出了六大條七小條以及十五分總條的一系列經驗了。真有哪天,他們不跟著了,他反而會覺得不對勁了。
「這樣也挺好的,」溫小婉自我安慰道:「省下雇侍衛的錢了。」
聶謹言被逗笑了,他伸手把溫小婉的手拉到自己的胸口處,「我可不缺這筆錢,再說了,雇他們這樣的侍衛,我怕死得更快。」
溫小婉借著聶謹言把她的手,放到胸口處的優越位置,故意撓了撓聶謹言胸口那處小小的突起。
聶謹言皺了一下眉頭,她忍俊不禁『撲哧』笑了出來,便覺得身後有多少眼睛跟著,也阻擋不了她的順心順氣了。
進了靖王府後,跟在他們身後的眼睛,自動散去。靖王府裡,自有靖王府的眼線了。這個時空,做眼睛的也是各司其職,絕不過界的。
無論是聶謹言還是溫小婉,他們誰也沒有想到,這個時間段,一向致力於自己領先晉安國服裝事業中的靖王爺,竟會在靖王府二堂正室內等她們呢。
「父……父王。」
哪怕郡主名頭已經落下,她與靖王爺之間有了名正言順的父女關係,溫小婉每次在叫靖王爺『父王』兩字時,還是避免不了的犯結巴。
本是坐在正室主位的靖王爺,見著溫小婉進來了,樂得一張白麵饅頭似的臉,生生擠成了白麵包子,三縷墨髯更是抖成『米』字型。
比溫小婉後一步進來的聶謹言,冷眼瞧著靖王爺這副作態,心裡便猜到已有不好的事情發生,且這『不好』多半是對他來說的。
果然,他這裡剛邁過門檻,靖王爺那邊已經忍不住開口了,「乖女兒,昨天有人給你送了一份厚禮過來了,是極其難得的青絲軟木製成的全套妝盒,還鑲了各種翠寶貓眼石,不用放在陽光下面,擺在暗室裡,都是灼灼耀眼啊。」
溫小婉呆呆地站在那裡,有點沒反應過來。與興奮成一團的靖王爺,片刻之內很難達成共鳴。
實在是她知識層次有限,對青絲軟木這種東西,沒有多大認識。
要是靖王爺說那個什麼妝盒是萬兩黃金打造的,估計著溫小婉此時已經高興得跳起來了。
溫小婉的反應,靖王爺很不滿意,他恨鐵不成鋼地問:「死丫頭,你就不問問這般貴重的東西,是誰給你送來的嗎?」
溫小婉這回更呆了,她一時還適應不了靖王爺驟然扯掉溫情面紗,把她從『乖女兒』變成『死丫頭』這種銀河直落三千尺的名稱轉換,一時間信息量太大堵射住她反射弧的傻樣。
反應了好一會兒,溫小婉才不著邊際地問道:「那什麼什麼木頭做的盒子,很貴嗎?」
靖王爺立時呈現出嘬牙花子的可悲慘樣,差一點要去拎溫小婉的耳朵,給溫小婉做科普了,「人家說一寸楠木一寸金,那青絲軟木比金絲楠還要名貴,你說值不值錢、貴不貴?」說到後面,靖王爺幾乎是吼了。
這時,溫小婉的眼睛,總算閃現出一點兒亮光來,「哇,高端貨啊!」
她心裡已經開始全方位盤算,那什麼什麼木頭盒子到底能賣多少錢,木頭不好保存,一定要賣掉,賣完的銀票縫到內衣裡,會不會縫出兩斤份量來。
聶謹言何等聰明,已經聽出端倪,他上前一步,給靖王爺施禮後,問道:「不知是哪位送此大禮,婉兒不曉得其中規矩,我定代為還之。」
靖王爺說一堆的話,溫小婉都沒有反應,她家相公一句,溫小婉就如炸了毛的貓似地嚎叫,「咩?還要還禮?」
虧她還以為這是一頭子買賣,只進不出呢。NND,聽靖王爺這意思,這東西死老貴死老貴的,真要是還禮回去,她不得傾家蕩產啊。
「自然要還禮回去,」聶謹言衝著溫小婉安撫地笑了笑,調轉回來對著靖王爺時,就是之前肅然臉孔,「還是要弄清楚是誰送的禮才好,你與我已成婚,成家立業了,不好叫王爺千歲替咱們還的。」
溫小婉很想說一句,她很好意思,但瞧著聶謹言那副要咬人的樣子,她果斷地閉了嘴。
靖王爺在心裡暗暗地罵了聶謹言一句『棺材板臉』後,才淡淡地說:「送此大禮過來,還是指名送給本王的乖女兒的,當然是不用還的,不過說來……那送禮的人,到是給本王的乖女兒發了請柬,邀本王的乖女兒三日後睿王府賞梅。」
睿王府三個字,深深刺進了聶謹言的心裡,他面無表情的臉上,生生地擠出一絲獰笑來,「睿王爺龍麒嗎?」
「這普天下還有第二位睿王爺嗎?」靖王爺在旁邊涼涼地說:「睿王爺號有天下第一美男子之稱,舉晉安全國,想要得到他邀請的女子,沒有十萬也有八萬了,乖女兒,你臉上有光噢。」
還在盤算銀子、略有走神的溫小婉,根本沒領會靖王爺話裡的意思,只弱弱地問:「父王,你是說他的請柬,賣不到十萬也能賣到八萬嗎?」
這次靖王爺終於忍不住跳腳起來了,他抬手重重地要拍到溫小婉的腦袋上。其實只是聲勢看起來有點嚇人,根本沒用多少力氣,但這樣的一下,還沒有拍到溫小婉的腦袋上,而是拍到了先他一步擋到溫小婉腦袋上面的聶謹言的右手背。
「王爺也說婉兒不太聰明了,若再碰到腦袋,怕是會雪上加霜,還請王爺慎重。」
擋了靖王爺後,聶謹言立刻收回手,給靖王爺行了一個禮,算是賠罪了。
溫小婉覺得,這兩個人在間接地說她傻,但對聶謹言能及時護住她,心底又泛出一絲甜來,索性也不去計較,被說做傻了。
靖王爺瞧著眼前這一對,一點兒沒有之前想要調理氣氣聶謹言的那份舒爽心情了。
面對裝傻義女還有他完全不肯承認的棺材板女婿,他只覺得胸口一陣陣地堵得慌,他還是該幹什麼就去幹什麼吧,從這裡盼什麼驚喜,他的衣服樣子,已經兩天沒有更新了。
還有,以後再也不在這一對面前刷什麼存在感了,這簡直太降低他的智商了。
直到被靖王爺從堂內攆出來的時候,溫小婉還一副懵懂的樣子,她推了聶謹言一把,「剛才靖王爺說的那個什麼什麼木頭盒子,你覺得好賣嗎?」
聶謹言積在胸口那滿滿一腔的酸氣,被溫小婉這麼一問,硬生生地發酵成,「賣什麼賣,給他退回去。」
溫小婉連連點頭,「你說得對,我也覺得那東西不好賣,還要還等額的禮回去,我們不划算的,不如送回去省心。」
兩個人雞同鴨講地說完這些,聶謹言如泄了氣的皮球,整個青松挺拔的身子,傾刻間就要萎靡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