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得寸進尺（上）

　　《天工》還沒有放出預告片前，沈鶴始終只是一個沒有多大名氣的新人。硬要說名氣的話，可能也只是在導演圈裡有點口碑，不管是對他的演技，還是他手裡的劇本。可對於一個藝人來說，沒有粉絲基礎才是最大的問題。

　　孟章有想過到底要怎麼把他捧起來。光靠一部戲接著一部戲的排，只要片子沒有排期，就最多只能看到平面海報上的一個側臉。但是孟章怎麼也沒想到，自己不過是因為公司方面的事情暫時沒有跟著沈鶴去劇組，轉眼就接到了陳大少的電話。

　　電話裡，這個人高馬大的蠢呆富二代，用一種驕傲的語氣說：「沈小鶴輕輕鬆松制服了一匹瘋馬！牛逼得讓人覺得好像在看動作片！」

　　聽到這話的第一反應，孟章是愣了下，旋即反應過來陳大少究竟在說什麼，當即對著電話大罵道：「我.艸！這事是可以說得這麼驕傲的麼？他才撿回來一條命，又要給老.子扔掉是不是！」

　　孟章一氣之下掛斷了電話，正打算給沈鶴打通電話劈頭蓋臉把人罵一頓，唐穆風腳下生風，帶著平板電腦直接沖過來。

　　他開門見山，毫不拐彎抹角，直接把平板上打開的新聞頁面放到了孟章的面前。

　　新聞的最初來源是一條帶了照片和視頻的微博。微博主沒有進行過身份驗證，顯然只是普通路人，但是發出來的這條微博，還是因為標題裡帶著的「金戈鐵馬」四個字，被很快的讓其他演員粉絲轉載。而在看清楚微博裡的照片和視頻後，該條微博的轉發量和話題資料，瘋一樣迅速攀升。從短短的幾十條，上百條，猛然間增加到了上萬條轉發量。微博裡一開始並沒有沈鶴的名字，只是提到了該劇的主演，但在媒體抓到新聞爆點聯繫微博主刊登了採訪新聞後，沈鶴的名字終於出現在了鏡頭前。

　　網路媒體的速度是傳統紙媒比不上的。孟章皺著眉頭看完網上的報導，只想抓著寫這篇文章的記者狠狠打一頓--從最初的微博裡明顯可以看到沈鶴是冒著危險去救人的，到了這個記者的筆下，不過是從微博主口中採訪到的一些細枝末節，竟然把沈鶴救人這件事寫得變了性質，變成這樣的突發事件，如果不是事前就有準備，沒有經過專業訓練是不會做出這樣那樣的反應的。

　　好在現在的線民不是弱.智兒童，不是記者說啥就會一心一意信啥的時代了。媒體發佈的新聞不到半個小時，底下的評論簡直要把媒體和寫這篇文章的記者罵成狗。

　　更有大量當時的圍觀遊客開始自發的，把手機裡的相片或者現場拍攝到的視頻發佈到網上。

　　孟章在查看一段角度不同，但是相對比較清晰的視頻後，皺著眉頭往下翻了翻評論。不少網友以極其誇張的字眼在形容沈鶴當時的舉動，也有人提出質疑，認為藝人都十分注意自己的容貌，不可能會為了別人冒著毀容甚至是受重傷的危險去做這種事。但很快質疑的人就被為沈鶴獻出膝蓋的網友，「熱情」地噴了回去。其中有一個微博名叫「賽凡提斯」的網友，毫不客氣的用國罵反駁了視頻底下每一個提出質疑的人。

　　孟章抬頭看著唐穆風，後者聳了聳肩笑笑。

　　孟章把平板還給唐穆風，摸著手機到底還是給沈鶴打了通電話。電話接通的時候，聽到那頭明顯壓抑著怒氣的聲音，孟章下意識地皺了皺眉，關切問道：「出事了？」

　　*

　　的確是出事了。

　　片場驚馬這麼大的事情，《金戈鐵馬》劇組根本不可能藏得住，再加上當時在場圍觀的遊客又那麼多，劇組的工作人員也沒阻攔不許拍攝照片等行為。當事情發生的時候，投資方要求劇組用用最快的速度把事情壓下來，已經是絕對不可能完成的任務了。

　　事實上，鄭輝在聽到沈鶴說那句話的時候，就已經生出了要把事情鬧大的決心。事出有因，驚馬的原因在網路瘋傳這件事的時候，已經被查了出來--其實並不難查，沈鶴在馬身上反復撫摸想要確認的部位，的確存在問題。馬主人幾乎是咬牙切齒地把獸醫從馬身上拔.出來的細針扔到了鄭輝了面前。

　　有人視線在馬鞍邊上放了針，因為很細，不仔細看很難發現它的存在。一開始這根針也並沒有紮進馬的身體。只是很湊巧的，衛彥的馬有些不聽使喚，衝撞了柳言明的坐騎。而柳言明又為了避讓衛彥拉緊了馬韁，讓馬前蹄抬起，他的身體下意識往後倒了倒當場就壓到了細針，連帶著紮疼了他的坐騎，這才引發了之後一連串的意外事故。

　　劇組拍戲用的馬大部分都是借調過來的，有專門的人負責照顧這些馬匹，包括劇組拍攝前的準備工作，也都是雙方合作一起完成的。外人根本不能在拍攝前接近這些馬，就連要騎它們的演員，也都是進場之後給了他們一定的時間用來和自己的坐騎熟悉。往馬鞍邊上藏針這種事，要麼是跟過來的馴馬師，要麼是劇組內部的人。可鄭輝幾乎是在一瞬間，想到了衛彥。

　　事情到底是怎樣的一個真相，鄭輝沒有跟太多人說，只是把這個猜測告訴了柳言明和沈鶴。

　　柳言明摸著胸口，有點後怕：「這種事很容易就出人命的，我跟他結了什麼仇，他要這麼做？要是我真的就那樣摔下去，不死也得殘廢，他就不怕惹官司？」

　　鄭輝拍拍他：「不管是不是他下的手，會這麼做的人也一定是背後有點關係在的，不然不可能在片場動手腳。都是人命，一不留神就沒了。」

　　「現在想想，還是覺得我的運氣太好了。」柳言明一轉身，伸長胳膊攬住沈鶴的肩膀，「要不是沈鶴，我這命可能真要丟在片場了！鄭導，你是不知道，沈鶴當時騎著馬沖過來的時候，逆著光，從我的角度看過去，就跟大英雄一樣突然出現！」

　　「……你心真寬。」

　　心寬的柳言明似乎壓根不在意這件事的真相到底是什麼。等從鄭輝的房間裡出來，沈鶴扭頭，這才看到他原本興高采烈的臉上，神情終於暗了下來，額頭上甚至很快沁出冷汗。

　　沈鶴入行二十年來，也遭到過很多攻擊，言語上的，甚至是行動上的，他都遇到過。最輕的，不過是微博底下的謾駡，最嚴重的……就是那次事故。二十年時間，足夠把任何人都打造成一具鋼筋鐵骨，任刀槍劍戟都不會受到傷害。柳言明顯然沒有經歷過太多這樣的意外，他整張臉都已經白了，靠著牆，胸膛不住地起伏。

　　「我只是拍戲的時候，失手打到他一次，就要這麼……報復回來？」

　　柳言明的臉上掛著難以置信的表情。他不是沒遇到過瘋狂的人，但是瘋狂到因為一次失手就要害人的演員，他是第一次遇到。

　　「你如果這個時候去質問他，大概回答你的只是一句不知道。」沈鶴同情的看了眼柳言明，「也可能會告訴你，他只是想要小小惡作劇一場。」

　　柳言明張大嘴：「惡作劇……他的惡作劇可以要人命，如果不是你救我，大概我已經在醫院急救室裡躺著了！你要是騎術再差一點，很有可能出事的不光是我，還有你！」

　　「我知道。」

　　「你知道，你還……」

　　「網上的情況你也都看到了。他想報復你，但是算漏了周圍圍觀的人。有部分視頻只拍到了驚馬的過程，但是還有一部分視頻，拍到了我去檢查馬具的時候。」

　　沈鶴的話點到為止，並沒打算原原本本的都說給柳言明聽。就像他知道，以衛彥的為人，和賀闐的公關實力，就算鄭輝和柳言明把事情的真相挑明白，寰球也一定有能力把證據抹光一樣。倒不如，風吹草長，讓輿論自由發揮作用。

　　柳言明：「那你說，我該怎麼辦？他會不會再來一次……」

　　沈鶴掏出手機：「這麼大的動作，寰球就算能夠幫他藏好真相，也不會答應讓他再來一次。寰球花了大資源捧他，紅不起來已經很頭疼了，要是再鬧出人命來，只會連累到整個公司的藝人，卸磨殺驢完全不夠用。」

　　柳言明想了想，覺得的確在理，正要再說話，沈鶴卻擺了擺手，把手機貼在耳邊，沿著走廊慢慢往前走了。他的助理在旁邊站了會兒，忽然遞過來一張名片。

　　柳言明愣住：「這是什麼？」

　　被劇組裡的人稱呼為「大少」的沈鶴助理，笑呵呵地把名片塞進了柳言明手裡：「我有個親戚，現在是專門做危機公關的，水準很高，聲明稿裡坑人不帶眨眼。」他學著沈鶴的樣子，也沒把話說得太明白，見柳言明一愣一愣的，咳嗽兩聲，揉了揉自己的鼻子，「反正……新聞都出來了，與其被姓衛的在媒體面前坑一把，你還不如找人專門寫點公關稿拿出去坑他。」

　　他說完話，聽到走廊那頭沈鶴的呼喊聲，趕緊應了一聲，拍拍柳言明的肩膀，一臉「我很看好你」的表情，大步往沈鶴跟前跑。

　　柳言明還拿著被硬塞到手裡的名片發愣，旁邊的小助理已經探過頭來，一字一頓地念出燙金名片上的名字：「薛-某-某？」

　　「認識麼？」

　　小助理的表情簡直千變萬化，最後抓著柳言明的胳膊大喊：「臥槽臥槽臥槽！這人很有名的！在國外專門幫那些國際影帝影后做公關的！最近才回國開公司！」

　　一天之內，腦子裡塞了太多資訊，明顯有些反應遲鈍了的柳言明，默默抬手擦了把臉：「你說，沈鶴這個新人身邊，到底聚了多少厲害人物？他的助理聽說是富二代來著……居然連這種大人物都……認識？」

　　小助理：「大概……這就是有錢人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