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我喜歡的你(上)
後背貼著前胸,盛伯雍微微彎著腰,將人緊緊抱在懷裡。然而這個姿勢,卻好像讓兩顆心第一次這麼近距離接觸,安靜的房間裡,依稀能聽得到心臟起搏的聲音。
沈鶴站在門前,沉默地站著,左胸腔裡那顆健康的心臟一下接著一下跳動著,在告訴他以及背後的男人,剛才的不安和過去的故作疏遠已經煙消雲散。
不知道到底抱了多久,沈鶴稍稍抬起手,想要碰觸抱在腰腹上的男人的手,然而還沒有碰到,盛伯雍卻突然鬆開手,低沉的聲音和著呼吸就在他的脖頸後。
「對不起……」
這聲像是瞬間點燃了沈鶴的怒火。他倏忽轉過身,看著男人低垂下眼簾,一臉做錯事的樣子,忽然心頭苦笑,那一瞬間起來的火焰頓時矮了一個頭。
他抬頭,親了親男人微涼的唇。
男人身如過電,因為下水變得冰涼的四肢一時間滾燙起來。然而也許是剛才的呆愣惹得沈鶴有些不快,下一秒,卻是屬於這個一向冷靜自製的青年再次主動的親吻。
只是這一次,男人的反應不再遲疑。
男人吻勢猛烈,毫無章法,就好像從前從來不曾有過這樣的經歷,莽撞得像個半大小子。沈鶴忍不住想笑,心底卻泛出酸澀。然而男人不顧一切的架勢,卻讓他很快拋卻了那僅剩的一點點猶豫,抬起手臂,索性抱住對方的頭,變換著角度,感受彼此唇舌的存在。
不斷糾纏的唇舌,帶著一股讓人乾涸的親密,濡濕的吮.吸聲在房間裡響著,曖昧迷離。
盛伯雍的身上還是濕噠噠的,沈鶴只在襯衫外套了一件開衫,這會兒胸前一大片已經被弄濕,盛伯雍的手順勢去摸他的腰腹,手掌下是纖細勁瘦的腰身。
然而大概是他的手掌太涼了,在掌心貼上肌膚的一瞬間,沈鶴的身體忽然戰慄了下。
「是我太冷了?」沈鶴微微仰著頭,感覺到盛伯雍老老實實地從他的襯衫下擺裡收回手,重新扶上後頸,還低頭時不時親吻他的嘴唇,並不討厭地搖了搖頭。
大約是看到了他搖頭的動作,男人用力環摟住他,低聲的,溫柔的呼喚著他的名字。
「沈鶴,沈鶴……」
「我在……」
沈鶴每應一聲,都能明顯得感覺到盛伯雍身體的戰慄。他顫抖著,不時在唇上落下一吻,就好像根本吻不夠。然而男人的嘴唇剛開始並不柔軟的,更像是一個在沙漠裡長久尋覓不到水源的人,突然發現了眼前一泓甘美的泉水,迫不及待的汲取。
好不容易能深呼吸一回,沈鶴眸眼上臺,望向男人漆黑深沉的眸子,那雙眼睛裡呼之欲出的情感,只看得沈鶴眼角微熱。
他抬手,擋住盛伯雍的眼睛:「你閉眼。」
這個平日在別人眼裡因為出道前的經歷看起來有些難以接近的男人,聽話地閉上了眼睛。
他靜靜地看著身前的男人,放下手後可以發現兩個人的臉湊得很近,近得能看見對方長而濃密的睫毛,似乎也能看到眼皮後深邃而深情的目光。
沈鶴不知道盛伯雍對自己來說究竟是怎樣的一個存在。他就像是一個在尋找救命稻草的人,可在遇到這個男人之前,他甚至不願意在感情上和對方有太多的糾纏。因為他太清楚盛伯雍要的是怎樣一份純粹的感情。
他也想要。但是已經累了。
所以,才會有了明裡暗裡的拒絕,才會把這個男人拉進黑名單,才會不管不顧地不去理睬他發過來的那些消息。
可是,他渴了。他私心裡想要一個人陪在身邊,累的時候,心煩的時候,冷的時候,一回頭,那個人就在那裡,不遠不近,只要他過去幾步,就會張開手臂等待著他的擁抱……
這是他過去給閆寧的,如今,他希望有一個人可以和他一樣,成為彼此這樣的存在。
在今天之前,沈鶴甚至在想,這個人可以是這個上的任何一個人,也可以從此都只存在於幻想當中,但絕對不能是盛伯雍。因為這個男人是不一樣的,這個男人對宋霖的感情是不一樣的……而如今,他是沈鶴,不是宋霖。
沈鶴沒有資格,去強佔愛慕著宋霖的男人。
沒有。
可是當看到這個男人不顧危險,跳進池塘救人,上來時渾身是水,手上更是受了傷的時候。他忽然在想,這世上到底有多少次意外可以讓他遇上?
為什麼一個人的感情,偏偏要因為另一個人的傷害而不敢再去面對?
而這個男人,又有什麼錯?
他不過是猜到了一個他所想要隱藏的秘密。
也許是因為沈鶴的出神,盛伯雍睜開眼低頭,咬了咬他的下巴。沈鶴仰起頭,大口喘息,忍不住伸手去他的胸膛,可他手臂用力,強悍地將人抱得緊緊的。
沈鶴靠在門上喘息,心臟跳動得飛快,他不由抓緊盛伯雍的手臂,吃力地站著,全身酥軟。
邊上的門鈴突然被人按響,緊緊靠在沈鶴腰上的門把手被人從外面扭動了兩下。
「沈鶴,去吃夜宵麼?」
是住在隔壁的柳言明的聲音,依稀還能聽見其他人也在旁邊說話。沈鶴的呼吸有一瞬間的停滯,微微抬首看著盛伯雍的眼睛,良久,終於給了門外的人一個回應。
「我不去了。」
「咦?」
「柳哥,我有事,你們去吃吧。」
門外的腳步聲很快漸漸走遠。沈鶴一直仰著頭靠在門上,視線停留在盛伯雍的眼睛、鼻子、嘴巴上,直到男人抓著他的手,親吻他的指尖,他終於喉結上下一顫,開口問道:「你喜歡的人,是誰?」
男人的呼吸吹拂在指尖:「他叫沈鶴。」他聞著沈鶴的手掌,舌尖拂過掌心的紋路,「但我更喜歡他過去的名字--宋霖。」
沈鶴心頭發顫。
「我喜歡你,從很久很久以前,就一直只喜歡你。」
當這句話最終從盛伯雍的嘴裡說出來的時候,沈鶴顫抖著靠著門就要滑下,腰身被男人緊緊箍住扣在懷裡。
「我沒喜歡過誰。剛知道自己性向的時候,因為不能理解,以為自己是怪物,我直接跑去當兵。都是男人,從頭到腳長著一樣的器官,我沒有欲.望,我差點以為自己沒病。直到遇到你。」
沈鶴微睜著雙眼,不解地看著盛伯雍深邃的眼。他不是個會講故事的男人,敘述起記憶裡的那點事□□,語調平平,就好像在念一封沒有經過潤筆的乾澀的書信。
「你為了拍戲,來部隊裡體驗生活。因為你,我夢.遺了很久。班長他們都在開我玩笑,以為我在想女人。他們不知道,我在想的人是你,你當時就住在隔壁班。床位……和我只有一牆之隔。」
「盛……」
「我貪婪地在操場、食堂、洗衣房追逐你的身影。你離開之後,我只能在偶爾休息的時候,在商場的看板上看到你的樣子。班長退伍前最後一次參加抗洪救災,出發的路上,他開玩笑問我,要是有一天退伍,我要轉業做什麼?我跟班長說,我要去演戲。當時,所有人都在笑,他們不知道,我是真的打算演戲。因為那樣,可以找到你。」
沈鶴腦海裡飄過支離破碎的畫面,那些下部隊體驗生活的記憶對他來說,已經是很久遠以前的事情了。他記得不多,甚至根本不知道,有這樣一人,從十幾年前就把目光放在了自己的身上。
「那次抗洪救災,好些戰友都被泥石流帶下來的山石砸傷,班長……為了救人被洪水沖走,連屍體也沒找回來。我也在那時候受了傷。醫生說,就算傷好了,以後也不能進行太大的訓練。團裡的意思是,讓我光榮退伍。」
沈鶴一直被盛伯雍抱著,男人的聲音雖然平靜,他卻依舊在腦海裡能夠描繪出那樣驚險絕倫,讓人後怕的畫面。沈鶴忍不住抬手,抓緊了男人的後背。
「我那時候已經在部隊待了六年。離開的時候,我告訴他們,以後還能再見,在電視上看到我。他們都當我是說笑話,但是那年,我真的追逐著你的腳步進了娛樂圈。第一部電影,和你一樣,在國外成為影帝。」
「我那時候拿著小金人,迫不及待地想要讓家裡人幫忙引薦和人認識,但是回國的那天,在機場,我見到你和閆寧在一起。你用我期盼的眼神,望著那個男人。」
他本想否認自己就是宋霖這個事實。可是盛伯雍的話已經說到這裡,他又哪裡能忍心去否認。「對不起……」
「你知道,去年頒獎典禮上,我從你身邊經過上臺去領獎的時候,我心裡有多懊惱麼?葛暉說你這次也有被提名,勝算很大,我是沖著你才去的,想要見一見你,哪怕只是坐得稍微近一點,只能看到你的側臉,我也滿足了。但是沒想到,最後得獎的人是我……」
盛伯雍提到頒獎典禮,沈鶴的記憶總算是清晰了起來。那天的事情的確讓他難過,但也在意料之中。沒有希望就不會存在失望,但大概是因為習慣了失望,所以那天最大的噩夢並不是盛伯雍摘走影帝,而是停車場裡讓人心灰意冷的出.軌。
盛伯雍還有很多話想要說,可沈鶴已經不願再繼續往下聽。聽得越多,他越覺得自己承擔不起這份感情。
可男人捧起他的臉,不斷地在他臉上落下親吻,鼻尖貼著鼻尖,凝視著他:「我知道你是他,我知道……」他放下一隻手,摁在沈鶴的心口,隔著血肉,那裡的跳動如同擂鼓,掌心滾燙,不知道究竟是誰的體溫,「我知道這裡頭的心臟,它的名字叫宋霖。我知道你是他……別拒絕我,給我一次機會,我會對你好,對你很好。」
沈鶴的嗓子被哽咽住。他張了張嘴,不知究竟該說什麼。良久之後,深吸了一口氣,欺身吻上男人的唇。
他可能現在還不夠愛,但是他正在愛。他怎麼可能再放開這個男人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