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於心不忍
何侍郎被何老尚書說動,已然是任由何老尚書處置何循的親事了,何夫人雖心有不甘,到底不是能做主的人,只得盤算著將何循的親事能拖多久,就拖多久,免得叫旁人知道了心裡不安;倘若其中生變,那更是天公作美了。
卻說那些被何老尚書請來「探病」的,一個個也算是瞧出柳檀雲不喜何家,隨後又見何老尚書、柳老太爺也不常提起兩家孫兒在一起如何如何,且兩家姑娘少爺也不似早先一般來往,便當是這兩家沒了聯姻的意思,於是越發覺得自家女孩兒比柳檀雲好,更覺自家跟何家聯姻有望。
就這麼著叫這群人在鄉下過了一個月,臨將這些人送走時,因何老尚書有意態度曖昧,於是其中便有四五家覺得何循要成自家女婿的事是板上釘釘的了,因此心滿意足地離去,準備回去後,再叫自家夫人跟何夫人商議著日子,請了媒人定下此事。
這心滿意足的人當中,駱侯爺不在其列。
在鄉下這幾日,瞧見天暖了,駱紅葉隨著人去挖洞抓龍蝦、抓黃鱔,領著人滿山去打兔子,雖與何役結為異性兄妹,被何老尚書稱贊性情豪爽,但也將柳檀雲、柳緋月襯托得如淑女一般。
駱侯爺瞧出何老尚書打定主意不肯與他家結親,也沒臉自己個提出來,便想起臨來時,駱太夫人說要勸著柳家將柳緋月送回京裡,免得柳緋月沒有正經女人教養沒了規矩,便有意跟柳老太爺提了兩句。
柳老太爺聽了這話,也不言語,倒是叫人又將駱紅葉、柳緋月請了過來。
駱侯爺瞧見柳緋月三言兩語就將性子急躁的駱紅葉比下去,心裡便有些訕訕的,隨即,想起鄉下這邊男女養在一處,沒有規矩的很,便又有意問柳緋月︰「不知你跟你丹楓哥哥玩得可還好?」
柳緋月說道︰「回侯爺,我不怎麼跟駱哥哥玩。」
柳緋月說完,駱紅葉插嘴道︰「祖父,哥哥不喜歡跟我們這些小不點玩,喜歡跟大丫頭玩。」想起柳檀雲說是因為她們身子「沒長開」,個個臃腫矮小,不及大丫頭身姿窈窕,凹凸有致,便哼了一聲,接著道︰「哥哥喜歡那些長大了的丫頭。」
柳老太爺聞言,便咳嗽兩聲,叫人又將駱紅葉、柳緋月領出去。
駱侯爺心裡慚愧地很,又氣駱紅葉說話魯莽,便道︰「慚愧的很,紅葉性子太直。」
柳老太爺笑道︰「直一些不算什麼,想來丹楓也快到知道人事的時候了……或許早明白了,已經有了身邊人吧?」
駱侯爺忙道︰「哪裡,他還小,哪裡能夠這樣糟踐身子?這不是長壽之道,定是紅葉信口胡說的,丹楓最是正經,定不會做出那等事。」
柳老太爺笑道︰「便是有也不算什麼事,只是侯爺該好好叫家裡人管教管教丹楓,正如侯爺所說,這可不是長壽之道。」
駱侯爺笑著點頭,因自家最老實的駱丹楓都被柳老太爺說欠缺教養,也便沒那臉面再說柳家如何——況且柳緋月看起來比駱紅葉還知道進退,也不像是沒有人管教的樣子。
春分之前,駱侯爺便領著駱紅葉、駱丹楓一起離了鄉下。
臨走時,駱紅葉因不舍離開,便哭鬧了一場;駱丹楓卻是情不自禁地松了一口氣,恨不得早些離開,瞧見來送別的柳緋月,待要說兩句彼此激勵的場面話,又生怕她瞅著空子又陷害他,心裡想著自己來這邊一回,便由一個榜樣人物變成一個耳根子軟聽信丫頭之言兼好色之徒,心裡也便有些忌憚柳緋月,於是只客客氣氣地拱手,便沒有二話。
過了兩日,下頭苗兒表叔果然領著人鬧出一些事來,楊從容問過了,便斥責扈莊頭辦事不利,攪擾了柳老太爺清淨。
苗兒後頭悄悄地跟柳檀雲說道︰「姑娘,姓扈的一群人如今險些將表叔關起來,只怕他們會暗中對付表叔。」
柳檀雲笑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叫你表叔放心,楊叔看著呢。」
苗兒笑道︰「表叔也是這般說,表叔說姓扈的要是急了,做出什麼事來,正好叫老太爺將他換了。」
柳檀雲點頭道︰「你表叔倒是心裡明白。」說著,先叫人請了楊從容家的來說話,隨後又有意問︰「你在那邊,可瞧見循少爺了?這兩日他做什麼去了?」
苗兒道︰「循少爺日日讀書,也沒去什麼地方。倒是那個岑姑娘找了少爺幾回。」
柳檀雲哦了一聲,也知道那岑姑娘因扭到腳留下了,心想這周岑該是何大少夫人授意留下的,想來何大少夫人是兒媳婦裡頭頭一個不喜自己進了何家門的人。想著,心裡也納悶何循這是怎麼了,但又覺小孩懂事之後就要逆著大人的意思做事,這習性縱容不得,便也忍著不去管他。雖忍著了,隔了這麼些日子不見,心裡又十分想念他,然而早先自己鬧了一出,又跟柳老太爺說不樂意嫁到何家去,若是自己主動去找他,豈不是很沒有顏面?顏面還是其次,最要緊的是她心裡一想著將來跟循小郎生兒育女,就不自在的很,長痛不如短痛,及早斷了來往,免得日後叫人說出什麼話來,想斷也斷不了。雖何循一時傷心……想到何循傷心了,柳檀雲眼前又浮現出那日何循眼淚汪汪的模樣,也跟著揪心起來,顧不得再去算計什麼長痛不如短痛了,全心做起衣裳來。原想給何循做一件繡滿紅毛屁、股的衣裳,又現換了布料改成繡上幾只憨態可掬的白毛狗,料到是自己給他做的唯一一件衣裳,便分外用心起來。
正在廊下做著針線,忽地就覺紅毛叼著一樣東西放在她腳上,因那東西動了一下,柳檀雲唬了一跳,忙放下針線去看,待見是一隻巴掌大雪白的兔子,便笑道︰「你又從哪裡抓來的?」因脫口說出一個「又」字,便又愣住,一邊將兔子拿起來放在掌心裡看,一邊側著頭瞅著紅毛,半日想起來是上輩子紅毛還披著一身火紅的毛時,隨著顧家人來柳家裡玩,不知怎地,就叼了一隻雪白的兔子放在她腳下,那會子柳緋月、柳素晨瞧見了,都爭著要。
柳檀雲伸手揉揉脖子,心想自己怎就想起這事了,見那兔子不是野生的,乖順的很,紅毛又往外走,柳檀雲便當是紅毛從誰家裡偷來的,於是抱著兔子跟著紅毛要將兔子還回去。
出了門,一路穿拂柳,到了半山上一處亭子裡,就瞧見紅毛繞著顧昭的腿追自己尾巴。
顧昭如今站立行走,已經叫人看不出顛簸的模樣,又恢復了往日的風度。
柳檀雲哼了一聲,說道︰「這白眼狼,竟然背主了。」
顧昭笑道︰「紅毛本就是我的狗……早先它的名字可比這個威風。」
紅毛轉身又過來摟著柳檀雲的腿,嘴裡嗚嗚了兩聲。
柳檀雲不管顧昭,只問紅毛︰「這兔子哪來搶來的,快還回去。」說著,就將兔子遞到紅毛嘴邊。
顧昭說道︰「我前兩日去毓水鎮買的。」
柳檀雲一愣,心想難怪前兩日不見顧昭的人,伸手將兔子放了,看著那小兔子下了地也不敢亂跑,便道︰「你當真是賊心不死,雖不知你算計什麼,但你算計錯人了。」
顧昭笑道︰「那還請姑娘賜教,算計誰是對的?」又俯身將小兔子抱起來,說道︰「這小兔子傻的很,你若不養著它,它沒兩日就死了。許是吃了沾著露水的草死的,許是被黃鼠狼咬死的。」
柳檀雲瞧見那兔子的眼楮滴溜溜轉著,心裡想,上輩子紅毛送自己的那只兔子哪裡去了?想了半日,聽見柳緋月的笑聲,便想起來是柳緋月喜歡,自己轉送給柳緋月了。
顧昭又將兔子遞過來,柳檀雲也不接,轉身向山下走去。
顧昭道︰「今日大堂兄便來接我回去了,今日一別,不知何時才能再見,更不知,再相見時,又是什麼情形。」
柳檀雲道︰「你自作自受,既然破釜沉舟,寧願得罪了你大堂兄也要過來施展苦肉計,如今無功而返,也是你自己的事。」
顧昭笑道︰「也不是無功而返,伯祖吩咐大堂兄不可虧待了我,不可耽誤我讀書,還許我每常去你們家跟姑姑請安。」
柳檀雲道︰「祖父老了,若是我,我才不會替你說這些話。」
顧昭道︰「我當若是你,你會叫大堂兄將我領回去好好折騰我呢。」
柳檀雲怔怔地看著山下柳緋月、柳清風放風箏,隨即回過身來,伸手擋著顧昭面孔,只看他那雙眼皮極薄的眼楮,然後問道︰「你們家孌童的名字都是誰取的?若是送人的話,誰會給個孌童起名叫做相思卿?」
顧昭面上浮起晦澀的笑,早年柳檀雲將他與家中孌寵混為一談的事,經小顧氏轉述,他也略知一二,如今再聽柳檀雲提起那伴隨著顧家榮華富貴消失的孌寵,便諱莫如深地說道︰「沒誰會給個小子起那樣膩人的名字。」說著,因這事又想起顧老太爺並顧老太爺在時家中高朋滿座揮金如土的情景,便道︰「這紅毛……便是如今養在我們家,那幾兩銀子的茜草我們也是買不起的。」隨即,便將兔子放在地上,道聲「後會有期」,然後一個人向山下走去。
因顧昭走了,柳檀雲也不急著走,就在亭子裡站著,紅毛又將兔子叼過來放在她腳上。
柳檀雲瞧見那小兔子神色慌張地翻身在地上滾了一圈,忽地笑出聲來,望著顧昭的背影,面上浮現出明媚的笑容,心想紅毛是顧昭的,那上輩子的兔子也當是顧昭送她的,顧昭上輩子喜歡的是她,不是駱丹楓。
顧昭聽到柳檀雲的笑聲,便回過身來,望著山上的小人,眉頭微微蹙了一下,也分辨不出那女孩到底是不是在嘲笑自己,便又轉身去了。
柳檀雲收回視線,心想自己果然還是十分厭惡顧昭,但曾經被春風得意的顧家少爺喜歡也是件叫人歡喜的事,如同發現了上輩子的秘密一般,柳檀雲又將顧昭上輩子的所作所為想了一通,心想自己可不就成了戲詞裡頭的人物了嘛,不同的是顧昭沒抑鬱而終,而是弄了個名叫相思卿的孌寵送給了駱丹楓。因隔了許多歲月發現此事,饒是物是人非,也有別樣思緒湧上心頭。
兀自笑了半日,柳檀雲驀然瞄見何循站在自家門樓上向這邊看,於是向那邊揮了揮手,見何循又下了門樓,便悻悻地收回手,因發現上輩子青澀歲月裡的趣事,嘴角忍不住又掛著笑,彎腰抱著小兔子,領著紅毛走了。
回了自己院子裡,楊從容家已經等著了。
柳檀雲隨手將兔子給了旁人,叫送給柳緋月去,就與楊從容家的寒暄了兩句,便道︰「苗兒表叔鬧著說扈莊頭打著主子的幌子勒索村民,昧下許多東西,不知這事查得如何了?還有京裡人又跟姓扈的說了什麼?」
楊從容家的笑道︰「姑娘放心,這事小的都盯著呢,扈莊頭捎信回京裡,又送了兩車東西到府裡去,全被咱們的人截住了。老太爺叫人審問了那送東西的人,聽說是送給二夫人的,就氣得了不得。叫柳思明往京裡捎了信,只說姓扈的十分歹心,倘若二夫人跟那姓扈的勾結,便抄了二夫人房裡的東西,看看這些年,二夫人貪墨了多少下頭送上去的東西。小的家那口子說只怕扈莊頭會狗急跳牆,因此趕在這兩日,趁著天黑抄了他家,也免得他將昧來的東西偷走。老太爺說不必等著清明的時候再辦了他,如今就拿了那些證據,將他換了。人證物證確鑿,也不怕扈莊頭抵賴。」
柳檀雲心想柳老太爺這話雖嚴厲,但也有顧忌小顧氏的顏面,說道︰「我原當要清明的時候才能處置了扈莊頭,不想有楊叔幫忙,這麼快就能叫姓扈的罪有應得。」
楊從容家的笑道︰「姑娘做事素來有理有據,凡事自然是要求一個穩妥。」說著,瞧著柳檀雲的臉色,便道︰「姑娘可是遇到喜事了?」
柳檀雲摸摸自己的臉,說道︰「嬸子這話說的,我哪有什麼喜事。」說著,瞅見那小兔子又被紅毛叼回來,便又忍不住笑了,說道︰「嬸子,端午的時候咱們當真不去毓水鎮上看賽龍舟?」
楊從容家的說道︰「那可不是,老太爺賞了兩出戲叫人去毓水鎮上去唱,就說年紀大了,經不得折騰,就不親自過去了。」
柳檀雲點了頭,說道︰「夜長夢多,若是這村子裡清淨了,咱們也能當真安下心來。」
楊從容家的說道︰「那可不是。」說了幾句閑話,便回家去了。
白日裡天氣明媚的很,到了傍晚,忽地落下雨點子來。
柳檀雲陪著柳清風吃飯,正問柳清風今日跟著柳老太爺做了什麼,門外便有人說循少爺過來了。
柳檀雲愣住,柳清風忙從炕上站起來,對著外頭興奮地喊哥哥。
何循進來了,瞧見了柳檀雲,便有七分真尷尬三分假得意,由著耿媽媽歡天喜地給他換了外頭衣裳,就穿著一件絹布小襖,上了炕。
耿媽媽笑著問︰「循少爺可要吃點什麼?」
何循道︰「媽媽別忙了,我吃過了。」說著,將手支在腿上,一本正經地說道︰「你知道錯了吧?害怕了吧?」
柳檀雲一噎,心想這算是怎麼回事,半日笑道︰「你再穿件衣裳吧,別著涼了。」
何循笑道︰「你給我做的衣裳呢?後日我回京裡,要帶過去穿。」
柳檀雲說道︰「還差一點。」
柳清風呵呵地笑起來,說道︰「我姐做了一件全是屁、股的衣裳。」
何循不明就裡,柳檀雲對著柳清風啐道︰「胡說八道什麼。」
何循來了興致,便大大咧咧地道︰「去,拿來給我瞧瞧。」
柳檀雲心裡氣得咬牙,但見著何循臉上隱隱有些興高采烈,便能猜著這一個多月何循憋得多難受,於是便由著他,拿了衣裳給他看了。
何循瞧見那做了一半的大紅衣裳上繡著許多紅毛甩著尾巴的雪白屁、股,只覺得稀奇的很,便笑道︰「這件好,我就穿這件去見太子妃姐姐。」又見另一件也是大紅的已經做得差不多了,滾邊上繡著許多紅毛玩耍的花樣,顏色新鮮又有趣,也喜歡的了不得。
柳檀雲笑道︰「若是叫太子妃瞧見了,問起來,你怎麼說?」
何循道︰「便說是白雲蒼狗唄,不說出來,人家就是覺得像狗屁、股,也不敢明著說出來。」
柳檀雲道︰「你別胡扯,我另給你做了一件呢,明兒個就能拿給你,你回京了,也別穿我的,伯母那邊定給你也準備了衣裳。上回子伯母一路奔波來看你一眼,你莫回去就跟她鬥氣。」
何循老氣橫秋地道︰「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呢?咱們就一直這樣好好的,豈不好?」隨即又正色道︰「我還沒審你呢,一個多月了,你也不來找我,就跟顧家小子說什麼去了?」
柳檀雲道︰「你跟你招手,你還沒理我就走了呢。」說著,聽見柳清風呵呵地笑,就覺有些不好意思,心想自己越發像個不懂事的小兒了,跟何循吵這個做什麼。
何循大度地道︰「這事就算了,總歸那姓顧的下午就走了。有件正經事要跟你說,我盤算著今年就去參加童試。」
柳檀雲道︰「厚積薄發,做什麼趕這麼急?」
何循道︰「成家立業,立業早,自然成家也早,大哥是十六成親的,二哥三哥都是十八,我看五哥成日裡不務正業,只怕要拖累我到……」
柳檀雲一口口水嗆住,咳嗽了半日,隨即又捧腹大笑起來,笑道︰「你才多大點人,如今正是想玩就玩的時候,怎麼就想這事?」
何循正色道︰「你莫笑,這是我研讀史書看出來的,你看那些帝王要親政了哪個不七早八早地成了親?人無遠慮必有近憂,我是打算治國齊家平天下做大事的人,我……」
柳檀雲忍不住又笑了,想起駱丹楓這回來那老成模樣,便道︰「別學那些,你看駱丹楓成了什麼樣,孩子不像孩子,大人不像大人的。」
何循不說話了,半日裡說道︰「我不去考,你可不能說我小,我是不想像個孩子的。」
柳檀雲一怔,心想柳老太爺怎將這話也跟何循說了,又試探道︰「那我說你們家是齊頭莊稼的事……」
何循道︰「柳爺也跟祖父說了,柳爺說叫祖父別提叫你做我們家媳婦的事了,萬事由著你吧。」說著,裝不了得意,眼神就有些失落,「我還比你大一歲呢。」
柳檀雲忙道︰「不哭……」
「誰哭了?」何循道,眼中的霧氣一晃而過,又因柳檀雲算是給他做了兩件衣裳,得意地道︰「我就知道你捨不得我,等著天晴了,咱們放風箏去。」
柳檀雲點了頭,隨即抓了抓自己脖子,心裡想著這麼來往下去,她定是要跟何循成親的,但瞧著何循披著一件做了一半的衣裳高興地給柳清風看,也不忍說什麼長痛不如短痛,更不捨得攆了他出去,心想走一步算一步,養了這麼多年的人,哪裡是能夠輕易割捨的,便是最後要進了何家,就權當是給何循做奶娘去了——以她的經驗來說,這做人媳婦跟做人奶娘,似乎也沒什麼區別。
到了一更,柳檀雲正待要叫人送了何循回去,那邊周岑的小丫頭上門了。
那丫頭道︰「循少爺,雲姑娘,今日柳三老爺回京拜訪老師去了,我們姑娘跟三夫人說了一日的話,又在三夫人那邊吃了飯……」
「到底有什麼事,別拐彎抹角的。」何循一邊由著耿媽媽給他穿烤幹了的衣裳,一邊不耐煩地道。
那丫頭忙堆著笑道︰「我們姑娘還沒回去,想跟著少爺一起回去呢。」
何循道︰「孤男寡女的,外頭又黑著,我跟她一路做什麼?」說著,對柳檀雲擠了下眼楮。
柳檀雲心想指不定是誰跟何循胡亂說了什麼,這小小年紀就將男女大防掛在嘴上。
那丫頭不尷不尬地站著,也不知道要不要走。
耿媽媽對那丫頭說道︰「趕緊回去伺候你家姑娘,趁著這會子雨小了趕緊走。」
那丫頭見耿媽媽攆她,也沒臉留下,便趕緊走了。
待那丫頭走後,耿媽媽又拉著何循道︰「循少爺許久沒教過怪怪說話,這怪怪都不似早先那樣伶俐了。」說著話,有意叫何循在這邊多耽誤一會子功夫,才放了他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