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6章
跡延無力地靠在門邊,岩雲也沒力氣,就靠在男人的身上,變相的壓制住男人,不讓男人有逃走的機會,跡延看到他很痛的樣子,同時感覺到岩雲摟緊了他……
「你若是想幫我,就不要放開我。」岩雲的臉輕輕地靠在他的臉上,雨水滑落濕潤了兩人的臉,他的臉在跡延的臉上輕輕的摩擦,他的龍身在緩慢的拖動,他放緩了聲音在跡延耳邊低語:「我的頭好痛,我好像要長角了……」
岩雲痛苦低吟著,那聲音讓人心驚膽戰,跡延只好顫抖地著手,抱緊了他的濕潤的身體,而岩雲則是緊緊地箍緊了男人。
岩雲的額頭貼在跡延的額頭上,跡延想到自己這麼久來都照顧岩雲,雖然不想要什麼報答,但岩雲卻一句感謝的話都沒有。
跡延覺得自己養了一個狼心狗肺的徒弟,他傷心的哭了起來:「你為何做要如此對我,我是你師父,是你長輩……」
男人的眼淚,混合著雨水滴落……
岩雲看到跡延哭了起來,皺著眉頭盯著跡延:「那又如何,你不是一樣跟我睡覺。」他伸出手指,替跡延擦掉了眼淚。
跡延輕輕地眨動雙眸,眼淚順著眼眶滑落,他的目光落在岩雲的臉色,發現岩雲正無力地注視著他,只是那淡漠無情的雙眸,讓跡延覺得有些傷心。
怎麼說跡延也是人,也還是有感情的,二狗子那麼乖,他也捨不得二狗子消失,可是岩雲始終是岩雲,不能讓他做一輩子的二狗子。
柳風說得對,等到岩雲恢復之日,他便笑不出來了,他現在不但是笑不出來,而且還很傷心,他只能獨自緬懷那短暫的過去。
「我知你討厭我,你如今是恢復了,你若是實在那麼討厭我,那我也只有像以前那樣消失,以後也不會出現在你看得到的地方。」跡延眼眶紅紅地看著他,他哽咽著,眼底依舊平靜,「不會讓你為難的,就和曾經一樣。」
這樣大家都清淨,因為跡延也不想再見到他了,他不想一次一次被人侮辱,他也有感覺的,他也會難過,會心痛的。
「為何?」岩雲盯著他,看到他垂下眼,硬是抬起男人的下巴,逼迫著男人看著他,「你以為,你這樣說很偉大?」
「不是。」跡延搖頭,他很平靜的表示,「你不想看我,我也不想看到你,那我們就不要見面,這樣最好了。」
跡延的目光落在地上,那地面濺起的雨水濕潤了的指尖,在這大雨不停的沖刷下,已經分不清楚男人的臉上,究竟是淚水,還是雨水……
岩雲以為自己聽錯了,男人既然說不想見他,看到男人目光平靜盯著地面,臉色也不太好看,他就不由自主地伸手抹掉男人眼角的水跡。
「不用麻煩你,我可以自己來。」跡延拉開了他的手,以為待會兒又被嘲笑,他差點了臉上的水跡,可是擦也擦不完。
擦了又有了,擦了又有了……
岩雲伸手抓住了跡延的手腕,他什麼也沒說,直接將唇湊到跡延的眼前,跡延不敢看他,怕無情的羞辱,他只能垂著眼。
他不得不承認,在面對岩雲的時候,他這個做長輩,做師傅,就連剩下的一點點尊嚴,都被岩雲的淡漠給捏的粉碎。
就和當年一樣,他除了選擇走,什麼都做不了,眼前這個人是禦天神龍,他能把他怎麼樣,頂多扇他幾巴掌,根本就無法改變岩雲那頑石般固執的心,到頭來被侮辱,被嘲笑,還是他自己的,他做的一切似乎在岩雲看來,什麼都不是。
都是他自作多情而已。
就連他這個師傅是想救岩雲一些東西,也會被岩雲說成是「勾引」,他在岩雲眼裡就整個一個猥瑣的壞人形象。
岩雲來了柳風,針對了好多年了,跡延至今還是改變不了什麼,跡延也無話可說了,就因為他最初時表露出,一個師傅對弟子的「好感」,這也就成為了跡延嘲笑他的把柄,就算跡延對他期望,不敢再透露一點點。
跡延的睫毛被雨水打得細微的顫抖,他感覺到岩雲的氣息靠近了,他沒有力氣再動了,他只感覺到岩雲的雙唇貼上了他的眼簾。
那濕熱的舌尖掃過了跡延的眼角,隨即便聽到岩雲意味深長地笑道:「師叔,雨水怎麼是鹹的。」他似乎不想再讓跡延哭了,伸手不耐煩的擦掉了跡延眼角的水跡,只是那滾燙很彷彿要灼傷他的手指,使得他的動作有細微的停頓。
跡延沒有反應,他只是閉著雙眸,不看岩雲了:「你愛怎麼嘲笑我,就隨便,反正離開這裡之後,以後我們也沒機會再見面了。」他說完,就不再理睬岩雲了,岩雲也沒心情再玩下去了,因為跡延這次是真的生氣了。
岩雲抱緊了跡延,也不理會,跡延舒不舒服,雙手死死的抱緊了男人,就彷彿害怕離開似的,他什麼也沒說。
他看到跡延這麼傷心,他心裡竟然有種說不出的報復的××,但是看到跡延落淚,他又很不舒服,他還伸手不受控制的替男人擦眼淚。
岩雲心裡想的,和做的完全相反,他嘴上在罵跡延,在嘲笑跡延對他的感情,但是他卻反而抱緊了跡延,最後只聽到他嘴裡發出痛苦的低聲的龍吟,那幽怨而細長的低吟聲,吼得雨勢越發的猛烈,跡延有精氣護體,所以在他淋了兩日的大雨後也相安無事。
反倒是岩雲,越來越虛弱,他的龍角一直長不出來,他還未完全化為龍形,跡延也不敢亂碰他,自從前日岩雲清醒之後,說了那些讓男人傷心的話之後,男人也就再也沒跟他說過話,可是岩雲一直抱著男人,不讓男人走。
男人也只有等待岩雲沒力氣的時候,才起身進了道觀,跡延在道觀裡找了些乾木材生了一把火,把身上濕潤的衣衫都烤乾了。
由於馬車沒有了,跡延想帶著佛降離開都不行,而且外面於是越來越大,根本就走不了,岩雲就趴在道觀的門口,虛弱的淋著大雨……
他頭靠在門邊,一直看著道觀的男人,看到男人烘乾了衣衫,就坐在那裡不動了,一直就這樣坐著,他跟男人說話,男人也不回答他,最多就是點點頭,或者搖搖頭,一直安靜地坐在佛降身邊照看著那顆天魔蠶。
廢棄的道觀裡陰氣很重,夜裡時常都能聽到孤魂野鬼的低泣聲,跡延好幾天沒吃東西了,由於有精氣護體他不吃東西也不覺得餓,但是天好像漏了似的,雨一直下個沒完,岩雲就倒在門口一會兒,醒來盯著他,一會兒又睡去……
男人見岩雲臉色慘白,也不想多管閒事,免遭岩雲口舌之辱,雖然好幾次跡延都想問問他頭還痛不痛,但是每當看到岩雲那淡淡眼眸,他就什麼也問不出口了。
三天很快就過去了,岩雲的樣子越來越虛弱,他的龍角只長出了一點點,還沒有完全長出來,他倒在雨中神情虛脫。
每天晚上他都要低沉的龍吟,他除了睡覺淋浴之外,大多時候是看著跡延,但是跡延始終都不理睬他……
也不問問他痛不痛。
也不問問他淋雨受不受得了。
他覺得跡延這個男人很安靜,就算他對男人說了那樣可憎的話,可是男人沒有對他施行報復。
這些天,男人走不了,就只也安靜地坐在道觀裡,只是男人的沉默讓他變得有些心慌。
岩雲看了跡延很久,直到他痛暈過去,岩雲記得這一年來發生的事情,跡延扔了他很多次,但是最後都還是把他留下了,還每天都給他洗澡,還讓給他做,又當爹又當媽,岩雲覺得有些好笑,跡延竟然可以做到這種地步。
他應該說這個男人傻,還是說這個男人老實,若是遇到別人肯定會趁著他不醒事的時候,把他給賣了,或者想辦法解決掉。
但是這個跡延卻沒有,不但沒有對他做不利的事情,甚至還為了他不回邊城,留在那個破地方,還等著柳風來把他接走……
這天夜裡暴雨如洪流般沖刷著大地,今夜又是十五,雖然是沒有月亮,但是每月這十五的夜裡岩雲都依舊發作。
岩雲原本頭就痛,現在加上腰痛,等於雪上加霜,讓他痛得完全失去了力氣。
岩雲在劇痛中昏昏沉沉的,搞不清楚是夢境還是真實。
只感覺到有人把他拖到了能淋到雨的地方。
他聽到有人跟他說。
由於雨勢太大,他沒有聽清楚對方在說的什麼。
他想睜開岩雲看看眼前的人是誰,可是睜不開,怎麼都睜不開。
他只感覺到雨淋在身上好舒服,好像有人在搬動他的龍尾,他的龍尾順著階梯蜿蜒盤旋的他在朦朧的雨霧中若隱若現。
有人在替他擦沾染著泥土的龍鱗,那動作很溫柔,彷彿怕弄傷他,或者是吵醒他,直到擦到他的腰間才停止。
他聽到耳邊的進出道觀的腳步聲很輕。
他感覺到有人把他的上半身拖到屋簷下,只讓龍尾暴露在暴雨中……
讓他的身體靠在門板上,替他擦乾淨了沾染著泥土的手指,與那被雨水侵襲的臉頰,他感覺到對方的氣息很近很近……
可是他就無法睜開雙眸,無法得知眼前的人是誰,不知道過了多久,他就迷迷糊糊的感覺到胸口有靈氣注入……
又過了不知多久,岩雲就感覺到有人輕輕地摟著他,就像曾經摟著他,說過無數次同樣的話:「二狗子,很快就不痛了。」
岩雲也搞不清是幻覺還是真實,他也像曾經無數次回答男人的那樣,輕聲的呢喃道:「阿叔……」只要有阿叔在他身邊,再痛他都能忍受……
當岩雲再次醒來的時候已是半個月後,他醒來的時候身上披著跡延的外衣,可是跡延和天蠶魔早已不再道觀中了。
岩雲醒來的時候頭上的龍角已經完全長了出來,真身也可以完全收放自如了,他發現自己坐在屋簷下,龍尾卻依舊在雨中……
這半個月來雨一直沒停過,岩雲抬頭看了一眼頭上的屋簷,再看了一眼身上的衣物,他似乎明白了什麼……
可是。
這麼大的雨,跡延是怎麼把佛降弄走的,他似乎小看了這個男人,岩雲垂下眼,那淡漠的雙眸盯著手中素雅的青衣,沒人知曉他在想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