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目送周琅和紀凜離開後,駱櫻忍不住問道:「阿瀲,現在怎麼辦?」
曲瀲的目光一直注視著那兩個少年,心裡猜測著他們的目的,直到他們離開後,方收回目光,無奈地看著她,「能怎麼辦?自然是回去了。」
如果先前她還抱著些幻想,那麼現在看到紀凜和周琅來了,便知道不管麗景院此時發生什麼事情,都已經瞞不住了,這種時候她們怎麼可能還過去?還是乖乖地回去等著吧,反正這種事情也不是她們該出面的。
駱櫻有些煩躁,「可是阿姿她……」
「走了。」曲瀲用力地拉住她,不容質疑。
駱櫻一時間有些失魂落魄,只能乖乖地讓她拉走了。
直到去了楓林院,走過迴廊時,卻見祝蒹迎面走來。
見到她們,祝蒹十分高興,笑道:「你們這是去哪兒玩了?可看到阿沁了?先前她不知道和駱老夫人說了什麼,帶著個嬤嬤走了,現在還不見她回來。」
曲瀲面色如常地笑道:「我也不知道,許是有事情吧。蒹姐姐,你怎麼過來了?」
祝蒹看了眼駱櫻,忍住了想說的話,笑道:「你知道的,我不愛看戲,阿沁又不在,沒人陪我說話,很是無聊,便尋了個藉口下來了。」
最重要的是,她先前去給寧王妃請安時,發現寧王妃面上雖然帶著親切的笑容,但一雙眼睛卻冷冰冰的,似乎頗不喜歡她的樣子。祝蒹也不是笨蛋,坐在那兒好一會兒,見寧王妃愛搭不理的樣子,心裡已然肯定了。
所以,在曲沁走後,她也覺得待得不是滋味,藉口要更衣,便出來了。
說了幾句話後,曲瀲便道:「既然如此,蒹姐姐不如陪我們到前面的水榭稍坐吧,咱們去那兒等姐姐回來。」不管現在事情如何,曲瀲都決定將祝蒹拘在身邊再說,省得她姐又要操心。
祝蒹欣然應允。
到了她們常玩耍的水榭,吩咐一聲下去,自有丫鬟備上茶水點心等物。只是除了祝蒹,曲瀲和駱櫻都有些心不在蔫,只捧著茶喝了口,駱櫻便頻頻地看向水榭外面,根本沒心思說話。
「你們這是怎麼了?」祝蒹很快便感覺到兩人的心不在蔫。
曲瀲笑道:「也沒什麼,是阿櫻的一個朋友出了點事情,阿櫻不放心,所以正在等訊息。」
祝蒹若有所思,很快便聯想到曲沁的離開,難不成是為了這種事情。今天能來平陽侯府給駱老太爺賀壽的姑娘的家勢都是不低的,若是讓客人在平陽侯府出事,不僅平陽侯府的名聲有礙,怕是也要連累得駱老太爺在皇上心中的形象,怕是以前的恩寵都要打折扣。
想明白這點後,祝蒹便知道駱櫻此時為何如此了,頗為體諒。
她們坐了大半個時辰左右,便見駱櫻的丫鬟翠屏回來了。
駱櫻倏地站起身來,忙迎過去,拉住翠屏,低聲問道:「怎麼樣了?」
翠屏看到一眼祝蒹,低聲道:「姑娘,奴婢打聽到了,似乎先前有人看到,席姑娘她就在麗景院……」
駱櫻頓時臉色發白,手腳發冷。
她想起剛才遇到紀凜時,聽他們說,二皇子和三皇子喝醉了,正在麗景院歇息。兩位皇子在那裡,席姿此時出現在那邊,不用想也知道會發生什麼事情,不管怎麼說,席姿一個未出閣的姑娘竟然在那種地方,只會是她吃虧。
就在她拎著裙子要跑出去時,被人拉住了。
「阿櫻,冷靜點。」
她回頭,看到曲瀲平靜的面容,一時間忍不住眼眶發紅,哽咽道:「阿瀲,阿姿那人挺討厭的,但是她再討厭,我也從來沒有想過讓她發生什麼不名譽的事情。如果大嫂和沁表姐她們趕不及……」
曲瀲拍拍她的手,柔聲安慰道:「放心,不會的。」硬是將她拖回了水榭,又對翠屏道:「你再去前面瞧瞧,如果見到我姐姐,告訴她,我和蒹姐姐在這兒等她。」
翠屏應了一聲便去了。
回到水榭,氣氛有些壓抑,祝蒹雖然不知道發生什麼事情,可見駱櫻這主人的狀態不對,秉著非禮勿聽,並沒有冒然詢問,而是看向曲瀲,見曲瀲朝她搖搖頭,便不再多想,沉默地坐在那兒吃點心。
此時,曲瀲其實在想著曲沁兩輩子的事情,想從中尋找出契合點。
現在在麗景院裡的是二皇子和三皇子,二皇子已經娶了皇子妃,三皇子雖然沒有娶妃,但是已在兩年前定下了皇子妃了,不管發生什麼事情,都不可能改變的。所以,如果上輩子她姐姐發生這種事情,身敗名裂,對於重視名節高於一切的姑娘家來說,只有死亡一途。
當然,也可以猜測,駱老太爺不忍心犧牲外孫女,將這事情壓下去了,然後用自己手中的軍中人脈為她爭取一翻,如此也可以將她送進皇子府當個側妃。可是她在姐姐重生之際聽她的意思,似乎並不是側妃,而是堂堂正正的皇子正妃,甚至可以主持一個皇子府中饋,只可惜她身體不好,最後病逝的莊子裡。
那麼問題又來了,二皇子已娶正妃,那麼那裡只有三皇子了,難道是三皇子後來悔婚娶了她姐姐為正妃?想想就覺得不可能啊,皇家既然已經定下皇子妃了,就算沒有娶進門,也不會輕易地更改人選,除非那位皇子妃未進門時就發生什麼意外。
那到底事情是如何的?
曲瀲得承認,自己的腦子又糊了,猜來猜去都猜不中其中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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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曲瀲發散思緒猜測事情的經過時,麗景院那兒的事情也已經結束了。
被妻子通知後,匆匆忙忙趕過來的駱承嗣目瞪口呆地看著床上人,一半的床幔放下來,只能看到擁著被子縮到裡面的一個纖細的人影——看樣子是個姑娘,另一個是坐在床上神色陰沉的少年,幾乎懷疑自己的眼睛。
那是……
「哎呀,五弟今天真是好興致。」
一道薄涼的聲音響起,駱承嗣看過去,卻見是二皇子和三皇子過來了,兩人臉上還有潮些紅,顯然酒氣還沒有散,但看那清明的目光,可見他們並沒有醉到人事不知的地步。而此時,三皇子滿臉譏諷地看著室內,聲音薄涼。
「五弟,你這是……」二皇子神色有些不贊同,皆竟這裡是平陽侯府,竟然做出這種事情來有失德行。
五皇子冷著臉看過來,氣道:「三哥胡說什麼?弟弟可是什麼也沒做,更不明白怎麼一醒來就在這張床上了?」說著,那張俊秀的臉龐變得猙獰,雙目緊緊地盯著出現的兩位兄長。
從他醒來看到躺在身邊的人時,他便知道自己先前所做的事情被人識破了,反而讓自己著了道。現在,就不知道反將他一軍的人是誰了。
想到這裡,五皇子心裡恨得想殺人。
三皇子毫不客氣地諷刺道:「都躺一張床上了,怎麼可能沒做什麼?五弟也別說了,哥哥都知道,想來是五弟先前喝醉了酒,一時把持不住,不過這也沒什麼,年輕人嘛。你放心,等回宮後,哥哥自會稟明父皇,讓父皇給你作主。」
二皇子識趣地沒吭聲,他的生母只是個宮女,沒有母族支援,不像其他的兄弟那般生母出生太高,顯得有些強勢,這種時候,最好保持沉默。雖然他不知道是誰設計了老五,可是心裡卻有些懷疑,以老五平時那種作風,怕是今天他想要設計人不成,反被人給設計了。
正想著,便聽到一陣腳步聲傳來,很快便看到大皇子帶著一群人過來了,就站在門口處。
「怎麼回事?」大皇子威嚴地問道。
五皇子看到這一幕,氣得臉色都青了,眯著眼睛瞥向床內的那少女,雙目閃爍著嗜血的光芒。
「五弟,為兄知道你素來愛胡鬧,可也不能……」大皇子十分無奈的樣子,「裡面的那位姑娘是誰?你既然做出這種事情,就算是你皇子,也該給她一個交待。」
大皇子身後的那群人也紛紛看進來,沉默地聽著,心知五皇子今日之事,不管是自己酒後失德還是被人設計的,這種事情傳出去終究對名聲有礙,甚至會遭到宮裡的皇帝的厭棄。而在平陽侯府出了這種事情,不管平陽侯府是不是無辜的,怕也要名聲受損,駱老太爺晚年名節不保。
人群中,紀凜冷淡地看著,神色冷峻。
周琅探著頭,一副興致勃勃的樣子。
這時,大皇子走進房裡,來到床前,笑著道:「人不風流枉少年,我們知道是五弟一時喝醉了,不過這也不礙事,回宮後自會在父皇面前為你說道一二。好了,讓這位姑娘下來,我們也想瞧瞧未來的五弟妹是誰。」
三皇子聽罷,也笑著道:「大哥可不能這麼說,皇子妃一般是要由父皇、母后過目了才能定下的。」
大皇子斜睨了他一眼,冷笑道:「三弟言重了,我自是知道這道理,不過也不能由著五弟在別人家裡胡來,若是這事傳出去,豈不是要寒了臣子的心麼?」
既然怕寒了人的心,為何要將這群人帶過來,一副嫌不夠熱鬧的樣子?家醜不外揚的道理都不懂,這般激進的心性也想當太子?三皇子也冷笑一聲,別以為他不知道收到訊息時,這位大哥縱使隱藏得再好,也在瞬間露出驚喜的神色,怕是對他來說,下面的兄弟無論是弄倒哪一個,都對他有利的。
眼看他們你一言我一語地就要將事情鬧大,駱承嗣冷汗直流,恨不得直接撲過去,將床幔遮實了。他著實害怕床裡的那位姑娘會是今天來平陽侯府祝壽的哪家姑娘,若真是如此,平陽侯府脫不了干係,後果不堪設想。
就在他焦急中,大皇子身後的侍從上前,一把掀開了床幔,躲在裡面的那姑娘也露出來。
「咦,這是哪家的丫鬟?」三皇子狐疑地道,一眼便看出裡面的少女的打扮,可不是什麼勳貴府的小姐。
駱承嗣眼睛都瞪出來了,下意識地道:「這好像是……」聲音有些澀然,「是舍弟身邊伺候的丫鬟。」
聞言,在場的幾位皇子都面面相覷,連此時作為受害者的五皇子臉色都變了幾變,目光銳利地射向大皇子和三皇子。
按他的計劃,本應該是趁著三皇子喝醉了,去那邊花園裡隨便弄個貴女過來的,到時候只要讓人瞧見兩人躺在床上,三皇子有嘴也說不清了。可誰知道他被人將了一軍,反而喝得迷迷糊糊之際,被人悄悄地弄過來了。能做到這一步的,他可以相信定是今日來的幾位兄長之一,不是大皇子就是三皇子,二皇子沒那膽量,四皇子素來和他交好,不會害他。
不過,聽到駱承嗣的回答,五皇子鬆了口氣,只是個丫鬟那就簡單了。當下他站了起來,一把將那驚恐的丫鬟拖了下來,然後一腳踹過去。
那丫鬟身體撞到了房裡的一張八仙桌上,哇的吐了口血,軟綿綿地倒在地上,不知生死。
駱承嗣被五皇子狠辣的舉動弄得頭皮發麻。
其他幾位皇子冷漠地看著。
門口邊上那些隨大皇子過來的人忙縮起腦袋,不敢招惹這群皇子,果然是一群煞星。
就在這時,麗景院門口傳來了聲音,原來是寧王和駱老太爺來了,眾人心中一凜,忙迎過去。
紀凜站在人群中,目光滑過室內那幾位皇子的臉龐,然後又看向寧王等人,微微垂下眼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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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沁從麗景院旁的一處假山洞裡拐出來,轉身道:「大表嫂,人已經走了,快出來。」
駱大少奶奶走了出來,她身後跟著兩個丫鬟,那兩個丫鬟扶著一個穿著桃紅色的比甲、比甲上鑲著葡萄纏枝紋錦襴邊的少女,那少女雖然醒著,但是渾身虛弱,連站立也做不到,只得軟綿綿地由著兩個丫鬟扶著。
她擡頭看向曲沁,又看向駱大少奶奶,眼淚一顆一顆地掉了下來,卻發不出哭泣的聲音。
駱大少奶奶和曲沁都沒有空顧及她,她們看了眼熱鬧起來的麗景院,趁著人都被吸引過去時,忙帶著那虛弱的少女走了。
「先將人安排到我和妹妹住的院子吧。」曲沁說道,她和曲瀲常來駱家小住,所以有專門的院子,在她們未出閣之前,都會一直保留,這也是外祖母對她的一種寵愛。
駱大少奶奶也知道此時沒好去處,便點頭,匆匆忙忙地帶著她們走了。
等到了地方,駱大少奶奶對曲沁道:「沁兒,席姑娘身上可能被人下了藥,也不知道對身體有無害處,我看得找個大夫過來瞧瞧。」
曲沁面色有些沉,心裡冷笑連連,怎麼會沒有害處?若是沒有害處,她上輩子就不會年紀輕輕地就去了。那些人好狠毒的心腸,自己要陷害人,卻拿她們這些無辜的女子來陷害,就算是皇子,酒後失德也是頗重的一個罪名,況且失德的物件還是勳貴府的姑娘。
「先去請一個吧,悄悄地請。」曲沁說道,若是再不及時請個大夫來,席姿這輩子也要毀了,如果她上輩子那樣。
駱大少奶奶這會兒對曲沁有些刮目相看,特別是剛才在麗景院曲沁沉著的表現,將席姿救出來時乾脆利索的舉動,都讓她覺得這位表妹不簡單。
等駱大少奶奶去安排時,曲沁便坐在床前,看著床上虛弱地流淚的席姿,心頭有些輕鬆,又有些不是滋味。
她終於避過去了上輩子的災難,也救下了要替代自己的另一個無辜的姑娘,心頭的大石落地,讓她整個人都輕鬆起來。
可是心裡仍是有些不是滋味。
憑什麼那些人如此狠毒,最後卻仍是逍遙自在,什麼事情都沒有,反而是她們受苦?
上輩子,她事後才知道,原來五皇子是要設計大皇子和三皇子,讓他們在平陽侯府做出酒後失德之事,如此可一箭三雕,毀了大皇子和三皇子和名聲,也給喜歡上躥下跳、左右逢源的平陽侯府一個教訓。
卻不想大皇子早有準備,反將了一軍,因為她恰巧經過那個花園,被人當場弄暈捉過去,然後下了藥,和同樣被下藥的五皇子成了好事。
五皇子清醒後憤怒不已,將氣發洩在她身上,對著她當胸踹了一個心窩子,讓她當場吐血,加之那藥物沉澱在身體裡,生生地折了她的壽,讓她只能活到二十歲便夭折。
因為種事情發生在平陽侯府,極為不光彩,外祖母當場暈厥過去,幾位舅舅為了平陽侯府的名聲,想要將這件事情壓下,做出她不堪受辱自盡的模樣。最後卻是外祖父制止了幾位舅舅,他親自進宮請罪,不知道外祖父和皇帝談了什麼,皇帝最後給她和五皇子賜婚,讓她成了五皇子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