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養傷之冬
經歷了兩天兩夜的浴血撕殺後,戰爭結束了。血紅的大地上屍橫遍野。獸人們都累歪在地上,隨便臥著,鼻息間白氣蒸騰。
祭師的歌詞記錄裡多了“哇獸”這個名字。這種哇哇亂叫的野獸在這個冬天重創了整個拉坎冬部落,參與戰爭的所有獸人無一倖免地掛彩受傷。
巨虎貝格和那些回來援助拉坎冬部落的流浪獸人們經過協商,自動負責起了拉坎冬部落的戒備工作。這讓族長肖金感到十分欣慰。
韋爾奇的傷勢在獸人中是比較嚴重的,肩胛骨兩處皮肉翻開,深可見骨;左腹十幾個汩汩流血的黑洞,右腹一大塊肉被剮了下來,僅剩皮層組織相連;四肢上更是斜斜歪歪不少深深的劃痕。凱勒曼和樂斯整整洗了一天,才將韋爾奇毛上的血洗乾淨。然後將忙得像個陀螺一樣的祭師請到了家裡。
“嘶——”凱勒曼吸了口冷氣,祭師的手在他受傷的肩部拂過,將換下來的包藥獸皮放到一邊,“傷口比較深,這幾天少見水。”
“祭師,韋爾奇怎麼樣?”
祭師沒答話,快速裹好凱勒曼肩頭的草藥,甩頭喊道,“你,過來,趴那它也不會醒來!你們一家子是怎麼搞的,這個也受傷,那個也受傷!”
趴在加斯拉熊身邊的樂斯立馬回頭,一雙眼睛裡全是乞求的光芒,“祭師,韋爾奇他為什麼不醒?”
祭師看著那雙眼睛,歎了口氣,拿出草藥開始往樂斯身上塗,“受傷了自然會睡一陣子,希望它儘快醒來吧。阿帕契呢?聽說他跑到戰場上去了,怎麼樣,沒事吧?”
月熊沉默了一下,搖搖頭。
“那好,我走了。累死了。”祭師捶著這幾天來因為給獸人們上藥過度而勞累的胳膊走出韋爾奇的房門,心裡直歎,老嘍老嘍,果然得找個徒弟幫忙才對。這要是再來一場……
天很快黑下來,樂斯找了些東西出來吃。
凱勒曼看看屋子,“阿帕契怎麼不出來吃飯?”
“阿帕契?”樂斯將一張獸皮蘸了些水,潤在加斯拉熊嘴巴上,“它好像在睡覺。”
睡覺,凱勒曼皺起眉頭,從戰場上回來後就一直睡?
對於阿帕契跑到戰場上的事情,月熊非常非常生氣!
戰鬥結束後,他氣憤地看著一步一步挪過來的阿帕契,冷冷地說,“誰讓你來的?一個小雌獸,怎麼可以到戰場上來?怎麼這樣不顧自己的安危?你來隻會給我們添麻煩!”
說完,不等阿帕契回答,轉身大步去忙韋爾奇的事了。
難道是因為自己說的重,所以阿帕契傷心了,在賭氣?
凱勒曼想,看著自己手下無意識扒拉出的一堆果子,算了,呆會讓樂斯送去吧。自己現在情緒不好,只怕一看到阿帕契那張臉,就會忍不住一掌把那不聽話的弟弟摑到天邊去,明明說過要好好聽話,呆在安全的地方的,戰場那麼危險。
想著又心疼起來,阿帕契怕是嚇壞了吧,見了那麼血淋淋的場面。
樂斯手忽然一頓,抬起頭,臉色大變,“天,阿帕契受傷了,在背後,它被野獸抓了兩爪子!它是為了救我,我,我把它給忘了。”
什麼?
凱勒曼“唰”一下站起來,往屋裡沖去。
屋子裡,阿帕契在床上側躺著。
“阿帕契?阿帕契?”凱勒曼叫了兩聲,阿帕契沒有動作。
他的心立即提到喉嚨,一個箭步躥過去,緊張地毛髮全豎起來,“阿帕契?”
阿帕契俯臥在床上,側著腦袋,臉色蒼白,嘴唇失去了顏色,身體偶爾一陣一陣微微發抖。他上身赤裸著,背後一道爪痕,從肩上斜拉到側腹部,傷口被勉強清洗過,但還是滲著血,從略白的皮膚上流到了獸皮上。
“這怎麼回事?阿帕契!”凱勒曼心下一慌,忙伸出手去推睡在床上的小雌獸。心頭浮現出戰後阿帕契咬著牙,睜著黑黑的眼珠子,一步一步自己走在雪上,走回部落的場景。那時,月熊的一顆心全在韋爾奇身上,根本沒有注意到阿帕契的不對勁。
“什麼時候受的傷?”月熊說話的聲音帶上了泣音,焦急的它不斷推搡著阿帕契,“阿帕契阿帕契!”
阿帕契“嘶”地吸著涼氣,嘟囔了幾聲,繼續皺著眉頭睡覺。
掌心一片冰涼,凱勒曼這才發現阿帕契的身體已經失去了溫度,嘴巴甚至隱隱透著點青色。
“阿帕契怎麼樣了?”樂斯在邊上著急地問著。
“沒事,沒事,沒事沒事,”凱勒曼深深吸了口氣,強迫自己鎮定下來,“沒事,我去找祭師,你趕緊升一堆火,把它抱到邊上暖著。”
剛剛躺在床上,雙腿酸軟才喘了一口氣的祭師被月熊以風般的速度拉起馱到了韋爾奇的新房裡。
頭昏腦漲,兩天兩夜都沒有休息的祭師不禁暴跳如雷,“出什麼事了?誰又出事了?”
“是阿帕契!”凱勒曼連聲答道,“阿帕契他受傷了。”
祭師看著凱勒曼六神無主的樣子,心裡“咯噔”一響,“快帶我去看!”
細細在阿帕契的背部摸了一遍,祭師伸出手指在傷口輕戳了下,睡夢中的阿帕契立即皺著眉頭痛哼了一聲。“嗯,沒什麼大事,皮肉傷,只是劃痕這麼深,失血過多,身體才這麼冷。傷口恢復起來會比較慢,而且雌獸的身體弱,這幾天要小心會發燒。挪動的時候動作要儘量小一些,防止傷口被撕裂開。”
“我說,凱勒曼你是怎麼搞的,阿帕契受這麼重傷,你怎麼會不知道?現在才來找我。”
凱勒曼臉上浮出愧疚來,雙眼酸澀地看向床上昏迷的阿帕契。
“不是凱勒曼的錯,是我忘了告訴他。”樂斯在旁邊道歉。
“我還沒說你呢,你也是雌獸,湊到戰場上很好玩麼!還有阿帕契才八歲,你怎麼能把它拐出去。它本來長得比一般雌獸要瘦弱,哪能見了血……”祭師嚴厲地訓斥著樂斯,大螞蟻只好乖乖低下腦袋受訓。
凱勒曼將阿帕契小心地抱在懷裡,隔空撫摸著小雌獸背上的傷口,心裡氣憤與擔心交織翻滾。他很想狠狠地把阿帕契打醒,擰著他耳朵問,問為什麼不聽話要跑去戰場,又想將小雌獸眉間的皺褶撫開,將那些傷痛轉移到自己身上來,好過現在心痛焦急。
“阿帕契阿帕契。”凱勒曼低聲在小雌獸耳邊叫道,你可千萬別出什麼事,快點醒來吧。
因為流浪的獸人們並沒有自己的地盤,只能暫時借住在其他獸人家裡。所以第二天,全家受傷的熊兄弟一家便迎來了新的成員,十字劃痕臉的狼獸人——沃夫,以暫時居住在部落裡的流浪獸人身份入住。以及另外一隻部落熟人,獅子森特。
當初建房時,考慮到加斯拉熊的體型,韋爾奇的新房空間面積非常大的,所以再住進一兩個其他獸人沒什麼問題。經過和樂斯商量,凱勒曼同意了給警戒的獸人們提供暫時住所。
至於森特,他將自己的房子貢獻給了巨虎貝格,兩臂光光地當了熊兄弟家的住客。
沃夫見到森特第一面時,狼笑了,舌頭長長地吊出來。
“喲,三道臉的,你也被抓傷了,傷疤可是獸人的榮耀,這證明你應該也很強,來來,咱倆打一架。”
森特看了沃夫第一眼,走到凱勒曼身邊,“凱勒曼,我可以在這借住幾天麼?我的房子讓給了貝格。”
“嗯,歡迎。貝格也救過我和韋爾奇,他是我們的大哥,應該的。”
“喂,三道臉的,我們來打一架。”
“阿帕契怎麼樣?”
“沒醒來。”凱勒曼難過地搖搖頭,小心地將懷裡的阿帕契挪動了一下,“祭師說現在還在危險期。”
森特坐了下來,看了眼昏迷著的阿帕契,“它的膽子可真夠大。”
“嗯,”凱勒曼歎了口氣,語氣悲痛,“不聽話。”
森特拍拍凱勒曼的肩,安慰著他,“會醒過來的,別擔心。”
“喂,三道臉的……?”
“韋爾奇呢?他怎麼樣?”
“也在昏迷,樂斯在屋裡照顧他。”
“三道臉的!”
一陣風撲了過來,森特往別邊上一讓,沃夫在空中輕巧地扭了個身,攔在房門口,“我在跟你說話沒聽到嗎!”
森特皺眉。
“快跟我打一架。看看咱倆誰強!”
“我要進屋。”
“跟我打一架。”
森特搖頭。
“我偏要跟你打怎麼辦?”沃夫呲了下牙撲上去,森特化成獸形,兩爪子將沃夫壓在了身上。
“快起來你壓到我了!嗷——”
“我不喜歡打架。”森特說。
“嗷——可我喜歡,喂,你別走啊,咱倆再來一場。”
“凱勒曼我進去了,族長有事的話叫我一聲。”
凱勒曼點點頭。
“他叫什麼名字?”沃夫化成人形,舔了下嘴巴。
“森特。別去惹他。他和雅爾米津是族長的左右手。”
沃夫摸了摸下巴,意味深長地說,“月熊,你是在警告我嗎,嘿嘿,那可不行,我看上他了。”
半夜,阿帕契忽然發起高燒來,嚇壞了凱勒曼,月熊整整守了一夜,不停地用獸皮蘸著雪水給阿帕契降溫,兩隻眼睛熬得通紅。第二天下午又發了一陣低燒,小雌獸的身體溫度才降到平常的樣子,臉上也有了顏色。
祭師一句“差不多快醒了”讓凱勒曼頓時淚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