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劫難當頭各自煩

　　這話不知為何，一下把筱筱的眼淚逼了出來。

　　嚴洛卻似看不見，只跟筱筱說：「在我沒有氣消之前，你最好不要出現在我面前。」他說完，轉身就走。

　　他走的很快，筱筱才一愣，他就已經走出了好一段。筱筱嚇得眼淚都顧不上擦，拔腿就追。她很害怕，Boss這樣一走，是不是以後就都不會理她了。

　　嚴洛大步走著，聽到筱筱在後面喊「Boss」，可他不想回頭不想停，他真的很生氣。他對她用心如此，而她竟然有什麼事都不告訴他。她以為他跟阿蘿是昔日戀人，所以他跟她說感情她反應古怪，就算她表面上被逼著答應了與他在一起，心裡卻還埋著亂七八糟的東西，竟然連問都不問他。

　　他知道她答應的不情願，她喜歡那個什麼歐陽靖，但在這麼久遠的歲月之後，她突然給了他希望，他當然不可能讓她從他身邊溜走，所以他有些急，他想先抓牢她。反正以小豬的個性，溫良和善真沒什麼用。但他卻沒想到，她居然可以一邊以為他跟她最好的朋友是戀人，一邊還敷衍他。

　　原來他的障礙從來就不是那個什麼歐陽靖，竟然是阿蘿。

　　他越想越氣，她覺得有懷疑，為什麼從來沒想過要向他求證，寧可自己悶頭胡思亂想。這麼重要的事，她竟然可以自己瞎猜。

　　筱筱全力的跑著，大聲的喊著「Boss」，看他頭也不回，更急得掉眼淚。嚴洛聽得她喊得聲音啞啞的，明顯是一邊哭一邊喘，他硬著心腸不停，腳步卻是慢了下來。

　　筱筱終於追到，縱身猛撲，從後面緊緊將嚴洛抱住。「Boss，Boss，我錯了，我錯了，你不要不理我。」

　　嚴洛冷著臉，側身將她扳下來，聲音也冷冷的：「知道錯就回家反省去，我還在生氣。等我忙完這陣再說。」

　　「不要。」筱筱眼淚嗒嗒的，這下追到了，乾脆從前面進攻，撲上去摟著嚴洛的脖子，雙腳也往上蹭，巴得緊緊的。「我反省了，我真的知道錯了，你別趕我走，別不理我。」她四肢齊上，用力的抱著。

　　其實所有的資訊她還沒來得及消化，那個原來她就是故事裡的小豬的事實把她炸暈了，可還沒有給她反應的時間，Boss的狠話就把她嚇到，壓根也沒去想這個男人就是掌管人類生死的閻羅王，只知道不能讓他把自己拋下。

　　她這麼用力抱著，嚴洛不好太用力拉她，怕把她傷著，只得喝道：「別耍賴，放開。」

　　「不要，不要。」筱筱巴得緊緊的，腦袋靠在嚴洛的脖子旁用力搖，淚水糊了人家一脖子也不自覺。「Boss，我真的知道錯了，真的，真的。你罵罵我消消氣，別拋棄我。」

　　嚴洛這下是又好氣又好笑，臉有些繃不住，好在這丫頭臉對著後面，看不到他表情。他半天不說話，費了好大的勁把情緒找回來，「我什麼時候說要拋棄你了？」把她放開讓她能跟那個歐陽靖在一起，那是做夢。

　　「那你說氣消之前不見我，萬一氣很久呢。Boss，我真的知道錯了，我再也不會了。」

　　此時兩人正站在街心花園的旁邊，筱筱像個樹袋熊似的手腳並用掛著，這下午時分人來人往，都好奇的打量這對奇怪的男女。一個中年女人走過，離得筱筱很近，好笑的一直看她，筱筱把臉扭一邊去，藏到嚴洛頸窩，丟臉就丟臉，反正她不能被拋棄。

　　嚴洛拍她後腦勺：「下來，不然真不理你了。」

　　筱筱猶豫著，這麼掛著也挺累的，可Boss的語氣好像也好點了，沒等她做決定呢，嚴洛已經把她扯了下來，瞪了她幾眼，牽著她往車子走。

　　筱筱看著嚴洛那輛熟悉的BMW，不願再動彈了，他還是把她丟一邊去啊？嚴洛皺著眉：「上車，不然就自己回家。」他還有很多正事要忙，沒時間跟她算帳。

　　筱筱嘟了嘴，心不甘情不願的坐到車上：「那我們算和好了沒？」

　　「沒有。」嚴洛回答的很乾脆。他打了電話，跟阿默交代了他送筱筱回家，讓阿默先動手，然後他倆在Waiting碰頭。筱筱聽出來他們真的很忙，覺得自己真是在胡鬧。她不好意思了，小小聲道：「那你忙你的，我可以自己回家的。」她絞絞手指，又補充道：「不過，不能再生我的氣了，我以後真的不亂猜了。我都會問問你的。」

　　嚴洛撇她一眼，發動車子，低聲罵了句：「笨豬。」

　　笨豬就笨豬，筱筱自嘲的想，反正本來就是豬。她偷偷看著嚴洛的側臉，忍不住確認一下：

　　「Boss，我真的是阿蘿故事裡的那隻豬嗎？」

　　嚴洛聽見阿蘿和故事，臉冷了下來，問：「她都跟你怎麼說的？」

　　筱筱把故事大概說了一遍，小心翼翼：「這故事說的都是真的吧？」

　　嚴洛開著車，似乎專心的盯著前面的路，最後說：「沒錯，你是那隻豬。」想想又恨聲說了句：「笨豬。」

　　筱筱心裡委屈，哪有人這樣把辱駡的話掛在嘴邊的，太侮辱人了。可她偏偏還駁不得。如果故事是真的，每個人都能對上號，那……

　　「Boss，你是不是閻羅王？」筱筱心裡思緒翻騰，如果他是閻羅王，那意味著，她苦苦追求他幾百年，意味著在所有人都期待她上戰場的時候，只有他憐惜著她的生命。

　　筱筱等待著回話，心裡呯呯呯的緊張快速跳著，嚴洛緊抿嘴，只轉頭深深看她一眼，沒說話。筱筱忍不住扭著自己的衣角，覺得這車裡的空間好小，她亂七八糟的想了這麼多，原來那個讓她感動的小豬和閻羅，竟然就是自己跟Boss。

　　車子的空氣仿佛也稀薄起來，筱筱覺得有些喘不上氣，只好支開話題：「那阿蘿是你妹妹？阿默是畢王？」

　　「對。」這次嚴洛能輕鬆回答了。

　　「那趴趴就是牢裡的那隻小老鼠嗎？」

　　「對。」

　　「那還有誰？啊，對，孟姐是孟婆嗎？」

　　嚴洛又答對。

　　「那Ray是誰？Happy和Smile又是誰？舒童是誰？司馬是誰？」

　　嚴洛皺眉，伸手捏她的臉蛋：「又亂猜。Happy和Smile是黑白無常，他們一直也很惦記你的。Ray、舒童他們只是人類，沒什麼特別。判官他們不在公司，在其它地方做事。有機會你都會見到。」

　　「我好像在做夢。」筱筱喃喃的道，真覺得自己是雲裡霧裡的。

　　嚴洛把車停在了筱筱家社區門口，沒時間陪她消化這些對她來說不可思議的事。只警告她沒他陪著，不許跟阿蘿聯繫，更不許單獨見面，不許胡思亂想，好好反省，等他有空再跟她算帳。

　　筱筱看著嚴洛的車子揚塵而去，悶悶不樂的低著頭進了社區，一路走進了自家大樓。大樓前面的休息椅上，一個男人用報紙擋著臉，看著筱筱的背影，撥通了電話：「喂，我看到她了，是閻羅送她回來的。是，我知道了。」

　　地府餐廳，阿默勸慰了一下阿蘿，匆匆忙也走了。阿蘿一個人靜靜的坐在18層地獄的包廂裡，所有的事情在腦海裡一一浮現。她錯了嗎？為什麼哥哥總是不明白。他們一起吃過這麼多苦，努力了這麼多年，終於爬到這個位置，為人間安寧做一些事，甚至能為天地大業創下豐功偉績，地府之名，將在神界光大威武，他們可以在神界有更多的話語權，為人間做更多的事。這個難道不是他們一直以來的追求嗎？

　　可為什麼，哥哥卻會做出這麼古怪的事來，甚至他明明親眼目睹600年前那一戰的悲壯，目睹人間大災30年的淒慘，可到了今天，卻還執迷不悟。

　　阿默剛才在她耳邊歎息，說了一句：「阿蘿，小豬用了兩百年，讓你哥知道什麼是愛情，而我，和你在一起有一千多年，假如有一天你能有你哥對小豬一半的心來對我，你就會瞭解，要做到像你哥一樣的自私任性，有多麼艱難。」

　　這話一直在她耳邊回蕩，她跟他在一起，是有一千多年了，可她對他並不差啊，他還有什麼不滿意？他為了她背叛北陰王，助他們登上地府王位，這份情她永遠都記得，她承諾過除非他放棄，否則她會永遠守在他身邊，她一直也是這樣做的。她喜靜，他愛熱鬧，這麼多年她配合他做許多她不喜歡做的事，以她的性子，誰能勉強她半分，可她為了他真是破了許多先例，她對他已經是超出自己意料的好了，他還有什麼不滿意？

　　雖然她也經常冷言擺臉的，但哥哥對小豬呼來喝去，哪裡有她對阿默好？自私任性能有多艱難，男人果然是會為男人找藉口。

　　正當阿蘿發呆的時候，一個女人突然走進了18層地獄包廂。阿蘿一下警覺起來，這裡可不是能有人隨隨便便誤闖的。她微眯著眼打量來人，那女人穿著普通的套裝，頭髮很長，沒有做髮型，就是自然的直長髮披散在背後。她瘦削，雙目有神，一進門就沖著阿蘿笑。

　　「好久不見了，阿蘿。」

　　阿蘿終於認出她來：「是你。」九天玄女的大弟子，玄天玉女。當初小豬拜入九天玄女門下，她常往天庭走動，與這玄天玉女倒是交情不錯，可惜之後發生了那事，天庭與地府決裂，兩個人倒是再沒有聯繫了。

　　想不到，600年後這玄天玉女自己找上門來。

　　「不知玉女駕臨，有何貴幹？」

　　「天地大劫還有幾年就要開始了，神族正在慢慢蘇醒，以應對有可能發生的魔族出世。這麼多年，我一直在守護神族的休養生息，現在先入世一步，安排些前期的工作。」

　　阿蘿受過當年決裂的教訓，不敢掉以輕心，問道：「你們想如何？」

　　「我是來跟你談合作的。」玄天玉女看上去誠意拳拳：「當年的事我們都各自承受了後果，我知道你跟閻羅不一樣，你同樣法力高強，而且更冷靜，更顧全大局。大劫將至，我們希望人間命運生死的主宰者，能夠是真正有能力和更勝任的人。」

　　阿蘿隱隱明白了，她握緊了拳頭。

　　「阿蘿，600年前的事實證明，閻羅並不是一個適當的地府之王的人選，先不說神界，單就人間而言，因為他的緣故，大災30年，死傷無數。他的所作所為，你應該比任何人都清楚。現在，天地輪回，大劫又至，我們需要團結起來，確保天地人間安樂平順渡過。」她直直的看著阿蘿：「我們認為，地府之王這麼重要的位置，你比你哥哥更能勝任。」

　　阿蘿也直直的回視她，她的女王氣勢，絕對不比任何一個神族弱半分：「你們戰後就一直隱世，不管人間疾苦，這幾百年發生了什麼事，你們真的知道？又憑什麼說我哥哥不能勝任？你們躲著清閒，這麼多年要不是我哥哥帶著我們地府眾差在勞心勞力，人間哪裡會有今日面貌，天地能量怎可能平衡。你們也不可能這麼輕鬆的入世。現在卻來指手劃腳，說我哥哥不勝任。」

　　玄天玉女微笑，對阿蘿的怒氣不放在眼裡：「如果600年前他沒有做蠢事，又哪裡用得著這麼勞心勞力，我們神族昌盛，人間安樂，地府與天庭緊密合作，這個世界會更加繁華，難道你能說不是？」她看著阿蘿無話可說，笑容更盛：「現在我並不是說要搶奪你們的權力，只是讓你取代你哥哥而已，這王位不是還在你們兄妹手裡嗎？你哥哥糊塗了，他可以休息休息，這麼長時間，你一直站在他的背後，難道你一點都沒有覺得這個位置你比他更合適？」

　　阿蘿的指甲紮得掌心生疼，她當然也有想法，她的確覺得600年前他太不應該，但那是她的哥哥，這世上她唯一的親人，就算他們兄妹之間有任何的分歧，也不表示這些外人能來挑唆離間。

　　「你說得很對，我在某些事情的做法上，的確跟我哥意見不太一樣，我也的確不認為我的能力不如他。但我想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告訴你，那是我的哥哥，我甘願站在他的身後，如果有人要威脅他的王位，要對他有任何不利，無論出於什麼理由，我第一個不會善罷甘休。你給神族帶句話，天地大劫，我們地府所有的人都很在乎，我們都不希望再發生悲劇，要解決這場劫難，大家好好坐下來談，共商良策。如果非要在背後耍些見不得人的手段，恐怕你們也落不著好處。」

　　玄天玉女冷笑：「很好，你倒是跟你哥哥一個陣線，我也可以明白告訴你，只要地府之王是閻羅，要好好合作這事就沒可能，你也是知道的，我師父對閻羅有多恨。」她頓了頓，語氣又軟了下來：「你再好好考慮一下，如果你一定不願接這王位，我們迫於無奈只得另覓人選，我也不樂見這樣的事情發生。最好在我師父出關之前，我們把這事和平解決了，這樣對大家都好，你說是不是？不然，真要等我師父出面來處理，你也知道後果是什麼。」

　　兩個女人對視良久，暗中較勁，玄天玉女最後一笑，道：「我想，你一定會有明智的選擇。考慮好了，你隨時可以找我。對了，我實在不喜歡人間這些什麼高科技，那些電話互聯網的，聲音和電波擾得人心煩。你要找我，還是用召喚術好了。無論如何，我們當年也相交一場，我不會害你的。」她言罷便揚長而去。

　　阿蘿終於鬆了拳頭，覺得後背冷汗涔涔，她當然明白玄天玉女的意思，如果不是她來取代，便會是別人，總之，神族一定要將地府易主。那北陰王在這個時候突破封印出來，難道也與此事有關？

　　事情的發展，難道遠比他們所知道的更複雜了嗎？

　　而在另一邊的Waiting，有一個人也坐立不安，那是孟曼。

　　剛剛嚴洛與阿默過來，把Waiting後面的封印等級加至最高，連大門那的封印也加強了，原來只是防人類與妖鬼，現在是連高級別的神魔都會被擋住。孟曼實在有些心虛，不知道Boss他們只是因為最近事態變化而加強防備，還是因為察覺到了什麼。

　　孟曼給自己倒了一杯水，杯中意只有二個字：抉擇。孟曼有些發暈，手心裡全是汗，心裡慌得很，恩情與道義，真的能夠抉擇嗎？就算她抉擇了，憑她的本事，能辦到嗎？

　　同一天，同樣被思緒困擾的還有一個人，筱筱。

　　夜已經很深了，可筱筱抱著枕頭在床上翻滾了半天，還是沒有辦法平復心情。她下午把整個故事從頭到尾又複習了兩遍，這次看的心情完全不一樣了，她越看臉越紅，從那些簡單的字裡行間，想像著當初自己與Boss的感情。

　　那個強吻的一幕，她腦子裡浮現出N種可能的畫面，原來自己這麼久之前還是豬的時候，就這麼大膽這麼剽悍了。又想到當初Boss跟自己說，他被前女友強吻時的那個表情，筱筱止不住捂著嘴滾在床上偷樂。

　　她有一肚子的問題想問，她想找人傾訴，可是Boss不讓她聯繫阿蘿，現在他還在氣頭上，她真是不敢違背他的話。可是他自己又忙，再說了，有些話要是跟他聊會覺得怪怪的，雖然那個不是現在的自己，但是直接跟他談還是會讓她覺得挺羞的。

　　於是筱筱一直憋著，直到深夜，拿著電話看了又看，終於忍不住給嚴洛發短信。

　　「Boss，在忙嗎？」

　　過了一會，那邊回了過來：「嗯。」

　　嘻嘻，他回了。筱筱咬著唇偷偷笑，好像怕他能透過手機看到。想了想，又發一條：「那不生氣了吧？」

　　這次回得快：「生氣。」

　　筱筱沖著手機做個鬼臉，小氣包。她都反省過了，他卻還在生氣。那這樣的話，是不是跟他說想去見阿蘿鐵定會被罵？可她真的想人聊聊，她也很想……見他。

　　那個山上封印的事，是不是很麻煩？北陰王是不是會對Boss不利？筱筱有點擔心，她趕緊反省了一下自己的不懂事，這種時候還拿這些亂七八糟的煩心事打擾他，真是不好。於是她決定不再發短信了，明天回公司再說。

　　可過了好一會手機沒動靜，換嚴洛忍不住了，難道他說還在生氣，那小笨蛋就真不理他了？他按著手機鍵盤，發過去一條短信，兩個字：「笨豬。」

　　筱筱聽到短信聲，興奮的打開一看，嘟了嘴鬱悶了，壞蛋，難得她體貼一下，他卻百忙之中還要抽出這麼寶貴的時間罵她。筱筱盯著手機，忽然惡作劇心起，她抱著枕頭樂，給嚴洛回了一條：「笨豬想你了，Boss。」

　　發完了，那邊沒回復，筱筱把臉埋在枕頭裡忍不住笑，哈哈，她把Boss調戲了，感覺真好。

　　過了一會，門鈴響了，筱筱光著腳丫子，拿著手機走出去，問：「誰？」

　　門外一個有點模糊的聲音答：「是我。」

　　聽著，竟然像是Boss的聲音。筱筱趕緊趴貓眼那一看，真的是Boss。她臉紅了，背靠著門鎮定一下，怎麼她才調戲一小下下，就被人殺上門來了？

　　門外，嚴洛低低的聲音說：「筱筱，開門。」

　　筱筱臉紅得直發燙，捂了捂臉，還是得給他開門的。她的手剛伸出去要開鎖，手機的短信又響了，上面的名字是：Boss。

　　筱筱奇怪了，隔著扇門還發短信，他在玩什麼？她打開一看，短信上寫：「笨豬，快睡覺。」這個感覺，好像是Boss還在遙遠的地方，給她回復剛才的短信。

　　這時門外的嚴洛好像等不耐煩了，他敲了敲門，又喊：「筱筱，開門。」

　　筱筱盯著門，退後了一步。對了，Boss從來不喊她筱筱，他一直叫她小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