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重生•青樓
蘇州城眾多煙花柳巷之中也只有紫香樓的名字最為響亮。一到夜幕,滿樓的宮燈亮起,五光十色猶如瑤台仙宮。多少富家子弟在樓中醉生夢死,芙蓉帳中一擲千金,換得銷魂一夜。
長得靈氣又乖巧的小倌舉著杯對身旁的中年男子道:“爺,玉暖敬你一杯。”
身旁眼裏滿含情欲男子手掌貼著薄薄的衣料在他身上游走,仰頭飲盡了一杯酒,便抱住美人,掐著美人的臀部,“幾日不見,你這身段又銷魂了許多,可把本大爺想死了。”
名為玉暖的小倌指尖點上他的額頭,嬌聲道:“玉暖這不是在服侍爺。”
花未情站在樓閣挑著簾子往下看,唇邊勾起一抹自嘲的笑。半月前他還是蘄州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風流公子,家財萬貫富甲一方,揮金如雨自不在話下。從前他前腳踏進青樓,立馬便有美人蜂擁而至爭相服侍,現在倒好,他反成了青樓的小倌,邀寵賣笑任人輕薄。
天意弄人,他原是蘄州首富莊南慶之子莊慕寒。莊南慶西去後留下如山財寶與名下千家鋪子交給他打理。年方二十有一的莊慕寒玩性未泯,整日流連花叢,遊山玩水,堪堪一名玩世不恭的紈絝子弟模樣。
莊氏名下千家店鋪皆由弟弟莊易璃打理。莊易璃雖是莊南慶抱養的義子,但他自小飽讀詩書,精通商道且為人老實忠厚,有他掌管家業,莊慕寒哪還能不放心。只是萬萬想不到,有朝一日他會敗在信任的弟弟身上。忘了說,還有他那位貌美如花的夫人。
一年前,他奉父命迎娶蘄州知府千金徐雪嬌。徐雪嬌多少是個美人,只可惜還是鎖不住風流公子莊慕寒的心。美人閨中不怨,放任夫君在外風流快活,倒也有個賢妻的樣子。
一個是最為親信的弟弟,一個是行過交拜之禮的夫人,這兩人私下通情,狼狽為奸,處心積慮奪他家業。
徐雪嬌那日送來參湯,話語句句真摯字字暖人心,卻不料那參湯下了劇毒。莊慕寒死也沒想到他溫柔賢慧的夫人會下毒,更沒想到他自小信任的弟弟會勾引兄嫂,臨死前百般掙扎,心有不甘,卻還是含怨死去。
滿腹怨氣未消,本以為只會流落到陰間地府做一名孤魂野鬼。卻不想他還能重生,重生在一名剛投繯自盡的少年身上。
自盡的少年不過是十七八歲的少年郎,生得一副好皮相,卻因家道中落被賣入青樓。他寧死不屈,為玉碎不為瓦全,最後選擇投繯。
重獲新生,莊慕寒為自己取名花未情。他自是不願留在青樓之中的,君子有仇又怎會不報。他心中立下毒誓,定要將自己的東西一件不少地都奪回來,讓殘害他的人今生不得安寧!
這紫香樓高手如雲,他只會一些花拳繡腿,若要硬逃,到最後也只不過被打得遍體鱗傷再被抓回來罷了。還不如見機行事,走一步是一步。
“哎呦,未情,你躲在這作甚?”
花未情回頭便看見一名濃妝男子,他手中持著團扇半遮住紅唇,正是這紫香樓裏的管事水芙蓉。他伸出塗了蔻丹的手牽起他,道:“大爺們可都還在等著呢,快跟我來。”
“不知來的是誰?”花未情邊走邊問。
“那位爺可是大人物,就連蘇州的首富見了他都得禮讓三分,你待會可要好好伺候著,萬不可怠慢了人家。”
花未情學著其他小倌的聲音道:“那是自然。”
所謂的大人物正是京城之中有名的官商的蕭嵐軒,年方二十有一的男子長得一張好容貌,只是性子清冷了些。他爹蕭政庸曾是富可敵國的鉅賈,三十年前,敵國入侵,朝廷國庫空虛,無力應戰。恰巧此時,鉅賈蕭政庸願出一半家產輔助朝廷出戰。皇帝龍顏大悅,便破格加爵,封其為國公,亦商亦官,並有制販官鹽職權。蕭政庸逝後便由其唯一的兒子蕭嵐軒世襲爵位。
花未情有幸見過蕭嵐軒幾面,都只是遠遠看著,未曾打過交道卻也認得出樣子。天字一號的包廂裏頭,幾名蘇州富商都是紫香樓的常客,玩得自然放得開。一襲華貴白衣的蕭嵐軒端坐在主位,身邊坐著紫香樓的女花魁柳青他亦毫不動容。
水芙蓉開了包廂的門,用團扇遮住唇,使眼色讓花未情過去,便對著蕭嵐軒道:“我們家未情今日可是初次接客,還是處子之身,包大爺滿意。”
花未情暗自冷笑,這一世是處子沒錯,只是他前世欠下無數風流債,若論床上功夫這在座的恐怕都不如他。如今回想,活了二十一個年頭,多情到濫情,終是沒能尋得一人真心相待,還真是白活了一場。
交代了幾句話,水芙蓉又合上門出了去。花未情在蕭嵐軒身旁跪坐,偏頭看他,這人也只有剛進門的時候看過他一眼。不得不說,定力是十分好的。花未情現在的這張容貌可算得上是傾國傾城,在座的幾位蘇州富豪懷中抱著美人都還眨巴著眼看著他,心裏發癢。
其中一名肥頭大耳的蘇州富商對著花未情道:“若是你今日能把蕭大人伺候好了,大大有賞!”
花未情只是抿唇一笑,蕭嵐軒身邊的柳青拋著媚眼道:“張爺,你這可就偏心了,分明伺候蕭大人的還有奴家,是什麼規矩未情能領賞,奴家就不能了呢。”
包廂中的人都大笑起來,一片歡騰。花未情善於察言觀色,看蕭嵐軒的臉色也曉得他不喜這種煙花之地。若不是給蘇州幾位富商的面子,他定是不會來。
花未情持起酒壺倒酒,手臂一抖,壺嘴便向著蕭嵐軒傾瀉,上好的瓊花釀就全數倒在了蕭嵐軒的身上。蕭嵐軒黑了臉,花未情趕忙賠不是,“未情該死,請大人恕罪。”裝得有模有樣。
柳青急忙用手上的帕子給蕭嵐軒擦身子,還趁機揩盡油水。蕭嵐軒擋住柳青的手,沉聲道:“不必。”
在場的富商都齊齊看向了這邊,見蕭嵐軒不悅他們臉色也好不到哪裡去。花未情看著蕭嵐軒道:“弄濕了大人的衣裳,是未情的錯,未情給大人賠不是,還望大人大人不記小人過。”
蕭嵐軒擺了擺手,“罷了。”
花未情繼續道:“不如大人隨未情來房裏,未情替大人將衣裳烘乾。”
在座的富商聞言笑著道:“喲,這小倌可真會伺候。”
蕭嵐軒正要推脫,花未情對他眨了眨左眼,蕭嵐軒便應了下來,轉頭對其他人拱手道了句失陪便隨他出了包廂。
三樓左拐第二間便是花未情的寢房。花未情開了門,對蕭嵐軒做了一個請的手勢,“大人請。”
蕭嵐軒進了房,花未情轉身合上門。
“方才你是故意的。”蕭嵐軒冷著聲音問。
花未情不否認,“大人看出來了。”
“為何要這麼做?”
花未情踱了幾步到他身邊,“大人並不喜歡方才的場合,未情也是替大人尋個離開的合適理由罷了。”
蕭嵐軒挑眉看著他,“你怎知我不喜歡?”
花未情溫潤一笑,“猜的。”
蕭嵐軒看著他臉上那抹溫潤的笑,竟有一時怔愣。花未情走到他的面前,身高上與他相差無幾,抬起手輕撫了撫他胸口大片的酒漬,“怪我沒把握好,灑了你一身。”
蕭嵐軒看著他低下去的眉眼,心不覺漏跳一拍,花未情抬眸對上他看過來的視線,“脫下來罷,等會喚人拿去烘著,一刻鐘便能幹。”
他偏開眼,道:“不打緊。”
花未情卻已將他白色外袍寬了下來,“怎會不打緊,都濕了這麼大片,穿著如何舒服?”
蕭嵐軒站著任他寬衣,花未情為他解了腰帶,取下他隨身的玉佩,覺著眼熟便放在手心仔細一看,猛然抬頭,對他道:“這玉佩,你竟還帶著?”
蕭嵐軒臉上一滯,眸中燃起一抹複雜的情緒。花未情輕笑一聲,若不是這玉佩,他定是不記得十年前的那一段故事。
十年前,蕭政庸五十大壽,他隨莊南慶上京祝壽。在蕭府後院裏四處遊蕩時正遇上了蕭家小公子,見他長得好生漂亮便過去搭訕。教他玩色子,教他鬥蟋蟀,捧著人家的臉說:“你長得可真好看,讓我親一口好不?”
蕭嵐軒紅著臉點頭,莊慕寒毫不客氣地湊過去咬著人家的唇瓣,舔幾口,末了將隨身玉佩送了給他,“這可是我的傳家寶,世上就只有這麼一塊,你好好收著,可別不見了,知道不?”
原來,自小便是個風流種,處處留情。
回想起那件事,花未情失笑道:“你可知,當年把這玉佩送了給你,回家還被娘親訓了一頓,她說這玉佩自我出身便帶著,怎的這麼輕易就送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