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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寵逆》第70章
第70章 《寵溺》14

「那就是壞囉?」

唐湘昔:「……」

他想了半天,反駁不了,細數自己這些年幹過的事,無法否認他確實是壞,逼小九離家、瞞騙蘇砌恒孩子生父,更不要談商場上為利益所作所為,他深呼吸,再度驅車上路,沉默良久而道:「反正死後我總歸要下地獄,剩不過三、四十年,你就認了吧。」

換做先前,蘇砌恒肯定不喜歡他這般張揚跋扈,什麼認了,他偏偏不跟他搭一夥。可經過一夜沉澱,以及男人在FB上回復的「謝謝。^_^」,他竟隱約感受出唐湘昔自大表現下隱藏的不自信……甚至低微的請求。

……好吧,他承認自己被那個「^_^」駭到,整整一早暈得不行。

「到了。」唐湘昔道:「車錢就不收了,請我吃晚餐吧。」

「……」什麼不自信,他根本想多了。

蘇砌恒解下安全帶,說了聲「謝謝」後下車,沒走兩步發現自己把圍巾忘了,只好踅身,好在男人還沒走,他趕忙上前拉開車門:「抱歉,我的圍巾……」

他瞪眼,未竟言語扼住,只見唐湘昔整個人趴在方向盤上,發出碎囈:「不,我不應該那樣說……他說謝謝,我忘了回不客氣……」

蘇砌恒彷佛見證世界奇觀,直到冷風吹近車廂,男人意識到,連忙轉頭,看見青年,登時換上一副惡狠狠面孔:「做什麼?連敲門這種基本禮儀都不懂嗎?!還說要教我禮貌,笑死人了,哼……」

「……」先生,你的哼在抖啊。蘇砌恒:「抱歉,我忘了圍巾。」

唐湘昔視線隨他一瞥,把座位上遺漏的圍巾扯過來:「既然忘了,就不必拿回去了。」

你胖虎嗎……而且搶一條圍巾做什麼?蘇砌恒囧囧有神之餘,腦子轉了轉,突發奇想道:「可是這樣我會冷,可能會感冒。」

果不其然,男人二話不說,乖乖奉上。「系起來。」

蘇砌恒接過圍巾,一時沒動,唐湘昔催促:「快點!」

仍不脫命令式,可蘇砌恒發覺自己不怎抵觸了。

他系好,關門之際感歎道:「你啊,不是壞。」

是笨。

笨得不懂人與人之間的基礎往來、情感表達,又死不肯招露自己內心想法,彆扭成這樣也是前所未見,只是從前掩藏太好,而他又懾于男人淫威,不敢捋獅子鬃毛,以致他們壓根兒沒有互相瞭解的機會,最終錯過。

他走了一段,回頭看見車還在。

蘇砌恒掏出手機,敲下文字:「謝謝你送我上課,下課時間是下午四點,請你來接我,我想去買菜,請你吃晚餐。」

想了想,又附加一句:「我討厭壞蛋,但不討厭笨蛋。」

那兒已讀,久久沒回,直到蘇砌恒上課前收到訊息,彷佛不甘願終於接納了笨蛋的評價,回來一句:「知道了。」

當天晚餐很熱鬧,蘇小熙曉得舅舅要做漢堡肉,開開心心蹦回家,結果在客廳看見唐湘昔,如遭雷劈:「你怎麼在這裡?!」

唐湘昔哼哼:「我怎不能在這裡,哼?」

「你……你又來欺負舅舅了,對不對?!」

蘇沐熙擺出一副決鬥姿勢,唐湘昔無言歎息,「好歹我救過你的命。」

「什麼?」蘇沐熙沒記憶,畢竟那時暈沉沉的,看誰都是一團霧。「你不要亂說……」

「噢,唐先生。」威爾斯停好車進門來,他對唐湘昔的態度倒是友善一些。「謝謝你上次幫助小熙。」

唐湘昔勾勾唇,望著蘇沐熙,一副「你看吧?」,蘇沐熙風中淩亂,揪著威爾斯的衣襬,緊緊張張問,「他怎幫我了?我不記得……」

威爾斯藍眸一閃,回答:「你過敏發作,一時喘不上氣,他給你人工呼吸……」

CPR是基礎課程,蘇沐熙在學校學過,小圓臉當下又白又青又紅,想到那個永遠叫不醒的安妮,每個人都上去親上一口,想想恨不能自己也變成她算了。「嗚哇哇~~舅舅~~」

蘇沐熙奔去廚房找舅舅哭訴,威爾斯無奈跟上,廚房裡出現蘇砌恒溫和安撫的聲音:「小熙,怎啦?」、「噢,威爾斯你來得正好,幫我切下胡蘿蔔……」

裡頭熱熱鬧鬧,搭著溢出的食物香氣,彷佛真正一家人,即便唐湘昔今日遭受邀請,得以光明正大作客,亦只能坐在這裡。那是他進不去的領域……他握拳,忍耐住手臂上隱隱發作的幻痛,告訴自己:總有一天。

是的,總有一天。



時間流逝,秋去冬來,鄰近聖誕,偏北的西雅圖難得下了一場大雪。

住了四年,坦白講若對雪有任何美好幻想,在這兒基本破碎得差不多了。

西雅圖冬天很冷,下雨不斷,有時甚至太冷變成「凍雨」,冰雹似的。偶爾下雪,量也不多,摻雜雨水,導致地面濕滑,走路得千萬小心。

可今年意外不同。

一早醒來,雪積了一層,四目所及一片銀霜,小熙初次得見,興奮得哇哇叫,拉著威爾斯往院子裡奔,隨後撲進雪地,一大一小兩個人形窟窿,教人忍俊不禁。

他拍下來,傳給人應該在東南亞的房東夫婦,注明:「難得的White Christmas。望旅途愉快。」想了想,又轉傳了一張給唐湘昔。

三個月來,他們的交流模式大抵這樣,像個純粹的普通朋友──「像」,所以不是,因為他的「不喜歡」,男人收斂了許多肢體動作,乃至眼神,衿持如同紳士,可僅是表像,好幾次依舊被他抓到他偷覷自己的方式,裡頭的欲望仿若一團充滿暗物質的星系,不知道裡頭究竟有什麼,又何時會帶來衝擊。

而他也厘不清自己的心情,他不再排斥想像著男人自瀆,到現實卻無法開放他到那個程度,甚至於連接吻都不許。大抵眼前的相處模式平實美好,他盼維持,可潛意識又覺自己這般不幹不脆吊著他,很不公平。

菊花大神說他這是想要又怕受傷害,蘇砌恒無法否認。

男人對他很好,獨獨一次爆發,是自己對他說:「唐湘昔,過去太累,我不想戀愛了,我們當朋友,你這麼優秀,去找個更合適你的人吧……」

他不是矯情,而是真心,他難以估計自己究竟何時能夠完全容納他,男人要原諒,他給,盼他放下,海闊天空。

然而話沒說完,男人狠厲把他摁在牆上,一字一句咬牙道:「蘇砌恒,我欠你的,我甘願補,你要想維持這樣,我陪你一輩子,但你別這樣戳我心窩。」

太疼了,比子彈擦過還疼,他挨不住。

唐湘昔說完,放開青年,撇頭不給他看自己表情,蘇砌恒手腕發疼,可相比男人方才受傷疼痛的眼神,實在不值一毛。

他吶吶說:「對不起。」

唐湘昔沒回答,隔日照樣接送他上下課,仿若無事。

可蘇砌恒明白,他是真傷了他。

唐湘昔說陪他一輩子,是陪還是賠,他不知道。

愛情當真是把利刃,誰握著柄,誰就有生殺大權,從前男人傷他,如今換他能滅他,蘇砌恒並不享受,甚至於有點兒膽顫,他曉得自己這輩子註定折進唐湘昔手裡,男人不會放過他的。

不,正確來講是「他們」。

蘇砌恒說不出這樣是好是壞,耗一天是一天,總歸從前三個月他們簡直把這輩子能搞的全搞了,思及此不免臉熱,他忙撈地上的雪掩臉,頓時冰得打了個寒顫。

小熙撲完雪,啪嚓啪嚓奔過來:「舅舅,你也撲一個!」

「嗄?」見小熙指著院子地上兩個人形,蘇砌恒哭笑不得,但終究沒法抵禦孩子的邀請,在兩個人形旁笨拙地撲出了第三個。

因沒估算好,導致跟另外兩個有些距離,看著孤伶伶的,好不可憐。

難道這生真要這樣了嗎?

回避愛情,守著親情友情,直到老死。

過去他有這樣的覺悟,並不覺有什麼,可現在有個人候著,鞍前馬後,熨貼極致,致使他越來越無法忽視,而男人身上的氣味更加影響他,欲念蠢蠢,難以平復,他想他會那樣催男人放棄,就是明顯覺察出自己動搖了吧?

他扯唇苦笑,下周聖誕,房東夫婦不在,蘇砌恒原本計畫帶著孩子們去鄰居家慶祝,可轉念一忖,思及男人獨自一人身在異國,必然孤單,遂發訊給唐湘昔:「耶誕節,你計畫怎麼過?」

按男人厚皮,此時該是打蛇隨棍上了,不料彼端竟回來:「那天我有事。」

完全預料之外的回答。蘇砌恒看著回訊發愣,直到小熙跑過來問:「舅舅,你怎麼了?」他才發現自己發了太久的呆,以致雪融化成水,結成寒霜,凍了全身,都沒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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