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多事•之秋
花未情這些日協助大理寺卿和刑部辦理聚緣樓投毒案,已將事發當日誤入主樓的其他兩個人查了出來,也確認並不是他們所為,除了那位夥計口中的藍衣公子。
如今,藍衣公子卻是蕭召昀,而正巧的是蕭召昀又被殺害,且移到桃園。顯而易見是想要嫁禍給蕭嵐軒,但那人並沒想到花未情的夥計認出了蕭召昀就是那日進了主樓的人。
蕭召昀被刑部定為聚緣樓投毒案的最大嫌疑人,並初步推測蕭召昀的死是畏罪自殺,亦或者是還有幕後黑手。好在,再怎麼推測,也沒有懷疑到蕭嵐軒的頭上。
花未情倒是想直接讓官衙上陸府抓人,但死無對證也只能任其逍遙法外。
蕭府好幾日都不得安寧,蕭夫人醒來後,神智一直不清晰,哭天搶地,捶足頓胸沒一刻停休,直到累了才會昏過去。
為人娘親,也就這麼一個兒子,像寶一樣捧著,就這麼沒了心裏自然不好受。
蕭召昀的喪禮在蕭府籌辦,蕭夫人得了失心瘋,精神狀態十分差,整日摟著枕頭喊著自己兒子的名字,說著蕭召昀小時候的事,又哭又笑,全然沒了理智。
蕭家今日發生太多事,蕭政勳一夜之間頭髮白了數根,近日也有了要帶著夫人回蘇州故鄉落葉歸根的打算。
蕭家祖籍蘇州,當年乃蘇州巨富,且為天下之間無人敢於蕭家比富。後蕭嵐軒的爹蕭政庸分出一半家產贈給朝廷充當軍需,緩解但是軍餉緊缺不說,還士氣大增。朝廷大捷便封蕭政庸為國公,蕭家得了皇上親封的爵號才從蘇州遷到京城。
如今,已然過去三十幾載。
蕭嵐軒以蕭家家主名義托官衙全力追查真凶,勢必將幕後黑手揪出來。聚緣樓投毒案與蕭召昀的命案有千絲萬縷的聯繫,刑部、大理寺卿以及官衙便將兩案合在一起調查。
花未情已下令讓花氏和蕭氏名下所有商號都提高警惕,萬不可讓人再做手腳。
那一日,花未情剛去了京城西郊的店鋪查探,並將早已準備的一些銀針交給管事,讓管事必定將飯菜茶水等物檢查檢查才能呈給客人。
折返時,在繁華街道上,挑起了馬車簾子往外看,卻意外看到了一個熟面孔。那人雖然頭髮淩亂,衣著襤褸,但花未情卻認得出他。那是同他一起成長大的弟弟,也是前世奪他家常將他殘害致死的仇人。
花未情叫了停,在遠處挑著簾子觀察他的一舉一動,他看到那人窩在角落,斷了一條腿,狼吞虎嚥地吃著一個沾了灰的饅頭。
花未情眼裏泛紅,他是恨莊易璃,恨得入骨,但這一世的復仇卻從來沒想過要將他置於死地。莊易璃心狠手辣,卻也是同他一同長大的弟弟,在莊易璃暴露本性之前,他們像所有親兄弟那般。
如今看他這個模樣,雖然是他咎由自取,抑或是罪有應得,花未情心裏卻疼痛不止。放下了簾子,花未情讓車夫過去將一錠銀子放在莊易璃面前,而後乘著馬車離去。
陸府。
陸逵慵懶地靠在躺椅上,手上轉著兩個黝黑的琉璃珠,琉璃珠碰撞間發出輕微聲響。較暗的陰影裏,站了陸府管家,他弓著身子道:“東家,刑部和大理寺卿對這件案子揪著不放,小的怕他們會查出點什麼?”
陸逵驀地睜開眼睛,一雙眼睛泛著戾氣,“若不是你辦事不利,留下疑點,事情又怎會到今日這種地步。”
管家身子抖了抖,“小的該死。”將屍首移至蕭府桃園,意欲嫁禍蕭嵐軒,卻怎麼也沒想到蕭召昀會被聚緣樓的夥計認出來。
陸逵輕蔑地瞟了他一眼,繼而緩緩閉上眼睛,“你再去辦一件事,若這件事在辦不好,那我這陸府,你也別呆了。”
管家額頭沁出一層薄汗,陸逵這話表面上倒也沒甚,但他知道陸逵太多秘密,不呆在陸府那極有可能就呆在地府,他心裏明白。抹了抹額頭的汗,管家幹著嗓子道:“東家請吩咐。”
蕭府。
自從蕭召昀離世後,蕭夫人整日神志不清,時而哭哭啼啼,時而傻笑不止,菊園的下人都對她敬而遠之。蕭政勳近日忙著打理回蘇州的事,也沒空隙去照顧自家夫人。
蕭夫人摟著蕭召昀的枕頭,靠坐在蕭召昀睡過的床,一雙腫起來的眼睛眼神潰散,小聲呢喃著:“昀兒,我的昀兒,乖,以後再不會有人敢欺負你……”
她就這麼靠著床邊,呢喃到深夜也不歇息,先前負責看著她的丫鬟早已去歇下,留她一人在這裏。突然,房裏的燭火被一陣陰風吹熄,紙糊的窗砰地一聲打開,房中的簾子迎著風鼓起,蕭夫人兩眼放光,抱著枕頭站起來,“昀兒,我的昀兒,你在哪?快出來見見娘親……”
陰風陣陣地吹,沒了燭光的寢房裏朦朦朧朧只能見到事物輪廓,蕭召昀並沒出現,反倒是有他的聲音,故意拉長的聲音在四周飄蕩,“娘,娘親,孩兒死的好慘……”
蕭夫人眼淚啪啪地掉,“娘親知道,昀兒,娘親知道……”
“娘親,你一定要為我報仇,不然,孩兒懷著怨氣,在陰間地府也不能轉世投胎。”
蕭夫人沙啞的嗓子,“昀兒,你快出來,出來見見娘親!”
“娘親,你快答應孩兒。”
“好,好,娘親答應你,娘親一定會為你報仇!”
“娘親,你記著,孩兒是被蕭嵐軒害死的,是他害死了我,你記著,一定要給我報仇,不然孩兒就要永生永世做孤魂……”
“恩恩,我記著,我一定記著!”
過後,一切歸於平息,蕭夫人抱著枕頭跪坐在地上,口中小聲呢喃,“娘親一定會給你報仇……”反反復複地呢喃。
翌日,陽光燦爛,正巧趕上蕭逸塵五歲生辰。前些日太多事情發生,也沒留意,還是昨晚花未情突然想起的,蕭嵐軒卻忘了個乾淨。
魏靈溪一大早就來了桃園要給蕭逸塵慶生,也只有他一直放在心上,就連花未情的生辰他也都記著。
兩夫夫沒來得及給兒子準備生辰禮,花未情為了彌補,用了早膳就出門給兒子挑生辰禮去了。
魏靈溪送給蕭逸塵的是一套他珍藏已久的文房四寶,蕭逸塵這孩子十分好學,年僅五歲便能背誦上百首詩詞,跟蕭嵐軒小時候十分相像。花未情對這一點倒是很欣慰,塵兒長得像他,卻不像他小時候那般懶散。當年他五歲時也只是會背些風月詩詞,連筆都不會抓。
魏靈溪過來給蕭逸塵過生辰自然是要留下用膳,中間空閒下來的時間便教蕭逸塵寫字。書房裏,五歲大的蕭逸塵坐在魏靈溪的腿上,魏靈溪面攜淺笑,十分耐心地教他一筆一劃地寫毛筆字。
魏靈溪的那一手字寫得十分有風骨,絲毫不比史上留名的書法家遜色。若是蕭逸塵能學得他的那一手字,那世上也沒幾個人能與他的字媲美。
蕭嵐軒在窗外看著魏靈溪手把手教著蕭逸塵寫字,想起小時候,他常常溜到梅園,魏靈溪也是這般耐心地教他寫字。那時,他還不曉得這位美貌男子是他的親爹爹,但卻從心底裏喜歡他,喜歡的程度甚至超過了對他的爹娘。
所以,當十六歲知道真相時,他並沒覺著不可接受。
察覺到外面有人,書房裏的魏靈溪微微偏頭,看著窗外的他,莞爾一笑。
蕭嵐軒這才回過神,回了他一個笑。魏靈溪讓蕭逸塵自己一人在書房練字,說先出去一會兒,很快回來。
蕭逸塵聽話地繼續練字,一身青衣的魏靈溪出了書房的門,看著已到門口的蕭嵐軒,“軒兒,過來。”
“嗯。”蕭嵐軒尾隨。
桃園的桃花凋謝得差不多,只偶爾在枝頭綠葉間尋得一兩朵,再過幾日,花長出了青色果子,那這僅有的幾朵花也會不見蹤影。
“這些日你忙進忙出,可要注意著身子。”
蕭嵐軒輕抿著唇,“孩兒知道。”
“對了,近日可還會害喜?”
“倒是比先前好了許多。”近日太多事,他也沒顧及,再說這些日也習慣了噁心反胃,沒怎麼理會。
兩父子在栽滿桃樹的院子裏邊走邊聊,一白一青的身影,無論從何種角度看,也不像是兩父子,更像是兩個相交甚深的知己。
魏靈溪在院子裏設得石桌坐下,給蕭嵐軒把了把脈。收回手,魏靈溪道:“脈象倒是平穩,但還是不能懈于調養,安胎的藥不能落下。”
蕭嵐軒點了點頭,“嗯。”
魏靈溪起身,語氣平緩道:“塵兒還在書房等我,我先回去,你也先去忙你的。”
蕭嵐軒也起身,“好。”
魏靈溪剛要走,此時身後一個陰森的聲音響起,“嵐軒。”
蕭嵐軒和魏靈溪一齊回頭,看到的是端著託盤的蕭夫人,他臉色憔悴,但妝容卻十分整齊,看不出平日裏的瘋癲。
蕭嵐軒看著他道:“叔嬸有事?”
蕭夫人笑了笑,“也沒甚事,就是覺著我們一家子這些年給你添了不少麻煩,心裏過意不去。”他端著託盤再上前一步,“看,這是我給你專門燉的湯,你喝了罷。”
蕭嵐軒只覺得莫名其妙,這些年並沒覺著她有甚過意不去的,“叔嬸客氣了。”
“來,你快將參湯喝了,我燉了好幾個時辰的。”
“叔嬸好意我心領,參湯我就不喝了。”
站在蕭嵐軒身邊的魏靈溪察覺那參湯的味道及顏色不對,正想提醒蕭嵐軒,沒想到蕭夫人雙手一鬆,手上的託盤掉落在地,右手從左袖中抽出一把匕首,他們相距不遠,蕭嵐軒察覺時已經來不及閃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