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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不做賢良婦》第46章
46.蛛絲馬跡

 何循本就與寶珠不親近,也不耐煩她多事,心想柳老太爺尚且沒催著他做功課,寶珠急個什麼勁。

 於是乎,寶珠便是萬般不情願,也要被媳婦們勸走。

 柳檀雲素來多疑,心想就算早年叫寶珠做了幾個鳥籠子罩子,寶珠也不至於記恨到今日,於是又故作好奇何循的屋子,與柳緋月姐妹兩個去何循屋子裡去。

 因何家人少,於是乎何循的院子便很是廣闊,正面便是一座三層高的門樓,穿過門樓,進了院子,迎面是三間一明兩暗的正房,正房便又有左右六間耳房。一大片寬敞的院子裡,只見樹下搭了許多小棚子,棚子下不時聽到沒睡著的白鶴哼一聲;大塊粗獷的山石磊在院子一角,燈光下,又可見那山石上依舊爬著碧鸀的藤蔓。

 進了屋子裡,便見百寶槅子上擺著許多小玩意,俱是多少年來何循跟何老尚書四處行走收集來的小玩意,有泥人也有年畫,算不上什麼精緻的東西,但也有些野趣。

 何循叫自己個屋子裡的丫頭來見過柳檀雲,因早有何老尚書、何循交代過,且寶珠又才哭哭啼啼地被婆子打發回來等著明日送回京裡去,於是這幾個丫頭見了柳檀雲,便堆著笑喊姑娘。

 柳檀雲看過去,見是金珠、銀珠、玉珠、翠珠四個大丫頭並八個小丫頭,便想哪有誰家給個少爺單數丫頭的,那寶珠定原就不在這大丫頭裡頭。記起何循說寶珠是何夫人專門送來的,便待支開了丫頭們後,問何循:「寶珠原不是你的丫頭嗎?」

 何循道:「她是我的丫頭,只早兩年瞧著她不喜歡,就叫她留在京裡,沒叫她過來。」

 柳檀雲又問:「那怎現在過來了?」

 何循笑道:「我哪裡知道這個?只是她那性子合該改一改,不然日後換了主子也有苦頭吃。想來你多少年也沒見過敢給你下馬威的丫頭吧?」

 柳檀雲笑道:「這倒也是。」說著,又問:「你母親可說過我不懂事,又或者說誰家的姑娘乖巧,比我好上一百倍?」

 何循驚訝道:「你怎知道?」

 柳檀雲心裡一驚,面上不動聲色,心裡想著難不成是自己個跟何循見的多了,有些太過親昵,就叫何夫人心裡起了防範?若是這般,自己可是吃了啞巴虧了,只瞧著何老尚書跟柳老太爺一般從京裡躲到這鄉下來,自己哪裡敢進了他們何家門。若是這麼著,豈不是才出了狼窟,又如了虎穴?因又怪自己大意,心想自己雖怎麼討喜,但瞧著何老尚書也是喜歡她的。若是弄巧成拙,叫何老尚書將她領回家去做了孫媳婦,那自己又要縮手縮腳地過一輩子了。

 思量再三,柳檀雲心想自己便是要找摯友也不能找了何循,畢竟男女有別,於是就打定主意日後注意分寸疏遠何循一些,面上帶笑聽何循說鄉下如何,待瞧見柳緋月打了哈欠,便立時領著柳緋月回自己家去。

 回去後,兩人的行李已經收拾整齊。

 柳檀雲與柳緋月就住在連著的兩個院子裡,天色晚了,柳檀雲也顧不得去看自己院子裡是什麼模樣,只瞧見黑靄靄的一片裡俱是自己養了好幾年的盆景花卉,廊下又是怪怪等叫個不停。

 屋子裡,也是如柳檀雲在國公府裡的屋子一樣佈置,擺著許多新鮮奇巧的東西。

 柳檀雲問耿媽媽:「三嬸那邊收拾的如何了?三嬸跟我們不是一樣的人,想來她缺了什麼也開不了口要。」

 耿媽媽笑道:「虧得姑娘心細,穆嬤嬤也挨家去看過了,特地去了三夫人屋子裡瞧了瞧,見三夫人那邊院子屋子也大的很,三夫人帶過來的東西少,就顯得屋子裡空落落的,於是穆嬤嬤跟姑娘說明兒個挑些擺設給三夫人送過去。」

 柳檀雲心想沈氏定是不喜鄉下,想著過些日子就回去,因此才沒帶多少東西過來,笑道:「才剛來,倒是忘了穆嬤嬤了。她老人家這一路辛苦,不知睡了沒有?」說著,便又要去看穆嬤嬤。

 耿媽媽笑道:「穆嬤嬤早睡了,特交代姑娘自己個歇著吧,有話明兒個再說。」

 柳檀雲笑道:「那媽媽也去歇著吧。」見著耿媽媽出去了,才又在自己床上躺下,聽著山裡的風聲大的很,便又翻了身,心裡盤算著清明端午重陽,厲子期總要來探望柳老太爺一回,到時候自己就臉皮厚一些,湊到厲子期跟前去,引著柳老太爺說出話來,早早地將她的終身定下,這般自己也就沒了後顧之憂;如今厲子期才靠著柳老太爺官復原職,便是心裡覺得她性子不好,定也不敢推辭。

 這般盤算著,柳檀雲才安心合上眼睛。

 半夜裡,又下了一場薄薄的小雪,一早起來,滿眼裡都是白白的一片。

 柳檀雲起床洗漱後,才出了屋子打量自己的院子,見院子裡空蕩蕩的,顯是留著空地叫她擺她的盆景呢。

 因跟自己原先的院子沒有不同,柳檀雲草草看了一眼,便收了眼睛,隨即出了門,先去探望了柳清風。

 柳清風就住在柳老太爺屋子後,緊挨著柳季春夫婦的院子,也便宜沈氏幫著照看柳清風。

 早飯時,沈氏因沒有婆婆在,如昨晚一般有些手足無措,不知要不要去伺候了柳老太爺吃飯,也不知要不要叫了柳檀雲、柳緋月隨著她吃。

 柳老太爺也明白她的心思,叫了柳季春來,說道:「家裡人少,日後我們就一起吃,只你媳婦不方便過來,日後你便陪著她吃。等著你得了功名,出息了,我便叫人送了你出京做官,待過幾年你們兩口子再回來。」說著,心想過幾年只怕國公府裡的人該老實的就老實了,也翻不起大浪了。

 柳季 想柳老太爺的意思是但凡他考上了,便動用人脈送他出京做官,忙道:「多謝父親,只沈氏身上不大自在,她的媽媽們又不大中用,不知可否請穆嬤嬤就住在清風院子裡,也方便穆嬤嬤幫著照看一下沈氏。」

 柳老太爺也知道柳季春是怕沈氏年輕,想叫穆嬤嬤幫著時常瞧瞧沈氏是否有孕,便點頭,說道:「先叫穆嬤嬤看著吧,開春後就請了郎中住在家裡頭。」

 柳季春忙道:「多謝父親體恤。」說著,又去跟沈氏說。

 隨後,柳老太爺便領著柳叔秋、柳檀雲、柳緋月、柳清風吃飯。

 飯後,何老尚書照舊領著何循、何役過來跟柳老太爺下棋說話,雖外頭冷的很,但在屋子裡燙著酒,兩個老人也很是自在。

 柳檀雲領著柳緋月先叫人送了緞子、屏風等物給沈氏,隨即又要去各地巡視一番。

 柳緋月裹著大氅,懶懶地道:「姐,過兩日再去吧,今兒個實在太冷。」

 柳檀雲是萬事都要盡在掌握中的性子,不看一遍心裡不踏實,便道:「先去瞧一瞧,將各地上要多少人,哪裡少了人,哪裡多了人,怎麼排班的看一遍。這般心裡有了數,也省得被人哄了去。」

 柳緋月嘟嚷道:「等雪化了再去。」

 柳檀雲見柳緋月嫌冷,便道:「那你先回去吧。我去瞧瞧看。」

 柳緋月聞言,歡喜地叫了一聲,便抱著手爐領著丫頭走了,走了兩步,回頭道:「我叫人做了暖湯等姐姐回來喝。」

 「多謝你了。」柳檀雲笑道,待柳緋月走了,又隨著人向山上去。

 半道上,耿媽媽笑道:「姑娘遲兩日再去也不遲。」

 柳檀雲笑道:「想著這山裡時常下雪,趁著下雪天去才好,若是瞧見有人因怕冷喝了酒,也好多排了人輪班。」說著,便與耿媽媽一群人沿著掃好了的小道一處處走一遍。

 耿媽媽又道:「姑娘,不如叫人抬了轎子來?」

 柳檀雲笑道:「不用,我這木屐子難得能穿這麼一回,還不得多走兩步路。」說著,向山上一看,只見山頂上也是白茫茫一片,便如詩中所說的美景一般,烏壓壓的天上,想來還有雪沒落下來,空中不見一絲飛鳥的痕跡。

 四下裡巡視一番,柳檀雲又尋了柳思明家的將各處少了的人補上,多了的人減去。

 這麼一來,便到了午時,因此時人在山上亭子裡,又有人送了飯給柳思明家的並其他管事媳婦,柳檀雲便隨著他們一起吃了。

 吃完了,才要下山,忽地紅毛汪汪叫著跑了過來,抬頭就見何循穿著一件猩紅氈衣掐腰站在半道上。

 柳檀雲下了山,就問:「你怎過來了?也沒穿木屐,這山道上可還滑著呢。」

 何循啐了一口,說道:「我那五哥又使壞,丟了個捏實了的雪球砸在我頭上,這會子不知他躲到哪裡去了。」隨後又道:「你快跟我走,祖父跟何爺弄了獐子肉來烤,咱們去吃一塊去。」說著,就伸手拉柳檀雲。

 柳檀雲不著痕跡地收了手,假裝抱著暖爐,笑道:「我吃過了,你自己個去吧。」

 何循笑道:「那你換了這衣裳,等會子咱們在雪地裡踢球,就瞧瞧如今誰不是誰的對手。」

 柳檀雲笑道:「你自然不是我的對手,等著天晴了再說。」說著,便與何循下了山。

 何循側了側頭,一時半會也沒瞧出哪裡不對勁,忽地一把攬柳檀雲肩膀,悄聲道:「雲妮,咱們一起收拾了五哥怎麼樣?」

 柳檀雲一驚,早先不覺,如今忽地發現她跟何循實在親昵的過了,於是將他的手臂舀開,笑道:「你要收拾你五哥?我給你出個主意。等到了春天,你就說何爺要吃椿芽,叫他去摘。再領了他到高高的臭椿樹下,舀了話擠兌他上樹。」

 何循道:「這算是什麼法子?」

 柳檀雲笑道:「真真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少爺,那臭椿樹上爬的都是毛毛蟲,沾上了身上就要起一大片疹子,火辣辣的疼,碰不得,摸不得。這才是要人命呢。我瞧著我們這邊山上就有,想來你們那邊也不少這樹。」

 何循向旁邊瞧了瞧,點頭笑道:「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就按了你的話辦。」

 兩人一路說著話,柳檀雲要回去了屋子換鞋子,何循跟了過去,待柳檀雲換了衣裳,就瞧見何循脫了鞋子仰著身子躺在自己個床上。

 想著太熟悉了也不好,若是不熟悉,小一幾個瞧見了也不會不說,更不會叫何循進了她屋子,柳檀雲拉了何循起身,問:「你如今學問如何了?何爺也沒正經地叫你跟著先生讀書,只怕耽誤了不少吧。「

 何循笑道:「我又不像五哥腦子不好使,哪裡會耽誤什麼?」說著,又拍拍柳檀雲的床,說道:「你躺下,我們許久不曾說過話了。」

 柳檀雲看見何循毫不見外,就在床邊坐下,示意小一等人出去後,有意試探道:「循小郎,何爺有沒有跟你說過要叫誰做你媳婦啊?」

 因柳檀雲這話問的露骨,於是乎,硬是要躺在床上的何循難得地有些羞澀,望了眼柳檀雲,彆扭道:「說這個做什麼,自有祖父柳爺做主。」

 柳檀雲心裡一震,頗有些目瞪口呆,心想自己果然大意了,既然柳老太爺跟何老尚書都要做主,那豈不是說自己跟何循的事,柳老太爺、何老尚書兩人都已經背著她約定好了?這麼說來,何夫人也不是無緣無故地就叫寶珠不待見她。

 因這麼想著,柳檀雲就有些洩氣,懶懶地往床上一趟,抱著枕頭,心想自己不能坐以待斃,還該試探試探柳老太爺的心意,瞧瞧柳老太爺能縱著她到什麼地步……

 想著,就見何循坐起身來彎著腰盯著她看,便問:「你看什麼?」

 何循複又躺下,說道:「瞧瞧你臉紅了沒有。」說著,又自顧自的笑。

 柳檀雲心想這小國舅毛還沒長全就開始知道媳婦是什麼還知道羞澀了,才要起身,忽地聽說穆嬤嬤來了,便有意又躺下去。

 穆嬤嬤進來後,瞧見何循在,只笑著說了句「役少爺要找循少爺算帳呢。」

 聽這話,便知早先何循並未吃虧,約莫是沒占到何役的大便宜,因此才找了柳檀雲合計。

 何循問了何役在哪,便忙趕著去了。

 柳檀雲心想穆嬤嬤進來了,瞧著她跟何循躺在一處,也不訝異,也不說句話,這怎麼看著怎麼可疑。雖是青梅竹馬,但怎麼著兩人也算半大孩子了,穆嬤嬤如此,更似是心裡有底,知道內情一般。

 試探過了穆嬤嬤,柳檀雲心裡一涼,心想她萬萬不要進了何家,那邊俱是位高權重之人,若進去了,不說張牙舞爪,只說規矩就要將她壓死。

 穆嬤嬤笑道:「姑娘,才剛聽說姑娘叫柳家的重新排了班,小的瞧著姑娘的主意很不錯。只如今下雪,不知姑娘選了什麼地方酬謝莊頭?」

 柳檀雲笑道:「男的自然就在前廳,他們的家眷嘛,便在後頭萬浪閣裡頭。三叔要讀書,三嬸一個人閑著,就似撇下她一般。不如就將此事交給三嬸,日後家事也叫三嬸領著我跟緋月兩個處置好了。」

 穆嬤嬤心想比起手段來,沈氏未必比得上柳檀雲,只怕將來是柳檀雲領著沈氏也不一定,笑道:「那地方好,敞亮又不怕擾到三老爺、四老爺讀書。」

 柳檀雲笑著說是,又與穆嬤嬤說了會子閒話,然後待穆嬤嬤走後,就忍不住耷拉下臉來,在床上躺了一會子,心想這可是一子錯滿盤輸的事,萬萬不能放肆了幾年,就在這關鍵的婚姻大事上栽了跟頭。

 傍晚的時候天上又下起雪來,厚厚的雪堆在道上,何老尚書祖孫三人便留在柳家吃飯。

 柳檀雲因有心事,便細細地留心觀察何老尚書對自己的態度,但凡何老尚書瞅她一眼,便膽戰心驚。

 何老尚書戲謔道:「難不成我這老頭子比循小郎的白臉還好看?不然雲丫頭看我做什麼?」

 柳檀雲一怔,開口道:「他的臉也不算白。」

 何老尚書撲哧一聲笑了,何循瞅了眼柳檀雲,忽地離座附到何老尚書耳朵邊盯著柳檀雲說了句話。

 何老尚書胸有成足地對何循點頭,然後贊道:「好孫子,有你祖父當年一半的風範。」說完,又對柳老太爺一擠眼睛,下巴還沖柳檀雲努了努。

 何役因何老尚書動輒誇讚何循,哧了一聲,不服氣地翻了白眼。

 柳檀雲悻悻的,也沒了胃口吃飯,心想自己絞盡腦汁地折騰這麼久,若還是這麼個結果,倒不如當初就進了駱家算了。

 第二日,沈氏便跟著穆嬤嬤去準備酬謝莊頭的宴席,柳檀雲因看出柳老太爺、何老尚書的心意,便心裡悶悶的,盤算著如何說服柳老太爺改了主意,於是也沒有心思去打理莊子裡的事。

 因想著避開何老尚書還有何家人,便自己個領著人連著幾日在宅子裡轉。一日轉悠了半日,心裡依舊悶悶的,聽說外頭有幾戶人家的屋子叫雪壓塌了,便領著小一等人去看,心想這邊空著的屋子多的是,撿著偏遠的地方叫那農戶全家住上一兩月也是能夠的。

 因這麼著,就出了大宅。

 宅子外,更是一片連到天際的深雪,只有連著大宅與村莊的一條道路清掃過,露出黑黑的大地,其他的地方,俱是白皚皚一片。

 小一腳下滑了一下,說道:「姑娘別去了,這路滑的很。」

 說完,倏地就聽到一聲「雲妮看我!」隨即就有何循與何役兄弟兩人的笑聲,只瞧見兄弟兩人在漫無邊際的雪地上由著四五隻狼狗拉著滑雪,一旁還有十幾個家丁小心地看護著。

 因又見著何循,想起柳老太爺跟何老尚書的意思,柳檀雲就有些怏怏的,待要隨著小一她們回去,忽地就看見繞著村莊綿延曲折的黑色道路上,一人穿著靛藍衣裳慢慢地向宅子這邊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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