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喬柏容替方涵上藥上得格外仔細,不放過任何一處淤痕。
待上完藥後,他又取過乾淨的紗巾將那些紅腫受傷的肌膚都包裹起來。
方涵起先還帶著幾分好笑和甜蜜看著他的舉動,但後來就覺得不對了,特別是當發現他居然連她的臉都不打算放過時,她終於忍不住開口。
「等等,我的臉不需要也包起來吧?」她警戒的摀任臉。
全身裡得像木乃伊,她要怎麼見人?
「別動,這樣才好得快些。」喬柏容拉開她的手。
「不要,這樣好醜。」她猛搖頭。
與其包成這樣,她寧願好得慢些呢。
「乖,聽話。」他的語氣很溫和,卻也很堅持。
方涵狐疑的瞧了他好一會兒,脫口問道:「你該不會有其他目的吧?」
喬柏容微微一笑,「你傷得這麼嚴重,我不過是希望你好得快些,才替你包紮,哪裡有什麼目的了?」
方涵要是還聽不出他的確別有所圖,待在他身邊的這幾年就白混了。
她這回只被打了一巴掌,外加肩上有些淤痕,不但跟上次挨打相比差得遠了,只怕連喬大少都傷得比她重。
明明只是小傷,喬伯容卻非要將她包得活像被人圍毆過似的,肯定有其他目的。
「你到底想做什麼?」她滿是疑惑的瞪著他。
「等會兒你就知道了。」他神秘的一笑。
話才剛說完,便聽見外頭傳來綠禾的聲音。
「二少爺,夫人得知大少爺受傷,派了王嬤嬤來請芳寒姊姊過去一趟。」
這時教人過去,肯定沒好事。
屋內的兩人對望一眼,方涵還沒決定該怎麼辦,喬柏容便先道:「我正在替芳寒上藥,你讓王嬤嬤等等吧。」
「是。」綠禾領了命便退下。
「我以為我的傷都包紮好了。」方涵挑眉瞧著他,「還有哪裡要上藥?」
「沒有了,不過讓她多等一會兒無妨。」喬柏容聳聳肩,毫無愧疚感的承認了自己的故意。
「好吧。」她噗哧一笑。
只是這個「一會兒」可不短,兩人非常悠哉的在房裡磨蹭了近半時辰後,才慢吞吞的走出房間。
此時那王嬤嬤己氣得臉色鐵青,只是喬柏容是主子,他又牽著方涵的手,還時不時流露關切她身上傷勢的表情,讓王嬤嬤就是再憤怒也不能多說什麼。
更何況喬柏容還輕輕的擋了句,「芳寒傷得不輕,照說應該好好休養,別四處走動的,不過既然母親想見人,我便陪她走一趟吧。」說得好似多麼勉為其難的給喬夫人面子。
王嬤嬤聽了,氣得差點把眼珠子都瞪出來了。
瞧那丫頭不過就臉上、頸子和手上受了點傷罷了,雖然包得密密實實,看起來似乎很嚴重的樣子,可是也不到需要待在屋裡靜養,不能隨意走動的地步。
但主子就是主子啊,主子要指鹿為馬,他們這些下人也只能點頭說:「是是是,這匹馬毛色真美,身上還有班點呢!」
不得不說,喬柏容氣死人不償命的功力不容輕忽。
王嬤嬤好不容易才忍住氣,領著他們前去喬大少所住的墨園。
他們來到墨園時,剛好看見喬夫人正在怒罵那些伺候喬大少的下人們,而大少奶奶則在一旁垂淚。
當喬夫人一見到方涵,幾欲撲過去撕了她。
「你這個賤婢,要是我兒子死了,我要你償命!」
她最心愛也最有成就的大兒子,竟然因為這個女人被打得昏迷不醒?身為母親的喬夫人幾乎氣瘋了。
喬柏容先一步擋在方涵身前,淡淡地道:「我以為母親不是是非不分的人,大哥為什麼受傷,我想母親清楚得很,又怎能怪到芳寒身上?」
這事說起來的確丟臉,喬家大少爺竟在府裡花園中欲強迫婢女苟合,要是傳出去可會大大失了面子。
但喬夫人怎麼甘心呢?在她大兒子頭上敲那一記的也是喬家的主子,無論如何都不可能罰多重,她的氣便只能出在芳寒身上了,更何況她早已看這丫頭不順眼。
喬夫人恨聲道:「芳寒不過是簽了死契的丫鬟,早就把命賣給喬府了,別說伺候主子,便是我要她的命,她也得交出來!」
「母親,您這麼說就不對了。」喬柏容不疾不徐的道:「芳寒的身契我很久以前便燒了,如今她早已非喬府丫鬟。您也知曉當今朝廷最重視人品,大哥在府裡意圖侵犯良家女子,這事要是鬧大了,只怕大哥便是被革了功名,都還算是最輕的懲罰了。」
此話一出,別說其他人,連方涵也呆住了。
她可完全不曉得自己身契已被燒的事啊!
喬夫人的臉色亦變得極難看。
喬柏容這番話,對她而言便是赤裸裸的威脅!她的長子可是如今喬府裡唯一有舉人身分的,要是他為了那賤婢竟被革了功名……
她不由得打了個冷顫。
不,她絕不能讓這種事發生!
喬夫人恨恨的瞪向喬柏容,「哼,你說燒了便燒了,誰知真假?若她的身契早已燒燬,那此刻她是以什麼身分待在府裡?」
喬柏容從容的道:「自是我另外和她簽了一份活契了。」
說著,他慢條斯理的自懷中拿出一張紙,攤開給眾人看。
「和舖子裡的伙計簽的活契一樣,以數年為限,時間一到,便要再重簽一份。既是活契,芳寒便不算賣身給喬府了,府中自然也無人能隨意賣了她。」
語畢,喬柏容滿意的看著眾人精采的臉色。
身為當事人,卻也是第一次聽說此事的方涵,因為正站在他身邊,便忍不住好奇的多瞄了幾眼那份契約。
沒想到那上頭還真的有她的指印。
方涵楞了好一會兒,這才想起先前被打傷臥床休養時,喬柏容曾偷抓她的手蓋下指印的事。
原來就是為了這個?她不得不佩服他的未雨綢繆……以及超重的心機。
「誰、誰會知道這種事?你沒說過,你大哥不知道也是正常的!」喬夫人雖這麼說,但氣勢明顯弱了不少。
「當今律法可不興不知者無罪這套。」喬柏容淡然地道,仔細將那份身契折好,收進懷裡,「更何況,以芳寒的身分,想將這事隨便遮掩過去,只怕不是那麼容易。」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不過是個奴僕罷了,就是脫了奴籍,現在也是在府裡做事,哪裡有什麼身分?」
喬柏容只是笑了笑,「看來母親在挑人進府時,似乎都沒仔細注意他們的出身哪。」
喬夫人瞪著他,心裡倒有些不安了。
她雖不喜喬柏容,但也是看著他長大的,多少有些瞭解他的性情。
他心眼和手段都不少,但敢說出口的話必定是極有把握,絕不會隨便危言聳聽。
他既提起了芳寒的身世,那麼芳寒的身世肯定有某些她所不知道的秘密,不管是真的,抑或是他故意安排。
喬夫人勉強按捺心中的不安,冷聲道:「我才不管她身世如何,今天你大哥因她受了傷,此刻還昏迷不醒,總要有人出來擔這責任!」
「他會受傷,不正是因為意圖侵犯芳寒嗎?若自作孽也要怪他人,那芳寒所受的傷,當然也要有人出來擔責。」
「你……」
喬夫人話還沒說完,便有道身影慌慌張張的跑了進來。
「夫人,二少爺……」
「主子正在說話,你插什麼嘴?」盛怒中的喬夫人直接把氣發在那丫鬟身上。
丫鬟被嚇著,但還是不得不開口:「是,奴婢踰矩了,可、可是宮裡來了人……」
喬夫人一楞,忽然有種不好的預感,「什麼宮裡?」
「就、就是皇宮啊。」丫鬟怯怯的道:「說是太后欲召芳寒姊姊入宮,另外,太后也想見二少爺一面……」
太后?為什麼太后會要見芳寒?難道真跟她的身世有關嗎?
這下,除了喬柏容外,所有人都徹底呆住了。
接下來,事情的發展令方涵一頭霧水,猶如置身夢境中,直到過了許久才反應過來。
她在完全茫然的情況之下,突然被召進宮,喬柏容特別命人將她仔細打扮了一番,但卻刻意繼續讓她在傷處裹著那些厚厚的布,然後才陪著她進宮。
而當方涵見到太后,發現對方就是先前她在糕餅舖子裡見到的婦人,其實並不太意外。
她已經完全不想去研究她家Boss不過是區區一介商人,哪來那麼多稀奇古怪的情報和手段,竟連太后是她娘親這種事都想得出來,還費心思作了這麼多安排。
而太后看到她一副傷痕纍纍模樣時,則是大驚失色,連連追問她是如何受了傷,神情盡是關切。
方涵很久沒有感受到來自長輩的關心了,被這麼連番追問,突然覺得胸口有些發熱,委屈的感覺更盛,瞬間紅了眼眶。
太后瞧見了,更是心慌難受,若非還記著自個兒的身分,早已將她攬入懷中好生安慰了。
最後還是喬柏容出聲安撫,才讓方涵稍稍冷靜下來,含糊的說出她受傷的詳情。
當然,見太后臉色越來越難看,她也不忘感謝一下救了她的喬三少,言明若不是他相救,自己早已被悔辱。
至於對她家Boss那就更不用說了,在這位疑似她娘親的太後面前,方涵毫不保留的道出她對喬柏容的信賴與愛慕。
人都是先入為主的,太后先前見她雖為人奴僕,卻打扮得比官家小姐還雅緻,便認定了她的主子必是待她極好。
而今見她被旁人所傷,偏生那旁人正是與她的主子向來不和的手足,於是太后立時便有了喬家二少、三少為人正直,待芳寒和善體貼,特別是喬二少,與芳寒明顯兩情相悅,但除此之外其他喬家人都不是什麼好東西的想法。
接著,太后又問起了她的過去,以及她在喬家的生活。
其實喬家的事當年鬧得沸沸揚揚,太后雖長年居於深宮中,難得外出一趟,也曾聽說過這沒落的士族。
當她聽說這一大家子都是喬二少這個非正妻所生的嫡子在養,用的還全是其生母的嫁妝後,更是對喬家上下無半分好感。
於是,在方涵的話告一個段落時,太后狀似不經意的說了句,「既然同住多有摩擦,不如分家吧?」
這時,太后已幾乎認定方涵便是她十九年前捨下的女兒。
當年她生了一對龍鳳胎,可是由於朝中過去曾有過雙生子奪位的歷史,對於這類之事極為忌諱,因此盡管她生下的是一男一女,為免兒子被立為太子之路受阻,她仍忍痛命人偷偷將女嬰送至其妹妹和妹夫府裡,對外則宣稱自己只生了個兒子。
這些年來,她的兒子雖順利被立為太子,又在三年前登基為帝,可是她心中對女兒一直有愧,特別是六年前妹夫的家族因犯了事,全族之人皆被流放或發賣為奴,這些年來她暗中尋訪,始終找不到女兒。
如今得知女兒竟還安在,雖然過去曾在喬府做了近六年的婢女,但這幾年來喬二少極疼愛她,不但燒了她的身契,甚至還有求娶之意,太后自然想替女兒多打算。
若喬府能分家,對喬柏容與這孩子有益無害,太后可不願讓女兒將來得伺候喬夫人那個惡婆婆。
只是,分家這提議雖然正中喬柏容下懷,他仍得先客氣個兩句。
「草民的祖母與父母俱在,實不敢率先提出分家。」
太后不屑的哼了聲,「這喬府亂七八糟,父不父、母不母,家風敗壞,早該分一分了,省得被拖累。」說著,她看向方涵,語氣轉柔,溫言道:「芳寒,這兩回見面,哀家總覺得與你投緣,如今你既已脫了奴籍,哀家認你為義女可好?」
唉,這輩子是注定沒法和親生女兒相認的了,所幸還能認作義女,好讓這孩子往後的生活能過得順心些。
太后心知,就算認芳寒為義女,也改變不了這孩子曾於喬府為婢的事實,想嫁個她心目中的好人家是難了,所幸喬二少待芳寒極好,且儀表堂堂,頗有其先祖之風,與和他那無能的父親和祖父截然不同,芳寒到時嫁過去不至於吃虧。
「太后,這……民女怕自己沒這福氣。」方涵嚇了一跳。
雖然先前已從喬柏容那兒得知她很可能是太后的女兒、當今皇帝的手足,可是當聽到太后這麼快便說要認她當乾女兒,她仍有些吃驚。
「哀家說有便有。」太后不容反駁的道:「雖然封誥之事還得和皇上商議,但不過是認個義女,哀家還是能自行決定的,這事便這麼說定了。」
於是,方涵就這樣神奇的多了個太后乾媽。
自宮中回府的路上,方涵依偎在喬柏容懷中,遲疑的問道:「柏容,我真的是太后的親女兒嗎?.」
「你自己覺得呢?」喬柏容不答反問。他的手在她背上輕撫著,像摸著貓兒似的。
「我不知道。」她老實的說:「雖然我與太后長得有幾分相似,但那也不代表什麼。」
天下長得相似的人何其多,何況她還是個從現代來的冒牌貨,完全沒有什麼血緣的呼喚之類那種靈異的感應。
喬柏容向她解釋,「當年,方家有人娶了現今太后的雙生姊妹柳氏,與皇帝成了連襟。據聞,柳氏於十九年前生下一對雙生女,不過這只是對外的說法,實際上柳氏僅生了一個女兒,而另一個女嬰,卻是從宮中偷抱出來、當年皇后的親生女兒。這麼做只為確保皇后生的兒子能順利被冊封為太子。畢竟我朝後宮極忌諱誕下雙生子,即使是龍鳳胎也不行。」
方涵想了好一會兒,才道:「所以,我也有可能只是太后的外甥女,而非親生女兒吧?」
方家早已盡毀,族人流離失散,要確認誰才是太后的親生女兒,難度只怕很高。
而且照喬柏容的說法,嫁入方家的柳氏與太后是雙胞胎姊妹,兩人DNA相同,那麼外甥女長得像阿姨也是理所當然的。
聞言,喬柏容只是淡淡的一笑,「你是誰的女兒又有什麼要緊?太后有認了你嗎?」
方涵一楞,也笑了,「沒有。」
太后認的是義女,不是親生女兒。
而她亦從未自承是誰的女兒,所以沒有欺瞞的問題,一切都是太后自己的想像。
「可是,你怎麼知道太后那天會去那問糕餅舖子?」方涵忍不住又問。
其實她的疑惑可多呢,包括為何他會知道太后偷偷將女兒送至妹妹的夫家去,這種事應該是最高機密吧?
但她也曉得他多半不會回答,還不如問簡單點的問題。
「我不過是知道太后這幾年於皇上生辰時,皆會悄悄微服至那間舖子買糕餅罷了,可是皇上和太后都不是愛吃糕餅的人。」喬柏容覷了她一眼,「倒是當年方家一位小姐極喜甜食,且據說便是那位柳氏的女兒。」
所以,那位愛吃甜食的方家小姐,大概就是太后的女兒了?
太后懷念失散的女兒,因而親自在女兒生辰時,至那間有名的舖子買糕餅,或許亦是期待著說不定有機會再見女兒一面吧?方涵默默想著。
再對照瘋狂愛喜歡吃甜食的她……也難怪喬柏容會大著膽子這樣猜測了。
只是愛吃甜食是她過去便有的嗜好,倒不能因此證明她就是皇帝的雙胞胎姊妹。
不過,就像喬柏容所說,她是不是太后的親生女兒並不重要,畢竟她從來就沒承認過什麼,重要的是太后是怎麼想的。
如今有了太后當靠山,喬夫人還能奈她何?
過去總是喬柏容護著她,如今,她總算也有能讓他倚靠的力量了。
想到這裡,方涵突然得意了起來。
半個月後,皇帝昭告天下,太后認了個義女,他多了個義妹。
據說是太后微服出宮時認識了那個姑娘,因對方與他同年同月同日生,又和太后長得有幾分相似,太后覺得投緣,便認為義女。
雖然那僅是個無依無親的平民女子,但既然與太后長得相似,在百姓們心中,必定便是個知書達禮的美人。
對皇帝來說,認個義妹比認義兄弟單純多了,完全不需要擔心對方奪權宴位,或是需要在朝中安排什麼官職。
只要隨便給個封誥,然後再找個好對象,出點嫁妝,將義妹公主風風光光嫁出去就好,多省事簡單!
況且這位義妹已有心儀的對象,未來的妹婿還是個富商!雖說商人身分低了些,但他好歹也是名門之後。
這些年正愁國庫空虛啊,平白多了個這麼富可敵國的妹婿,皇帝可說是心喜不已。
再加上聽聞太后的話後,皇帝深深覺得,讓這位經商天才妹婿拿錢去養喬府一家子扶不起的阿斗,實在是太浪費了,還不如拿來貢獻國庫!
因此,皇帝在認這位義妹時,也特別關心了下喬府的家務事。
當他得知喬府上下幾乎全靠喬二少死去的生母遺留的嫁妝養後,當下震怒地拍桌,痛斥喬老爺無德無能,並要喬家立即分家,別拖累了喬二少這位奮發向上的有為青年。
接著又立刻指婚,將新認的義妹下嫁予喬柏容。
這一連串的舉措讓眾人傻了眼,更讓方涵又驚又喜。
之後,喬柏容為感念皇帝的惜才與對他的重視,直接捐了一筆直逼全國一年稅賦的可觀金額作為太后壽辰的賀禮,並且暗示到時迎娶公主的聘禮必定比這還可觀。
皇帝樂得闔不攏嘴,再度覺得自己這個決定實在太英明了。
他和藹的向未來的妹婿表示,雖然世人瞧不起商賈,不過他本人相當欣賞有才幹、有理想的好青年,因此以後有他罩著,妹婿在全國各處經商行走時皆能暢行無阻。
當然啦,如果未來的妹婿願意交些保護費……喔,不,是捐獻國庫的話,那就更好了。
喬柏容當下立即嚴肅的表示自己對朝廷與皇上的忠心,必定盡量在全國各地製造就業機會,活絡經濟,努力充盈國庫,以感念皇上將義妹下嫁予他的恩德。
以方涵的話來說呢,這就是古代版的官商勾結,而且那個官還是全國最大的官兒,商也是全國數一數二的大企業,前景可期。
不管別人心裡怎麼想,至少皇帝和喬柏容對這個結果都是極滿意的,皇帝得了錢,喬柏容則得了人和權。
於是,三個月後,喬府正式分家。
喬大少身為嫡長子,自是要奉養祖母及父母的,而由於喬四少年紀尚小又還未成親,便跟著父母及兄長住,至於喬二少與庶出的喬三少都搬出去了。
原本喬夫人還想自喬柏容那兒多挖些錢,可是在談論分家的當兒,皇帝卻特地派人來關切,結果最後他們除了喬府那間大宅,其他什麼好處都沒撈到,連所謂的公中生意也被喬柏容以「生母嫁妝需留給媳婦兒」的正當名義收回去了。
而本來喬大少每年尚有些俸祿可領,卻因先前的目意圖對皇帝新認的義妹芳公主不軌,人品不佳,便被革了功名,這下喬府的收入來源全沒了,只等著坐吃山空。
喬大少奶奶被婆婆喬夫人逼著拿出嫁妝補貼家用,眼看這家子不事生產又得罪了皇帝,前途茫茫,於是牙一咬,直接把值錢的嫁妝收拾好,帶回娘家去,喬家不甘,上門去要人,卻只要到了一紙和離書。
至於喬三少,他也看開了,、心知自己在讀書上並無天分,乾脆和二哥學做生意。
喬柏容念在三弟曾不惜得罪兄長、嫡母,救了自家老婆的份上,對他多所照顧,於是漸漸的,喬三少亦成了喬柏容事業上的好幫手。
又過了兩個月,芳公主嫁進喬家。
皇室和富商的結合,婚禮極為盛大,一時之間,京城中無論官商,皆以誰能接到喬家喜帖作為身分的表彰,足以向他人炫耀。
成親當日,方涵被折騰得半死,先是化了個連自己都快認不出來的大濃妝,然後穿戴上聽說價值連城的嫁衣和鳳冠,隨著那可觀的一百二十八抬嫁妝,浩浩蕩蕩的嫁給喬柏容。
婚禮的過程既冗長又折磨人,最後當醉倒的新郎官被送進新房裡時,方涵只覺慶幸,因為她實在沒有多餘的力氣應付新婚之夜了。
她喚來丫鬟替她卸下那恐怖的大濃妝,免得喬柏容半夜醒來時不小心被嚇著,接著又脫去繁複沉重的喜服、拆下髮飾,之後才慢慢蹭至床邊坐下,看著他的睡容。
從今以後,他們就是夫妻了呢。
方涵心中不免有些悸動。
這不是她第一次與他同床共枕,卻是第一次站在與他平等的地位與他同床而眠。
從五個多月前她成了芳公主後,便住進了宮中,期間雖亦曾和喬柏容匆匆見過幾面,但總是兩人相識以來頭一回這般長時間分離。
也是第一次,她嘗到了相思的滋味。
還好他們終於能夠不再分開。
只可惜她的新郎睡死了。
方涵忍不住笑出聲,伸手想摸摸那終於成為她丈夫的男人,沒想到在觸及他臉龐的一瞬間,突然有只大掌抓住了她的手。
「你不是醉倒了?」方涵目瞪口呆的看著那個張開眼睛對她微笑的男人。
「這可是我的洞房花燭夜,哪裡捨得喝醉?」喬柏容一笑,一把將她拉進懷裡。
「……你剛才是裝的?」她終於意會過來。
就說嘛,這精得要命的大奸商怎麼可能輕易在大喜之日醉倒?
唉,她還以為往後有機會拿這件事來笑話他呢。
「不裝,難道等著真被灌醉?」喬柏容親了親她小巧可愛的鼻尖,「你這模樣可比剛才好看多了。」
先前她那滿臉的濃妝真是夠可怕,掀開喜帕時,他還差點以為自己娶錯人了。
「還不是她們說什麼那是規矩……」方涵也很無奈,那濃妝害得她的皮膚一整天都無法透氣哩。
「總是有一堆亂七八糟的規矩。」喬柏容咕噥著,一個翻身,直接將他的新娘壓在身下,「真該先娶了你之後再讓你和太后相認的。」
這五個多月的時間對他來說實在煎熬,明明是他的媳婦兒,卻連小手都摸不到,真是可恨。
要不是他後來又「加碼」了聘禮,還不知要再多等上幾個月。
方涵只覺他熱呼呼帶著酒氣的唇忽然壓了下來,也不知是那酒氣還是什麼別的原因,令她頓感全身火熱,氣息不穩。
他的吻既纏綿又帶著侵略性,放肆的舌在她口中翻騰。
當他終於不捨的放開她,抬起頭時,只見身下的人兒星眸蕩漾著水光,唇被吻得紅艷,模樣嫵媚至極。
喬柏容只覺身下一陣脹疼,他忍了五個多月,此刻實在擠不出丁點耐性繼續逗弄她了。
他幾乎是急切的扯開兩人的腰帶,褪去身上礙事的衣物。
她眼底盡是喬柏容的身影,這是她的二少爺、她的男人……她的丈夫。
再度攀上慾望高峰的那一刻,她輕泣出聲,喃喃喚著他的名,彷彿想將它刻印在心底最深處。
喬柏容回以最熱切的吻和愛語,與她緊緊相擁,昭示著兩人再也不分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