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金蟬脫殼
理親王領著雪豔進宮;二人進了禦書房西暖閣,看見謝蘊跪著,淩郡王、平清王都在;地上堆著一些字紙,顧不得多看,理親王、雪豔二人跪下。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雪豔眼睛偷偷向字紙上看去,一心要弄出自己的錯漏之處;又瞥向謝蘊;心內冷笑謝蘊這次是難以脫身了;微微偏頭,又怕被謝蘊認出來。
「雪豔;抬起頭來。」皇帝看向地上跪著的少年;見他雖一身香氣襲人;但神情並不輕浮猥瑣,看似,比前面站著的淩郡王還要風神俊秀,「好一個少年,老大,不想你竟喜歡這樣的。」
「父皇,不過是個玩意,兒子一時胡鬧罷了。」理親王堆笑辯解。
「雪豔,你可曾教唆過謝家五爺做文章。」皇帝微笑。
雪豔低頭,疑心是哪裡走漏了風聲,磕頭道:「雪豔出身下賤,卻心懷應試之心。因此印沼胄晃逡煌芯坑κ暈惱隆!�
「這可是你替謝五爺批改的?果然見識過人,文采飛揚。」皇帝將謝弘宗的文章遞給淩郡王。
淩郡王將文章送到雪豔手上,稍稍看了雪豔一眼,只覺得這人委實妖異。
「……這是草民的字。」雪豔坦然承認。
「今科的題目,你是何時告訴謝五爺的?」皇帝又微笑。
雪豔匍匐在地,磕頭道:「陛下,草民並不知道今科科舉的題目。」
「那為何,謝五爺做了文章送給你?做下文章的時候,竟是比朕擬定文章的時辰還早?」皇帝又問。
雪豔先不明所以,隨即恍然大悟,看淩郡王又拿了謝弘宗的文章給他,心恨謝弘宗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老大,是誰告訴你靈芝一事?還有老二尋來的神龜……」皇帝有意語焉不詳。
理親王只當靖郡王出賣他,忙指向雪豔:「父皇,全是此人告訴兒臣的。兒臣與二弟想叫父皇、太后高興,是以便聽了他的話。」
「原來如此,雪豔,你知道的太多了,你可知道,平安湖臥佛一事?」皇帝問。
雪豔趴在地上,思量一番,開口道:「草民不知。」
「果然不知?神龜那遊移活物你都知道,如何會不知道臥佛?朕還以為國運昌隆,蒼天賜我一個無所不知之人。」皇帝冷笑,「平清王,你審一審他,問他到底是如何知道試題一事。」
雪豔抬頭,大膽道:「皇上,草民實在不知道什麼試題,草民大著膽子給謝五爺出了許多題目,不知哪一道題目有幸與陛下擬下題目雷同?」
「豈止是雷同,倘若是雷同,怎會有人爭相背誦、請人捉刀代筆?」平清王道,聽人說安南伯進來了,便又道:「雪豔,你乾爺爺進來了。」
雪豔聽到乾爺爺三字,抬頭,便見安南伯弓著身子進來。
安南伯進來後跪下,看見謝蘊在,便直覺是謝蘊陷害他,忙跪下磕頭道:「皇上英明神武,臣對科場舞弊一案毫不知情。倘若謝尚書給臣定下什麼罪名,還請皇上許臣分辨兩句。」
淩郡王道:「安南伯,父皇叫你來認親,並非叫你來領罪。」
「認親?」安南伯轉頭看向周遭,最後目光落在最為陌生的雪豔身上。
「這人可是你幹孫子?」平清王問。
安南伯忙道:「老臣雖糊塗,卻還不曾糊塗到這地步,是不是老臣幹孫子,老臣怎會不知?」
謝蘊道:「他如今叫雪豔,先前,叫穆燕卿,是你乾兒子穆令之子。」
安南伯忙道:「謝尚書莫血口噴人,我不曾聽過穆令這名字。」
謝蘊道:「他如今叫雪豔,先前,叫穆燕卿,是你乾兒子穆令之子。」
安南伯忙道:「謝尚書莫血口噴人,我不曾聽過穆令這名字。」
謝蘊磕頭道:「陛下,臣帶來的兩個箱子,是當初在梁溪得來的。昔日犬子弘嗣人在梁溪督查水利……」
平清王、理親王、雪豔等人納罕謝蘊怎有膽量提起梁溪水利一事,轉而,眾人紛紛明白謝蘊這老狐狸要金蟬脫殼了。
「恰聽聞穆家發生慘案,穆家娘子閹割穆令。彼時縣令忙於公務,謝家管家商韜前去穆家查看,聽聞穆家管家穆行揚言穆令是安南伯義子,弘嗣心覺蹊蹺,便令人去查,不想查看幾日,穆家人心虛,防火焚燒自家宅院逃遁。情急之下留下這兩口箱子。」
「箱子裡,是何物?」皇帝問,心內不喜謝蘊賣關子。
謝蘊起身將兩口箱子打開,將一個包袱呈上。
皇帝示意淩郡王、平清王去看,兩位王爺看了,便對皇帝道:「父皇,是穆家送給安南伯的生辰綱單子,足足有三年之多。」
安南伯腦後流汗,要緊咬牙,心恨穆行辦事不妥當,竟然留下這把柄,又暗暗琢磨謝蘊要他說什麼,思量一番,磕頭道:「陛下,臣雖兩袖清風,但每年阿諛奉承要送臣壽禮之人如過江之鯽。臣一概沒有收下,大抵有個姓穆的,仗著山高水遠,打著臣的旗號行事。」
淩郡王又去看那兩口箱子,一番搜檢,拿出箱子裡一塊金錠給皇帝看。
皇帝眯著眼睛看了,笑道:「蘇州府鑄造的官銀?」
謝蘊忙跪下:「臣曾任蘇州知府,離開蘇州不久,蘇州便有一場紛亂,蘇州府庫被搶。臣不在其位不謀其政,雖掛心蘇州,但因與新任蘇州知府並無交情,身為京官不敢與外官擅自往來。待七年前搜出這兩箱東西後,臣輾轉反側,苦於沒有證據,又不知狀告何人,一直封存這些東西不敢善動。」
「吭。」淩郡王強忍住笑意,用帕子擦了下嘴,心道謝蘊好厚的臉皮,私自扣下證據,且證據還是銀子金子的事也幹得出,說話時還能這樣理直氣壯、大義凜然。
皇帝一雙眼睛向淩郡王看去,「十分好笑?」
「兒臣……」
「出去笑一個時辰。」
「……遵旨。」淩郡王躬身出去。
「安南伯,你有何話可說?」皇帝問。
安南伯忙道:「皇上,這穆家行徑看起來委實奇怪,竟像是跟謝家有仇一樣,謝家人在哪裡,他便出現在哪裡,且總會生事。」字斟句酌地說了一通,看謝蘊微微眯眼,料到自己說中,長籲一口氣,疑心除了這些,謝家還在穆家搜到其他證據。
皇帝笑道:「果真?」
「果真,老臣先前領命圍剿江南水上盜賊,曾抓住一夥人,仿佛領頭之人叫薛令,並非穆令,但是他手下卻是叫穆行的。因是老臣最後一次身負皇命領兵,是以,老臣還記得。老臣曾聽人誹謗謝尚書是貪官,想來是尋常百姓不明就裡,不知蘇州府一半稅賦被水賊截去,才有此一說。」安南伯伏身。
謝蘊聽到一個「薛」字一凜,疑心是薛蘊後人,再三將雪豔看過,將穆字換成薛字,心道雪豔、薛燕卿……可見,雪豔是薛家後人,難怪敢在他生日宴席上唱一捧雪,見雪豔要開口,忙磕頭道:「陛下,臣認出這雪豔是誰了,他原是臣在蘇州故舊薛老先生之孫,有道是升米恩斗米仇,臣先扶持他祖父,叫他家成了小康之家,誰知他祖父見臣因《據經》一書被皇上器重,心中不服,以他曾指點臣數字要求臣屬上他的名。後傾家蕩產狀告臣,臣因不肯與他一般見識,割席斷義後便不曾再打聽他家的事。」
雪豔見謝蘊認出自己,又聽謝蘊顛倒黑白,不禁怒火中,又知安南伯不敢跟謝家魚死網破,捨棄了穆行、薛令,冷笑道:「欲加之罪,何患無辭。薛家死傷無數,只剩下草民一個孤鬼,自然由著你們來說。」那箱子裡的官銀明明是謝蘊貪去的,竟然說成蘇州府庫之物;可恨他手上又沒有證據。
原本只是來查科場一事,不想又扯出這麼多事,皇帝淡笑道:「今日說的是科場一事,旁的不必再提……」
「皇上,還請皇上慈悲,徹查此事,還臣一個清白。」謝蘊磕頭。
安南伯恨不得皇帝將謝蘊拖出無門斬首,但因被謝蘊握住把柄,不得不也跟著求:「皇上,這水賊打了臣的旗號委實可恨,不可不徹查!」
平清王心知皇帝留住謝蘊把柄,未必不是為了狡兔死,走狗烹,日後好收拾謝蘊這貪官污吏,此時見謝蘊奸詐地要「金蟬脫殼」求皇帝將這些罪名推到早已經家散人亡的穆家頭上,便笑道:「謝尚書,事有輕重緩急,眼下安撫住學子們才是當務之急。」
「皇上……」謝蘊忙道。
皇帝開口道:「雪豔,原名薛燕卿,薛家最愛與謝尚書為難。如此推算,那試題,也是你有心與謝尚書為難?你到底是如何知道題目的?」
謝蘊看皇帝並不看他,跪在地上,心裡顫慄不已,原當皇帝十分器重他,如今看來,也不全然是器重,臺階已經架好,皇帝卻不肯順著臺階下臺還他一個清白身,可見,謝家將來絕不會好了,少不得,要被皇帝秋後算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