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回程的路途上，氣氛分外低迷，向來吵吵鬧鬧的落字輩弟子，也低著頭悶聲趕路，一句話不說。

夜裏的混亂戰鬥他們也參與了，自認為修為實力還不錯的幾個人，這次遭受到極大的挫折──當鋪天蓋地而來的傀儡，各種各樣雪白的猛獸，齜牙咧嘴、嘶吼著撲上來的時候，他們都發現自己的手足無措！

自己的靈寵“青蛙王子”剛剛跳躍著升級的落平，是這次事件中遭受打擊最大的一個，在他的靈寵進化了三階的情況下，他居然連一隻猛獸都沒能徹底消滅！

當然，猛撲過來的傀儡獸太多也是原因之一，但這並不能解除他對自己修為的不確定感。歐陽世家的最低級弟子也紛紛結陣自保，慢慢斬殺著傀儡獸，他這獨孤宅落字輩高階弟子，帶著四階的翡翠碧玉蛙，只能在獸群裏狼狽的四處躲閃，有幾次甚至不小心打亂了歐陽世家弟子的陣法──

給師傅丟臉了！也給獨孤宅丟臉了！

強烈的失落感讓幾人心裏都空落落的，雙眼看去，一片灰敗的色彩。

不是獨孤宅的修為法門比別人差，也不是師傅教導得不好，只是……只是，只是他這個弟子，給師門丟臉了！

“長老，不去管他們不要緊麼？”獨孤平凡偷偷打量著身後幾個垂頭喪氣的師弟，擔憂的問。

“呵呵呵……”五長老樂呵呵的笑。“都是難得出門的小傢伙們，沒經驗是正常的。多受點挫折回去就會努力修行了，這未嘗不是件好事。”

落平是他指導的弟子之一，向來樂天知命，愛玩愛鬧。這當然不是壞事，但是對修行之人來說，卻免不了固步自封、有了些修為就洋洋得意。平常聰明是聰明，在修行上卻有些懶惰，不思進取。這次受了這麼大一個打擊，回去至少會認認真真努力幾天了。

獨孤平凡偷眼看著身後的愁雲慘霧，覺得現在也不是什麼安慰的好時機，只得收回視線，跟著長老慢慢走。

“不用擔心他們了。倒是這次傀儡術重又出現在馭靈界，只怕馭靈聯盟又要開始動盪了……”五長老長長歎了口氣。

以他的年紀，也只是聽長輩們口耳相傳，才大致知道傀儡術的一些事情，這次親眼見到傀儡出現，才明白為何當年馭靈使聯盟不惜一切將這個分支完全抹殺──

僅僅幾個人，帶著傀儡，就能將偌大的歐陽世家攪得一片混亂、傷亡慘重，還有什麼比這更讓人難以安心？每個人能攜帶的靈寵數量有限，修為越深能攜帶的數量越多，但從昨夜的事情看來，傀儡並不受此數量限制，即使有限制，那數量也遠遠超過可攜帶靈寵的數量！

那麼，只要稍微假設一下，一旦某個邪惡的傀儡師帶上幾千個精製傀儡，要入侵哪個家族都是輕而易舉的事！

多麼可怕的假設……

在昨夜的混戰之中，他一出門就對上了一名男子，修為相當深，蒙著面，看身形應該不會很年輕，帶著一隻長相奇異、有點類似於機械的動物，雖然長得奇怪，動作卻很靈活，力量也相當強大。

歐陽家主、幾位長老那時已經在聯手對付那男子了，以一敵三之下，竟然還能打得旗鼓相當，雖然那個奇怪的機械動物占了很大一部分緣故，但也說明了這男子的修為實力。

這名男子最後沒能生擒，自爆的時候還傷了歐陽家兩位長老。當他們趕到另一個地點的時候，被圍困在一小片林子中央的男子也自爆了。據歐陽世家的弟子們說，是一位精通陣法的年輕男子，也不往外逃跑，只是一路佈置各種各樣的小型迷蹤陣法。

後來想想，這人應該只是吸引一部分注意力，極力拖延時間。

最後的那名傀儡師，才是歐陽世家造成大部分損失的主角，帶著鋪天蓋地的傀儡獸而來，每一隻都能與二階靈寵相媲美，其中還夾雜著一些靈力特別強大的傀儡，幾乎能達到四階！

大批的傀儡獸給歐陽世家的弟子們造成極大傷害，其中重傷的弟子有一半都出自於此。

對那名蒙面女子，五長老只遠遠看到一眼，在歐陽家主的懇請下，他帶著一部分弟子去支持三眼獨角熊那邊的捕殺，那只看起來像俗世電視裏才會出現的變異大熊，巨大的身體蘊含著讓人恐懼的力量，一揮手一投足間，三人合抱的大樹立即折斷或連根拔起！

當然，那大熊最終被消滅了，在被消滅的瞬間化為灰土，整個垮了下來，變成像塑造失敗的泥土雕像。在那土堆裏，翻找出一顆相當高階的靈寵內丹，以及幾張燃燒了一半的符紙。那符跟他們使用的符紙似乎不是同一個體系，以他對符的瞭解，居然完全看不懂那幾張符的作用。

“對了，平凡，飄雪，這次潛入歐陽世家的神秘人中，你們倆都見過那個傀儡師，有沒有什麼想法？”五長老沈吟了須臾，突然問道。

飄雪認真回憶了一遍，答道：“嗯，是有些奇怪。那傀儡師身上的靈力很純正，完全跟歐陽世家內室弟子身上的一樣，即使在馭使傀儡的時候，也沒有絲毫奇特的波動。我看到她用剪刀剪了一隻白紙的鳥，灑了一些粉末，那鳥就飛起來了。似乎是偵查用的。捉到那只鳥的時候，那鳥身上的靈氣和波動完全跟真的一樣，只是肉眼看來，卻仍舊是紙的模樣。”

“那只鳥呢？”五長老立即問道。如果有樣本來研究，或許能看出一些門道來。

飄雪搖搖頭。

“我想用靈力將那傀儡紙鳥封住，但靈力進入以後，就像被吸收了一樣，完全沒有反應。試了幾種方法都不行，大約十分鐘，那鳥突然燃燒起來，一丁點都沒剩下。”

沈吟良久，五長老雙眉緊皺，倒是比之前更加憂心忡忡起來。“照你說來，傀儡師與普通馭靈使的區別，並非在修煉的靈力上，那麼傀儡術也就相當於一種技巧，只要學會技巧，無論什麼人來做也是一樣。這就難了……”

“您是說，這樣就很難分辨出傀儡師來？”飄雪向來心思細膩，一下子抓住了長老隱諱不說的重點。

“嗯。”點點頭又無奈的搖頭，點頭是對飄雪的分析力和明辨力的贊許，獨孤宅有這樣出色的下代家主，他們這些老骨頭還有什麼不放心的呢？但這些突然冒出來的傀儡師，而且目前從各種線索來看，顯而易見，這是一個隱藏在陰暗處的、強大的傀儡師組織，又讓他忍不住歎氣搖頭。

動盪，馭靈使界又要開始動盪了……

“對了，這是歐陽家主交給我的，說這不是他們歐陽家的東西。”五長老突然想起來，單手結印，從儲物空間裏取出一截潔白如玉的小對象，赫然正是那蒙面女子的佛骨舍利！“雖然是第一次見，但這確實是佛骨舍利沒錯，只不知此等聖物，怎麼會突然出現在一個傀儡師手裏。”

小小的舍利本該是骨頭，卻有著絲毫不遜于美玉的潤澤，仔細看來，雖然是在白天，卻仍舊散發出柔和的微光，與微光一同散發的，是一種奇特的靈氣，相當相當的微弱，卻是確實存在的──

這種靈氣不同於平常修煉吸取的靈氣，也不同於其它任何一種曾經見過的靈氣，但是只要靠近它，就能讓人如沐春風，心境平和起來。

“嗯，這是與歐陽世家的先人遺物放在一起的。”獨孤平凡一眼就認了出來。說真的，雖然那小盒子裏的每一件東西，都能稱為極品，但其中讓他記憶最深刻的，卻是這枚小小的舍利。

“原來這就是舍利，我一直沒看出來這是什麼，幾次想猜是佛骨舍利，但又覺得不太可能。”

舍利分為兩種，一種是佛骨舍利，是高僧圓寂火化之後留下的身體一部分；另一種舍利則是火化後凝結的晶石。幾千年下來，高僧雖然不少，能留下舍利的高僧卻是寥寥無幾。而這寥寥無幾之中，又在長久歲月中被毀了一部分，失蹤了一部分。當世有記載的、貢奉著的，也就只有那麼幾枚。

“這幾十年來沒有聽聞過哪裡丟失了舍利，這應該是失蹤了的那十三顆舍利中的一顆。回去翻翻古籍，看能不能找到那十三顆失蹤舍利的記載，或許會有些頭緒。”飄雪自幼博覽群書，這種奇聞逸趣的書籍也沒少看，立即理清思緒，找到了大致的方向。

“平凡，雖然這佛骨舍利應當為你所有，但是事關重大，我先留著，回山上稟報了宗主再作打算。”

“理應如此。”平凡隨意點頭。

出門的時候著急，回來的路上更著急，才過晌午不久，一行人已經風塵僕僕的看到自家山門了。

跟管理嚴格的歐陽世家不同，獨孤宅裏的事情，向來是先由幾位長老和宗主討論以後，才叫上弟子們宣佈結論。事實上，宣佈不宣佈也沒什麼作用，因為獨孤宅的弟子們，都是還沒出師的。

獨孤宅真正的能出師的弟子，都在塵世裏歷練。

這一次的事情實在太嚴重，以至於獨孤宅的宗堂裏，也是一片沉重。

倒不是害怕或者什麼，只是這事情過於棘手，雖然只是小小冒出了個修煉沒到家的傀儡師，但誰也能依稀看到以後可能發生的動盪。

這不是一個馭靈使家族，或者宗派能解決的問題。

“那名傀儡師確信是歐陽世家的弟子？”獨孤嚴眼眸看向飄雪。

飄雪沉思了一會，也不答話，只是看著平凡。

獨孤平凡想了想，非常確定的點頭。之前的經過他們每個人都仔仔細細訴說過一遍了，這次重複，只挑了重要的地方來講。

“我躲在樹叢中，感覺到一個黑影朝我這個方向而來，她沒發現我，挖了坑將東西掩埋起來，然後在樹根的地方畫了個血陣。那個血陣我沒見過，在那種情況下，理應繪製傳訊陣法，但這個陣法看起來卻像是召喚陣。我仔細描繪下來了。”獨孤平凡從儲物空間裏取出一張符紙，紙上簡單畫著一個陣法。

同去歐陽世家的人都見過這個陣法了，一行人中只有平凡對陣法研究最深，連他也看不准，其它人自然更加看不出門道。

“不過歐陽家主親口證實，這個血陣上有他們歐陽家純正的靈氣，應當不會錯。”

獨孤嚴接過畫著陣法的符紙，細細研究了一番，越是研究，眉頭越是不解的緊皺。

再小的陣法也有兩三種變化，大的陣法更是，變化何止萬千？自從陣法出現以後，幾千年研究下來，這世上能稱為陣法的何止千萬？再算上其中的變化，精通陣法之人的獨特修改，畫陣法所使用的符號不同，能誇口說認識所有陣法的天才，絕對不會出生。

不過話說回來，要大致分辨出陣法的用途，還是比較簡單的。就如同平凡所說，這是個簡單的召喚陣，簡單到哪怕只懂陣法皮毛的人，只要身體裏有修煉出靈力，再低的修為，憑藉血媒、按圖索驥而來，也能輕易畫出。

當然，這個程度的召喚陣，能召喚的至多也就是個小蟲子。

這就奇怪了。

埋了重要的東西，卻畫上一個召喚陣而不是傳訊陣，哪怕對方是個陣法白癡，慌亂之下畫錯了，這個解釋也太牽強了。

搖搖頭，將這個疑惑暫時放在一邊。獨孤嚴想要問清楚的，卻是另外一件事。

“老五，歐陽家說的那女性失蹤弟子修為如何？”

“據說是五歲通過選拔進入歐陽世家，之後兩年內展露天賦被收為第三代內室弟子，實力在第三代弟子中也算佼佼之輩。”五長老絲毫不用思考張口便是，關於這幾位失蹤弟子的信息，已經在他腦子裏轉了不知多少遍了。

“第三代弟子的佼佼者？”獨孤嚴眉頭越皺越緊。歐陽世家的弟子是以地位最高的長老為第一代，當代家主及同輩為二代，第三代弟子也就相當於獨孤宅落字輩弟子的水平，其中的佼佼者也不會比平凡或飄雪更出色，比如上次來的歐陽華。

區區一個年輕的馭靈使，修為還及不上飄雪，掌握了傀儡師的技巧，竟然能讓歐陽世家重傷了18名弟子，輕傷95名，攪得歐陽家一片混亂──

當然，這傀儡師和她的同伴是名內鬼占了很大因素，但這才一個修為不深的小傀儡師！換作其它修為更深的傀儡師來掌控傀儡，會帶來多大的破壞力？！

“先天八卦陣被毀的事暫且放下，佛骨舍利的來歷一時半會也研究不出來。連歐陽世家長輩的靈骨灰也被盜，只怕這些隱身暗處的傀儡師組織有什麼重大的計劃。”

獨孤嚴環視了一圈，目光落在平凡身上。

“佛骨舍利就交還給平凡，飄雪跟平凡這幾天多去翻翻古籍，看能不能找出這舍利的相關線索。”

“嗯。”平凡也不推辭，接過舍利點頭。事實上，他還有些其它的想法。舍利對馭靈使來說，除了靜心以外好象沒有多大用處。但這舍利與任何天地靈寶相比也不會遜色，若以此靈寶為主，設計一座陣法對宅裏未必沒有幫助。

“目前首要做的事情是將山下歷練的弟子們召集一部分，從上一代就關閉的防禦陣體系也要重新運轉起來，先站穩腳跟再來打算接下來的事情。”獨孤嚴繼續說道，“準備開啟大陣需要一些準備工作，大長老，聯絡弟子的事情就交給你了，我跟其它幾位長老去準備開啟大陣的事宜。”

“嗯，宗主說得不錯，這兩件事都拖延不得。”大長老立即贊同。

“那麼我先去聯繫悟字輩弟子回山，宗主和幾位師弟先去準備重新開啟渾圓天極大陣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