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阿帕契不知道自己的情緒為何這個時候這麼地低落，唯一能解釋的是，在這個永遠也不知道遷徙什麼時候結束的時候，霍珀與拉普德同時無意施加無形的壓力的同時，他的心情終於一下子糟糕到極點。

　　他眯起眼睛，將手擋在眼皮上，五指間漏下的陽光，刺眼地讓他直皺眉頭。

　　晚上吃飯的時候，韋爾奇的耳朵抖了無數次，他終於忍不住地夾起一塊肉塞進阿帕契手裡，“到底怎麼了？弟弟你今天很安靜啊。”

　　“唔。”阿帕契無精打采地將那塊肉塞進嘴裡，咀嚼了幾下。

　　“……凱勒曼，你也多吃點，今天吃的好少啊。”韋爾奇將目標轉向了凱勒曼，“你們倆怎麼了？今天晚上話都不說。”

　　“我吃飽了。”阿帕契心裡一陣煩躁，扯了片葉子將手一擦，“你們吃吧。”

　　“喂……”韋爾奇瞪圓著雙眼看著阿帕契幾步走進睡覺的洞裡去了。

　　“他怎麼了？是不是霍珀和拉普德終於忍不住動手了？”

　　月熊將肉放到火上繼續烤著，“我吃飽了，你呆會把火堆掩好。”

　　“喂，你今天才吃了平時一半不到啊……”韋爾奇納悶地看著月熊起身離開火堆，他轉過頭問樂斯，“他們今天怎麼了？”

　　樂斯慢條斯理地將烤肉從火架上拿下來切成塊給吉森，“好好吃飯吧，他們的事，他們會自己解決的。”

　　“可是到底有什麼事啊？我們是兄弟，說出來我也能幫忙啊。”韋爾奇大嚷著，撕下一塊烤肉來。

　　樂斯翻了個白眼，“有你更糟。”

　　“你怎麼這說？我可是拉坎冬部落的勇士！”

　　“是是，你是勇士，來，部落的勇士，再吃一塊烤肉吧！”

　　樂斯將一塊烤肉塞到韋爾奇嘴裡，看了眼還在洞口徘徊遲疑的月熊歎了口氣。

　　兄弟倆之間的冷戰還在繼續著，阿帕契項著一張沮喪的臉無所事事，凱勒曼則沉默地做平時做的事。這種奇怪的氣氛終於讓樂斯忍不住了，某天，他把凱勒曼拉到一邊，念叨了半天。凱勒曼終於決定去找阿帕契把話說清楚。

　　找到阿帕契的時候，凱勒曼頓時覺得一陣刺眼。高高的岩石上，少年坐著望天，柔軟的黑髮在晚風中偶爾飄起，他偎在一頭黑色巨豹身邊，正有一下沒一下地給豹子順毛。

　　凱勒曼不可否認，自己心裡起了一陣嫉妒，自己家的阿帕契還沒給自己順過過毛呢。

　　拉普德從石頭上轉過頭來，看到月熊後點了點頭，側過頭去說了句話，凱勒曼就不爽地發現原本依偎著豹子的阿帕契身體僵硬了一下，卻沒有像往常那樣歡快地撲上來，而是繼續懶散地坐在岩石上。

　　拉普德跳下石頭，向凱勒曼點了個頭就去了。

　　凱勒曼暗自磨牙看著拉普德的背影，這頭黑豹子，阿帕契現在還沒有跟他結為伴侶呢，就整天粘著阿帕契不放，將來要是結成伴侶了，自己估計連阿帕契的面都照不到了。再加上雙王一直漂泊的個性，不行，絕對不能把阿帕契交給這樣的傢伙。

　　凱勒曼躍上岩石後，阿帕契只是抬了下頭，神情卻是懶洋洋地，不說話，也不抬眼。

　　凱勒曼也沉寂下來。過了一會，他終於忍不住喚了一聲，“阿帕契。”

　　“唔。”阿帕契應了聲，將手裡的小石子有一下沒一下無聊地顛著。

　　“你這是跟我在賭氣？”凱勒曼皺眉，因為熊身高無法看清阿帕契的神情，它索性化成人形，蹲下去，將阿帕契的腦袋捧住，提起。

　　“沒有。”阿帕契偏了下頭，撇撇嘴。

　　“不是是什麼？”凱勒曼的性子一下子暴起來，他伸出手將阿帕契的腦袋捉住，微軟的黑髮拂在手指間，心裡彷彿才能安定下來。

　　“凱勒曼哥哥不是害怕我嗎？”阿帕契懨懨地說。

　　凱勒曼黯了一下。

　　“凱勒曼哥哥找我什麼事？”阿帕契換了個姿勢，跟凱勒曼拉開一點距離。

　　凱勒曼當下心裡大痛，一把將阿帕契摟了過來，阿帕契一驚，耳邊就傳來青年特有的嗓間，像泉水一樣清澈，“哥哥，並沒有在害怕你。”

　　阿帕契眼睛一亮，轉眼卻黯下去，不言不語。

　　凱勒曼著急起來，“哥哥承認，由布山戰鬥開始的時候，哥哥確實感到害怕。但是，阿帕契，你是我的弟弟，無論你變成什麼樣子，你都是我的弟弟。我會永遠愛你，從來不會改變。”

　　凱勒曼緊擁的臂力讓阿帕契鬆了口氣，他悄悄伸出胳膊抱住青年的腰，“那你為什麼不太願意跟我講話了？”

　　“不是不願意，我只是，感覺你長大了啊。”凱勒曼揉了下窩在懷裡的腦袋，“感覺你長大了，比任何雌獸，甚至比獸人還要厲害，哥哥，已經沒有用了。”

　　阿帕契直起身，凱勒曼放開他，摸著他的臉，“我的阿帕契長大了，黑髮黑眼睛，長成了部落之花，又美麗又聰明，哥哥覺得沒有什麼能幫你的了，也沒有什麼能為你做的了……你好像，已經不需要哥哥了。”

　　“啊？”阿帕契睜大眼睛，“你就為了這個不跟我說話？”

　　凱勒曼點點頭。

　　阿帕契翻了個白眼，“不是吧，這麼爛的理由？”

　　凱勒曼笑了下，他的手在阿帕契的臉邊頓了了下，“因為，會感覺自己再也不被弟弟需要了，所以很害怕吧。雖然說過祝福韋爾奇有了伴侶的話，但我有時還是會覺得是樂斯搶走了韋爾奇。呵呵……”

　　凱勒曼臉上的笑容，怎麼看都帶了一絲落寞。

　　阿帕契一個縱身撲上去，“怎麼會，我一直需要凱勒曼哥哥的。”

　　“呵呵，”凱勒曼伸手抱住他，“你啊，很快就要成為別的獸人的伴侶了。”

　　兄弟倆之間的事解決了，阿帕契心頭一鬆，他掛在凱勒曼脖子上，撇了下嘴巴，歎了大大一口氣，“我沒有想過和誰結為伴侶啊。”

　　凱勒曼先是一愣，心裡掀起些許喜悅，臉上笑了下，撫了下阿帕契的頭，“怎麼還說這麼孩子氣的話？雌獸沒有獸人照顧的話，在這個世界上很難生存下去的。”

　　“那麼凱勒曼哥哥來照顧我好了，反正你也不打算和哪個雌獸結為伴侶。”阿帕契想了想，突然覺得這個主意相當地不錯，“怎麼樣怎麼樣？凱勒曼哥哥，我們兄弟倆就相依為命好了。”

　　凱勒曼呆了半晌，笑著揉亂阿帕契的頭，“你這孩子……”

　　“你終究是要和一個獸人結為伴侶，離開我和韋爾奇的身邊啊，我們只是你的哥哥……”

　　“又不是親哥哥……”

　　阿帕契小聲嘀咕了一聲，抬頭望著凱勒曼，心裡突然起了個奇怪的想法，其實，其實把凱勒曼變成伴侶，就會解決很多問題啊。

　　想到這，他更加仔細地打量起凱勒曼來，化成人形的凱勒曼，也是個黑髮黑眼的青年，只是眼球的色澤沒有阿帕契那樣純黑罷了。即使年齡上長了阿帕契十歲，因為月熊的外型問題，臉部輪廓看起來，只比阿帕契大了個幾歲而已。

　　因為月熊的體型不是很大，凱勒曼化成人形時，身高也只是比阿帕契高了一個腦袋而已，阿帕契的頭剛好可以放在凱勒曼的肩上，用地球的話來說，這就是絕對情侶身高。

　　而且最關鍵的是，凱勒曼很有責任感，很會照顧人。性格又溫柔，

　　雖然這一切在獸人世界不太受歡迎，獸人世界流行韋爾奇那樣粗魯的獸人，但是，對於地球上來的阿帕契，對於那個從小就失去父母，永遠渴望著被愛被照顧，永遠渴望著溫暖與家的阿帕契來說，他所需要的，可不就是凱勒曼這樣的人生伴侶嗎？

　　“哥哥，不如，你跟我做伴侶吧。”阿帕契摟著凱勒曼的脖子，眼睛發亮地說。這樣，霍珀和拉普德也不用擔心哪一個傷心了，反正無論從感情深度和認識的時間上來說，它們都比不過凱勒曼，他可是從小就跟凱勒曼竹馬的，就是另一個竹馬年齡大。

　　“怎麼樣？我很需要你唉。”

　　凱勒曼苦笑著把阿帕契的頭揉成一團鳥窩，“傻話。你啊，要去找適合自己的伴侶才行。”

　　自己的伴侶？

　　阿帕契迷茫地看著凱勒曼，他需要的，不正是凱勒曼這類型的嗎可是為什麼在問自己時，會有一絲的遲疑？

　　“你也應該知道自己想要什麼樣子的伴侶啊？”凱勒曼把阿帕契換了個姿勢抱在懷裡，“要不是因為發生火山和遷徙的事，我和韋爾奇說不定就已經開始給你辦擇侶的事情了。我們阿帕契，需要什麼樣的獸人？什麼樣脾氣的？什麼樣相貌的？打獵的能力怎麼樣？你習慣住房子，對方能不能給你蓋房子……”

　　阿帕契靜靜地窩在凱勒曼懷裡，享受這好久沒有享受過的靜謐時刻。

　　自己到底要什麼樣的伴侶呢？

　　在這樣一個，紛亂的年代。

　　其實，內心真地沒想過。

　　霍珀，拉普德，那些喜歡，並沒有釀成一輩子生活在一起的深度。

　　目前惟一可以肯定的是，不想讓他離自己遠的，只有現在溫柔地抱著自己的青年。

　　永遠不想離開他的身邊，想隨時都可以跳到他的懷抱裡。

　　不過……

　　阿帕契看了眼正興致勃勃說著自己擇侶問題的凱勒曼。

　　如果自己決定了那個人選，那麼，就決不會放棄。

　　在凱勒曼的嘮叨裡，阿帕契沉沉地睡去。

　　那一刻，他心裡暗暗下了個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