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得寸進尺(下)
從進電梯開始,陳大少就一直帶著那股子興奮勁:「我把老薛的名片給柳言明瞭,要是他去找老薛做公關發個聲明稿,老薛一定坑死那個姓衛的!想想就□□,好想趕緊看到姓衛的滿臉踩到地雷的表情!」
沈鶴把玩著手機,沒有說話,眼睛倒是一直看著電梯不斷跳動的數字。
陳大少後知後覺地想起電梯正在往下降:「對了,沈小鶴,我們幹嘛去?」因為驚馬事故,劇組這幾天都要暫停拍攝,等事情調查清楚做出處理了才會繼續,景區也不敢讓劇組什麼答覆都沒有就繼續開工,生怕下次拍攝馬戲的時候再出現一次驚馬事故。既然劇組都暫停了,他一時間也想不通往常這個時間都會在房間裡待著的沈鶴,怎麼突然就要出門。
沈鶴沒說話。電梯「叮」的一聲,到達了他按的樓層。陳大少滿臉疑惑的跟著走出電梯,才發覺他們竟然到了酒店一樓大堂,跟上沈鶴的腳步小跑幾步,大堂正中央站著的小鄭突然揮手喊了他們的名字。
直到坐上候在酒店門外的轎車,陳大少這才聽見沈鶴出了聲。
「盛哥在看什麼?」
陳大少側頭往後看了看,並肩坐在後座的兩個男人正在低聲交談。
「微博。」盛伯雍沒有收起手機,見沈鶴坐到身邊,索性把手機遞了過去,「寰球請了水軍,都在刷陰謀論,有意把柳言明出事跟你搭救的事結合在一起讓人誤解。」
陰謀論!?
陳大少一聽簡直就要炸了,反倒是沈鶴淡定地接過手機,隨意翻了翻評論,唇角一勾,竟然還笑了:「寰球沒錢請高品質的水軍?」車子平緩地開出酒店,沈鶴的聲音在車廂裡緩慢地說著,「他現在想把責任推到我身上,是以為我不會有動作,像塊橡皮泥,任由他揉搓?」
「想要證明這件事和你沒有關係,其實難度很大。」盛伯雍拿回手機,聲音帶著怒意,「水軍提出的第一個質疑,就讓不少剛開始覺得你當機立斷救人很英雄的網友遲疑了。畢竟,不是誰都在毫不知情的情況下,突然冒著這麼大的危險去救人。更何況,在這些水軍當中,還有你們學校的學生作證,說你的身體並不好,從來不做任何劇烈運動,根本不會騎馬。」
抹黑一個人,雖然只是嘴皮子上的功夫,甚至根本不需要所謂的證據。但是當黑子中混雜著身份是所謂「同班同學」「小學同學」「附近鄰居」一類標籤的時候,就算是抹黑,真實性在圍觀者的眼中也是蹭蹭蹭地往上漲。
陳大少原本還沉浸在可以狠狠整治一把衛彥的情緒當中,這會兒聽到盛伯雍的話,頓時滿臉驚惶,一個轉身急道:「沈小鶴,怎麼辦,你的心……」
他還沒說完,已經被沈鶴結結實實瞪了一眼的,當即閉嘴,老老實實地在副駕駛座坐好。身後,是沈鶴一貫清冷的聲音:「我的身體是不太好,不過今年動過手術,已經沒有問題了。如果一定要回答什麼時候學的騎術,大概只有兩個字可以解釋。」
開車的小鄭捧場地問了句:「什麼解釋?」
沈鶴意外笑了:「天賦。」
盛伯雍瞥了他一眼,見對方眼底也帶著笑意,放在腿上的手握了握拳,心底卻沉甸甸的,只因為對方的話再度印證了他自己心底的一個猜想。
*
車子一直開到城區一家評價很高的餐廳這才找了車位停下。
一月份的天色暗得特別快,才六點已經黑透了。街道兩旁的餐廳亮著等,不遠處的廣場人山人海。一行四人停好車跟著引導員進包廂的時候,坐在大廳的食客們正吃得開心,絲毫沒有注意這邊還有影帝經過。倒是幾個服務員,一眼看到了盛伯雍的臉,睜大了眼睛差點尖叫。
好在餐廳的大堂經理發現的早,趕緊瞪了她們一眼,這才讓盛伯雍一行避免了被食客們圍堵的情況發生。
四人進了包廂,點好的菜像是餐廳特供一般,很快就往包廂裡送進來。幾個傳菜的女服務員爭先恐後地想進包廂服務,哪怕只是站在裡頭看一眼男神,出去的時候也忍不住發出壓抑的驚呼。
沒關緊的門外,是女服務員們的議論聲。
「真的好帥!聽說以前當過兵,難怪身材那麼好!」
「我不行了,我要暈倒了!」
「隔著螢幕還能舔一舔,真人就在眼前我居然除了在裡面多吸兩口氣,幹不了別的什麼事!」
沈鶴一口水含在嘴裡,因為這句話差點噴出來。他一直知道,圈子裡很多男藝人的女粉絲非常瘋狂,就連「羚羊」裡頭,都出過瘋狂購買宋霖錄製節目現場收集的空氣瓶的事情。至於微博評論裡的「舔舔舔」更是習慣得不能再習慣。像這種因為看到真人不能舔的苦惱,反倒是又新鮮又……哭笑不得。
他忍笑,抬頭看了眼坐在右手邊,面無表情開著飲料的盛伯雍,剛想開口說兩句,卻聽見門外的女服務員又接了幾句話。
「今天到底刮的什麼風。前面那個包廂也是個演員吧,是不是姓衛的?感覺有點臉熟,就是想不起名字來。」
「你一說我想起來了!好像是叫衛彥吧,以前一直演配角的,主角戲不多。」
「他不是在拍那個什麼《金戈鐵馬》麼,就是剛剛出了驚馬事故的?我看那個跟著盛伯雍進來的一個男的,好像就是網上在傳的那個視頻裡騎馬救人的帥哥。」
沈鶴的臉色在聽到衛彥名字的時候,就已經變了。原本微揚的唇角向下,就連眼神都變得冰冷。
柳言明會出事,基本上可以確定是衛彥搞的鬼。前段時間,閆甯新包養的一個小明星,被衛彥找人打斷了腿,閆寧雖然生氣,卻也沒趕走衛彥,而是另外找了一個人繼續捧。被閆寧這樣不冷不熱地捧了這些年,衛彥的性格早已經被養得十分乖張。報復柳言明,不過是做得相對絕對的事情中渺小的一件而已。至於之後盛伯雍提到的大談陰謀論的水軍,那是寰球的手筆。把這潭水攪渾了,就會讓更多的人牽涉其中,媒體和網友的目光就不會集中到衛彥一個人身上。寰球不可能得罪閆寧,不得罪閆寧的前提就是要在閆甯放棄衛彥前,不管出什麼事情都要保下這個惹是生非的人。
看到柳言明摔下馬,沈鶴腦海裡最先出現的,是那輛突然開上路階,撞向自己的摩托車。
故意殺人。
意外事故。
這兩件事情追根究底,性質都是一樣的惡劣。
菜陸續端上桌,沈鶴慢條斯理地吃完飯起身去洗手間。《天工》結束一群人吃殺青宴的時候,沈鶴就知道,盛伯雍對吃的方面並不挑剔,之後陸續幾次一起吃飯,也很快發現他的確是不挑食,甚至於和沈鶴一起吃飯的時候,上桌的菜必然是沈鶴常動筷子的菜肴。這份細心對於一個男人來說,有些難得。
一頓飯下來,盛伯雍不知道幾次提起自己可以幫忙聯繫媒體發佈通稿,把網上那些對他不利的言論壓制下來。但是沈鶴每一次都不動聲色的拒絕了。沈鶴其實很擔心,擔心自己略一讓步,就讓他和盛伯雍之間目前的天平徹底傾斜。他現在除了孟章,並不知道究竟可以信任誰。
在服務員親切的引導下,沈鶴找到了洗手間。敞開的洗手間內,有人神色尷尬地匆匆走出來。沈鶴目光淡淡的掃過擦肩而過的男人,直接往裡走,入耳卻聽到了曖昧難堪的聲音,洗手池前的食客紛紛皺著眉頭匆匆往外走,看到有人進來頗有一副有難同當的表情苦笑了下。
緊閉的一扇門把整個男洗手間隔絕成兩個空間。沈鶴嫌惡地皺了皺眉頭,低頭洗手的時候,身後的一扇門打開了,他抬頭看鏡子,卻看到從隔間裡走出來的男人是閆甯。而靠著隔間滿臉潮紅地整理衣服的人,卻不是衛彥。
閆寧大概也注意到了沈鶴,松了松衣領,走到他的身邊。洗手間內並排四個洗手池,閆寧不偏不倚就站在沈鶴的身邊,目光在鏡子裡對上的時候,嘴角浮起心知肚明的笑。
沈鶴心底一陣噁心。他太熟悉這個笑了。這個男人,過去總是一副自負的樣子,好像什麼都掌控在手裡,誰在他跟前都是透明人藏不住秘密。可說到底,這個男人不過是擅長察言觀色。甚至,也擅長和那些流露出一點點愛慕或好感情緒的人發生一夜.情。
隔間裡的男人走出來往閆寧身上靠的時候,沈鶴轉身就要往旁邊走,胳膊卻被人突然一把拽住,一把扣住了腰。
曾經伴著入睡的氣味再度鑽進鼻子的時候,沈鶴承認,自己有一瞬間的晃神,但下一秒,撞見那人眼裡的瞬間,沈鶴的生理反應卻是打從心底的噁心。尤其是,閆寧的身上,還有剛才那個男人娘裡娘氣的香水味。
「閆先生!你幹什麼!」沈鶴甩手。
「想找你聊聊。」閆寧臉色不變,一把推開了身邊要黏上來的男人。前一刻還迫不及待地在小隔間裡脫褲子就上,這一會的功夫卻突然變臉,那男人的臉色也頓時變得不好。
沈鶴看著他倆,握了握拳:「閆先生,你和誰在哪裡做什麼,我不會向別人透露,更不會告訴衛彥……」
閆寧挑眉:「你告訴他也沒事。」四十歲的閆寧,有著一張斯斯文文的面孔,五官看著十分柔和,不英俊,但很耐看,平日裡更是給人內斂儒雅的感覺。宋霖能被他騙,別人也能,他甚至從沒把那些圍攏在身邊的男男女女放在眼裡,一個衛彥算得了什麼。
沈鶴皺眉,並不想和閆寧多說什麼。他很想打人,可是這裡是公共場所,他目前是積累人氣的時候,不能出被任何人抓到把柄。
然而閆寧顯然並不打算這麼輕易的就放他走。
閆寧冷笑一聲,朝他逼近,伸手就要再去攬他的腰:「害羞什麼?你不是跟他們一樣,只要有錢就願意脫了□□……」
兩人靠得很近,沈鶴感受到閆寧鼻息中濃重的酒氣,聽著他話語裡的嘲諷,一顆心越發沉重。自己當初到底眼睛多瞎,才會在這個男人身上浪費了整整二十年?他微微抬頭,目光在閆寧的臉上刮過,唇角勾了勾,下一刻卻是一腳踹在了對方的膝蓋上。
看到因為膝蓋突然受力,疼得收手半跪的閆甯,沈鶴不發一言,冷著臉轉身就走。
洗手間外早就因為裡頭的動靜圍了不少人,看到沈鶴把人踹了,還有人帶頭鼓掌,一副看了一出好戲的表情給他讓開一條路往外走。而人群之外,沈鶴一眼就看到了聽到消息趕過來的衛彥,這人明明氣得眼圈發紅,卻不敢沖進去扶一扶閆寧,似乎是擔心被人拍到照片曝光他和閆寧的關係。
在圈子裡,他們的關係就算被所有人知道都沒什麼了不起的。衛彥不是宋霖,這麼好的關係網不去利用,反倒費盡心思的隱瞞。但在外,衛彥不敢讓關係曝光,他太知道人言可畏的力量了--因為宋霖就是被他和閆甯利用流言蜚語擊垮的最好證明。
沈鶴收回目光,與衛彥擦肩而過,清楚的聽到來自這個不甘心的男人咬牙切齒的挑戰。
「欲情故縱?你別想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