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在等大夫來時,曲沁想了很多。
當時發生那些事情時,她整個人渾渾噩噩的,當時被人下了藥弄進麗景院,被異性侵犯,這對她的傷害無疑是刻骨的。後來她便被留在了平陽侯府,關在她和妹妹居住的這處院子裡,那時候妹妹已經和紀凜定親了,因為這件事情,他們硬生生地將妹妹送回了曲家,生怕她和妹妹透露了什麼,毀了平陽侯府的名聲和當時隱瞞下來的事情。
為了那幾位皇子的名聲,眾人對此閉口不言,卻將所有的傷害都轉移到她身上,認為她才是該死的,她應該不堪受辱而死,或者是畏罪而死才對。
最後,還是妹妹在駱櫻的幫助下,想方設法地過來看望她,然後幫她弄清楚當時的事情,以及眾人的打算。
當知道舅舅們的打算,她幾乎崩潰。
比起作為男人的五皇子,世人對他尚有幾分寬容,對她則是一副她應該以死謝罪的姿態。當時寧王也來了,寧王不管對錯,第一時間將這事情鎮壓下來,沒有並未像今天那樣來了那麼多人,可是她當時依然覺得生不如死,被那些男人用那種像看下.賤女人的眼神輕視,後來嫁進五皇子府後,被丈夫羞辱、被知情的妯娌瞧不起……
可是憑什麼她什麼都沒有做,她就應該去死?五皇子厭惡她,認為是她的出現壞了他的計劃,認為她孃家式微,又被平陽侯府放棄的棄子,對他沒有絲毫的助益,甚至想逼著她到莊子去養病,將五皇子妃的位子騰出來。
當時對五皇子的逼迫,她很冷靜地答應了,轉身卻進宮去尋皇后作主,然後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穩穩地把持住五皇子府,讓五皇子對她恨得咬牙切齒,卻不敢輕易對她動手。
可是最後她仍是輸了,破敗的身體不堪負重,被五皇子趁機強行送到了莊子裡,並且不讓任何人去探望她。不僅她輸了,連弟弟的命也輸了,若非當時妹妹已經和紀凜定親,有紀凜護著,怕妹妹的命也保不住。
他們對她可真是夠絕情的,明知道她是受害者,竟然要趕盡殺絕,就因為她是當時恰好被人陷害進了圈套,成為五皇子身上的汙點。平陽侯府根本不關心她的死活,對她被送去莊子之事沒有任何反應。
想到這裡,她的眼淚流了下來。
後來,是妹妹想方設法找到她,而在她在病情加重時,是紀凜想辦法請求明方大師出手,才讓她多活了一年。
「啊啊……」
她擡頭,看到床上依然在默默地流淚的少女,此時她竟然連哭出聲也做不到,只能發出模糊的泣音,和那時的她如此的相似,明明不是自己的錯,卻因為藥物的原因,甚至無法開口為自己辯解,只能默默地承受這一切。而他們明明知道她的不對勁,卻沒一個人想到要給她找大夫,讓她為自己辯護一聲。
說到底,事情已經發生了,他們並不需要她辯解什麼,只要肯定是五皇子酒後失德,能給五皇子添個麻煩,教訓平陽侯府就夠了。甚至也不能讓她辯解,免得扯出其他皇子,壞了他們的名聲。
所以,就因為她是女子,活該她受這些罪。
她恨的不僅有罪魁禍首的五皇子,也恨促成這件事情的大皇子,還有冷眼旁觀、順水推舟的三皇子。他們都不是好東西,不過是仗著投個好胎、有個好身份罷了。
想到這裡,她又冷笑一聲,投了好胎又如何?上輩子她死前,聽說皇上終於封了太子,那些皇子爭了幾年,卻只能為他人作嫁衣罷了。還有她留給紀凜的東西,讓紀凜輔佐太子、拿捏那些皇子足以。
半晌,她拿帕子擦了擦臉,那些都已經過去了,在她重新回到這個世界後,她便不打算再摻和皇家之事,守護好自己的家人便可。
將自己收拾妥當,她看向床上的少女,拿帕子給她擦乾臉上的淚,見她直勾勾地看過來,輕聲道:「你別怕,都過去了。」
席姿愣愣地看著她,張了張口,發現自己依然發不出聲音,不禁急得滿頭大汗,可是身體依然軟綿綿的動彈不得。
「別急,等大夫來了,很快便會好的。」她繼續柔聲安慰道。
就在她說著時,大夫過來了,駱大少奶奶親自將人領了過來。
曲沁坐到房裡的屏風後頭,丫鬟將帳幔放下,只露出席姿的一隻手腕。她坐在屏風後,聽到駱大少奶奶和大夫說的話,那大夫顯然是知道大戶人家一些陰私之事的,這一診脈,臉色變了變,面對駱大少奶奶的詢問,頓時有些吱唔。
駱大少奶奶心知有異,不好當著席姿的面詢問,便將人叫到外頭。
曲沁也走到門後,湊著耳朵傾聽。
「大少奶奶,那位姑娘被人下了一種……咳,是助興用的藥,能使女子通體無力發軟,由人擺佈,男子吃了無甚大硬,發了邪火就行了,只是這藥對姑娘家而言,極傷身子……」
駱大少奶奶聽後又羞又急,見大夫低著頭,知他此時也是極為尷尬的,忙讓丫鬟陪大夫去隔壁寫方子開藥。
曲沁走出來,神色平淡,無視了駱大少奶奶臉上的異樣,問道:「大表嫂,大夫可靠麼?」
駱大少奶奶知道她為何這樣問,忙道:「你放心吧,這位李大夫常進府來給府中的僕婦丫鬟治病,我今兒是藉口府中丫鬟生了病讓人請進來的,不會有人發現的。」說著,她忍不住又看了面前的少女一眼,低聲道:「沁兒,老實和我說吧,若是咱們不過去,席姑娘……」
「大表嫂心裡已經明白了,何必讓我說?」曲沁冷淡地道。
駱大少奶奶有些尷尬,勉強地道:「今兒的事情多虧你了,如果席姑娘真的在咱們府中出事……」
景德侯府定然不罷休,雖然他們無法怪罪那幾位皇子,可是會遷怒平陽侯府,若是兩家交惡,幾輩子的交情就這麼沒了,對平陽侯府的影響極大,更不用說讓人可以拿著這件事情來要脅平陽侯府,指不定連老太爺手中的軍中人脈最後也只能乖乖地奉上去,屆時無論哪位皇子得了,駱老太爺都會在皇帝心中的印象大打折扣。
想到這裡,駱大少奶奶心裡倒抽了口氣,覺得設計今天這事情的人恁地歹毒,就不知道是出於哪位皇子之手。
「大表嫂,席姑娘就交給你了,我先回外祖母那兒,省得她老人家擔心。」曲沁說道。
駱大少奶奶還沉浸在先前的推斷中,一時間有些愣怔,聽罷朝她點點頭。
曲沁看了她一眼,便轉身離開。
接下來的事情,便不用她來擔心了,那是平陽侯府的事。
所以曲沁走得很乾脆。
駱大少奶奶知道席姿的身份,不敢讓席姿在平陽侯府出什麼意外,便著丫鬟去和婆婆說一聲,吩咐道:「你去和大夫人說,我身子不適,不能去伺候了,讓她老人家見諒。」
丫鬟應聲而去。
駱大少奶奶除了吩咐丫鬟去駱大夫人那兒,也讓人去將駱櫻找過來。今兒景德侯夫人也在,席姿發生這些事情,如何都瞞不過去的,她得先作好安排,將景德侯府的怒氣壓至最低才行。
在她一一安排時,便見丈夫滿頭大汗地趕了過來。
「相公,那邊怎麼樣了?」駱大少奶奶緊張地問道。
駱承嗣喘了口氣,說道:「寧王過來了,祖父也在,就看他們怎麼商量這事情了。對了,我還沒問你,你是怎麼發現當時的事情的?」他被妻子讓人叫過去時,並不知道麗景院中發生的事情。
駱大少奶奶遲疑了下,仍是決定將駱櫻叫她過去,然後和曲沁如何進了麗景院,趁人不注意時讓麗景院中伺候的粗使婆子幫忙將人弄出來的事情說了一遍。說完,果然見丈夫一臉震驚的模樣。
「他們難道是想要將席姑娘……」駱承嗣臉色漲得通紅,滿臉憤怒。比起妻子,他當時見到幾位皇子的表現,更明白他們的打算,一時間對那些天家皇子充滿了憤怒。
若是今天這事情設計成功,席姿便是犧牲品,不管景德侯府願不願意,都要被扣一個教女無方的罪名,平陽侯府不僅要和景德侯府交惡,甚至老太爺為了平息這件事情,不得不做出讓步,最後不管誰得了好處去,平陽侯府就是那個損失最慘重的,其他人根本沒有丁點的損失。
「相公……」
駱承嗣按捺住怒意,對妻子道:「這事情你做得對,阿櫻和席姑娘平時玩得好,先讓她過來幫襯一下,等會兒母親過來,和母親商量一下怎麼應付景德侯夫人的怒氣吧。」想到後續的一堆事情,駱承嗣十分頭疼。
又匆匆地交待了妻子幾句,駱承嗣再次匆匆忙忙地離開了,前院那邊的事情還不知道如何,他是因為事前得了妻子的吩咐,才會過來看看,沒想到會知道這些。
駱承嗣離開不久,駱櫻也過來了。
駱櫻帶著席姿的丫鬟秋照一起過來。
當她看到席姿時,眼淚掉了下來,恨恨地打了她肩膀一下,罵道:「你怎麼這麼笨?那紀暄和就這麼好,讓你不顧危險地跑過去?這下子被人設計了吧?」
席姿雙眼紅紅的,啊了一聲想說什麼卻說不出來,秋照看到自家小姐這樣子,也開始抹起淚來。
*****
看到駱櫻被駱大少奶奶派來的人叫走後,曲瀲心中不禁一鬆。
應該事情有什麼眉目了,就不知道席姿現在如何。
雖然不知道席姿現在如何了,但曲瀲知道自己現在在平陽侯府是客人,無論發生什麼事情,能不湊就不湊,所以和祝蒹很安份地坐在原地,等她姐過來領人。
駱櫻走後,過了兩刻鐘左右,果然看到曲沁過來了。
「姐姐!」
「阿沁!」
曲瀲和祝蒹此時十分熱情,馬上迎過去,一人一邊拉住她。若是平時,曲沁會覺得好笑,剛才卻是回想了上輩子很多事情,有些力不從心,笑容也有些勉強。
「怎麼了?是不是發生什麼不好的事情了?」祝蒹關心地問道。
曲瀲沒說話,而是瞅著她,等著她開口。
曲沁看著兩人,然後伸手摟了摟妹妹嬌小柔軟的身子,笑道:「我沒什麼,見到你們真高興。」然後又摸摸妹妹的臉,誇獎她今天很乖,沒有亂跑,甚至將祝蒹一起拘在這兒,沒讓她亂跑。
曲瀲滿頭黑線,她覺得曲沁今兒一定是受了很大的刺激,不然不會表現得這般感性,連習慣她那種內斂從容的祝蒹都被嚇了一跳。
因有祝蒹在,曲瀲也不好問先前的事情,只得陪她們坐在水榭裡。
等時間差不多時,今兒來拜壽的客人紛紛告辭歸家了。
季氏親自過來尋她們,有些憂心地道:「先前也不知道發生什麼事情了,老夫人中途離席,後來尚嬤嬤過來說老夫人身體不適,就一直沒有出來。沁兒,你要不要去看望一下老夫人?」
曲沁心道,祖母此時應該在席姿那裡,陪景德侯府的人周旋呢,自然沒空過來了。若是她過去,就算是親外孫女,怕也不好的。
當下便笑道:「母親,不用了,既然外祖母不舒服,我改日再過來也使得。」
見季氏還有些不放心,曲沁忙給妹妹使了個眼色,讓小白花的妹妹去對付同樣小白花的繼母。
果然曲瀲出馬,一個頂倆,很快便將季氏哄得暈頭轉相,手挽著手準備回府了。
祝蒹在後頭看得目瞪口呆,說道:「我可是領教過伯母的纏人功夫,怎地瀲妹妹幾時這般厲害了?」
曲沁瞥了她一眼,心說她妹妹厲害的地方你還沒看過呢,上輩子她被送去莊子養病時,妹妹為了見她,又被人阻止在莊子外時,竟然還去爬莊子的牆,要不是紀凜趕過來,都要給她爬牆成功了。
當時她臥病在床,看到妹妹衣服上的髒汙痕跡和聽完了紀凜輕描淡寫的複述時,當場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