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前世之罪今世憂

　　于樂言在醫院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兩天之後，于太太一直守在床邊，看到寶貝兒子睜眼了，欣喜萬分，趕緊叫了醫生，又急急忙忙的問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除了全身酸痛之外，于樂言還真是沒覺得哪裡有不好，他這一覺睡得非常香，好像連個夢都沒有。只是沒想到一睡睡了兩天，他自己聽了也嚇了一跳。

　　大夫檢查了身體狀況，宣佈他沒事。于太太這才放下心來。拉著他絮絮叨叨的說開了：「兒子啊，你真勇敢。童小姐跟我說了，你是要去救一個同學，沒想到撞破了匪徒的老巢。不過這事以後咱可不能再幹了，媽就你這麼個兒子，你要有個什麼三長兩短，讓媽怎麼辦？」她倒了杯水遞給于樂言，又說：「抓壞人，那有員警，抓妖魔鬼怪，那有童小姐他們，以後你要是再碰上這樣危險的事，千萬別自己衝動出頭。」

　　于樂言捧著杯子，點了點頭。勇敢？他好像還從來沒有被人誇過勇敢。他怎麼記得好像很久很久之前，有人指著他的鼻子罵膽小鬼，懦夫。

　　對了，那個突然冒出來的大鬍子怪人還說他丟鐘家祖宗的臉，雖然沒人告訴他，可他就是知道，這個大鬍子是鍾馗。可他怎麼會丟鍾馗他家的臉，難道他以前真的是鐘家的降魔師？

　　「你那個同學聽說已經沒事了，母女都平安。員警那邊也沒來，好像童小姐他們把問題都解決了。」于太太嘮叨了半天，看兒子都沒反應，出了神的愣那，還臉色越來越不好，她有些慌了：「樂言，你不會又要發作了吧。童小姐說今天會帶你去做最後一步治療，做完那個，你就會沒事了，你要不舒服，再撐一撐，她應該就快來了。我再打電話催催她。」

　　于樂言看她這樣，趕緊強笑了笑：「我沒事，媽，我只是想起那天真是挺危險的。」

　　「傻孩子，過去的事就別想了，平安就好。以後小心點就行。」

　　以後？于樂言不知道自己以後會怎樣，那鍾馗說命運無法逃避，言猶在耳，讓他覺得惶恐又茫然。

　　到了下午，舒童來了，於家這邊正在給于樂言辦出院手續。舒童跟于太太打過了招呼，問清楚了于樂言的身體狀況，便要帶他去Waiting。

　　兩個人坐在車上，舒童並不急著開車，反而從車後座的包裡拿出一塊血紅色的玉還有一個資料夾遞給他：「你家老祖宗給你的玉，我怕你昏睡不醒弄丟了，就先幫你收著。這份是你的前世身份資料報告，很精彩，你先看一看，之後由你決定要不要告訴你家裡。」

　　于樂言遲疑的一下，還是接了過來。紅玉很燙手，報告也似乎沉甸甸的，舒童難得體貼的下了車說在附近逛逛，留了一個私人的空間給他。

　　報告很長，先是解釋了前世今生的關係，特別注明了有天賦或是格外優秀的降魔師通常的轉世安排，能力即天職，如果沒有意外發生，他們會再轉入同一個家族繼續做降魔師。若是整個家族滅亡，那才會有可能再轉世到別家，不過也是有很大可能繼續做降魔師。

　　于樂言終於知道自己的前一世是什麼人了。

　　鐘譽，鍾馗那個鐘家的降魔師，居然還叫天眼神將。而且跟他心裡感覺到的一樣，他對逃這個字眼敏感，是因為他前世臨陣脫逃過，而誇張的是最後竟然用死亡來逃避他們所謂的天職。他用法術躲過了鬼差的搜捕，然後排算出了自己投胎的最佳命格，又施法把那個命格原定投胎的魂魄替換掉，神不知鬼不覺的自己安排了轉世命運。

　　所以于樂言的這一世，是他偷來的。他看得手都有些抖，心裡說不出的滋味。他把資料重重合上，丟回後座上。抹了一把臉，覺得喘不上氣來。他打開車門，覺得自己需要出來透透氣。

　　舒童在幾步遠的休閒椅那喝咖啡，手上還拿著一袋不知道從哪買的小饅頭，自己吃兩顆，丟給旁邊一隻流浪狗兩顆。

　　看到于樂言一臉灰敗的走出車子，她就沖他揮揮手，拍拍身邊的座位。

　　于樂言走過來，接過她遞過來的礦泉水，拿在手裡沒有喝，他一時也不知說什麼好，就只是坐著。舒童也沒理他，一直在餵狗。

　　于樂言呆坐半晌，終於說：「原本應該投胎成于樂言的那個魂呢？現在如何了？」

　　舒童丟小饅頭的手一頓，轉頭看了看他：「沒想到你第一個問題會是這個。」

　　于樂言迎向她的目光，又問：「那個魂被替換了之後，轉世到哪裡了？」

　　「沒了。」舒童把小饅頭全丟出去，拍了拍手。

　　「沒了是什麼意思？」于樂言心裡有很不好的預感。

　　「魂魄是有數的，輪回投胎的名額也是有數的，如果一個名額被佔用了，又不想讓別人知道平白無故多出一個魂魄來，那就只有消滅掉那個多餘的。」

　　于樂言明白了，他抿緊嘴，心裡堵得慌，他以前居然做出了這樣的事，他于樂言這個身份居然是這樣得來的。

　　舒童把喝空的咖啡紙杯丟進垃圾桶，說道：「好了，你也不必自責，輪回之後便是全新人生，過去種種都與你無關，處理完今生的事才是正途。」

　　話是很有道理，不過於樂言受到那份報告的衝擊太大，一時間還是無法消化，他坐著一會，說：「想不到你還能說出這麼有人性的話來。」

　　「切，姐姐我見得太多了，這種前世記憶紊亂症的案子，我接了很多，每個人，不對，應該說每個魂的過去都有故事，比你壞的，比你慘的，都有。要是都沉在過去，那這輩子不是又都交代了？如果有機會到下輩子，又是全新的，不知道這世發生過什麼，也不知道自己曾經被以前的以前所困擾。所以還要煩惱個什麼勁，這其實挺蠢的，不是嗎？」

　　「可這樣的感覺很奇怪。」于樂言忍不住說著自己的感受：「就好像你在看一部電影，裡面那個主角的行動你接受不了，但忽然有人告訴你，那個人就是你，那些事全是你做過的。我，我真是不知道該怎麼說，就是讓人很不好受。」

　　「你也說了是看電影了，看完就算了。與其在想電影演了什麼，不如想想出了影院之後去哪裡吃飯，明天上班都要做哪些工作，老闆什麼時候給加薪，明天又該約哪個妞了……」

　　舒童大大咧咧的揮了揮手，她的表情和說話的語氣把于樂言逗笑了。「你剛才以為我第一個問題會問什麼？」

　　「這不是真的吧？我該怎麼跟我媽說？」舒童聳聳肩，用誇張的語氣演了一遍。

　　于樂言又笑了，想了想：「可不可以，不要告訴我媽。」

　　「可以。」舒童很爽快，站起來拍拍屁股，拉起于樂言朝車子走去：「有些客戶，我們考慮到心理承受能力，連本人都不告訴的。反正喝了藥之後，幻像的問題就不會再犯。就當自己得了場精神病已經好了，以後好好過日子就是。不過你比較特殊，你家老祖宗都跳出來了，Boss也說報告必須給你看，所以你還是好好打起精神面對過去吧，不該琢磨的就別瞎想。至於該跟你家裡怎麼說，由你自己決定。」

　　兩個人上了車，朝著Waiting駛去。于樂言想了半天，最後說：「請不要告訴我家裡關於我的前世。」雖然只是魂，但嚴格說來，還是可以算上是他把原本的于樂言殺了，取而代之。

　　「沒問題。」

　　于樂言安靜了一會，又問：「那塊紅玉，是什麼意思？」

　　「不清楚，那是你家的東西，你就收著唄。如果需要你知道的，老天爺不會放過你，不需要你知道的，你就當得了件古董好了，肯定也值不少錢，你賺了。」

　　賺了？于樂言摩挲著手裡的玉，他寧可賠了，也不想要這東西。

　　要不了多久，Waiting就到了。照例是孟曼等在那，她已經提前拿到了于樂言的魂力資料，今天就等他們來。

　　很快，一杯飲料端了上來，于樂言驚訝的看了看，他還以為會是藥，沒想到卻像是夜店裡調出的雞尾酒。

　　「這個，叫什麼？」他拿著杯子端詳著。

　　「逢魔時刻。」

　　舒童在旁邊叫著：「喝吧，沒毒的。」

　　逢魔時刻？這是個什麼鬼名字，真是邪門。于樂言皺著眉，一咬牙，仰頭咕咕咕的一飲而盡。有點苦澀的味道，入喉之後過一會卻有回甘，有點苦丁茶的意思。

　　喝完了，一點感覺都沒有，身體上沒一點反應。他詢問似的看看舒童，卻被她用力一拍肩：「好了，小白臉，祝賀你擺脫夢魘，重新做人。」

　　這樣就算好了？于樂言還是覺得好像有事情沒做完。他剛想再確認一下，電話卻響了，一看，是筱筱。于樂言開心的趕緊接起來。

　　「于樂言，你做完治療了嗎？」筱筱這兩天查資料庫，看資料，在嚴洛的指導下終於把報告完成了。她對於樂言有一種惺惺相惜的感覺，他們都有著自己並不樂見的前世經歷。

　　「嗯，剛剛把飲料喝了。舒童說已經OK了。」筱筱的關心，讓于樂言喜出望外，他拿著電話走到落地窗邊聊。

　　舒童趁機低聲問孟曼：「曼姐，怎麼他也是逢魔時刻？」

　　「杯中之意就是這麼說的。」逢魔之後必將有事發生，他們誰也無法控制。

　　舒童撐著下巴：「他跟筱筱還真是有緣啊。」

　　電話那邊筱筱確實很吃驚：「你的那杯也叫逢魔時刻？我的也是耶。」

　　于樂言驚訝了：「你也得過這病？」

　　「不是，我只是在Waiting喝過，那飲料很神奇，能測命。」

　　「測命？所以逢魔時刻是什麼意思？」于樂言心頭發緊，這個詞讓他有隱隱的不安感覺。

　　「從我自己的情況來看，就是逢魔了之後，發生了很多事，讓我的生活跟以前完全不一樣了。」

　　「比如說呢？」

　　筱筱沉默了一會，最後終於還是說：「我成為了降魔師。」

　　于樂言也沉默了，他的前世就是不想再做降魔師才做了壞事。

　　「于樂言，你不要難過，你的前世跟你不是一個人，你不需要為他做的事負責，所以別想太多，要往前看，過好這輩子才重要。」筱筱覺得自己嘴笨，真是不太會安慰人，只好說說自己勸自己的話。

　　于樂言握緊了手機，心裡暖暖的，天真又單純的筱筱原來也是這樣的體貼的。「筱筱，我們見個面，好不好？」

　　「今天嗎？今天不行。」筱筱小聲說著，她現在正在38層，Boss又睡下了，大白天又睡，肯定是身體不舒服了，他這幾天好像都沒有好轉，她很擔心，就一直守在這。這會又跑到房間去看了看，他還在睡。筱筱輕手輕腳的出來，對著電話那頭的于樂言說道：「我今天走不開，改天吧，改天我約你。」

　　「會忙到很晚嗎？我都有空的，你一有空就給我電話，好嗎？」于樂言一邊說一邊暗暗笑自己，什麼時候他也得淪落到讓女生隨傳隨到的份上了，可是如果對方是筱筱，他願意這樣等。

　　「好，我有空就給你電話。」筱筱又補充了一句：「你別想太多了，現在身體還沒有養好，還是在家多休息休息。」

　　她在關心他，這個認知讓于樂言笑了：「好。」

　　「那我掛了，有空再聊。」

　　于樂言卻有點捨不得，他忍不住，在她掛電話之前叫道：「筱筱，我真的很喜歡你。你再考慮考慮我，好嗎？」不等她回話，他先把電話掛斷了，聰明的給自己留了個機會。

　　雖然筱筱不止一次拒絕過他，可發生了這麼多事，算起來也是筱筱救了他，他們這麼有緣，或許他還能有機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