掄起棒子打鴛鴦
其實以穆遠山的體格,橫看豎看都不像是會如紙片般脆弱的人物,但楚青瞧他眉眼糾結,滿臉苦相的摸樣,心中還是一驚,擔心真給弄出了什麼傷來,忙伸手去解他的衣裳。
穆遠山急急制住楚青的手腕,驚道:“你脫我衣裳作甚?”
“看看你的身子啊!”楚青答得理所當然,“你不是全身都疼麼,這情形多半是傷筋動骨牽一發動而全身了,得要好好檢查免得落下什麼大病根子,快,乖乖把衣裳脫乾淨,給我躺床上去。”
穆遠山詫異道:“檢查就檢查,為啥非得脫衣裳不可?”
楚青雙眼一眯,富有外科醫生職業特色的銳利眼神亮了出來,“你都疼成這樣的還怕羞?我若是不給你好好查查,結果你哪裡斷了根骨,刺進皮裏肉裏五臟六腑裏,好嘛,敢情你是急著去和九天仙女們打情罵俏呢!”
說完,他不再多言語,趁穆遠山發愣的當兒雙手翻飛,將他的上衣三下五除二解得大開。
“不疼了……我哪裡都不疼了!”前一刻還病怏怏的穆遠山瞬間唰地從地上蹦起來,邊後退邊系著衣帶:“方才我不過是誆你一下,你至於這般打破砂鍋弄到底麼!”
“誆我?”楚青眨眨眼,頓時明白了,嘴角帶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
“不不不,沒誆,沒誆……那一腳是真的疼……”穆遠山揉著自己的臉,“完了,似乎還腫了,這要是破相了誰家的姑娘肯嫁給我啊!”
楚青眉毛直跳,冷聲道:“你這種德行的傢伙就活該一輩子打光棍,真是浪費了一張好面皮!”
穆遠山哀嘆一聲,最終高舉雙手,擺出投降的姿勢:“行了,我的錯,方才我不該那般對你,你打也打過了,罵也罵過了,能休息一會不,我可是真累了。”
楚青望著他額角帶汗的模樣,心下一軟,到底是沒再深究下去,他本就不是什麼小心眼的人,出出氣便也算了。
穆遠山安心地坐在桌邊灌了口茶,擦擦汗,長嘆一聲,滿臉悵然。
“怎麼了,堂堂穆大俠,也會被個十七八歲的姑娘折磨成這樣?”楚青在他對面坐下,手托著腮,擺明一副看好戲的模樣。
方才的情形他大概看了個清楚,似乎閆蔓對穆遠山倒真是個不離不棄的主,可惜穆遠山偏偏不買這份賬。他手指敲了敲桌子,直言道:“我看那蔓兒姑娘也著實不錯,要面相有面相,要身段有身段,曲線標緻,臀部圓潤,娶過來,十有八九還能給你生個大胖兒子。”
穆遠山瞪他一眼:“你懂個屁!”
“莫非你不喜歡那一類?”楚青悶笑了聲:“不喜歡這類小鳥依人的,難不成你喜歡賽花大姐那一類的S?”
“楚青,你少說兩句沒人當你是啞巴。”穆遠山臉色越發陰沉,仿佛再碰一下就是狂風驟雨,楚青也識趣地不再說話了,二人又悶聲了片刻,楚青想著要不要岔開話題說說別的,怎料穆遠山突然卻拍桌起身,拖住楚青的手道:“沒轍了,你得幫我想想辦法!”
楚青迷茫地眨眼:“啥?”
“算我欠你個人情。”穆遠山字字鏗鏘,“只要能讓那閆蔓對我徹底斷了念頭,往後你若是有什麼要幫手的地方,我定在所不辭,赴湯蹈火,上刀山下油鍋!”
楚青不知為何穆遠山料定了自己能幫他,事實上對付那種天真可愛又有女王氣場的小女生他也是最無力的,倒是穆遠山最後那句“赴湯蹈火,上刀山下油鍋”煞住他了。
“小山子啊。”楚青喃喃道:“我帶你越獄時你都不曾說過這般決絕的話出來,莫不是受了什麼刺激吧。”
穆遠山滿臉壯烈:“反正橫豎都是個死,不是跑路累死就是被閆蔓給逼死,你給個話吧,幫,還是不幫。”
“你果真那麼怕她,死活不願娶?”
“誰若勾搭上了她,沒准第二日就會爬起來一哭二鬧三上吊。”
楚青摸了摸下巴,狡黠一笑。
“既然你話都說到了這份上,行,我就來當一回這根打鴛鴦的大棒。”
應了事下來,楚青便著穆遠山將如何招惹上閆蔓的來龍去脈說清楚,也好間接敲打出更多的訊息與八卦。穆遠山急著甩脫那個大包袱,自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抖出來的八卦簡直可用筐裝鬥量。
大多模樣標緻的男人,都會有兩個與生俱來的屬性,一個是花心,一個是自戀。別看穆遠山平日裏邋裏邋遢不修邊幅,偏生那裝扮活脫脫給他帶出絲痞氣,別有一番韻味,況且女人們向來對帥哥都很趨之若鶩,更別提還是在他主動出手調戲的情形下。
穆遠山坦誠,過去行走江湖中見過不少美女,幾乎是看見個順眼的便要上去搭訕外加試探,更進一步就就地打情罵俏一番,不光博愛而且百發百中。弄到最後再是清高的女人都逃不過他的魔爪,於是給他養成了“見美女必調戲必勾搭”的惡習。
初初他會結識閆煥與鐘賽花,也是在壽州城中見著了鐘賽花超凡脫俗的摸樣,上前勾搭未遂,倒激怒了人家夫君閆煥,於是兩人一路從城中鬥到城外,青天白日鬥到月明星稀,苦大愁深鬥到惺惺相惜,到了最後二人竟然神奇地兄弟相稱起來。
閆煥為人豪爽,又虛長穆遠山兩歲,認了這個賢弟之後,便拖拉著他無論如何都要上他們雁翎山寨一趟,也算是盡地主之誼,穆遠山便也不推辭,於是,冤孽就從這裏正正開始了。
那日聚獸堂中,閆蔓甜美的笑容與輕紗綠裳的倩影,晃得穆遠山起了大興致,加之他又喝了些小酒,便膽大包天地走到閆蔓身邊,將那身搭訕的功夫施展了個淋漓盡致。
閆蔓先是不理他,後來見這男子高大俊朗,談吐有禮,又是自家哥哥的客人,便也應了聲,一來二去,兩人迅速熟絡,不料談天說地到最後,穆遠山有些把持不住,變得越來越得寸進尺,一隻手囂張地就摟上了閆蔓的肩。
閆蔓是什麼人,被閆煥嬌生慣養與世隔絕帶大的寶貝妹妹,通俗了說就是個初初長成而未嘗情事的黃花大閨女,被穆遠山的氣息一沖,當即昏了頭,小情竇便這般轟轟烈烈地初開了。
奈何,穆遠山對小女兒的心理變化卻一點不查,喝完了酒,直接去了閆煥給他安排的屋子裏睡大覺。
噩夢,就從那天開始接踵而至。
寨子裏的小姑姑看上了一個外來客,伴隨著這條消息野火般燒遍了整座雁翎山的同時,閆蔓徹底對穆遠山展開了強力的圍追堵截攻勢,穆遠山到一處,她便跟到一處,洗澡也好,如廁也罷,一次不落。
誠然閆蔓長得很漂亮,但穆遠山的博愛也沒有到可以和她分享私生活的境界,更何況他對閆蔓的感覺充其量就是“只可遠觀不可近處的活潑少女”,而當一個你完全招架不住的少女兩眼冒星星整天不停地追著你嚷嚷時,你才能真正領略到人生最可怕的東西是什麼。
“所以,那次你只在這雁翎山上呆了三天,便悄悄逃下山了?”楚青忍著笑問。
穆遠山點頭。
“怪不得閆煥請我們上山時你表情如此古怪,我算是明白了。”楚青端起茶盅小口抿著,“閆蔓這姑娘其實不錯的,你當真不再考慮?”
“絕對不用考慮。”穆遠山說得斬釘截鐵,“我可不想今後在洗澡時都要端著心眼,防著什麼人突然從窗子口蹦進來!”
“噗”楚青一口茶水噴出,笑得前僕後仰。
“這閆蔓真是個妙人!妙人啊!哈哈哈哈!”
“笑夠了麼?”穆遠山臉色堪比豬肝。
“夠了夠了。”楚青捂住嘴,臉上皮肉還是一陣亂顫。
“既然笑夠了就趕快想個法子吧,這種事情不能等,得速戰速決。”
“再過兩日便是壽州這的花燈節,剛巧有個法子,我料不到閆蔓這般有本事這般頑強,所以這劑藥,還需下得猛點。”楚青對穆遠山勾勾手指,示意他把腦袋湊過來,兩人耳語一番,穆遠山臉色變了好幾回,怔怔道:“這……這會不會太……極端了些。”
“你還怕我會占你便宜不成,弄清楚,可是你找我幫忙的,況且如果不這麼做,怎能徹底斷了那閆蔓的念想?”楚青拍胸道:“這件事我有百分百的把握,包管將你那些爛桃花散個乾乾淨淨。”
穆遠山表情古怪地思量了片刻,又將楚青淡定的表情望一望,終是一咬牙一跺腳,“好,我聽你的!”
楚青與穆遠山合計的這通戲,定的地點是在雁翎山寨後花園,也就是那有著小池塘的地方。
以楚青的話來說,他可是為了穆遠山而放棄了自己的清白,聽得穆遠山直翻白眼,可如今上了這賊船再難下去,而且這方法似乎還真是有效,他便也只好忍辱負重地從了。
花燈節為壽州一處民俗風情濃厚的節日,即便是山匪們也照過不誤,楚青傍晚時分便收到了鐘賽花與閆煥的請帖,請他于戌時至後花園賞燈,他端著盅茶坐於門口細抿著,見時辰差不多了,才理理衣衫,抬步上路。
小池塘周邊早已擺了數張長桌長凳,寨子裏有頭有臉的人上座一圈,將鐘賽花與閆煥簇擁在正中心,其餘小弟們則在外圍,一部分敲鑼打鼓鬧騰得歡,更多的人則是穿行在林子裏不斷往樹杈上掛著自製的花燈。
楚青老遠便瞧見了穆遠山——其實以穆遠山的神色衣裳本不顯眼,奈何鐘賽花與閆煥太好找,以至於他們身邊的閆蔓也很好找,於是緊挨著閆蔓的穆遠山亦是無比好找了。
望著穆遠山緊繃的臉,楚青又想笑,終還是正了表情,大步走過去,閆煥瞧見了他,立刻揮起手來,讓他過去上座。
他也是不客氣,大大咧咧地穿過人群,坐在閆煥身邊。
“咦,楚兄弟今天莫不是不舒服,臉色怎的這般難看。”閆煥看著楚青的臉道。
“不妨事,可能是受寒了,休息休息便能好。”楚青敷衍一句,還趁著閆煥不注意朝穆遠山眨眨眼。
穆遠山閉眼輕點一下頭。
閆煥自是不知道,楚青為了今日之事,特地銀針刺穴白了臉色,好合襯上等會的計策,免得遭人看出破綻,裝模作樣地咳了兩聲,他朝閆煥道:“閆大哥,對不住了,等會我可能要先行離場,不能陪著你們盡興。”
“不妨事,身子最重要。”閆煥關切地拍著他的肩。
楚青淡然一笑,將目光投向遠處閃爍著的花燈上,心裏開始掐點算著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