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初秋一陣大雨,早已蓄勢待發的寒意迅速蔓延,揉紅了幾片性急的霜葉。
段軒像鬼似的,冷不丁在文荊住處現身幾次,冷眼看著他練劍,又無聲無息地消失。文荊心想,段軒不罵人,便是無上的肯定,可以讓人感激涕零。他不用提多高興了。
終於,這一天練劍的時候,全身突然泛起一陣極度的暖意,靈氣流轉,似要將人爆裂開來。他連忙停下來打坐凝神,仍舊控制不住頭部的痛楚。
不知過了多久,忽明忽暗之間,神識突然清明,全身如沐浴過後一般清新。文荊凝神,識海中突然形成一朵奇異的蓮花。他頓時一喜,緩緩從地上站起來,身體不知比以前輕了多少。周圍一隻小蟲飛過,連翅膀如何震動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不用說,他已經成功築基了!
要是以往,文荊肯定第一個告訴君衍之。他皺了皺眉,將不遠處啃果子的大龜從地上抱起來,興奮道:「我築基了!」
大龜給他一張不明所以、別打攪我吃東西的臉。
文荊毫不在意,興沖沖地抱著大龜來找柳千陌,稟報這個好消息。一路上,滿山霜葉通紅,山間白茫茫的,竟已經下了一場雪。
柳千陌表現地十分平靜,笑了笑說:「過幾天帶你去玉容峰,記錄在案,這幾天主峰太忙。」
「出了什麼事?」
「幾十個弟子又發狂了,你君師兄被請去玉容峰救人,十幾天沒回來。」柳千陌坐下來喝了一口茶,面露疲倦,「你莫師兄也出了事,被你君師兄救好,前幾天剛醒過來。」
文荊低頭嚥了嚥口水:「現在是十月了?」
「你打坐築基不知道時間,前幾天剛下一場雪,都快十一月了。」
文荊茫然地望著地面。
「你怎麼了?」
「沒、沒事。聽說莫師兄也出事,我有點、難受。」
柳千陌笑著說:「當時是白天,他正和你古師兄在菜園子裡忙活呢,突然便發狂起來了。剛巧你二師兄路過,一拳將他打暈,你古師兄受了點皮肉傷,一兩天就好了。」
「……嗯。」
柳千陌拍拍他的肩膀:「你也別想太多,有你君師兄在,我們怕什麼?就算幾萬個人出事,他也肯定先救我們。師父出了一趟遠門,你築基的事,等他回來再告訴他。」
「好。」文荊停頓一下,艱難地嚥了嚥口水,「多謝大師兄辛苦,我先去看看莫師兄。」
「去吧。」
文荊低著頭緩步走到門口,卻突然停下來,背對著柳千陌一動不動。
「你還有什麼事?」
文荊掙紮著不知所措,終於轉了身:「大師兄,君師兄他……我、我有點難以啟齒的事,不知道、該怎麼跟你說。」
柳千陌有些古怪地望他一眼:「什麼事?」
文荊滿腹心事,抬起頭苦澀地說:「說起來你可能不信,我在橫天門那段時間,夜夜與君師兄睡在一起,我、我……」
柳千陌黑了臉,打斷他道:「你們兩個的事,我不想聽。」
「嗯?不、不是……」文荊眼眶發熱,「你聽我說……」
柳千陌揮了揮手,尷尬地清清喉嚨:「你專心練劍吧,以後……別再對我說這種事。去吧,去看你莫師兄吧。」
文荊洩了氣,心思煩亂地點點頭:「……好。」
‧
事情發展偏離原著軌道,讓人焦心難受。
為什麼莫少言會發狂?君衍之不曾經說過,會讓慧石峰的眾人無憂?這其中究竟發生了什麼意外,或者有了什麼變化?
文荊旁敲側擊,想從莫少言口中找出蛛絲馬跡,卻一籌莫展。
君衍之,是他們唯一可以信任、依賴的人。
越是如此,才越危險。
心中似乎像蛛網似的糾結不清,文荊不管不顧,一天到晚沒白沒黑地練劍。
從他的住處一眼便能望見遠處的清虛子練劍的慧石,這一天他心血來潮,來到慧石旁向山中眺望。
站在一大片空地上,茫茫無際,天地間似乎只剩下手中的這把劍。
文荊使出一招「青松指路」,心中暗道一聲「舒爽」!劍氣劃破長空,迷霧劈散,露出山谷間的青松白雪。這地方的景色果然比別處好了不知多少倍!
不知過了多久,遠處的山石上悄無聲息地落下一個人,望著慧石旁飛舞的人影。
眼望著文荊這樣練劍,君衍之便不知為何有些害怕。繼續這麼練著,會不會有一天,師弟的眼中心中只剩下劍,把自己給忘了?
他捂著腦袋,腦中似有利劍劃過,疼痛得閉上眼睛。
突然,他飛身上前,一把將文荊的劍奪了下來,低頭不語。
文荊有些懵了:「師、師兄?」
君衍之的聲音有些異樣:「我剛把那些人治好,好多天了你也沒有來看我……」他望瞭望文荊,聲音緩和下來:「你築基了?」
「兩天前剛剛築基,師、師兄太忙,我還沒來得及告訴你。」文荊心中打起小鼓,搓搓手道,「我給你做頓飯吧。」
「嗯……」君衍之反手握劍,將劍柄遞給文荊。
「師兄想吃什麼?」
「……什麼都行。」
晚飯過後君衍之沒有走,躺在床上逗弄大龜,漫不經心地說:「今後我搬來這裡,還是你搬去我那裡?」
文荊的心臟停跳了一拍,鎮定地說:「怎麼都好。」
「過幾天我搬東西過來。」
「…………」這是要住在一起的意思?一定是要住在一起的意思!
文荊把房間掃了兩三遍,又將桌椅收拾得妥妥貼貼,卻再也找不到活幹了。他終於在清泉旁沖了個冷水澡,磨磨蹭蹭地爬上床。
一雙手臂順勢環上來,拉著他在被窩裡躺下。
「師兄這次救了多少人?」文荊竭力將話題保持在公事化的層面上。
「救了六十七個,有九個人救不回來。」君衍之不以為意,將腦袋貼在他的肩窩裡,輕輕蹭著。
「都、都是什麼人救不回來?」頸項上傳來一陣瘙癢,文荊縮著脖子,褻衣裡卻有一雙手探了進去,沿著胸膛緩緩撫摸。
血液呼拉一下從腦中抽走,皮膚像被灼燒一般炙熱,熱量沿著雙手滲透進血液裡,像被人摸到了靈魂,嗤嗤作響。
文荊抓著他的手,不自覺地帶了一絲恐慌:「師兄冷靜點。」
隔著一層薄薄的褻衣,後背與一個溫暖堅實的身體相貼,大手不但沒有停止,反而順勢向下摸去,不慌不忙、一路來到腰腹。
「師、師兄,今晚、今晚先算了。你勞累了半個多月,等過幾天休息好了再——」文荊輕輕掙扎,「師兄,我、我第一次,真的有點怕,再給我多點時間。」
身體上遊走的手果然停下了,君衍之輕聲道:「很怕?」
「嗯——」
長久的停頓。
「師弟,你之前是不是聽說過長孫少儀這個名字?在哪裡聽說的?」
文荊的額頭滲出一層薄汗:「沒聽過,完全沒聽過。」
君衍之摟著他,溫柔地說:「……別讓我等太久,師弟。」
「這、好,我、我儘量。」
君衍之慢悠悠地將他的衣服拉好,調整了一個舒適些的姿勢,輕輕依偎著在冬日裡取暖。
兩人的聲音越來越小,呼吸也漸漸均勻,夜深人靜裡更加清幽。
‧
築基後,文荊每月可得五塊靈石,丹藥三十枚,終於不再向柳千陌伸手要吃穿,反而能向慧石峰上繳兩塊靈石,地位提高了不少。
這一晚正要睡覺,窗口突然傳來一聲輕喊:「快點,跟我去看聞人慕的好戲!」
文荊微微一愣,打開窗口,只見游似穿著一身黑衣,利落乾淨,趴在窗口望著他。文荊有些無精打采:「我想了想,還是不去了……」
游似笑道:「心情不好躲在房間裡有什麼用?快點!現在去還能抓住他的把柄!」
「到底什麼事?」
「我自己一個人看沒意思,快點!」
文荊思沉片刻,換上衣服隨他出了門:「被聞人慕發現怎麼辦?」
游似掏出兩道隱身符,扔給他一張:「築基後期的隱身符,披上!」
地點,是在一座舊峰廢棄的房間裡。
文荊從遠處便聽到了一對男女的喘息吟叫聲。
游似拉著文荊躲在牆角偷聽,裡面的動靜實在不小,不但有些難堪,還叫人忍不住捧腹。文荊渾身不自在地說:「你叫我來就是聽這個?」
「你知道這女子是誰?」
「這……你能聽出來?」
「你知不知道聞人慕前些日子與望月峰的季可晴結了親,明年就要開始雙修?」
「有這種事?這女子是季可晴?」文荊挑著眉毛。
「……當然不是。這是望月峰的一個師姐,兩人暗中來往有段時間了,怕還不知道聞人慕結了親的事。我只是想,這件事要是捅出來,聞人慕該怎麼收拾。」
「……不關我們的事。」
游似似笑非笑:「你這人太沒意思,幫我想想怎麼整他們。」
「你就是想看聞人慕的好戲。」
「沒錯。」
「要是君師兄,一定不會……」文荊說著說著又閉上了嘴,氣悶地低頭。
游似輕聲笑著:「走吧,回家慢慢想。」
「嗯。」
兩人在半路上分手,游似輕聲笑道:「等我想到辦法之後再找你。」
「別玩得太過,否則不好收場。」
「到時候再說吧。」
游似一走,文荊緩緩在路上晃著,不慌不忙地踱著步子。這夜的月色極美,襯著茫茫冬夜,讓人心情舒緩。
慧石峰上各處景緻的輪廓清晰可見,夜晚欣賞起來,別有一番感觸。走著走著,竟不知不覺來到一處荒涼的住處,亂石樹木上都是清晰可見的痕跡,蕭索淒涼。
這裡是段軒的石屋。
看不來最不像人住的地方。
住處一絲人氣也沒有,也並不奇怪,記得柳千陌說師父下山未歸,現在一定空空如也。
文荊沒有接近,轉了個身想離開。
突然間,一個修長的身影從空中飄落下來,停在段軒的門前。
側臉在月色下優雅熟悉,文荊心中一慌,這人不就是君衍之?
這麼晚了,他來這裡做什麼?
那身影似乎有些遲疑,卻輕輕一躍,不知從哪裡跳了進去,消失在房間裡。
作者有話要說: 游似不是穿越的人。全文只有文荊一個是穿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