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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威脅群體庇護協會》第73章
74-淺灰純白

  約翰隱隱覺得克拉斯有什麼地方不對勁。

  不過,人類本來應該變得很快才對。以前父親也這麼說過:當你活過第一個百年,結識新的人類朋友時,你會漸漸覺得他們變化非常快,無論是外貌還是心態。

  分別三年,克拉斯在外貌上倒沒有什麼變化(如果他的指甲都不會生長,那麼也許他真的不會變了),他一個人離開西灣市生活了三年,不管這三年是順利還是坎坷,他的精神狀態肯定會有些改變。

  若橫向比較,其他人的變化也很明顯,比如卡蘿琳似乎也沒有過去那麼殺氣騰騰,洛山達在愛情上變得更小心……約翰自己也是,他還記得自己第一次打開協會網站時的心情,而現在他已經在帶實習生了。

  他思考的結論是:因為我對克拉斯懷有比較複雜的心態,所以才有這種感覺。

  在沙盤空間裡,即使是白天約翰也能自由行動,完全不會因為陽光而不適。隨著幾人深入,森林裡的景觀逐漸改變,熱帶植物逐漸過渡為白樺,現在又變成了寒帶針葉林。植被變化,但氣溫卻恆定,此類細節能夠時時提醒人們這世界並非真實。

  沙盤世界中的生物密度遠不及真實世界的大,隨著它們的死亡或出逃,森林與原野變得越來越安靜。幾小時內,約翰目睹了「始祖鳥被觸手籐捕捉」、「花精主動靠近尋求保護飛進馬克的背包」、「會講阿拉伯語的田鼠同意離開這個世界」等等。

  約翰數次想把注意力集中在田鼠或者別的什麼上,但都失敗了,他無法不去在意克拉斯身上的變化。

  克拉斯說話的聲調、思考時的眼神都沒有變,可約翰就是莫名地覺得他變得……鋒利了很多。「鋒利」這個詞有點模糊,除此外約翰又想不出更準確的形容。

  也許是偶爾的微表情和以前有些不同?或者是因為克拉斯從調解員變成自由驅魔師,工作方式不同讓他的氣質有所改變。

  黃昏時,約翰心中的疑問膨脹到了頂點。

  斜陽中的森林暗影搖動,他們靠近一池裂谷中的潭水。潭水很淺,目測不到一臂深,水中和潭邊到處是動物的屍骸。

  阿麗特打開地圖,說這裡住著一隻怪物,是參照真實不死生物做的邪靈。

  它用幻聲來引誘生物靠近,之後就撲上去吸乾它們的生命力。不過,外來的成年人類幾乎不會被影響,據說是因為成年人的耳朵聽不到它發出的聲音,就像互聯網上的「看你能聽到幾赫茲」測試似的。

  「天哪……你們都聽不到?」約翰看著屍骨纍纍的池邊,「也許因為我是血族吧,我能聽到那個聲音,從很遠就聽到了,幸好阿麗特事先介紹過這個地方……有東西在唱歌。」

  「唱的是什麼?」克拉斯問。他的肉體仍是人類,所以他聽不到。

  約翰有點走調地跟著唱:「請她為我找到一畝土地,歐芹、鼠尾草、迷迭香和百里香……」(注1)

  「《斯卡布羅集市》?」阿麗特撇撇嘴,「這歌一點都不恐怖……」

  「本來就不是為了恐怖吧?」約翰說,「也許它更像賽壬的歌,美麗而致命什麼的……」

  據說,原本設計的潭水裡只有一個邪靈,隨著屍骨增多,有不少活物都被轉化為邪靈。

  在現實中這不可能發生,邪靈的轉化很複雜;可誰叫這裡是沙盤空間呢,在總體法則貼近現實的基礎上,細節都遵守設計者指定的規則。

  克拉斯掏出銀筆,開始繞著水潭寫東西。他靠近時,水潭一陣波動,水面中浮現出密密麻麻的邪靈身體,有的狀如生前,也有的是骷髏或肉塊。

  只有恢復真知者之眼的克拉斯能看到,約翰和兩個人類都看不見這些,他們只能看到水面顏色變深,像被煮沸一樣翻動。

  克拉斯叫人類退遠些。即使身在沙盤空間,他也不確定人類靠太近是否會被傷害。而克拉斯不擔心這個,畢竟他的靈魂是另一種東西。

  他叫約翰來幫忙。約翰並不懂這個法術,根據克拉斯提示的方向規律與必要字元,他可以輔助克拉斯完成細節。他從另一端開始書寫,負責外圈,直到和克拉斯負責的內圈都閉攏。

  大概因為約翰屬於不死生物,所以池中的靈魂們對他毫不關心,仍不停嘗試著包裹克拉斯。它們疑惑地發現自己無法觸及這個人類,明明幾乎將他完全包裹住了,卻沒法滲透入他的身體。

  克拉斯沒把自己眼裡看到的說出來。法陣完成後,他向約翰要來了那把銀色馬刀。

  鋒利的光芒令邪靈們一凜。克拉斯嘴唇輕輕翕動,用很小的聲音念動咒文,並沿著法陣邊緣用銀刃在字符上切割。

  利刃在法陣上擦出明亮的火花,同時,一個邪靈發出高頻的嘯叫。

  約翰條件反射地捂上耳朵,這聲音對他而言簡直像是用指甲狠狠地刮玻璃黑板。

  火花被鋒刃撕裂的瞬間,邪靈在另外三個人眼裡也出現了。只不過時間很短,不足一秒,接著它就在慘叫中被分解。

  每點亮一個火花,克拉斯就緊接著刺穿它。潭水中邪靈的嘯叫此起彼伏,它們瘋狂地湧向克拉斯,卻拿他無可奈何。也有幾個轉而想攻擊距離較遠的人類,它們還沒能靠過去,就已經被魔法毀滅。

  潭邊和水下的屍骨漸漸開始凋朽、碎裂。土地上的那些化為粉末飄散,水中的則呈現一片渾濁。

  克拉斯的動作利落而準確,深色袖口下白的手腕並不強壯,此時卻透著不容反抗的壓迫感。

  約翰終於發現是哪裡不對勁了。

  他很確信,這絕不是自己的錯覺。

  他想起阿特伍德老宅。協會不得不毀滅那些幽靈,即使它們中有些其實是受害者。當時克拉斯看起來肅穆而凝重,他不喜歡做這種事。

  如果說阿特伍德老宅事件特殊,不能拿來參照,那麼約翰還能想起更多次和克拉斯搭檔的經歷。

  他們面對過本性善良但行為危險的生物,也對付過確實邪惡狂暴的東西,無論是面對什麼,克拉斯都喜歡主動嘗試別的方式,他的眼神中毫無憎惡,更多的是無奈。

  而現在不同。克拉斯的施法手段和過去一樣熟練,甚至更熟練了,逐一毀滅邪靈的動作毫不猶豫,甚至身體語言中還有點……迫不及待。

  想到這些,約翰找機會問了他幾句話,比如是否能和池子裡的東西溝通。

  克拉斯說沒辦法,邪靈們是被設計出來的邪惡虛體,就像巨蝠人的任務就是殺生與掠奪一樣,這裡的邪靈們沒有過去,沒有未來,沒有思想,它們只能被消滅。

  從道理上看,克拉斯說得一點錯都沒有。但約翰就是覺得這不對。他承認克拉斯說的是事實,問題是,會迅速做此判斷、動手極為乾脆的人卻不像「克拉斯」。

  事情結束後,克拉斯把銀色馬刀的鋒刃收回,還給約翰。約翰就這麼愣愣地看著他,讓他有些不自在。

  「怎麼了?」

  「沒什麼,只是有點吃驚……」約翰仍不太確定,也許一切都是自己的心理作用,「我沒見過你用剛才那個法術,效果挺嚇人的。」

  克拉斯看向水潭,英格力公司的人正翻弄著化為粉末的骨頭嘖嘖稱奇。

  「對付被地點禁錮的靈體時特別好用,」他說,「如果目標能活動的範圍太大就不行了,用來消滅死守在房子裡的東西正合適,以後我可以教你這個。它非常有效率,能快速殺死虛體生物。」

  約翰湊近他,微微瞇起眼睛:「克拉斯,你怎麼了?」

  「什麼?」克拉斯不解地望著他。

  「剛才,你的一句話裡就包含了兩個『殺死』這樣的詞彙,」儘管其中一個是「消滅」,但意思也差不多,「你以前不這麼說話。不,重點不是詞彙,是那種……那種態度。」

  克拉斯怔住了。他低頭盯著土地和自己的腳,過了好久又抬起頭,四周環顧。

  阿麗特和馬克在攤開地圖研究路線,樹林中沒有鳥聲和蟲鳴,夜幕再次悄然降臨,微風拂過枝椏沙沙作響。

  潭水一片渾濁,像腐敗多年的泥潭。

  「我……」克拉斯艱難地擠出一個字,下面的話說不出來。他不知道該怎麼說。

  這三年內,他不再是協會的調解員和施法者,而是獨自行動的驅魔師。他偶爾和獵人搭檔,更多時候獨自行動。

  他經歷過力量再次失控,並克服了它,真知者之眼恢復了作用,他仍能使用神聖屬性魔法和武器……他幫助獵人破解過血族暴徒的防護魔法,獨自對付過盤踞於野營地的噬心怪,為保護野生靈媒獸設陷阱殺死過狼人……

  他想念西灣市的同事們,懷念和母親相處的日子,而且每天都在想像約翰此時正在做些什麼……他在孤獨中繼續平穩地生活著,甚至,這對他而言並不算多麼孤獨。

  比起腦子裡令人作嘔的、在匈牙利奧術秘盟基地中的歲月,比起目睹「母親」和她真正的孩子受到攻擊時的絕望,這些又算什麼呢。

  還有,他的記憶裡有那麼多恐怖的生物,在佈滿防護魔法的格鬥場裡,他曾不停地摧毀它們;逃出研究基地時他保護著佐爾丹夫婦,殺死的人類守衛到底有多少,連他自己都想不起來了……和這些比起來,三年中他經歷過的東西又算什麼呢?今天在沙盤內消滅掉的邪靈又算什麼呢?

  他根本感覺不到有哪裡產生了變化。這一切對他而言順其自然:他仍保護人類和無威脅的超自然生物,他精確地施法、有效率地解決敵人,在它們慘叫著被摧毀時,他會感到一種難得的平靜。

  當年在研究基地的格鬥場中,他就是這樣乾脆地結束它們的生命的。毫無憐憫,甚至迫切地想要每天都這麼做——那些奧術秘盟的人說過:這是魔鬼的殺戮本能。

  而現在自己在哪?這三年中自己在哪?

  是在鄉野小鎮、叢林、海岸線、廣闊平原、陌生而繁華的城市,還是仍在奧術秘盟的研究室?

  也許毫無疑,那些生物問是邪惡的,而自己又是懷著怎樣的慾望去對付它們的?是為了減輕傷害,平息問題,還是……只是想毀滅它們?

  當克拉斯注視著約翰,從血族疑惑的雙眸中看到自己時,他突然渾身發冷。

  他看到的仍是自己,穿著不太合身的衣服,相貌一如從前。可一種陌生感卻像利劍般刺穿他,讓他感到恐懼。

  他想起白色的布——有些顏色其實是奶色、米色、極淺的淡灰色等等,在沒有參照物的時候猛一望去,它們都會被理解為白色。而當你真的能準備一塊色值純白的東西來參照,就會發現它們和白色的差異竟然如此巨大。

  自從身體與靈魂再次同步,他不再絕望,開始感到欣慰和驚喜。即使恐怖經歷重新湧向腦海,他也覺得自己應該夠抵抗——畢竟他都成功控制住那股黑色的力量了。

  現在看來,仍有某些事在發生。只是自己不知道罷了。

  他想堅持的東西就像細微的沙子,正從他緊握的拳頭裡不知不覺緩緩流逝。

  「對不起……」克拉斯的聲音小得連自己都聽不清楚。

  最糟糕的是,現在他竟然總結不出來到底是怎麼回事。他意識到有某些地方出了問題,可他沒法做出判斷。

  「對不起……」他又一次低聲重複。

  「不要道歉,你有什麼可道歉的?」約翰發現克拉斯在躲避自己的目光,「我沒有排斥你,我想和你一起面對所有東西。」

  他把手輕輕搭在克拉斯的頸邊,他喜歡這樣確認克拉斯的體溫。

  「或許你有點迷茫?」約翰說,「而我也是。一言難盡,對嗎?」

  克拉斯輕輕點頭,歎息著說:「我搞不清楚,我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是怎麼想的。」

  「很多時候我也這樣,」約翰故意用輕鬆的語調說,「搞不清楚時,就和身邊的人商量。反正我肯定願意和你一起處理任何事。」

  「嗯,確實。必要時你可以用締約的效果阻止我,盡可能控制我。」克拉斯嚴肅地說。

  「我不是這個意思……」

  「我是認真的,」克拉斯終於抬起臉來看他,「你還記得在吉毗島我說過些什麼嗎?」

  其實約翰一時沒想起來是指什麼……在他猶豫時,克拉斯接著說:「我告訴你不要把吸血看得太邪惡,雖然我們不必搞得像領轄貴族那麼浪漫,至少可以把這些當做彼此信任的證明。約翰,我信任你,甚至勝過信任我自己。」

  「我知道。」約翰搭在克拉斯肩頸上的手輕輕用力,想擁抱一下克拉斯,暫時結束這話題。

  但克拉斯卻故意維持距離,堅持要說完:「必要時,我願意讓你命令和控制我,我願意服從你。這不是開玩笑。你明白嗎?」

  約翰明白,他當然明白克拉斯的意思。

  不過……他覺得自己實在是太不爭氣:偏偏在這個時候,給低俗緋聞小雜誌供稿的經驗突然佔據了他的主要思路,他無法避免地想到了一些別的方面——克拉斯的用詞實在太引人遐想了!

  幸好沒有讀心的變形怪在場。還有,幸好血族不會臉紅。

  「你在想什麼?」偏偏,有時克拉斯也很敏銳,「讓我猜猜,從表情看來,你是不是聯想到某些……」

  「我不想了!我們還是想想接下來的安排吧!」約翰投降地舉起雙手。

  旁邊傳來阿麗特的聲音:「雖然……我支持任何取向下的關係,但你們能不要這麼旁若無人地調情嗎?以及,血族說得對,我們得談談接下來的安排。」

  她指指水潭另一側:「我和馬克發現了些足跡,看大小,很可能屬於遺留在這的魔像。」

  TBC

  注1:斯卡布羅集市,一個傳統民歌,現在流傳特別廣的是莎拉布萊曼的版本…肯定大家都聽過絮言絮語

  我一直覺得血族比人類定力好一點………………要是人類怎麼受得了(《--什麼

  以及克拉斯身上的問題是長期問題,恢復了那麼多記憶,甚至還有以前的一部分人格呢………………暫時不會解決(其實也不用解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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