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道是無情卻有情8

　她不知道，展木藍究竟有著怎樣多姿多彩的生活，他的世界又是怎樣倪幻斑斕，當她站在海邊，赤著雙足，閉上雙眼，聆聽海風呼嘯而過的聲音時，展木藍已經將帳篷搭好。

　「一二三，向後轉！」他的聲音帶著笑意，比海風更醉人，從她身後傳來。海風撩起了她的髮絲，他柔軟的聲音，撩動了她的心。

　她回眸，髮絲飛揚，他在可愛的帳篷前扮著鬼臉。不，可愛的不是帳篷，是他。

　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和她說話的時候，不再有稱呼？她知道，那是因為她不准他叫她的名字，而他，不願意叫她老師。不過，他們之間，好像習慣了沒有稱呼，亦不用稱呼，她便知道，他在和她說話。

　她不懂的是，他為什麼永遠都擁有那麼陽光燦爛的笑臉，即便在她如此境地，他也完全當沒有發生過一樣，每每笑得那麼自然，許是因為，少年不識愁滋味。

　她笑，酸澀，「展木藍，年輕真好！」

　他的面容沉了下來，「你也很年輕！你多大？21！別把自己弄得像老太婆，說白了，這世界沒什麼大不了的！天塌下來還有我這高個頂，何況天沒塌下來！」

　她垂眉，憂傷滑過，她失去的是不可再復返的東西，「展木藍，你不懂！你的生活裡沒有憂傷！」

　「怎麼沒有？你過來！」他領著她上了礁石，他先上，然後回頭伸出手拉她。

　她臉一紅，避開，一躍而上，「我自己可以！」

　他便微微一笑，和她肩並肩坐下，遠處，是正在隕落的夕陽，海水，閃著金光。

　第一次，他給她講了他的故事。

　小學時，他一直是父母驕傲的兒子，成績在班上遙遙領先，體育音樂樣樣拿手，老師的寵兒，同學羨慕的對象，他以為他的人生會一直輝煌下去，然而，卻在六年級的暑假，親眼看見爸爸摟著一個年輕女人進了酒店。

　他當即跟了上去，躲在角落裡，清晰地聽見服務員把房間號碼告訴爸爸，並遞給他房卡。在爸爸摟著那女人進入電梯後，他出來鑽進旁邊的電梯，逕直上樓，並冒充服務員敲開了房間的門。

　後來的事，可想而知，他看見了人性中最醜惡的一慕，回家後把這件事告訴了媽媽。然而，他沒有想到，這麼做的結果是，父母飛速地離婚，他跟了媽媽，哥哥跟了爸爸，爸爸的公司，留給了媽媽。

　從此，他親眼看著媽媽如何以淚洗面，然後，便不再管他，終日投入到公司的管理中。年少的他迷茫而叛逆，有時甚至覺得自己是罪惡的，如果自己不說，家就不會散。

　「所以，從那時起你就學壞了？為了媽媽多關注你，你就不斷闖禍？你知道嗎展木藍，你這是錯的！媽媽賺錢都是為了你！你該懂事一點媽媽少擔心，可你呢，卻不斷給媽媽添麻煩！」她職業病一犯，很激動地說了一大堆。

　他默默地看著她，等著她說完，然後笑，「我和你說這些不是你教訓我的，親愛的老師！我只是想告訴你，每個人，都會有悲傷的經歷，但是人要學會向前看的，你看我媽，經歷了那麼大的痛苦，現在不一樣過得有聲有色嗎？還給我找了個後爸，對她好得不得了，我媽幸福著呢，我不弄出點事來她都不知道煩惱這兩字怎麼寫的！」

　她語結，瞪了他一眼，「有你這樣的兒子嗎？」

　他哈哈一笑，從礁石上跳下，在沙灘上寫下大大的八個字：好好學習，天天向上。

　然後光腳在海灘上轉圈，大喊，「這八個字認識嗎？是你們老師成天嚷著要我們記住的，你也要記住啊！好好生活，天天向上！」

　她坐在礁石上，看著他孩子般奔跑，心裡有暖流在流淌，微笑，襯著身後燦爛的晚霞，美麗得像一副畫。

　他停了下來，遠遠地站著，遙望她，忽而露出笑容，模仿魚，做了個游來游去的動作，而後雙手合攏在唇邊，大喊，「你現在的樣子，像一條美人魚！」

　莫名的，想起《海的女兒》的結尾，人魚為了王子，終化成了泡沫。

　笑容凝結，隱隱有不安在湧動。

　他，也忽然有了同樣的想法，慌亂在他純淨的眸子裡一閃而過，「不！不像！一點也不像！你下來！」他跑上去，意欲伸手拉她下來。

　同樣的，她拒絕他的攙扶，一縱而下。

　他便在她身後說，「其實，我剛剛給你講我爸媽的故事，還想一個目的，就是想告訴你，我一定不會是我爸爸那樣的人。既然許了誓言，就一定會遵守，我不會我喜歡的女孩有機會像我媽媽那樣傷心。」

　她凝住腳步，背對著他，不敢回頭，空氣裡流淌著異樣的氣息。

　忽然，他跑上前，在她耳邊喊了一句，「老師，還要記住，好好戀愛，天天向上！」喊完後便大笑著跑開。

　她站在原地，看著他的身影，有想去抓住的衝動，只是，腳步怎麼也邁不開

　地上，他寫的『好好學習，天天向上』幾個字那麼清晰，他的話又迴響在耳邊，『你要記住，好好生活天天向上！你還要記住，好好戀愛，天天向上！』

　不禁苦笑，究竟，誰是誰的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