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情至深處難離分

　　這該是世上最殘忍的話了吧，就像利刃一般插進了筱筱的心裡。可是被這樣逼到了極致，筱筱反而不哭了，她瞪圓了眼睛一直看著嚴洛，看他挺直的鼻樑，看他薄薄的雙唇，還有他溫柔的眼睛，她忽然有了那種怎麼看都看不夠的心情。但她不哭了，她忽然清明了起來，這個時候，Boss需要的是一個堅強的小豬，能為他分擔重擔的小豬。

　　嚴洛不捨的撫摸她的臉蛋，筱筱微笑的蹭了蹭他的大掌，她傾身上前吻了吻他的唇瓣，忽然說：「Boss，我都想好了，今晚把老大他們都集中起來，你把該交代的都交代好，讓他們自己也能維持正常的運營。然後我們偷偷跟阿蘿阿默見個面，把你是否生病的事確認一下，總得有辦法確定你是不是中毒了吧。明天我爸媽回來，我們照常去接機，明晚我們就辦儀式，我不要等情人節了。結完婚，我們就說要去度蜜月，把我爸媽支走。然後我們就專心找給你治病的辦法，我們可以去抓住北陰王，說不定他還留有一手，再不然，再找找醒泉，封泉之前說不定還有別的醒泉流落在外面呢。對了，可以找到那個守護血石的水靈，說不定它知道。你別擔心，無論如何，我都會陪著你的。」

　　嚴洛看她流暢的一樣一樣的說著，眼睛剛剛還哭得紅紅的，這會被淚水浸過，卻顯得潤亮有神。他知道她害怕，她怎麼可能會不慌，可她還強自鎮定的安慰他。他不怕死，他活了二千多年，久的都數不清日子，什麼都試過了，現在地府有阿蘿和阿默，九天玄女再迂板，心也是向著人間平順的。而天地大劫，如果指的是他閻羅滅世，那他的死，也算其所。

　　可他放不下她！因為她，他學會了愛情。等了這麼久，也因為她，他從絕望中獲得了愛情。他們剛剛才共結連理，怎麼就要面臨這樣痛苦分離的時刻？

　　他要是離開了，他的小豬得多傷心？別的都可以，但讓他的小豬痛苦難過的過日子，他怎麼能夠忍受？但他現在也只能笑笑：「好，你考慮的都對，我們就這麼辦。先回家，我們還沒有慶祝呢。」

　　兩個表面上鎮定堅強的新婚夫婦就這樣帶著各自的心思一起回到了家裡。陰燕司他們所有人都在，雖然大家都對筱筱在商場的那件事有疑問，也知道肯定有不好的事情在發生，但今天這樣一個日子，大家還是準備好了新婚禮物，要給Boss和筱筱慶祝一下。

　　筱筱含笑一一收下，東西太多，她抱不動，嚴洛幫她分擔了一大部分，搬到房間去了。大家跟著嚴洛不是一天兩天，看他的表情就知道有事要說。果然嚴洛一點過場都沒有，直截了當的開始交代。筱筱沒辦法坐那再聽一次，悄悄的回了房間獨自靜坐。

　　嚴洛說的很快，但是簡單明瞭。他想表達的就是，如果他真的成魔，希望面前的這些昔日手足能夠幫他照顧筱筱，另外，在他做出傷害這個世界的事情之時，請他們不必手軟。

　　所有人都呆了，他們所能想像的最糟糕的情況都不及這個萬分之一。嚴洛現在沒法顧及他們的感受，繼續說：「如果我不在了，那你們跟雅瑪公司那邊就能重新建立聯繫，九天玄女不會再把你們封鎖在外。我其它公司的財務官很可靠，業務運營也都成熟的，這邊的資金不會有問題。大部分的財產我之前都轉到了筱筱名下，那些東西阿蘿也都明白的，她會關照你們。如果我魔化之後傷害了你們當中的誰，我只能在這先說對不起，我們還在盡力阻止這樣的事情發生，現在說出來，是讓你們先有個心理準備，若是看到我有不對勁，就先逃開，沒有準備的情況下，你們不會是我的對手。」

　　他頓了頓，抬頭看了看樓上臥房的方向，輕聲說：「若真有那一天，替我攔著筱筱，不要找我，我魔化之後就完全是另一個人，不會認她，也許還會傷害她。我能教你們的都教了，剩下的就是你們自己多練習，找默契，打配合。若真有兵戈相見的那一天，希望你們能贏。筱筱身上戴著我的魂精石，我能找到她，若是情況不對勁，你們就問筱筱要那東西，我怕她不願意，你們想辦法吧。把我的魂精石交給阿蘿，她會知道怎麼處置。」

　　他話音剛落，筱筱就從樓上衝下來大聲吼：「那是你留給我的，我誰都不給！死都不給！」她用手護著胸前項鍊，眼眶紅紅的。

　　屋子裡死寂般的沉默，大家尷尬的不知怎麼好。最後是于樂言傻乎乎的想調節下氣氛，說了句：「那個灰色的水晶就是魂精石啊，很漂亮，筱筱你就戴著，挺漂亮的。」

　　舒童踢他一腳：「你的天眼是色盲啊，明明是紫色。」

　　「紫色？怎麼會，是灰色的。」

　　嚴洛忽的一下站了起來，他幾個大步走到筱筱身邊，把她拉到于樂言面前：「你仔細看，是什麼顏色？」

　　于樂言有些傻眼，他看了又看，然後左右環視了一圈眾人，小聲的求證：「真的是灰的，難道你們看到的不是？」看鬼怪神魔方面他與大家不一樣，難道看個水晶墜子顏色還能不同？

　　眾人不說話，嚴洛眼睛微眯，他突然明白了。

　　「Boss，你身上的光圈還是白的，沒有成魔。」于樂言看他的表情，以為他在想的是這個，但他的話沒人理。

　　筱筱緊緊拉著嚴洛的手，連聲問：「是魂精石對不對？北陰王是在魂精石上下的毒？我被綁架那一次，他們取走了魂精石，後來他又跟你打架，讓你的傷加重，然後阿蘿拿了魂精石助你療傷。北陰王算准了這一切，沒有人會去想到這小小的石頭裡面還會被動了手腳。對不對？毒是從魂精石下的，對不對？」

　　筱筱說的跟嚴洛想的完全一致，但她這副模樣，顯然把責任歸到了自己身上，認為是她被綁架才造成今日局面。

　　嚴洛去握她的肩，哄道：「小豬，你冷靜。」

　　「我沒有不冷靜，Boss，我冷靜的，真的。我忽然想明白了，我只是高興我們找到原因了。」筱筱強笑著，後退了兩步，又說：「我，我上樓去了，我去給阿蘿打電話，我要告訴她。然後我們找個機會與他們見面商量一下，對吧？我上去了，我回房間。」她悶著頭往樓上衝，大家全都啞然看著她，嚴洛更是皺緊了眉頭，他握著拳，卻沒有追上去。

　　筱筱一口氣衝回房裡，鎖了門，一下撲倒在床上，掀了被子把自己蓋住，然後抱了枕頭放聲大哭。

　　居然是她，是她害了Boss。如果她小心一點不被綁架，或者警覺一些告訴阿蘿這魂精石曾經被北陰王的手下拿走過，那是不是今天的事情就不會發生了？是她沒頭沒腦的，被壞人利用了。

　　筱筱控制不住的嚎啕大哭了一場，半晌起來去洗水間好好洗了把臉。她對著鏡子裡那個眼睛鼻子紅通通的女人惡狠狠的說：「只讓你再哭這一次了，以後不許哭，不能再讓Boss難過了。你聽到沒有，不許哭，不許掉眼淚，要想辦法，一定會有辦法的。」

　　她回到床上，安安靜靜的坐了一會，拿起電話打給阿蘿。

　　淩晨2點半，嚴洛、筱筱、阿蘿和阿默四個人坐在血族村落裡的一間小屋裡。大家把所有的事情都過了一遍，魂精石紫色變灰，還有對北陰王的所有行為分析，加上嚴洛這段時間出乎意料的傷勢快速全愈，靈力強悍，那就已經可以確認是中毒了，魔性讓他的身體和精力有了變化。

　　魔毒無藥可解，除了醒泉。可這世上最後一瓶醒泉已經毀了，眼前似乎再看不到曙光。四個人說到這裡已經無話，靜靜的坐了一會，阿蘿與阿默對視了一眼，阿默起身，拍了拍嚴洛：「走，抽根煙。」

　　嚴洛拍拍筱筱的手，起身跟著出去了。阿蘿看著他倆的身影消失在門口，忙跟筱筱說：「你說的那塊血石，現在在哪？」

　　「在家裡收著呢。我也想過這個，還想問問有沒有人知道醒泉壓在哪？」

　　阿蘿搖頭：「我跟哥執掌地府這麼多年，從來沒有找到醒泉。傳說中是壓在18層地獄之下，但在18層地獄那，並沒有再往下的入口了。阿默跟著北陰王多年，還有孟婆，也只是說醒泉被封壓，然後再沒有人找到過。」

　　她提到了孟婆，筱筱不禁問：「曼姐現在怎麼樣了？」

　　阿蘿卻說：「其實現在就算有了血石，要找醒泉也沒什麼希望了，天地變化巨大，說不定醒泉早已經不存在。況且醒泉被魔族封印和鎖上，恐怕是解不開的。不過，我們已經暗地裡找了線人去打聽，看看有沒有蛛絲螞跡。這大概也只是找個精神安慰吧，要拿到醒泉，根本就是奇跡。」

　　筱筱低了頭，輕聲再問：「曼姐她，死了嗎？」

　　「沒有。」阿蘿歎氣，終於答道：「阿默找到她時，她已被北陰王打傷，九天玄女也正好趕到，他們就把孟曼帶回到公司，現在在研發中心的醫療室。」她看了看筱筱的表情，只能接著說：「她差一點魂飛魄散，目前是休眠狀態，要清醒，恐怕不容易。」

　　筱筱沉默了一會，問道：「如果北陰王沒有動手，阿默是不是也會這樣做？」

　　阿蘿頓了好半天，答道：「對，如果阿默沒機會下手，回到公司我也會的。我們不會

給九天玄女審出這事的任何機會。」

　　筱筱用手劃拉著桌面，又問：「阿蘿，不能把Boss封起來嗎？」

　　「中的是魂毒，怎麼封都還是會魔化的，他一旦重新入世，還是魔。況且以他的本事，能封住他的封印不是我與阿默能做到的，我們得與九天玄女聯手。」

　　「阿蘿，其實我想到一個方法，Boss可以不用死，也不會成魔。」筱筱慢吞吞的說，她忍不很久，終於還是說了：「就像Boss當年對我做的事情一樣，讓他轉世為人吧。曼姐的淨魂術不是早就已經很成熟了嗎？現在你們安排轉世，都不是傳統的孟婆湯了。Boss入了輪回道，靈魂被洗淨，就算不能徹底清除，可他成了人，也不能做出什麼大的壞事了，頂多就是個壞人。多經過幾世的淨魂，他也可以向善吧。然後，若有機緣，你們還跟與他再相認，讓他重新再修煉，在某種意義上說，他還活著。」

　　筱筱說著說著，聲音哽得厲害，眼睛熬得發紅，但是沒有哭。阿蘿驚訝的看著她，這個方法她也想過，但這對筱筱太殘忍，她沒敢當面提，卻是讓阿默去探嚴洛的口風。

　　筱筱在桌上的手緊緊握成了拳頭，她用力克制自己的傷心，接著說：「阿蘿，我沒有別的要求，我只求你，讓我也跟他一起轉世，我還做他的老婆，他要是是個壞人，我就在他身邊勸他向善，最壞的情況，他要坐牢了，我還能給他送送東西照顧一下，在外面等他，讓他有個盼頭。無論他變成什麼樣了，我還做他的老婆。」

　　「小豬。」阿蘿落淚了，她握住筱筱因用力握拳而發白的手，低聲泣道：「對不起，小豬，我做不到，我沒有這個本事。你們一旦轉世，命運就全由自己控制。我能安排的，就是你們出生的背景和家世，就算讓你們從小青梅竹馬，一起長大，也不見得最後你還能成為他的妻子。他靈魂中的魔性勢必讓他不是善類，他又怎麼可能對你好。你們轉世後都不會有這一世的記憶，就算你執念夠深，也未必能再續今生之緣。」

　　「那，那……」筱筱傷心又無措：「我只是想再跟他在一起，我沒有太多要求的。好不好也沒關係啊。」她看看阿蘿的表情，明白這最簡單的卻是最奢求的。

　　她把手從阿蘿手裡抽出，自己握緊自己的，痛苦得無法自抑，手有點抖。她想了又想，終於說：「那，那也沒關係吧。不能在一起就不在一起唄，反正，你幫我記著這事，哪一世有機會了就幫我安排一下。生命這麼長，我等得了。像Boss，不也等了六世我們才在一起嗎？我也可以等的。你給我開個後門，別讓我忘了Boss就好。他曾經說過，他是神我是人，我會生老病死，可他讓我不要怕，他以後每一世都會找到我，都會跟我在一起。現在這情況，他是沒辦法了。那你幫幫我，別讓我忘了他，讓我每世都能在他身邊，我會努力的，真的。」

　　阿蘿泣不成聲，她痛恨這樣無助的狀況，讓嚴洛轉生為人是目前最有把握的解決之道，他可以以人的形式繼續活下去。筱筱說得對，生命這麼長，只要他還活著，以後就還有機會。可這個結局，對筱筱來說，太痛苦了一些。眼睜睜的看著愛人遠離，看著愛人的記憶和生命中都不再有自己，那是一種什麼樣的心情？

　　這種心情嚴洛是最有體會的，所以當阿默把讓他轉世為人的想法提出來後，他反對了。

　　「這對小豬太殘忍，我做不到。寧可是我死了，她再痛也只是一下。可我若轉世了，她必會整日念著想著，會去找我。我到時已經完全不認得她，我會娶別人，生孩子，她得多難過？這種痛，我受過，我不能讓她經歷這些。」

　　「我們可以做假的，我們讓你轉世，但騙小豬說你死了，這樣就行了。」

　　「阿默，小豬不傻，她平常是有些小迷糊，但真遇著事了，她比誰都有韌性。我轉生後你們必會為我安排一切，小豬會察覺的。況且輪回道的淨魂術不能完全根除我的魔性，一個靈魂裡有魔性的男人，這麼特別，你以為小豬會查不出來？」

　　阿默不說話了，嚴洛說的有理，他知道，要完全瞞住筱筱，的確不容易。

　　「阿默，我當初能夠這麼絕然的讓小豬轉世，是我完全沒想到我後面會沒辦法與她在一起，看她每一世的生活和幸福都跟我一點關係都沒有，那種心情，我真的描述不出來。現在我又能重新與她在一起，失而復得，如果再發生一次，我想我會下不了手。這種煎熬，我自己都沒法再承受，我又怎麼忍心讓小豬去經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