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章
「其實我很久都沒見到九皇了,我們最近沒有交集。」跡延將那時赤煉離開別院之後的事,都告訴了赤煉,男人不喜歡說謊話,也不喜歡隱瞞真相,也就是因為男人如此坦誠的這一點,就算赤煉不管去到哪裡,只要回來時想知曉男人的事情,他不用去外面打聽,他直接問男人自己,男人便都老實的告訴他。
這種信任……
這樣的坦誠……
並不是誰都能做得到……
聽到跡延與九皇撇清關係,赤煉語氣飄然的回了男人:「他不找你,那便最好。」說罷,他變讓跡延喝酒,說了些南方的消息給跡延聽,他們幾乎無所不談。
跡延從赤煉口中得知,南方妖患無法平復,但是邊城這地方還算太平,還沒有波及到此處,沿河一帶比較危險。
旱魃為虐,魍魎禍亂,冤魂四伏。
許多地方都遭受著妖魔鬼亂的侵擾,男人也知道此事與邪帝宮脫不了關係,若不是佛降拔掉了岩雲鎮在幽山陰脈的青魂劍,那些冤魂污鬼也不會如此肆虐。這日跡延沒喝多少,卻有點醉了,男人並不知道赤煉給他喝的,是仙酒,而不是普通的烈酒。
這種酒對凡人來說,有極品的養身功效。
跡延的氣色比之前來的時候好了許多,赤煉對男人很禮待,很規矩,除了聊天喝酒之外,他沒有對男人不規矩。正因為他如此有禮,跡延也不好再回避,只是男人與男人之間一起喝酒,沒有別的污穢念頭。
赤煉將步伐虛浮的男人送回到了張府,兩人沒有坐轎子,而是慢悠悠的散步回來,彷彿回到許多年前,男人擔心赤煉夜晚會遇到妖怪,總是入夜之後提著燈籠送赤煉回府,如今是赤煉送他回府,這三個月未見到赤煉,男人覺得赤煉變得比以前更沉穩了。
「跡大哥,這些天冷了,你出門去茶鋪的時候,要多穿些衣衫,以免著涼。」赤煉伸出那略顯蒼白的手,替跡延攏了攏肩上的貂毛外衫……
他的動作很慢,很輕……
他親密的舉動令男人感到意外。
自從上次男人拒絕了赤煉之後,赤煉離開了三個月,這三個月的時候跡延好好的清醒了,他與赤煉永遠都擺脫不了結拜兄弟的名義,跡延也忘不了當初發的誓,他與赤煉從來沒有真正意義上的在一起過,曾今到如今都只是「結拜兄弟」而已。
男人正要入府,赤煉叫住了他。
男人轉過頭,靜靜地看向那夜幕之中,那身裹華美皮襖的赤煉:「赤兄弟,還有何事未說?」
幽暗的光線。
寒冷的夜風。
赤煉安靜的站在那裡,長風吹起的他那豔色的紅衫,那細軟的狐毛在淩厲的寒風中淩亂的倒戈,他那清秀的容顏,深邃的雙眸,那透著妖魅的眼眸彷彿能魅惑人心,這一幕幕印在了男人的腦海……
赤煉看了男人很久,而男人也沒有著急著走,一直在等待赤煉繼續,夜風吹得兩人髮絲輕舞,兩人的目光糾纏在一起。
「我下次還可以來找你嗎?」赤煉終於開口了,他在徵求男人的意見,那靜謐的妖瞳在幽暗的燭光下如深潭深不見底。
「……」跡延未回答。
「我不對你做什麼,只是喝酒聊天而已。」跡延似乎覺得不妥,他又換了一種說法,「跡大哥,你不要誤會,我並無其他意思。」
「我明白。」跡延點頭。
「那我可以來找你嗎?若是不方便,我就不到你府上找你,」赤煉看到男人沉默,繼續輕聲緩慢的表示,「我到你茶鋪去找你,或者在你收鋪回來的時候,我在街口的巷子旁等你,好不好?」
跡延沒說話,轉身進了門,關上了門。
赤煉站在原地沒有走,就在他因為男人已經離去時候,張府的大門突然拉開了,男人竟然反悔了。
「若是找我談正事,就到茶鋪吧。」跡延看向赤煉,男人的目光溫和,看到赤煉嘴角露出淺淡的笑意,跡延眼中含著笑,他說了句禮貌的「再見」便回府了。
跡延有點醉了,他步伐很虛的穿過了張府的回廊,張管家看到他回來了,便迎面上來彙報,說末桐出門去了,跡延知曉末桐定是去了妖林鬼池那些地方給他找藥,他便沒有再追問,張管家想扶跡延回房,但是跡延表示自己可以。
跡延穿過回廊步入了後花園,張府的後花園有個巨大的荷花池,冬季夜晚降下的薄霧籠罩著池面,架在水塘面上的長橋迂回婉轉,長橋的兩端懸掛著紅色的燈籠,在夜晚幽風的襯應下那燭影輕輕的晃動,水面上那稀薄的霧氣聚散糾纏。
跡延走上長橋,還沒走幾步,就看到佛降動也不動的禪坐在那霧氣彌漫的水面上,如今已是深夜了,佛降穿得很單薄,他脫下來黑袍換上了銀色的袈裟,他袈裟的領口微微的敞開著,在那虛掩的衣襟下若隱若現……
那頭銀髮整潔的豎起,他閉著雙眸凝神練氣,那俊美的容顏十分精緻,他的側臉被月光勾勒得無比清晰,他手做佛祭,口中念誦靜心咒,他的眉心有一點金光,他身下坐著靈氣凝結而成的金色佛印,那佛印緩緩的流轉,在水面上不斷的伸展。
那靜若止水的池面沒有絲毫的波動,佛印所到之處都使得萬物重獲生機,池塘裡那早已枯萎的荷花,正在這靈氣的包圍下逐漸的變得鮮活,緩緩的在迷茫的霧氣中綻放……
跡延看到佛降在練化德,他便沒有打擾,只是放輕腳步。
此時。
佛降感覺到有人靠近,才緩緩的睜開雙眸看向面色滋潤的男人,因為男人喝了仙酒,精氣神都有所提升,氣色也變得相當不錯。
「你繼續,不用管我。」跡延覺得打擾到佛降練功有點唐突。男人以為佛降平日裡都練邪功,沒想到佛降練佛家的心法。
佛降起身上了岸,他的衣衫沒有沾染上絲毫的水跡,隨著他的起身上岸,那淺淺的佛光也漸漸的收起,池裡沾染了靈氣的荷花,開得異常的鮮豔,那片片的花葉上懸掛著晶瑩的露珠。
佛降聞到男人身上有股酒味:「你喝酒了?」他的聲音很清朗,且清晰,在寒風瑟瑟的夜幕下,顯得低沉又悅耳。
「喝了一點。」跡延點頭,他的手有些冷,雙手攏在了一起。
佛降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的貂皮大袍上,那深色的貂毛淺光氾濫,在夜風中緩慢而輕柔的抖動,男人也察覺到佛降的目光。
男人開口自己說了:「這貂襖是赤兄弟送我的,因為夜裡冷,他見我穿得少,就好意送了一件襖子給我,所以就穿回來了。」比起佛降開口詢問他,他倒不如自己說,佛降聽到之後沒有發表意見。
佛降平日那淩厲的目光,如今坦坦蕩蕩的落在男人的臉上:「最近邊城外鬧有不少貓妖出沒,你出城辦貨的時候要小心。」
「嗯。」
「赤府裡妖氣很重,你以後最好少去。」佛降說完就隨著男人回房裡,男人也知曉,佛降今晚根本就不打算離開。
男人也知道,佛降知道他今晚是去了赤府,邊城有邪帝宮的分舵,邪帝宮的弟子經常都看到,再加上赤煉那麼引人注目,想掩人耳目根本就不可能。
不過。
男人也不介意,他光明正大,又沒做壞事。
這天晚上佛降沒有回去,而是在張府休息,跡延原本以為佛降要與他同床,但是佛降卻只是去了客房睡覺。
跡延早上醒來的時候,佛降已經回邪帝宮的分舵去了,而末桐也還未回來。接下來的幾日,跡延去了大茶地看了看茶工們弄得如此,張家茶鋪以前的分鋪也重新開業了,上門買茶的人倒是許多,跡延每天都忙到很晚。
最近跡延吃了許多補品,雖然靈氣沒有半點恢復,但是身體力氣倒增強了不少,安靜的日子過得很快,跡延以為著可能都要這樣過了,但是總是些什麼突然找上門來,想推,也推不掉。
這天跡延剛與幾位合作的老闆去遊船回來,男人們始終都是喜歡美人的,那幾位老闆在花樓裡找了好些漂亮的花姑來陪他們,跡延當然也得如流,只是他不喜歡對那些姑娘摟摟抱抱,可那些老闆就不一樣了,抱著那些姑娘又摟又抱。
跡延也不是沒參加過這種夜宴,只是還不太習慣,但他也並不掃興,直到最後等那些老闆帶著那些姑娘去陪宿之後,他才下了船。
由於這是邊城的鄰鎮,跡延就雇了一頂轎子回去,可轎夫剛走到邊城遠郊外,就停下了腳步,說是不敢走了。
「跡爺,前面很危險,聽說最近在鬧貓妖,過了子時都不許通行了。」那四位轎夫放下了轎子,站在警示石碑外。
一個個都很緊張的樣子。
跡延下了轎子,付了銀兩給轎夫:「有勞各位了,送我到此地便可以了,我自己會過去。」男人倒是沒有半絲畏懼。
「多謝跡爺。」那幾位轎夫拿了銀兩就匆匆離去了,臨走前還勸阻了跡延幾句,說此地夜裡很危險,但是跡延卻不害怕。
跡延獨自步入了郊外,這郊外夜裡冷森森的,而且能聽見貓發情的叫聲,那聲音就彷彿渴望得快要死掉般,有點淒厲……
跡延踩著草地發出沙沙的響,他的不緩不急,快到子時了,遠郊幾乎沒有村民經過,只是時不時能看到三三兩兩的邪帝宮弟子,在山間巡邏。
郊外的路很寬廣,有綿延起伏的小山丘,山丘上、路邊,都長滿了抵擋風塵的楊樹,那泛黃的葉子隨著淒厲的夜風凋零。
跡延這一路走來,發現不少邪帝宮的弟子在此地尋妖。
男人看到河邊有兩位弟子坐在那裡休息,手邊的小竹筒裡裝著竄動的靈體,男人走了過去,客氣的詢問了一下情況;「你們邪帝宮的弟子,夜晚為何會出現在此地,是在抓妖?」
「嗯,是啊,最近南邊的妖怪越來越多,如果我們不守在這裡抓妖,這些妖孽遲早會闖入邊城。」那弟子在擦劍。
旁邊有另外一個弟子補充道:「妖孽抓得越多,我們功力就越深,我們邪帝宮的弟子可是在用行動證明,不像積雲觀現任那些弟子,只打雷不下雨。」
跡延大概知曉發生了何事,邪帝宮和積雲觀為了岩雲是鬧得不可開交,兩邊的弟子也都互相看不順眼,跡延一路平安的入了城,卻覺得今日比平日要冷清許多,他剛走到城門口,就聽到身後有輛馬車疾馳而來,他主動的讓開道,可那馬車卻停在了他面前。
那蕩漾的寒風,吹起跡延衣衫,那鬆繫在身後的髮帶,也糾纏著髮絲被揚起……
跡延抬起頭……
這一刻,眼前的畫面彷彿定格般,是那麼近,又是那麼的遙遠……
城門下。
馬車上。
一位裹著雪貂長袍,髮色如雪,五官英挺的男子,一隻手勒著韁繩,一隻手握著精緻的馬鞭,神態慵懶地坐在馬車前,駕著馬車……
那如雪的長髮在寒風中輕柔的飄揚,那華美昂貴雪色長袍,裹在身上貴氣逼人,那神態間滿是揮散不去的慵懶氣息。
跡延沉默著,對方也抿著唇未說話。
馬車停止在男人面前,那車頭的招魂鈴,發出清幽的響聲,馬蹄輕輕踏著地面與車輪細微的滾動聲在這一刻變得格外的清晰。
風漸漸的止息,天空飄起了雪花。
許久許久。
對方先開口了:「我這次是特意從青山趕來找你的。」那青年那透著懶意的嗓音,非常之悅耳。
跡延望著眼前的神色疲倦卻衣著華貴的男子,輕輕地點點頭,跡延感到有些意外,九皇竟然會千里迢迢的親自來找他。
「找我何事?」跡延簡潔的問。
「去你府上再談,這裡說話不方便。」九皇皺了一下眉,他轉過頭掀開車簾,對裡面的人說了幾句什麼,便讓跡延上車。
跡延知曉車廂內有人,但他沒有多問,大方的同意到張府再說,這大半夜的站在外面談事,也不是待客之道。
馬車剛到張府,跡延就首先下了車,九皇對著車廂裡的人說了一句:「已到了邊城,你可以出來了。」他說完便下了馬車。
跡延還不知九皇來找他何事,他讓府裡的下人把馬車牽去喂馬,九皇下了馬車之後,車內的人也下了馬車,從馬車上下來的是一個相當美豔的婦人。
那女人身著華美長裙,華貴的大獒披肩……
那女人身材豐韻,臉上的妝容十分濃鬱,但卻不失貴氣……
那狐媚般的雙眸含笑盯著男人,女人很主動的走到跡延面前,禮貌朝著跡延欠了欠身,這女人的皮膚又白又嫩,那精緻的手上那豔麗如血色般的指甲,雖然精美,但看在跡延眼中卻有點駭人……
眼前這貴婦,妖氣沖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