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成長
“凱勒曼哥哥,你說樂斯會不會走?”阿帕契擔憂望著坐在樹上閉目休憩的紅髮美人,悄悄地問凱勒曼。
自從那日在河邊哭泣過後,樂斯化成人形,再也沒有在任何一個熊兄弟面前掉過眼淚,只是眼瞼永遠是比皮膚紅上很多。
凱勒曼看了一眼樹上,陽光從樂斯極纖細的腰肢間穿過來,遠遠望去,那個雌獸竟像被截成了兩段。
“他這樣子也算是沒有家了。”阿帕契感慨地說了聲。
凱勒曼沉默地了一會,起身去了森林。
凱勒曼找到韋爾奇時,後者正得意洋洋地搖著綠晃晃身體捧著一罐收集好的桑毛甜漿往部落走,因為桑毛蟲的毒液非常強,它的臉已經變形了,鼻子腫得老高,臉上卻一幅傻呼呼笑著的表情。
“哥哥,你怎麼在這?”看到月熊後,加斯拉熊下意識地將那罐桑毛甜漿掩在了身後,“這罐桑毛甜漿不是我喝的,是給樂斯找的。”
凱勒曼頓了下,“韋爾奇,我有事找你。”
聲音低沉,極其嚴肅。
加斯拉熊咽了下唾沫,規規矩矩地坐到地上,手裡護著桑毛甜漿,“哥哥,怎麼了?”
“你跟樂斯怎麼辦?”
“什麼怎麼辦?”加斯拉熊困惑地看著凱勒曼,抽了抽鼻子,喳呼呼喊著疼。
“當初集盛,樂斯是做為你未來可能的伴侶來到拉坎冬部落的。他們蟻后一族與其他獸人族的習俗不一樣,出了蟻族就沒有辦法回去。現在,你是怎麼想的?”
加斯拉熊很納悶,“什麼我怎麼想?”
凱勒曼按納住自己想抽它兩巴掌的欲望,“你現在是跟樂斯結為伴侶還是?”
加斯拉熊一下子跳起來,“誰要和它結為伴侶了誰要和它結為伴侶了?”
“坐下!”凱勒曼一巴掌拍到加斯拉熊前肢上,韋爾奇的體型太大了,如果它站著,月熊得仰著脖子,說話總覺得沒什麼兄長威力。
“你不和他結為伴侶,那你現在打算怎麼辦?樂斯不可能一直呆在我們這裡?”
“為什麼不可以?哥哥你不是要趕它走吧?”加斯拉熊連忙說道,“這可不行,哥哥,那只大螞蟻雖然,雖然,雖然喜歡和我搶桑毛甜漿,但它是只好螞蟻。你不可以趕走它,弟弟也不行。”害怕阿帕契反對,加斯拉熊連忙補充到。
凱勒曼哭笑不得,它長長地出了口氣,“韋爾奇,如果外族的雌獸和本族的獸人不能結為伴侶,它是不能留在拉坎冬部落的,就算我願意,族長也不會同意的,這對雌獸和其他獸人都不公平。”
“可是……可是……”
加斯拉熊著急地不知道如何表達,最後乾脆嚎了一嗓子,“我不管,樂斯必須留在這。”
“為什麼必須留在這裡?”凱勒曼質問,“你和他並不想結為伴侶,咱們的族人又沒有獸人願意接觸樂斯。”
加斯拉熊一下子沉默下去。
風頂著三月的花瓣從兩頭熊的身上飄過。
凱勒曼看著加斯拉熊垂頭喪氣的樣子,長長地歎了口氣,“韋爾奇,樂斯是怎麼受傷的?”
“它為了救我受傷的。”韋爾奇低聲說,看著自己的手掌。
“這個世界從來都是獸人保護雌獸的,”凱勒曼說,“雖然樂斯會變身,但他到底是雌獸。一個雌獸願意保護獸人,願意為他付出生命,這個獸人有多幸運。韋爾奇,任何獸人都沒辦法對這樣的事情裝作沒看見。雖然你可能不喜歡他,但他為你受了傷,做為一個獸人,你應該負起你的責任來。”
“但是,哥哥……”加斯拉熊抬起頭,迷茫地看著眼前站立著的月熊,“哥哥,我怎麼知道可以給樂斯一個穩定的家呢?我自己從來都沒有過。”
月熊看著加斯拉熊,沉默了。
它們都是被拋棄的孩子,沒有家,渴望愛,不知如何去愛。如果不是阿爹……
它走上前去,用兩隻前爪摟住加斯拉熊的腦袋,像小時候無數次做過的那樣,“雖然我們從小沒有家,但是阿爹給了我們溫暖,教會了我們怎樣去愛惜珍惜家人。我相信我們都可以做的很好。韋爾奇,盡你的所有去照顧好樂斯就對了。你一定會變成阿爹口中的好獸人的。”
加斯拉熊在月熊肩膀上垂頭,默默地蹭著。
“但是,哥哥,”加斯拉熊忽然問,“我怎麼知道那只大螞蟻就是拉坎冬神給我的伴侶呢?我和它第一次見面,它就騙了我一罐桑毛甜漿,它一點也不像阿爹說的雌獸那樣溫柔,會做飯,會洗衣服,每次都跟在我屁股後面吵得要死……”
【我剛才跟你說的話你當是放屁啊!】
凱勒曼抑制住想揮掌的暴躁,放開摟住加斯拉熊腦袋的前肢,“但樂斯願意為你付出生命。你那天也聽到了,樂斯的部落有個規定,離開蟻族的蟻后是無法回到部落去的,如果與獸人結為伴侶還好。如果沒有,它們就只有流浪在外,就像我們小時候一樣。”
加斯拉熊看向月熊。
凱勒曼拍著它的肩膀,“韋爾奇,作為獸人,我們應該去承擔起自己的責任,不要讓雌獸掉眼淚,不要讓家人擔心。”
“現在的我們,是成熟的獸人。”
“成熟意味著,必須承擔起自己的責任來。”
晚上回去後,加斯拉熊直直地盯著樂斯,將那罐桑毛甜漿遞了過去。樂斯只是笑笑,順手放在了加斯拉熊的儲備室。如果說前些日子韋爾奇還為樂斯的這種自動上交的動作而暗自高興,這時,不知為何就浮起些心酸。
樂斯,已經不是那只抱著它大腿喊著要跟它結為伴侶的螞蟻了。
難道,是因為樂斯也成熟了嗎?
加斯拉熊想,所以必須承擔起自己雌獸的責任?
成熟的樂斯跟阿爹口中的雌獸很像,跟著凱勒曼學習食物製作儲備,跟著阿帕契一起去洗衣服,只是比其他雌獸沉默許多,很少說話,很少吃東西,常常望著天空發呆,不再跟在加斯拉熊身後到處亂跑。
加斯拉熊感覺有點鬱悶,憋在心裡疼疼的,它想,它還是喜歡那個抱著它大腿會笑會叫的大螞蟻。
韋爾奇想不明白,明明樂斯變得很像阿爹口中的雌獸了,會洗衣服會做飯,可是,自己為什麼會希望樂斯還是以前的樣子呢?
無法理解自己思想的加斯拉熊很陰鬱,樂斯不跟它玩,它只好接替了阿帕契的照顧工作,歡快地辣手摧花,只是,力度往往掌握不好,時不時就會被小獸崽們的阿爹阿爸們堵在路上。
好在,它皮厚抗挨打,腦缺不怕罵。
而且一通拳腳後,它總覺得自己的心裡也能舒服點。
當得知樂斯要離開拉坎冬部落時,加斯拉熊大吃一驚,它連忙奔下山,把跑來告知它消息的獅子霍珀遠遠甩在了身後。
回到洞穴時,樂斯站在房子前面,背了個包裹,凱勒曼和阿帕契正試圖挽留住他。
加斯拉熊沖到樂斯面前,“你要走?”
樂斯僵了一下,轉過身來,半肩長髮襯著尖極的下巴。
那頭原本標誌著蟻后一族成熟期發育完善的及腰長髮,從科塞峽谷裡回來後,就永遠保留在了過肩狀態。
“嗯,是。韋爾奇,你回來的剛好,這些日子,打擾你了。”
彬彬有禮的樂斯,讓加斯拉熊感到陌生。
“那麼,就此別過了。”樂斯緊了緊身上背著的包,轉身打算走,“韋爾奇?”
龐大的加斯拉熊擋在他面前,吼道,“那怎麼可以,我已經答應哥哥要和你結為伴侶了。”
凱勒曼和阿帕契瞬間捂臉,實在不敢睜開眼睛去看樂斯的表情。
已經答應哥哥,要和你結為伴侶。
樂斯的臉震驚了一下,先是喜悅,接著慢慢失去顏色,眼裡因著加斯拉熊再現而跳躍著的光,也熄滅了。他抖了兩下嘴唇,好像用盡了力氣,卻是什麼話也沒有說出來。
凱勒曼和阿帕契都覺得,自己已經組織不出語言來安慰樂斯了。
加斯拉熊看見氣氛不對,繼而理直氣壯地說,“凱勒曼可以證明我答應過這個事的。”
凱勒曼真想找棵樹撞死。
他不認識這頭笨熊!結為伴侶這麼嚴肅的事,怎麼可以是因為答應了別人的請求才做的!
應該是自己的真心啊啊!!!
樂斯的臉扭曲了幾下,笑了開來。
滿臉笑的樂斯,看起來不像樂斯了。
阿帕契想,這就是成長帶給人的痛。
愛不得,是場傷心的成長。
加斯拉熊看到樂斯笑開,也高興起來,“我就說嗎,你收了我那麼多桑毛甜漿,怎麼可以跑走呢?”
樂斯仰著臉,笑得越開心,“桑毛甜漿,是吧?那我還給你,一瓶不少。”
“還什麼還,”加斯拉熊豪氣地一揮熊掌,“你都是我的雌獸了,不用還。以後咱倆各分一半。不過,”加斯拉熊看到凱勒曼恨恨地盯著他,忙道,“不過,如果你要是全要的話,如果你真的全要的話,我也會……”它扭曲了一下臉,“我也會全部給你的。阿爹說過,不會照顧雌獸的獸人不是好獸人,我要做個好獸人。”
說完,嘴裡念叨著,“我要做個好獸人我要做個好獸人”,抱著腦袋蹲牆角去了。偶爾夾雜著些,“好捨不得”“但是樂斯救了我的命”“成熟獸人就應該負起責任”之類的話。
樂斯已經不知道自己是該哭該笑還是該怒,還是,還是什麼情緒都沒必要有。
阿帕契連忙湊上去把樂斯往房子裡拉,“樂斯哥哥你先別走,你也知道,我那二哥哥腦袋有點不對筋,比較遲鈍。”他邊拉著樂斯邊伸手拽下樂斯肩上的包袱,“你不知道,韋爾奇可心疼它那些桑毛甜漿,我喝一罐它都心疼十天半個月的,但是它最近都是自動把一罐一罐甜漿送到你手上的。它絕對很愛你很想跟你結為伴侶的,只是它自己不會說話,不會說話。嘿嘿嘿。”
樂斯占了半張臉的眼睛看著阿帕契。
阿帕契一陣心虛,“真的真的,我不會騙你的,你和他結為伴侶後就知道了。他真的很喜歡你,就是那個…可能…自己還不是很清楚吧。”
樂斯苦笑。
阿帕契見樂斯面上有了鬆動,連忙嚷道,“你總要再給彼此一個機會吧。萬一韋爾奇真地愛上你,你又跑了,那它多傷心,你總不能讓我那傻哥哥傷心吧,獸人要愛上了那可是到死都只愛那一個的。更何況,我那二哥哥是出了名的死腦筋少根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