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8、 日本之行（三）

　　洗完澡之後，換上一身寬鬆的浴衣，肖澤就坐到了庭院前的走廊上。

　　走廊上只亮著一兩盞燈，光線昏暗。

　　因為是八月，所以庭院裡的那棵大樹上沒有任何粉紅色的花朵，不過肖澤在房屋樓梯兩邊的牆上看到過別人拍的這棵樹四月時照片。

　　肖澤雙手撐在地板上，仰著頭看著夜空發著呆，連身後傳來的腳步聲也沒發覺。

　　忽然間，一雙手遮住了他的眼睛。

　　肖澤怔了怔，微張開嘴，兩片柔軟的唇就覆了上來。

　　在肖澤的唇上廝磨片刻，雙唇就離開了。

　　雙眼重新接受到光線，肖澤眨了眨眼睛，轉過頭，只見江晟穿著一身藏青色的浴衣在他身邊坐下。

　　或許是剛洗過澡的緣故，頭髮還濕漉漉地滴著水。水珠滴到肩頭，順著鎖骨滑落，淌進浴衣領口之內，顯得十分性。感。

　　不過肖澤此時沒什麼心情去注意這種細節。

　　他微微蹙起眉頭，打量著江晟。

　　對方注意到他的目光，挑了挑眉，問道：「怎麼了？」

　　肖澤扭過頭，淡淡道：「我以為你心情不好。」

　　江晟沉默。

　　「不過看來你心情不錯？」

　　「……你生氣了。」江晟說道。

　　「生氣倒不至於，」肖澤摸了摸鼻子，「最多就是——」

　　「鬱悶。」江晟打斷了他的話，接道。語罷帶著笑意看了肖澤一眼。

　　肖澤無語。

　　不過他知道，他的性格已經被江晟摸得很透了，這種情況是正常、正常的……

　　「今天你和那個水樹先生在聊什麼？」江晟問道。

　　「沒什麼啊。」肖澤扭開頭敷衍道。

　　「…你們聊得很開心。」江晟挑高了眉毛。

　　肖澤回過頭，直直地看著江晟，問道：「你真想知道？」

　　江晟看著肖澤不語，表示等待後文。

　　「水樹先生和我說，你爸爸經常在別人面前說起你，」見江晟的表情一下子就變了，肖澤沒有停下，繼續道，「他說你爸爸不是會主動發問的人，不過他不應該對你不聞不問。」

　　江晟沉默著。

　　如果這趟日本之旅會因為他們兩人交往的事情而變得不太愉快，肖澤不會有什麼遺憾。不管怎麼樣，最後江父能接受他們在一起，這才是最重要的。但是如果是江父和江晟之間的問題使得這整趟旅行變得不太愉快，回國之後，肖澤肯定會鬱悶的。

　　更何況，父子之間的關係不可能永遠都保持這種狀態下去。如果是其他的人，那麼肖澤根本不會插手這種別人家裡的事情，但是這件事情發生在江晟身上，他就不能無視下去。至少不能站在一邊看著兩個男人這樣僵持下去，什麼都不做。

　　如果他們兩個看不見，那麼他就幫他們看。

　　他們無法傳遞的東西，他可以幫忙傳遞給對方。

　　「都說兩個人相處不好，可能是因為這兩個人的性格太像了。」肖澤小聲嘟噥道。

　　「我和他不一樣。」江晟的聲音僵硬響起。

　　肖澤看著他。

　　「我和他不一樣，他會為了事業不顧家庭，但是我不會，」他轉過頭，定定地看著肖澤，一字一頓道，「我不會不管家庭，對妻子孩子不聞不問。」

　　「……」沉默片刻，肖澤說道，「你爸爸沒有不管你。水樹先生說他不應該對你不聞不問，但是我覺得事情不是這樣的！」

　　「你看，他會記得給你帶禮物，經常和朋友提起你，還會為你注意一些你喜歡的事情。他幫我們找了一場動漫COS秀，就在明天，我查過了，這個活動是前幾年才開始的，因為活動比較自由，所以很受歡迎，今年會有很多日本比較有名的COSER去！」

　　「每個人性格總是有點不同的，但是你爸爸和你還是有一點像的，是不是？」頓了頓，肖澤說道，「你們都不太會把想的事情說出來，而是憋在心裡。要關心哪些人也都是沒聲沒息的，總有人會發現不了你在關心他的。」

　　江晟微微抬起眼簾，沉默地注視著肖澤。

　　肖澤被他看的縮了縮脖子。

　　轉過頭看著庭院裡，肖澤晃了晃雙腿，小聲道：「比如說我知道你關心我，但是你爸爸並不一定知道。」

　　「所以……你知道我關心你，但是不一定知道你爸爸關心你，」肖澤說道，停頓了一下，修正道，「不對，你應該知道的！」他猛地回過頭瞪著江晟說道，「我記得你來日本的時候把你爸爸送你的相機放進行李箱了！」

　　在這之前，那個相機一直被江晟鎖在櫃子裡，動都沒動過。

　　江晟看著肖澤一驚一乍的樣子，忍不住笑了出來。

　　笑完之後，他深呼吸一口氣，清冷的聲音緩緩道：「我從小學開始就是一個人住的，偶爾他們會回來一次…不過不超過一個星期就會再次出去，交流會，展覽，大賽……」

　　沉默了會兒，江晟輕聲道：「家對於他們來說和暫住的酒店賓館沒有任何區別。」

　　肖澤怔了怔。

　　「所以……即使他們回來時給我帶禮物…又怎麼樣？」江晟牽著嘴角，諷刺道，「一個熟悉的陌生人在你等待了很久之後回來時給你帶點東西，你就會很開心了嗎？或許第一次會開心，但是第二次第三次呢？你會習慣在很長一段時間之後看見他們，接過他們給你的東西，然後把那些東西扔進角落裡。」

　　「……但是你爸媽不是這樣……」肖澤忍不住辯駁道。

　　「我知道。」江晟打斷了他。

　　肖澤楞了楞。

　　「只要我生病，他們會立刻放下手上的事情趕回家來。只要我想，他們會一整個晚上跟我打電話，即使第二天有很重要的事情，」江晟回過頭，看著目瞪口呆的肖澤輕笑著無奈道，「很小的時候，我的確幹過這麼幼稚的事情。」

　　「……」肖澤嚥了嚥口水，他想像不出做出這種幼稚事情的江晟的樣子……

　　「但是既然能做出這樣的犧牲，為什麼不能索性多分一點時間給家庭？」頓了頓，江晟說道，「不過我現在已經不會想這種問題了。我只知道，他們會為了事業對家庭分心，但是我不會。我和他們是不一樣的。」

　　每個人都有不同的取捨。

　　即使會為了江晟放棄眼下重要的事情，但是江父江母還是不能徹底做出退步。他們是相像的人，所以他們結合了，生下了江晟。結果卻是江晟的整個童年都過得不開心。

　　或許江母已經意識到了，或許江父還沒意識到。不過不管是他們中的誰，都沒有十十足足的錯誤。

　　至少現在江晟知道江父江母是愛他的。就算即使如此，江晟還覺得孤獨，那麼還有他。

　　想到這裡，肖澤忍不住問道：「那麼你還生你爸爸的氣嗎？」

　　江晟挑了挑眉，沉默片刻，只是問道：「明天那個COS秀是什麼時候？」

　　肖澤楞了楞，下一秒開心笑道：「整天都有吧，不過很多有名的COSER都是下午來的！」

　　「我們也可以參與，那種場合，大多數都有成衣，假髮和道具。」伸出長臂摟著肖澤的肩，江晟笑道。

　　肖澤點了點頭，雙眼亮晶晶道：「我們一起啊，你帶上你的相機幫我拍照！」

　　江晟伸手刮了刮肖澤的鼻子，微微牽起嘴角，輕輕道：「嗯。」

　　「今晚你來我房間吧。」

　　「來你房間幹什麼？」

　　「一起睡覺。」

　　「……你昨天都沒過來，為什麼今晚要我過來…」

　　「你一整個晚上都在等我？」

　　「……喂，幹什麼！」

　　「……」

　　「這裡是走廊！！走廊！！露天的！！」

　　「沒有人。」

　　「唔……」

　　浴衣領口被拉開，肖澤被壓在冰涼的木質地板上。濕。熱的吻從他的雙唇，游。移到脖頸，鎖骨。

　　雙手被江晟十指扣住，拉開壓在身體兩側，肖澤仰著頭，微喘著。

　　感覺到江晟的牙齒輕輕咬了咬他的鎖骨，肖澤忍不住別過了頭，閉上了眼睛。

　　走廊上的燈光線昏暗，月光流淌下來。

　　微微掀開眼簾，一片迷濛之中，肖澤微怔。

　　走廊轉角，兩杯果汁被靜靜地放在木質地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