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會呼吸的痛5

　那一天，忽然下雨了。

　何剪燭來Ｚ市後第一次下雨。

　這場雨來得很及時，恰好離夏令營結束還有最後一個星期，而這最後一個星期的時間輔導老師或者家長也入營和同學們一起聯歡，孩子們的家長都沒有來，一起聯歡的便只有何剪燭了。

　走的時候，她沒有告訴展木藍，她知道這樣對展木藍來說是個打擊，也知道自己在重複著五年前的結局，甚至明白自己這麼做是自私的，可是，如果她站在展木藍面前，她一定又會亂了分寸……

　至少，給她一個星期的時間想想清楚，她和他的未來，怎樣才是最合適的，但如果以實告之，展木藍會給她一個星期的獨立空間嗎？答案無疑是否定的。

　所以，她收拾行囊，悄悄退了房。

　她沒有想到的是，會在賓館大廳遇到鍾欣霖。顯然，她是在刻意等她。

　「何老師，你好。」鍾欣霖今天穿得很清爽幹練，款式最為普通的黑色套裝，白襯衫，可是，衣服的質地卻無一不在詮釋著『優雅』和『高貴』這兩個詞，鞋跟的高度也十分適宜，不那麼高得張揚，也不低，恰好撐起她曼妙的身姿。整個的打扮看起來人感覺很舒服，很……襯展木藍。

　她不得不承認這一點，鍾欣霖和展木藍才是同一種人，相傳，同一種人在一起才會幸福……

　「何老師好！」鍾欣霖在她面前微微鞠了一躬，抬起頭時，何剪燭發現她眼睛有些腫。

　女孩清晨起來眼睛會浮腫一般情況應該是晚上哭過，這個，她自己也有經驗。

　「你好！」何剪燭微微一笑，假意沒有看出她眼睛的異樣，憑直覺，鍾欣霖來找她無非就是為了那一件事，何況還是帶著哭過的痕跡來找她。

　鍾欣霖看見了她手中的行禮，問道︰「何老師，要出門嗎？不如我送你吧！」

　「好！」何剪燭爽快地答應了，送她只是順便，估計是有事情和她說。

　鍾欣霖接過她的行禮，領著她去停車場。

　很漂亮的紅色跑車，適合鍾欣霖的年齡，何剪燭再一次感歎，年輕，真好！

　鍾欣霖似乎知道何剪燭在打量她的車，回頭一笑，「這車是去年我生日，小展送的生日禮物，其實我並不怎麼喜歡紅色的車。」

　是嗎？何剪燭一笑，這麼說是什麼意思呢？「呵呵，我覺得很漂亮啊！很適合你！」

　「小展也這麼說！」鍾欣霖再度笑了，白皙的臉上一抹紅暈。「老師，還沒吃早餐吧？我們去吃點東西？」

　何剪燭看了看時間，還早！而且她不擔心展木藍會來找她，因為她才和展木藍看了一晚通宵電影，他剛剛送她回這裡，剛剛才離開不過半個小時。

　而鍾欣霖估計也知道他這個時間在家中補覺，所以才會趁這空閒來找她的吧？

　何剪燭想了想，卻看見姚遙的車開了過來，心中莫名地就神經質發作……

　「不了！欣霖，我朋友來接我了，你有話就直說吧！」

　「那好！」鍾欣霖咬了咬唇，眼眶又紅了，打開包，從裡面掏出一張化驗單遞給何剪燭看，極小的聲音說著，「何老師，我懷孕了……」

　懷孕？何剪燭頓時只覺得天旋地轉……

　展木藍說過，他給她的，是他的初吻……

　難道這個世界虛假到，連展木藍的話也是騙人的了嗎？她的思維，有片刻停頓，盯著化驗單上那個醒目的陽性，不敢去接……

　「何老師，在你沒有出現之前，我們就已經……我回國後就一直住他家的……我承認他愛你，很多年以前就是，所以，如果不是因為有了這個孩子，我絕對不會來找你，我會成全你們，可是……我不想孩子生下來就沒有爸爸！所以，何老師，求求你，拜託你……」鍾欣霖的淚水如珠子般一顆顆墜落，打在她手中的化驗單上，噗噗直響。

　何剪燭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逃下鍾欣霖的車的，只記得自己甩了一句，「欣霖，別傻了，展木藍和我什麼關係都沒有！你看，那邊，來接我的才是我男朋友！」

　她匆匆忙忙提起行李奔向姚遙的車，慌亂得差點撞在姚遙車上。

　姚遙見她失魂落魄的樣子大吃一驚，下車舉著一把傘扶住她，「怎麼了剪燭？」

　「沒事！沒事！」她喘著氣，只覺得每一次呼吸肺葉都在痛，「只是還沒吃早餐，有些頭暈，我有點低血糖，一直這樣！」

　「哦－－那快！趕緊上車！我們去吃點東西！」姚遙幾乎是半抱著把她扶上車，一邊還嘀咕著，「怎麼回事啊？我們以前在一起的時候你挺健康的！就是不會照顧自己！」

　所有的聲音，此時對何剪燭來說都是天外來音，她聽不見，耳朵裡、腦袋裡都是嗡嗡嗡的一片，眼前是放大的鍾欣霖哭泣的臉，還有她的哭訴在耳邊縈繞－－『我懷孕了……何老師，求求你，拜託你……』

　忽然的，何剪燭的淚奔流而下……

　這樣的結局，其實真的很好……

　至少，在鍾欣霖出現以前，她還無法確定自己究竟該怎麼辦，但是，鍾欣霖的到來幫她下了一個決心，這一次，她一定沒有做錯！

　「開車吧！」面對姚遙驚詫的眸，她哭著說，臉上更是暢流不止的淚，如車窗上雨簾，落下一層，又有新的覆上，一層又一層，車窗被洗得明鏡似的，她的心裡，也明鏡似的，只是，好痛，好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