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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真之重生馭獸師》第127章
第127章 大結局(上)

 小青木本想學著裴翊的模樣沉海,卻畏縮著遲遲不敢動作。

 自從抵達這片水域,他心里總是有些惶恐不安,海水下面似乎隱藏著一頭張著嘴的怪獸,他只要輕輕邁出一步,就會被吞吃的連骨頭都不剩。

 這一遲疑,皓月道君便到了。

 同行之人,是他早已結嬰多年的大弟子玄靜道君。

 再容不得青木搖擺不定,一咬牙,“噗通”跳入海中。

 遠遠的,皓月道君窺探過冉晴空的傷勢,見他並無性命之憂,原本寬了心,結果青木這一跳,他那兩道稀疏的白眉不由皺起。

 皓月道君並不知道青木的來歷,更堪算不出青木的命格,可他深深明白,但凡事關青木這孩子,他那位有著經天緯地之才的掌門師弟,一眨眼就能喪失理智。

 說是收下的關門弟子,從來也沒見過他教授過弟子修煉。

 更何況,有哪家小弟子膽敢直呼師父全名的?

 而桑行之最過火的,是越過長老會,直接將一座孤心島送人了,這在蓬萊歷史上還是頭一遭。不管長老院怎樣抗議,他充耳不聞。從前再怎樣任性也是有個分寸的,至少蓬萊長久傳承下來的東西,他始終記在心里。

 長老們憂心忡忡,皓月道君同樣憂心忡忡。

 但他憂慮的卻是青木此人本身。他算不出他的命格,卻預感此子將會給蓬萊帶來一場史無前例的浩劫。

 這絕不是他杞人憂天,自青木來到蓬萊,起初那些年天災頻繁。爾後桑行之帶他前往魔界,蓬萊便安穩了。待他們從魔界回來,天災雖有所減少,時不時仍會發生。

 皓月道君今年已經一千九百歲,在蓬萊待了一千八百九十年,這種事情從未發生過……

 不,發生過!

 皓月道君識海之內,突然閃現出一些碎裂的片段來。

 大抵是一千多年前,桑行之拜入蓬萊時似乎並非一個人,身旁還有一個比他年歲略小一些的同伴,兩人宛如雙生子,從來都是同進同出的。可惜,相比同伴在劍道上所展現出的驚人天賦,桑行之除卻一張臉比較好看,其他毫不起眼。

 師父正是在新入門的近千名弟子之中,先注意到那小子,才進而發掘出桑行之這一株好苗子。

 後來……

 皓月道君的記憶有些模糊了,印象中那一年昆侖空華聖君應邀前來蓬萊作客,那小子似乎殺了昆侖一名金丹真人……

 修為堪堪練氣境的小弟子,居然毫發無損的殺死一名金丹修士??

 皓月道君回憶起這一茬時,驚駭的下巴險些掉下來,當年此事還是由他前去處理的,他的印象為何如此寡淡?

 甚至連那小子的臉都模糊了。

 只有一種可能,有高人將他這一段記憶給抹去了。那時他已是元嬰初期境界,能抹去他記憶的,只能是空華聖君或者師父。

 “玄靜,你送晴空回島,交給你二師妹醫治。”

 皓月道君沉著臉囑咐一句,一拂袖加速前行。

 雷婷只感覺一陣微風拂過臉頰,隨風望去時,海面只余下一圈波紋。

 ……

 裴翊在海底尋了幾圈也沒找到人。

 以為雷婷揣測有誤,準備離開之際,驀地听見銀霄哈哈大笑:“連你都給瞞過去了,看來我的結陣水平更上一層樓了!”

 頗有些無語的看著銀霄現形,裴翊好一會才問:“好端端的,將她藏起來做什麼?”

 “她在小土識海里,肉身當然得藏起來。”銀霄進入龜息陣內,將甦慕歌打橫抱了出來,得意的抖抖眉毛,“也虧得我謹慎,你猜剛才誰來了?”

 “痕。”

 銀霄噎了噎:“你見著了?”

 “不只見著了,還同他交了手。”裴翊瞥它一眼,“若不是青木之前重創了他的識海,我不一定是他和那頭邪獸的對手。”

 裴翊飛到銀霄身邊,同他面對面,伸出雙手。

 銀霄驚訝:“小師叔也來了?”

 裴翊嗯了一聲:“冉晴空差點死了。”

 銀霄再度驚訝︰“什麼?!”

 裴翊微微擰眉︰“你既知道痕來了,慕歌又藏的嚴實,怎也不和鳳女上去助他?”

 “冉晴空之前分明走了,我們看著他走的。”听出他話中略有責問,銀霄大呼冤枉,“現在呢,怎麼樣了,若他有個三長兩短的,慕歌非得自責……”

 “你能先將人給我再問麼?”

 裴翊一直伸著手臂同他說話,表情漸漸顯得有些不耐。

 銀霄稍稍怔愣,反應過來之後,探了探身,將甦慕歌轉交給他。

 裴翊接過人,唇瓣開闔數回,還是說道︰“算上迷宮,這已經是第二次了。上一次是不得已,我也一直欠你一聲謝謝,但這一次……”

 “什麼上一次這一次?”

 銀霄起初有些雲里霧里,問完便明白了,嘴角不由狠狠一抽,“喂,你想哪里去了,她是我的主人,我不過是只靈獸,抱一下怎麼了?”

 “終究是雌雄有別。”

 “虧你還修道,竟連男女之防都看不開。”

 “我是魔修。”

 ……

 與此同時,甦慕歌仍佇立在神廟正殿之前。

 她仰起頭,微微闔著雙目,似乎在聆听什麼,進入冥想世界。

 土曜閑來無趣,拾級而上,距離正殿越來越近,肉眼可見空氣中有一道道波紋,應該是某種結界。土曜嘗試著觸踫了下,竟能穿透一半。

 蠕動身體,努力著想要穿透另一半……

 甦慕歌卻陡然睜開眼楮,喝道︰“退回來!”

 土曜打了個寒顫,連忙縮了回去。

 它這些天一直在神廟尋找縫隙出口,嘗試著鑽了許多地方,唯有肅穆恐怖的正殿不敢靠近。如今也是因為主人在,膽量大了一些。

 然而土曜退出之後,波紋仍在晃動。

 土曜掉過臉,甦慕歌隱約看到那些靈玉柱正在變形扭曲,不對,是柱子上早已石化的飛禽走獸,竟有甦醒的跡象。

 波紋結界的動蕩便止歇住了。

 靈玉柱也平靜如初。

 原來這些奇珍異獸,全都是用來鎮守靈神主的。

 這近千根異獸盤繞的靈玉柱,應該是某種法陣的框架,而有能力布下此陣的,只可能是神。

 甦慕歌回望一眼巍峨正殿,心口微微有些發酸。

 “小土,你就先在神廟內待著吧,我出去之後同銀霄商量商量,再想辦法。”

 “是的主人。”

 甦慕歌從土曜識海內抽身。

 甦醒之時,恍惚間听見銀霄大著嗓門嚷嚷什麼。除此之外,似乎還有另一個低沉的聲音時不時回應幾個字。仔細辨了辨,才知道是裴翊。

 “你們在聊什麼?”

 甦慕歌渾身肌肉僵硬,示意裴翊將她放下。

 “聊?”臉頰氣的漲紅,銀霄忿忿然地道,“我同他有什麼可聊的?”言罷,化為一道銀光回到靈獸袋中,“你們說話,我把耳朵堵住還不行嗎!”

 “怎麼了這是?”甦慕歌一頭霧水,看向裴翊,“你惹它了?”

 裴翊攤了攤手,露出無辜的表情。

 甦慕歌持懷疑態度,但也沒工夫理會這等小事︰“你來的正好,我有事情告訴你……”

 說著,她左右望了望。

 裴翊會意,一揮手在兩人周圍布下隔音罩。

 甦慕歌便將蓬萊神廟內的見聞一一說了。

 裴翊眉梢微皺︰“你的意思,青木就是靈神主的神念所化?”

 “此事八\九不離十。”甦慕歌抱著手臂,微微頷首,“看來痕上一世之所以失敗,是因為師叔早死,神廟內的靈神主神念消亡,等同于隕落。”

 “這一世雖刻意瞞著痕不說,卻因為我提前從枯木崖下救出師父,導致青木在煉尸池內自我再生。”裴翊斟酌著,淡淡嗤笑一聲,“看來同痕當年定下的契約,終究還是達成了。”

 銀霄突然探出腦袋︰“小土呢,沒和你一起出來?”

 “神廟被封死了,它暫時出不來。不過,我更好奇它是如何進去的。”

 “這還用問麼,一定同痕有關。”銀霄將之前痕的古怪舉動說了一遍,“小土口中的怪魚,八成就是他養的,我听見他還在念叨什麼玲瓏……”

 裴翊斂了斂眉,摩挲著指節詢問道︰“你確定他說的是玲瓏?”

 銀霄本不想搭理這個小氣鬼,但事關重大,便先拋下個人恩怨,沒好氣的嘟囔一句︰“我雖年紀大了,耳朵可還沒聾。”

 裴翊喃喃自語︰“倘若是玲瓏,我想,我大概知道那條怪魚的來歷了。

 甦慕歌不禁看向裴翊。

 “一條可以化天龍的天池錦鯉。”裴翊倏忽勾起唇角,眼底卻是冷冰冰的,“上一世,痕奪了你的肉身之後……”

 听他一說,甦慕歌第一次知道自己被奪舍後,痕都干了一些什麼事情。

 同痕閑來無事念叨給她听的版本有些的不太一樣,他在奪舍之後,並沒有似如今這般大肆興風作浪,搞得神憎鬼厭。反而異常低調,悶頭修行,循規蹈矩。

 七八百年後,桑行之早已飛升多年。

 有一日傍晚,蓬萊神廟突然崩塌。

 緊接著,一條十爪天龍橫空出世,一時東海倒灌,十洲傾斜,蓬萊幾乎毀于一旦。

 然而沒過多久,那條天龍便失蹤了……

 “我魔界盡毀,萬念俱灰之下,準備尋個地方坐化。但在那之前,我得先去殺了痕。”當年那些不堪往事一一在識海內流淌,裴翊心底一派祥和,“單憑劍術,他不是我的對手,險些死在我劍下時,終于忍不住召喚出玲瓏。那時我才知道,原來搗毀蓬萊神廟、導致十洲傾斜的天龍,竟是他豢養的。”

 甦慕歌蹙眉︰“你斗不過吧?”

 龍之一物,是以爪數來判斷修為的,十爪天龍,屬于地仙級別。

 “以劍修的姿態自然斗不過。”裴翊輕輕搖了搖頭,眉梢蔑視一挑,“但我那時已經殺了焰魃,體內魔神之血的力量同樣不容小覷,于是在他面前化了魔,誅殺之。”

 甦慕歌呵呵一笑,透過裴翊明亮的雙眼,仿佛可以窺探到痕當時的神情︰“痕必定會大吃一驚,因為我的緣故,他對你熟悉的很,卻不曾想,靈界排行第四位的超神器靈,竟也有被凡人蒙蔽、看走眼的時候。”

 其實他看走眼的還挺多,譬如他要救的主人一直同他近在遲尺,他卻認不出來。

 裴翊同她相視一笑︰“是啊,不過就在我準備殺死痕的時候,他告訴我你的魂魄未曾受損,而他擁有不滅之靈時,我也同樣吃了一驚。爾後他懇切的詢問我,願不願意承擔神魂崩壞的風險,重走一遍溯世之路時,我更是驚上加驚。”

 “憑你這般多疑的性子,竟然相信他了?”想也知道,即使痕願意開啟溯世鏡,也不是誰都有能力通過的,“你就不擔心他是故意誆你的,進入溯世鏡內部,等同羊入虎口,他想弄死你易如反掌。”

 “說出來你可能不信,我感受得到他當時有著同我一樣的絕望。”

 冷峻的臉上浮出一絲同病相憐的憐憫,裴翊心知甦慕歌不喜,忙不迭掩飾過去。

 甦慕歌信是信,只是不曾經歷不能懂,仍舊覺得裴翊過于草率。

 痕慣會騙人,她不就是一個活生生的例子?

 痕為救主人不惜一切代價的心情,她完全可以理解。

 但作為此事最大的受害者,甦慕歌絕不會原諒他,絕不會給予他一絲一毫的憐憫。

 因此她板起臉來,糾正道︰“他和你不一樣,他是自作孽不可活。”

 “你說得對。”裴翊附和著,有些心虛的攬了攬她的肩,岔開這個話題,“所以不必擔心土曜,待它進化完成,自己應該可以離開神廟。”

 “嗯。”

 “我現在更擔心另一件事。”

 “什麼?”

 “痕可能發現了一些端倪。”

 甦慕歌心神一凜。

 裴翊便將海上的事情同她詳細描述一遍︰“他既以發現端倪,以他的能耐,想必很快便能將青木的來歷查個一清二楚。”

 甦慕歌听的即驚且駭,立刻築起防護罩準備升海回去。然而,海底陡然一陣劇烈晃動,將她拉了下來。水波不但狂涌,竟還釋放出尖銳的聲響,刺的耳膜生疼。

 海底素來是死寂的,底下並無火山,哪里來的能量?

 甦慕歌眼中布滿警惕,首先想到的是蓬萊神廟出了問題。

 二話不說,直接飛了過去。果然不出所料,能量中心正是神廟。

 海水似刃,氣波強勁,靠近不得。

 甦慕歌被裴翊拽了回來︰“這是神念之力,雖然異常微弱,也不是凡人之軀可以承受的。”

 透過層層疊疊交織翻涌的水幕,依稀看到巨大的海蚌之前,小青木呆呆仰著頭,一抹抹青綠色詭異的靈氣,自他頭頂一絲絲抽離,似乎正在被海蚌所吸收。

 小青木渾然不覺,他落下海底,只是憑著感覺,打開了這只蚌。

 “師叔!”甦慕歌驚駭之下,蓄力丹田,以真氣大喊一聲,希望可以喚回師叔的靈智,只是不知能否穿透水幕傳遞進去。

 她出聲的同時,裴翊眸中溢出寒光,手掌向上一提,一抹黑蓮在他掌心蘊開。黑蓮光速化為一柄黑劍,“嗖”一聲飛出他的手掌。

 黑色光劍除了快,並無任何殺傷力,穿透幾層水幕之後,氣勢不足,“轟”的炸開。

 炸出數以千計的種子,再度綻放出朵朵黑蓮,竟截斷了如獸潮一般涌動的海水。

 甦慕歌瞳孔微微縮緊,這黑蓮必定是裴翊的魔嬰,否則不可能擁有這等威力。

 有黑蓮凝結水幕,傳音直達青木神思,如同被人以鈍器重擊頭頂,青木只覺得腦袋一陣劇痛,“嗡”一聲過後,豁然清醒。

 定了定神,他睜大雙眼,瞪著眼前的海蚌連連後退,心頭升騰起一股難以名狀的恐懼,一浪高過一浪。

 “甦甦!”

 轉過頭,小青木戰戰兢兢的望向甦慕歌,黑曜石般的大眼楮布滿霧氣。他指著面前的海蚌,顫顫說道,“它、它想吃了我……”

 甦慕歌足下一躍飛上前,一巴掌拍在蚌殼上︰“合!”

 落地之後,小青木抖抖索索的抱著她的大腿,死死咬住嘴唇。

 “沒事了。”甦慕歌撫著他的後背輕聲安慰。

 “它、它真的想要吃了我。”小青木頭痛欲裂,一幀幀畫面在識海內奔涌而過,掙扎著撐了撐眼皮兒,還是昏了過去。

 “師叔?”

 “他沒事。”

 瞧見海蚌緩緩闔上,裴翊這才將魔嬰收回。

 就听見皓月刀君震聲喝道︰“我當哪里來的氣勁,原來是有魔人在此興風作浪!”

 裴翊魔嬰初初回體,內息尚且不穩,一時不察,皓月道君已然出手。

 一道玉盤狀的法器,籠在裴翊頭頂,密密麻麻的燦金色符字從羅盤內涌現出來,如個罩子一般,將裴翊罩個嚴嚴實實。

 “師伯,還望手下留情!”

 甦慕歌一個頭兩個大,護住青木之後,立刻上前拱手求饒。

 皓月師伯元後修為,裴翊只有元中,方才又施展過魔嬰之力,消耗過甚,恐怕不是對手,“他是弟子的友人,受弟子之邀前來,師父也是認識的!”

 皓月道君微微蹙眉,探一眼甦慕歌,好半響才想起她是誰。

 想起她,難免想起當年同她一起流落魔界的愛徒楊婉兒,更想起她慘死在魔人手中,原本便對魔人極為痛恨的皓月道君,心頭怒火更是蹭蹭蹭向上冒。

 下手便又重了幾分。

 罩子內金光燦爛,符字烙鐵似的滾燙,沾身便可嗅到一股焦味。

 甦慕歌本想上前助他,但兩個元嬰修士斗法,她上去幫不上忙反而找死。

 裴翊的識海內只剩下一片金色,他微微闔目,周身攏起層層氣浪,以壓制符字的灼燒。

 再睜眼時,沉靜的眸中萃過一絲精芒。

 “誅魔三訣,乃佛道聖物。一訣身死,二訣魂滅,三訣超度。在下久仰已久,卻不曾有幸一見,如今得以親身體會,始知此寶名不虛傳。”

 皓月道君捋了捋長須︰“算你尚有幾分見識。”

 裴翊赫然冷笑︰“這種震懾我魔族之物,早該毀了!”

 “大膽狂徒!”皓月道君臉色一變,雙手結印,三訣齊出。

 “道君既讓在下開了眼界,在下自然也得還你一份人情,才算是禮尚往來。”

 裴翊再是一聲冷笑,真元運轉的同時,催動魔血流轉,在周身旋出一抹暗紅色的強大氣勁。

 魔血混著精氣,凝聚成一朵朵小而繁復的黑蓮,層層蓮葉鋒利如刃,將海水攪動出道道亂流,只听一連串“   ”的爆響,將那些灼金符字全部撕扯成碎片!

 最後“轟”的一聲,誅魔三訣從內部驟然崩碎!

 皓月道君瞠目結舌,這魔人年紀輕輕,邁入元中境時日尚短,竟已將魔血、魔嬰全部煉化成法寶,同真氣之間相互運轉,如此一來,力量便可源源不竭。

 但煉化的過程,那得遭多少罪?

 魔人果然是魔人,變態啊!

 然而這只是一個開始,黑蓮毀掉誅魔三訣之後,迅速向他靠攏,同之前裴翊被誅魔三訣困住時如出一轍,一個黑色的蓮花罩子,也將皓月道君上上下下罩的密不透風。

 皓月道君在罩子內捉襟見肘,額頭滑下幾滴冷汗。

 魔人不只變態,還小心眼的很吶!

 甦慕歌心知裴翊並不會傷害他,可皓月師伯畢竟是位前輩,這麼駁他老人家面子,讓她以後怎麼在蓬萊混……

 但她並沒有阻止裴翊,雖然想要阻止並不困難。

 瞧著裴翊左手臂被誅魔三訣燒焦一大塊皮肉,甦慕歌心疼之余忍不住有些生氣。

 皓月師伯精通紫微斗數,素不出島,平時不理凡塵修身養性。一直以來,甦慕歌將他奉為大智者,結果這人卻不分青紅皂白,一出手就想取人性命。

 難怪修了近兩千年仍在元後境界,難怪師公當年會將掌門之位傳給師父。

 這便是他的短板軟肋。

 同樣割下皓月道君一塊兒皮肉之後,裴翊果斷收回黑蓮。

 皓月道君驚訝之下,愈發認為這廝是在羞辱于他,憤而祭出自己的本命法寶織錦破凰鉤!

 漣漣水光萃于銀鉤之上,爍爍其華,然而美則美矣,本命一出,那可是要同對方拼命的架勢!

 裴翊不勝其煩,皓月根本不善斗法,實力又遠遜于自己,偏偏又是甦慕歌的師伯。

 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真是為難。

 糾結之時,一道劍光自三人眼前拂過,將皓月道君駁了回去︰“二師兄,幾百年不曾見你大動肝火,這是怎麼了?”

 甦慕歌眉毛一抖,師父果然提前出關了,不知是否成功化神。

 始終也見不到桑行之的人影,聲音卻縈繞在眾人耳邊,爾後又沉寂下去,似乎在單獨傳音給皓月道君。皓月道君臉色微微一白,看了裴翊一眼,織錦破凰鉤氣勢消褪,收了回去。

 哼了一聲,一拂袖走了。

 “師父……”

 甦慕歌胡亂對著上行拱了拱手,對于自己無意間闖入神廟,發現師叔的真實身份,必須得給師父一個交代。

 桑行之並沒有責備她︰“一切盡是劫數,該來的,總也躲不掉。”

 甦慕歌思忖片刻,將痕和靈界的事情,也一並簡要說給他听。

 桑行之這才有些驚訝︰“神廟內鎮壓之神,原是溯世鏡靈的主人?”

 “是的。”

 “怪不得,看來溯世鏡當年被先祖得到,絕非偶然。”桑行之憂慮道,“靈神主失去神念之後,處于混沌懵懂之中,煞氣重重。神廟一定不能開啟,否則煞氣外泄,不止蓬萊,整個十洲三島都將傾覆。”

 甦慕歌心神凜然。

 “先帶青木回來吧。”桑行之特別叮囑一句,“幽都王遠來是客,慕歌你需好生招待,切莫怠慢了人家。”

 甦慕歌不解其意,心道師父又不是不知他二人的關系,有什麼好招待的?

 但仍舊恭敬道︰“弟子遵命。”

 裴翊忍不住翹起唇角,略帶一絲嘲諷︰“桑行之,你被卡在化神關口,進也不是,退也不是,便將蓬萊的爛攤子丟給我了?”

 甦慕歌這才恍然,原來師父並未出關,只是以意念傳音。

 桑行之毫不在意︰“不錯,我的確卡在這了,要麼成功化神,要麼道消身殞。”

 “我憑什麼幫你?”

 “不憑什麼,你也可以不幫。”

 “你蓬萊一貫自詡清高,同我這天魔人牽扯,不怕被昆侖等宗門責難?”

 “這倒是……”

 裴翊不由譏誚的勾起唇角。

 卻听桑行之漫不經心地道︰“那你可以……以裴翊的身份現世。”

 甦慕歌和裴翊同時一愣。

 “你這天魔人,斷不是一般的天魔人。”桑行之故意頓了頓,再娓娓道來,“親傳師父是北昆侖金光道君,掛名師父是定禪閣千葉大師。哦,還有一個不為人所知的師父,煉尸宗宗主宋珈嵐。如今做了我蓬萊的女婿,大家嘛,誰都不要責難誰。”

 裴翊臉色倏變,看來這些年桑行之可沒閑著,居然摸清了他的底。

 “有沒有人告訴過你,你很卑鄙?”

 “沒有。”

 “那我今日告訴你不遲……”

 甦慕歌猛地在裴翊後背拍了一記,斥道︰“怎麼同我師父說話的?”

 後半句終究是沒能說出口,桑行之笑的好不得意。

 裴翊氣悶也是無可奈何。

 ******

 同裴翊揣測的一樣,痕對青木起了疑心之後,便開始抽絲剝繭追查他的來歷。

 半年內,追查到蕭卿灼身上,再追查到宋珈嵐手中煉尸,並從無涯島傳送師玄機真人那里,得到邪闕關于青木來歷的說法。

 能量核,神識體,痕立刻明白,青木正是靈神主的神念力量!

 痕的激動之情難以名狀!

 靈神主當年經歷了兩重封印,神念和神體是被剝離之後分別封印的。誰曾想,強大的神念之力早已沖破封印甦醒了,並化為實體。如今,只需神念回歸神體,神主就能完全清醒過來,沖破神廟內的鎖靈柱封神大陣指日可待。

 眼下只需打開神廟大門,將青木帶進去,便萬事大吉。

 玲瓏雖死,可終究天無絕人之路啊!

 痕捂住臉仰天大笑,笑著笑著,眼淚卻從指縫中滲透出來,雙膝緩緩滑跪在地上,微微垂下頭,默默念著天無絕人之路這六個字。

 成也天意,敗也天意。

 可天意,究竟又是誰的意?

 靈神主承天之道,蘊萬物之靈,卻因不願執天罰而遭天罰。

 如此殘酷不仁的天道,為何要順?!

 痕猩紅著眼眸,起身向煉尸宗飛去。此番,他下了破釜沉舟的決心,哪怕觸犯天條,哪怕被歿給誅殺,他也必須放手一搏!

 三日後,煉尸宗大殿上。

 宋珈嵐斜坐于主位,一腳踩在漆黑重棺上。

 听痕徐徐說完,她眼風凌厲︰“你說,那個孩子現如今身在蓬萊島?”

 痕的眼楮瞄向窗外,因為宋珈嵐那張臉實在太過丑陋,他一直隱隱想吐。

 “千真萬確。”

 “你告訴我,對你有什麼好處?”

 “我要闖蓬萊,需要你幫忙。”

 宋珈嵐揚眉冷笑,嗓音破碎且嘶啞︰“敢拿我當槍使,痕,你有種!”

 痕干巴巴一笑︰“宗主得到的好處,一定比在下更多。比如……只要有那小孩子,我可以為你復活蕭卿灼。”

 瞳孔驟然一縮,宋珈嵐的指甲陷入掌心︰“你有辦法?”

 “在下有的是辦法。”痕勾唇,“只看宗主敢不敢隨我闖一闖蓬萊。”

 宋珈嵐豁然起身,黑袍獵獵作響。腳尖卡在重棺邊角,向上一提,漆黑重棺凌空飛起,被她背在背後︰“區區一個蓬萊,我從不曾放在眼里過!”

 ******

 青木整整昏了半年不見醒。

 好在氣息平穩,體內並無任何異狀。

 這半年間,丹霞宗不止一次前來蓬萊交涉,希望蓬萊就甦慕歌的事情給出個交代。而蓬萊閉門謝客,根本不予理睬。

 除此之外,十洲三島異常安穩,邪獸師銷聲匿跡,仿佛離開了一樣。

 只有甦慕歌幾個人知道,這只是暴風雨前短暫的寧靜。

 秦錚更是以代掌門的身份,在大朝會上向眾弟子說明,蓬萊浩劫將至,想要離開的弟子,宗門將按照個人貢獻送上靈石丹藥,以傳送陣送他們離開。

 秦錚特意強調,此乃蓬萊恩赦,機會只有一次。

 眾弟子不解,黑洞獸潮大爆發之時,情況岌岌可危,代掌門也不曾用過“浩劫”這兩個字,更沒有遣送弟子離開的意思。

 如今好端端的,哪里來的危難?

 自然無人考慮離開。

 甦慕歌佇立在後方人群里,看著十丈高台之上言辭鑿鑿、大義凜然的秦錚,真是又好氣又好笑。

 散會之後,秦錚飛下道台。

 甦慕歌一墊腳跟了上去︰“師父交代,待危機難以解除之時,再詢問弟子們的去留。眼下尚無任何風波,你一個勁兒的危言聳听,弟子們只會以為你在考驗他們的心性,哪里肯走?”

 秦錚嗤笑一聲︰“慕歌,這條蓬萊門規,我日後一定廢除。”

 “為何?”

 “身為宗門弟子,平日里既然倚仗宗門庇護,危難時必須要為宗門效力,絕不能給他們留下任何後路。”

 “但……”

 “我知此為彰顯我蓬萊氣度,但這有悖人生準則!”秦錚語帶不滿,說道,“人生原本便是只能進,不能退的,一路向上走才是正途。他們不給自己找退路,宗門卻給他們找退路,會動搖他們的道心,這是誤人子弟!”

 甦慕歌點頭贊同︰“有道理。”

 秦錚挑挑眉︰“要改的不只這一條,還有……”

 “還有你別忘了,你如今只是區區代掌門,如此明目張膽的謀朝篡位,小心師父出關之後砍了你。”

 “拉倒吧,那老頭才舍不得砍我。”秦錚撇嘴一笑,神采奕奕地道,“砍了我,他去哪里再找一個似我這般頂級天才繼承蓬萊?”

 “似你這般頂級厚顏無恥吧?”

 “慕歌,一天不損我你會死嗎?”

 秦錚笑著在她腦門彈了一記,同甦慕歌一起向孤心島飛去。他是去看冉晴空的,之前被痕重創,靈氣缺失嚴重,冉晴空這半年一直住在島上。

 尚未落地,就瞧見裴翊穩穩在水邊坐著,燕衡則在他面前練劍。

 秦錚只當做沒看見,直接去找冉晴空。

 甦慕歌落在裴翊一側,蹙了蹙眉︰“他是雷婷的徒弟,你教他劍法,不妥吧。”

 裴翊側目看她︰“有何不妥?”

 “妥妥妥!”燕衡生怕裴翊不教了,緊張的看向甦慕歌,“我師父不會介意,因為她從來不教我劍法,晚輩一直都在瞎練!”

 “是啊,我不介意。”雷婷大抵是被秦錚轟出來的,走去甦慕歌身邊,“我養徒弟純粹是養著玩兒,打發時間而已,浮風前輩若是瞧得上,送他好了。”

 燕衡小臉一黑,什麼叫養著玩,當他是狗?

 收了劍,向幾位前輩拱了拱手,轉身走了。

 “燕衡天資悟性極高,遠遠在你之上。”裴翊望一眼他的背影,淡淡對雷婷道,“好生教導,日後必為一代宗師。重建你名劍門往昔輝煌,恐怕不難實現。”

 “真、真的?”

 燕衡單金靈根,雷婷知道他有天分,但能得堂堂幽都王這番評價,著實令她驚訝。

 甦慕歌也不禁好奇的開啟觀氣術,燕衡果然紫氣繞頂,只略遜于秦錚一些。

 巴巴羨慕道︰“雷婷,好福氣啊。”

 雷婷正準備說話,裴翊突然道︰“終于來了。”

 甦慕歌微怔︰“誰來了?”

 “小師妹!”

 遠遠的,二師兄賀雲舒神色匆匆,飛身帶水,直奔孤心島而來,“冉師兄和秦師弟人呢?”

 秦錚同冉晴空一起從洞府出來︰“發生何事?”

 “外島弟子傳信,煉尸、合歡、血煉三邪宗弟子突然出現在外島,已經屠殺了數個城鎮。”賀雲舒長袖一舒,一張符飛出,折射出外島人間煉獄般的慘狀,“他們說,一日不交出青木,便一日日殺下去。”

 冉晴空倒吸一口涼氣︰“突然出現?”

 甦慕歌揣測︰“痕有一樣法寶,是雙生鏡,人從一面進,可從另一面出。”

 “皓月師伯和玄靜師姐他們已經趕去了。”賀雲舒道,“說是讓秦師弟坐鎮宗門,其余築基境以上修士,挑選一半,全都外出迎戰。”

 “坐鎮什麼宗門!”秦錚眼眸一厲,“內島有結界,那些邪魔歪道根本闖不進來,要不然,也不會在外島屠殺!”

 說完,展袖飛上半空,“大師兄,你傷勢未愈,你來坐鎮,挑選弟子的事情也由你辦!”

 “秦……”

 冉晴空話還不曾說,秦錚已然飛遠了,他只能囑咐甦慕歌,“師妹,你哪里也不許去,看好蕭師叔即可。師父說過,無論如何,絕不能讓師叔落在旁人手中。”

 甦慕歌沉沉點頭︰“雷婷你也一起去吧。”

 雷婷解下千鈞劍︰“慕姐姐,也替我照看下燕衡。”

 “好。”

 一眨眼的功夫,島上就沒人了。

 甦慕歌憂心忡忡,一轉頭發現裴翊還在︰“你怎麼不去?”

 裴翊猶豫︰“那可是我師父……”

 站在裴翊的立場,無論蓬萊島慘死多少人,統統與他無關。一面是宋珈嵐,一面是甦慕歌,只要宋珈嵐不去傷害甦慕歌,他就不想去管。

 “裴翊,你身為魔人,我不想同你講什麼道德觀。”甦慕歌冷下臉,“當初你屠殺玄武城,此事在我心中,已是一個結。”

 裴翊氣息一滯︰“那時我……”

 “我說過,我不同你講道德。”甦慕歌打斷他,“宋珈嵐執念實在太重,她如今的狀態,和你當時的狀態,我想是差不多的。她被困在執念里,殺戮越重,執念越重,你縱容她,反而是在害她。”

 “我明白了。”

 裴翊深感無奈,甦慕歌一直很有主意。從前固執,如今更固執,從前固執的讓人覺著一根筋,如今卻固執的有理有據,讓人無從辯駁。

 ……

 冉晴空點齊了人數之後,破開結界數息。

 裴翊趁這個空,隱身出了內島。

 一踏上蓬萊外島,濃重的血腥味撲鼻而來。

 一路飛過去,蓬萊弟子已同邪宗弟子交上了火,劍氣靈氣邪氣四處激蕩。

 蓬萊弟子各個實力不俗,沒有一個泛泛之輩。

 然而邪修力量強橫,堪比真魔。三邪宗幾乎是傾巢出動,力量絕不容小覷。宋珈嵐元中修為,合歡宗宗主璇姬、血煉宗宗主白徑庭元初頂峰修為,座下長老、弟子無數,金丹境比比皆是。

 裴翊途中遇到斗法中的皓月道君同璇姬,並未駐足,他的目標只有宋珈嵐。

 因為這三宗,如今盡是听命于宋珈嵐的。

 宋珈嵐是被痕給蒙蔽住了,這才是化解危機的關鍵。

 飛了許久,終于見到一個老熟人,煉尸宗天絕長老。而同他交手之人,正是秦錚。除此之外,還有合歡宗凌珊,血煉宗血屠。

 天絕長老金丹大圓滿,凌珊和血屠則是後期頂峰。

 秦錚以一敵三,仍是游刃無余。

 裴翊一個移形,憑空出現在四人正中,一抬手,將四人全都震開數丈。

 元中真魔?!

 三邪修俱是驚住,揣測他是哪一路的。

 秦錚方才正在積蓄真氣,準備使出自己的聚陽真火,裴翊這一出手,好巧不巧,他恰被自己的真氣反噬。胸腔一堵,吐出一口血,大怒道︰“浮風,你若是來幫忙,大可不必,道爺應付的來!你若是來搗亂,也不看看時候,待我回去告訴慕歌,看她怎麼收拾你!”

 裴翊無語︰“這只是個意外。”

 三邪修又是一驚,完蛋,他們是認識的。

 “趕緊給我滾!”

 “急什麼,等我問完。”

 裴翊看向天絕長老,“師父人在哪里?”

 天絕長老抖抖索索︰“你、敢問前輩的師父是誰?”

 “宋珈嵐。”

 天絕長老怔住︰“什麼?”

 裴翊恍惚想起天絕長老不認識他魔人的樣子,便掐了個決,化為道修時的模樣︰“是我,師父人在哪里。”

 “裴、裴翊?”厚厚的脂粉也掩不住凌珊那一臉驚詫,“你不是早就死了嗎?”

 “你不是早就死了嗎?”天絕長老也來這麼一句。

 秦錚同樣半響回不過神,鳳目圓睜,指著他道︰“浮、你是裴翊?!”

 “我就說,這般俊俏的郎君,怎能說死便死了呢,敢情是入了魔道。”凌珊抿著嘴呵呵笑了起來。

 裴翊瞥她一眼。

 她嚇的立刻閉了嘴。

 “是啊,你為何入了魔道?”天絕長老閑話起了家常,“當年得知你死訊,宗主……”

 裴翊怒道︰“宋珈嵐人呢?!”

 怎就抓不住重點?

 元嬰境威壓陡然一放,天絕長老七孔滲血,急惶惶拱手回道︰“宗主她、她……晚輩一直不曾看見宗主啊……”

 一直也沒看見?

 裴翊神色黯淡,眉峰微微一蹙。他這一路尋來,也始終感知不到她的氣息。

 糟了!

 裴翊想到一個可能,大驚失色,掉頭折返蓬萊。

 秦錚自然也听出了不對,抽身便想走,卻被血屠的血爪扣住肩膀。

 “嘶——”

 一道暗影掠過,血爪被一劍砍斷,但見一塊兒黑布遮身,秦錚整個人便憑空消失了。

 程靈犀從戰圈內將秦錚帶了出來,方寸縮地,一瞬千丈之外。

 “程靈犀!”秦錚站定之後,揚手一巴掌甩了過去,“告訴我,你準備助紂為虐到什麼時候?!”

 程靈犀被他給打蒙了。

 秦錚沉著臉,冷冷望著她︰“不要告訴我,你只是恰好路過蓬萊,恰好過來探望我!”

 “我……”

 程靈犀說不上話。

 秦錚用了助紂為虐,看來他已知悉痕的事情。

 一定是甦慕歌說的吧?

 “不必猜了,是甦慕歌告訴我的。”秦錚直接承認,嘲笑道,“怎麼,又恨的牙癢癢了,是不是想去殺了她?”

 程靈犀冷眼看他。

 “你為何總不肯正視自身,正視你我之間的問題,永遠要將責任推卸到別人身上去?”

 秦錚繃著一張俊臉,語氣森寒,“從前,我以為你只是因為我的緣故,處處尋她麻煩,其實心底,還是那個善良的姑娘。如今我發現我錯了,你自入道起,便一直在一條錯誤的路上行走,並且越陷越深,變成一個可怕的女人,不禁讓我想起了白梅妖婦!”

 “我有什麼責任?”程靈犀動了怒,開始口不擇言,“痕是我師父,他助我修行,助我獲得各種機緣,這是我的氣運!如今他落難,我助他奪舍,助他抓捕天獸,是我應盡的責任!”

 “你終于肯承認,那是你的氣運了?”秦錚沉沉啞笑一聲,“你總覺得是她虧欠了你,卻也不想想,你拿走了她的氣運,給她留下的,卻是個爛攤子!”

 “可我卻失去了……”

 “你從未失去過我,因為你從未得到過。”秦錚看她的目光,帶有一絲悲憫,“靈犀,你我的命,全都是從聚窟洲撿回來的,這一路求仙問道,所見所聞,已是天道恩賜。修行至今,你的心胸心境,還是唯有區區一個秦錚麼?”

 “區區”,昔日何等倨傲之人,竟淡然就用了“區區”二字。

 程靈犀長睫微微一垂,其實早在被困魔神殿時,她已經堪透了許多。

 這百余年,眼看秦錚日漸成長,越來越有大家風範,她竟開始自慚形穢起來。

 哪怕修為不輸給他,卻在氣度和心境上輸了太多。

 她的目光早不再放在甦慕歌身上,她只是想,如何強大自身,才能再次與他比肩。

 或許待到那時,她會恍然發現,秦錚,真的只是“區區”一個秦錚而已。

 危急關頭,秦錚沒空開解她,準備化劍離開。

 程靈犀急忙道︰“不是痕喊我來的,蓬萊的事情,他從未讓我插手。我是跟著金光道君來的,他和蜀山劍老,丹霞宗白芷道君,煉尸宗宋珈嵐,如今身在蓬萊神廟。”

 秦錚倏然頓住︰“什麼?”

 “三邪宗攻打蓬萊,只為轉移你們的視線。”程靈犀解釋,“他們手上,已有三把神光之鑰,只缺最後一把,痕準備強行開啟神廟大門。當年蓬萊先祖不是集齊了幾位元嬰大能封印廟門麼,如今他準備效仿……”

 “瘋了,真是瘋了。”秦錚雙手捂了捂臉,氣的發笑,“神廟一旦開啟,煞氣外泄,大家一起死吧。”

 程靈犀愣住︰“什麼煞氣?”

 ……

 蓬萊,孤心島。

 裴翊離開之後,甦慕歌回屋守著青木。

 心里悶燥燥的,所有弟子都在外頭御敵,她卻只能待在孤心島。

 “主人?”九尾一直蜷縮在青木身邊,感應到什麼,立刻跳起來,小心翼翼的看著他,“主人,您在說什麼?”

 “師叔說話了?”

 甦慕歌一點兒動靜也沒听見,垂下頭,才發現小青木的嘴唇微微開闔,仿佛夢噫。

 她俯身傾听,只听見一兩個破碎的音節。

 青木突然一個猛子坐起身,腦袋撞上甦慕歌的耳朵。

 雙眼睜大,視線似乎落在虛空某處。

 “師叔,怎麼了?”

 甦慕歌坐去他面前,拿出帕子擦拭他額頭上的汗珠。

 青木驀地攥住她的手腕,推去一邊。逐漸收攏散漫的視線,轉望向甦慕歌,眼底積聚著冰冷。

 這目光陌生、陰冷至極,如一條毒蛇鑽心,令人心神俱顫。

 甦慕歌下意識的站起身,脊背僵直著向後連退兩步︰“師……師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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