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寂寞的無敵
七月二十三,秦皇嬴聖君駕崩的消息於一夜之間,通過某種隱密迅速的渠道傳到了北疆落凌關。落凌關守將,長公子嬴蘇在午時接到消息之後,扔掉飯碗飛一般衝出了守將府,敲響府前的驚將鐘。
悠揚高亢的鐘聲傳遍了落凌關中的每個角落,甚至還傳出了落凌關,傳到了關外屯積的三十萬胡族大軍前營之中。
在聽到鐘聲的那一刻,落凌關所有的北疆鐵軍將領飛快的扔下了手頭上所有的事,披堅執銳策馬飛奔到守將府,聚集在嬴蘇面前。
而胡族軍營前營中聽到了鐘聲的將領們也是飛身上馬,揚鞭疾奔,從前營奔到中軍,直奔胡族主帥,刺木族第一猛將兀哈爾的中軍帳中,將這一消息通稟了兀哈爾。
兀哈爾立即下令,全軍拔營,準備進關。
無數傳訊兵從中軍帳中飛奔而出,躍上馬背之後在胡族大軍營中四下奔突,聲嘶力竭一般的震吼響遍了胡族大營每個角落:「全軍拔營!準備進關!全軍拔營!準備進關!……」
落凌關守將府中,現年三十八歲的公子蘇身著黑甲,腰佩長劍,儒雅俊秀的臉上掛著一縷殘忍嗜血的微笑。他用陰霾深沉的目光注視著面前數十名鐵軍將領,嗆地一聲拔出佩劍,大吼道:
「將士們,建功立業的時候到了!吾皇已於昨夜駕崩,奸相佞將把持我大秦軍政大權,不除妖孽,國家必亡!
「本公子已與胡族主帥兀哈爾將軍談妥,他胡族借我三十萬大軍,待平定中原之後,只需劃分他們一塊肥沃的領土,胡族便將與我中原結成世代友好的邦鄰,互不侵犯,互相依存!
「有北疆二十萬鐵軍,又有胡族最精銳的三十萬大軍,我們已是當今世上最強的一支軍隊!
「只要誅除奸相佞將,掃平大秦境內的民亂,我們便是千古流芳的國之棟樑,便是開創世代的蓋世豪傑!你們,願意將性命交託給本公子嗎?」
眾將齊聲大吼:「不除妖孽,國家必亡!吾等願隨公子蘇,生死相托!」
公子蘇長劍指向南方,發出一聲更加瘋狂的大吼:「打開落凌關大門!聯合胡族兄弟,建此千古奇功!兄弟們,一個嶄新的王朝,必將為我們所開拓!」
大秦歷七八二年七月二十三日午時末刻,天下第一雄關落凌關城門大開,胡族三十萬大軍入關。北疆其餘關口邊界的五萬駐軍自各方趕到落凌關,會合落凌關十五萬守軍,兩方大軍合計五十萬,號稱百萬。
七月二十四日辰時,十萬輕騎及二十萬步卒攜帶五天口糧,在公子蘇及胡族大祭祀阿蒙黎護帶領之下,先行出發,一路往京城奔襲而去。另二十萬大軍及胡族百姓組成的十五萬民夫隊伍,押送準備了多日的糧草輜重,隨後上路。
生死大戰,近在眼前!
※※※※
時間退回七月二十三日清晨。
天剛濛濛亮的時候,三少與秦風才出了朱雀街,往玄武街趕回。
此時朱雀街與白虎街已經被御林軍圍了個水洩不通,無數御林軍將士及大內侍衛、宮廷御醫在各文武官員府中進進出出,還不時有震天價的哭喊聲從一些武將府中傳出。
此時秦皇被刺殺的消息還沒有傳出。知道秦皇已然駕崩的人雖然已有數萬御林軍將士和大內侍衛,但是太子之母,皇后葉菁卻下令嚴密封鎖此消息,凡洩露消息者殺無赦。
秦皇突然駕崩,若在未準備萬全之時便將消息放出,將會引發極大的騷亂。
御林軍和大內侍衛還在大搜刺客,禁軍已經閉死天京城四面城門,全城戒嚴,嚴禁百姓外出。
秦風因有刑部侍郎腰牌在手,又有皇家密探的龍牌,因此得以帶著三少在兩條街上進出自如。
三少見許多宮廷御醫也在跟著大內侍衛一起忙活,好奇之下,揪住一名剛從一將軍府中出來的五品帶刀大內侍衛問道:「究竟出了何事?怎地如此之多的宮廷御醫也來跟著摻合了?」
那大內侍衛看了三少一眼,見三少手裡提著的秦風的侍郎腰牌,頓時滿臉沉痛地搖了搖頭,道:「侍郎大人,難道你未曾聽聞昨晚刺客的事?唉,那刺客實在太凶殘了,逃出禁宮之後,潛入朱雀街與白虎街中,將所有的文官腳筋全部割斷,並殺害了所有的武將。大人你想啊,京城中的武將多是功高位顯的大將,被那刺客這一殺,我大秦帝國的名將,還能剩下幾個?除了那些探親的、訪友的、喝花酒逛窯子的將軍們沒遇害以外,其餘凡是昨晚在家的將軍,全都給殺害了!連龍吟公宋無,都給其殘忍地殺害了!」
三少作出一臉震驚沉痛的神情,道:「那豈不是說,我大秦帝國以後再無帶兵的將領了?」
那大內侍衛道:「也不是這個意思。大秦帶兵的將領在各地還是很有一些的,住在京中的將軍們,多是一些年紀大了,不適合呆在邊疆或是戰場上的。不過他們可是有寶貴的作戰經驗,和畢生的戰場實踐的老將啊!我大秦所有的年輕將領,還需靠他們來帶呢!」
三少一臉悲憤地道:「真是蒼天無眼,我大秦之大不幸啊!敢問京城之中,還剩下幾位將領?」
那大內侍衛道:「三位。」
三少立刻緊張地問道:「是哪三位?」
那大內侍衛答道:「大將軍王賁王大人,京城御林軍統領,郭俠懷郭將軍,京城禁軍大統領,杜可風杜將軍。如果算上大內侍衛總管梁其洛梁大人的話,京城之中就剩下這四個武將了。」
三少一拍腦袋,呻吟一聲:「天哪……怎地就剩下這幾個廢物?」
那大內侍衛頓時一臉警覺地道:「大人,您剛才說什麼?」
三少忙道:「我是說,蒼天有眼,所幸我大秦真正的棟樑之材未曾受損。本官還有要務在身,得協助刑部追緝刺客,先告辭了!」說著,扔下那大內侍衛,拉著秦風匆匆離去。
那大內侍衛看著三少的背影,自言自語地道:「我怎地好像聽到『廢物』二字來著?嗯,說起來,大將軍王賁倒真是一塊天大的廢材……」說到這裡,他忽然摀住了自己的嘴巴,四下看了一下,見無人注意他自言自語,這才僥天之大幸一般,匆匆忙忙混進了人群之中。
三少與秦風一邊往玄武街方向走去,一邊低聲討論著。
三少道:「老大,形勢不太妙啊!京中的將領給殺了個清光,剩下的都是些沒什麼能耐的廢物,而且還很有可能是西門無敵的人,這京城,恐怕守不住了!」
秦風點了點頭,道:「西門無敵下手真個狠辣,文官全部挑斷腳筋,讓我們無法追查他的真實身份。有能耐的武將則全部殺掉,連龍吟公都給殺害了,這明顯是想讓京城之中無將守城。你說……大將軍王賁有沒有可能就是西門無敵?」
三少搖頭道:「不太可能。剛才那侍衛也說了,只有文官被挑斷腳筋,而武將則是全部被殺。僥倖免於一死的幾個,也是因為不在家中,這才避過一劫。所以我懷疑,西門無敵的真實身份,可能是京中的一名文官……」
說到這裡,三少突然眼睛一亮,道:「不過也有可能不是文官,西門無敵故意專撿文官的腳筋來割,可能是為了故佈疑陣迷惑我們!說不定,西門無敵的真實身份是一員武將!大將軍王賁顯然不是了,郭俠懷和梁其洛昨夜指揮御林軍和大內侍衛擒殺西門無敵,也不可能是他們。剩下的,只有一個……」
秦風與三少對視一眼,兩人齊聲大呼出聲:「禁軍總統領杜可風!」
杜可風,十九歲從軍,靠拍馬屁和撒銀子,十年之內從一名禁軍門將(即給大統領守帳門的小將官)升至禁軍統領,後來因得三公子嬴羽暗中扶植,於三年前登上禁軍大統領的寶座。
如今三公子嬴羽在東海管理東海水軍,杜可風便是公子羽在京中的一員心腹。
杜可風其人,武功只能算勉強過得去,兵法則是一竅不通。除了好拍馬屁和出手闊綽之外,平時並不顯山露水,最好人云亦云,從來沒有什麼自己的想法。
但是杜可風的身份來歷卻是一個謎。秦風任刑部侍郎已有三年,平時與兵部也有來往,卻從未聽人提起過杜可風的過去。就好像他的過去是一片空白一般,沒有任何檔案資料。
而他的富裕也很可疑。杜可風的錢好像用之不竭,誰也不知道他的錢是從哪裡來的。秦風曾在暗中調查過他,發現他貪污的軍餉與他揮霍的錢財比起來,根本就算不了什麼。但是後來秦風查出杜可風與公子羽在暗中有勾結,以為杜可風的錢是公子羽給的,也就沒深查下去。
現在在三少提示之下,兩人同時懷疑杜可風就是西門無敵,秦風馬上仔細回想了一遍,杜可風自入禁軍以來,除了身世有疑之外,平時好像根本就沒有離開過京城。至於武林大會期間,秦風回京城後也曾調查過一番在那段時間未曾露面的有哪些京中大員,後來倒是查出了很有幾個文武官員在那段時間抱病在家,可是杜可風卻每日都在軍營。
從這一點來說,杜可風不可能是西門無敵。但是秦風馬上想到,西門無敵的易容手段,既然可以把他自己變成別人,那麼把別人變成他自己又有什麼不可以的?找個替身再容易不過了!
秦風細想之後,對三少道:「馬上查一下杜可風在哪裡!」
※※※※
杜可風在自己白虎街的家中。
他的門口守著幾個衛兵,當秦風與三少準備進去的時候,那幾個衛兵伸手擋住了他們:「杜將軍抱恙,恕不見客。」
秦風掏出了密探龍牌,在那幾個衛兵面前一晃,沉聲道:「大內密探辦案,任何人須密切配合,不得阻攔,違者以欺君罪論處!」
那幾個衛兵頓時默然,眼睜睜看著秦風與三少大搖大擺走進了杜府之中。
杜可風一身便裝,端坐大堂上座,當秦風與三少走近來之後,現年三十二歲的杜可風長相甚為溫和的臉上頓時浮出一抹奇異的微笑。
秦風與三少默默地注視著杜可風,三人沉默良久之後,杜可風才緩緩道:「你們是怎樣發現的?」聲音中略顯中氣不足,有些空洞沙啞,當是肺腑之中有內傷。
三少輕輕一笑,道:「猜的。」
杜可風微微一笑,道:「我就知道,即使我已布下疑陣,還是可能瞞不過三少。本以為三少與大少會遲些日子才想得明白,沒想到你們這麼快就找上門來了。」
秦風冷笑道:「兵貴神速,這你都不懂?」
三少則搖頭歎道:「你該早些離開的。昨夜突圍之後,為何不早點離開天京城呢?」
杜可風微笑道:「殺龍吟公和他的幾個老友已經差不多耗空了我的真力,連襲朱雀街與白虎街的文武百官,更令我傷勢加劇。若不是有虎嘯在身,恐怕我連家都回不了。昨夜禁宮遇襲,天京城四門緊閉,莫非三少和大少還認為我有力氣翻過城牆?」
三少點頭道:「說的也對。西門無敵,你機關算盡,到頭來還是栽到我們兄弟手裡,有什麼遺言,現在可以留下來了。」
杜可風微笑道:「想說的話已經全說過了,現在還有什麼好說的?」
三少道:「虎嘯呢?穿上虎嘯,你或許還有機會。」
杜可風笑道:「三少說笑了。以我現在的狀態,還能操縱虎嘯?三少莫不是想殺了我之後,奪取虎嘯吧?那麼三少可能要失望了,我已將虎嘯藏到一個永遠也沒人知道的地方,殺了我之後,誰都沒辦法得到虎嘯!」
三少哂笑一聲:「殺你,比奪虎嘯更重要,納命來吧!」
三少的手挾著凜冽的掌風擊向杜可風,「霸皇令」掌法一出手就用上了十二成功力,火勁、冰勁、雷勁、風勁、剛勁、柔勁、凝勁、凝固時間、穿越空間九種力量揉和在一起,形成一種前所未有的古怪勁力。
杜可風在這古怪勁力的牽扯之下,身不由己地向著三少的掌心撞去!
而秦風,則在三少動手的同時,右手食中二指併攏作劍,指尖綻出五尺長的淡白色劍芒。指劍隨手一刺,劍氣隔空掠過,哧地一聲輕響,指劍刺入了杜可風的心臟,直透後心。
轟地一聲悶響,三少的雙掌擊上了杜可風的胸膛,狂暴的掌勁頓時將他的胸膛打處凹陷下去,後背則凸了出來,嘩然裂開,腔子裡所有的內臟都從後背的裂口向後噴出,血淋淋地灑到了後面的牆上。
二人看著地上杜可風的屍體,一時間有些難以置信。
天下第一高手,魔教教主西門無敵就這樣死了?雖說他已身負重傷,可是不致於一招未出就給兩兄弟打死了罷?他那神出鬼沒的「化神虛空」怎地不用?不會休息了半宿,連施展輕功的功力都沒能恢復一點吧?
秦風蹲下身子,默默的脫下杜可風的鞋襪,只見他兩腳腳腕上的確纏著厚厚的繃帶。
秦風將繃帶解開,露出兩腳後跟處兩條觸目驚心的傷口。
三少湊在一旁看了陣,道:「老大,你的劍氣……怎麼傷口這麼難看?」
秦風搖了搖頭,道:「我的劍氣不會有這麼大的傷口。你看,傷口兩邊的皮肉全部翻了出來,不僅筋斷了,骨頭都有裂痕。這應該是用刀劍或是匕首之類的利器切割出來的。」
三少摸著下巴道:「西門無敵為什麼會用利器擴大自己的傷口呢?難道說……他是怕你認出你劍氣造成的傷口?」
秦風點了點頭,道:「很有可能。我的劍氣割出的傷口不會有這麼難看的傷口,只要一眼便可辨出。西門無敵自己加深傷口,應該就是為了不讓我們認出來。」
三少道:「想不到西門無敵出手還真是狠辣,對自己都毫不留情。只是魔門既然早就滲進了京城中,不會在京城中連個落腳處都沒有吧?西門無敵大可以躲起來,何必要在家中等著我們上門來殺呢?」
秦風道:「想是他還存著僥倖心理,認為我們不會懷疑到他頭上來。畢竟如果杜可風無緣無故失蹤的話,那西門無敵的身份,就算是徹底暴露了。」
三少搖頭道:「我還是不敢相信,西門無敵會這麼容易就被我們殺掉。不用虎嘯倒也罷了,可是坐在這裡既不招架也不逃跑,眼巴巴地看著我們殺他,會不會太離譜了一點?」
秦風笑道:「想來你是因為與西門無敵交手時敗的次數太多,連昨夜背後偷襲都給他逃掉,對他過於高估了吧?西門無敵昨夜在禁宮中連使三記誅仙劍,後來殺龍吟公時,應當也是使的誅仙劍。耗損了那麼多的功力,又身負重傷,還要連夜襲擊朱雀、白虎兩街的文武百官,早該耗損一空了。面對我們毫無還手之力,也是很正常的。」
秦風說得絲絲入理,三少也找不出理由來反駁。但他卻本能地覺得事情不大對頭,西門無敵不可能就這麼被殺掉。想來想去,三少突然腦中靈光一閃,道:「大哥,昨夜你給華太傅治傷的時候,可曾仔細觀察他的傷口?」
秦風道:「老三,你懷疑華太傅?不可能是他的,昨夜我給他治傷之時,已仔細檢查過了,他的傷口不是我劍氣造成的,倒是與杜可風的傷口一模一樣……」
說著說著,秦風突然眼睛一亮,道:「對了!西門無敵就算要以割斷眾文官腳筋來故佈疑陣,也不該把每個人的傷口都造得一模一樣!」
三少點頭道:「而且昨夜西門無敵倉皇逃竄,他哪來那許多時間逐一割斷所有文官的腳筋,還把傷口造得如此相似?他又哪有工夫去殺那些武將?那些老將領雖然一個個年邁體衰,可是多半都是從戰場上拚殺出來的,功夫都很不錯。加上那些護院的看家的,他西門無敵重傷之下,又殺龍吟公和他的幾個老朋友,耗費了許多功力,就算有虎嘯相助,也不可能一家家將所有的老將軍殺個清光!」
秦風道:「如此說來,西門無敵應該是發動魔門潛伏在京中的人手,同時出動,血洗了朱雀街與白虎街!但是如果是許多人一起下手,同時襲擊兩街的文官,割斷他們的腳筋的話,因各人出刀的手法不盡相同,因此不可能存在多人的傷口都一模一樣,但是偏偏華太傅的傷口卻與杜可風的一模一樣!」
三少緊接著道:「華太傅曾言,西門無敵是在白虎街與朱雀街相鄰的街角,從一棟大官的宅子圍牆上撲下來,向他下手的。而杜可風的家在白虎街中段,如果西門無敵就是杜可風,他何必要潛進別家的宅子裡?怎地不直接沿街逃回自己家中療傷?加之他已發動魔門中人襲擊兩街上的官員,自己又潛到別家官員府中去做甚?難不成他還專門為了等華太傅經過,從而襲擊華太傅?」
秦風接著道:「華太傅是太子太傅,出了名的清正不阿。秦皇駕崩,太子便會登基。太子嬴海年僅十三,太后又是個婦道人家,在國事上無處置權,到時候太子就必須依附華太傅。到時候華太傅便可大權在握,以華太傅以往的清名,若由他執掌朝政的話,王賁和候猛就會處處受制。如果西門無敵要滅大秦,又怎會容忍華太傅這般人物活下來?他既然殺了那麼多武將,何不乾脆連華太傅也一起殺了?那樣的話,大秦朝堂之上,便再無清流人物,大秦便可滅亡得更快!」
三少又道:「昨晚魔門襲擊朱雀、白虎兩街官員,我們兩兄弟又正好在朱雀街上,不可能聽不到動靜。若是被我們聽到動靜,必會出手阻止。因為雖然我們已對大秦不忠,但若京城無將的話,誰來指揮軍隊迎擊北疆鐵軍和胡族大軍?西門無敵顯然知道這一點,所以華太傅及時出現,將我們拴牢在華府中,令我們對外界發生的一切一無所知,直至今晨才放我們出府……這其中大有可疑之處!」
秦風點頭道:「而杜可風承認自己就是西門無敵,束手任我們宰殺,也有可能是他怕一出手就會露餡。我們與西門無敵數次交手,又有偉哥與黎叔兩個魔門前輩,對西門無敵的武功路數瞭解頗深。若杜可風出手還擊的話,只會暴露他不是西門無敵這一事實!所以他才引頸就戮!」
三少道:「正是如此!杜可風被殺之後,死無對證,無論他是否西門無敵,我們都無法再追查下去。由此可見,杜可風不是西門無敵,但他卻是西門無敵的人,還是極忠心的死士!」
秦風道:「我曾查出杜可風與公子羽暗中有所勾結,而公子羽則與魔門也有聯繫,那麼杜可風是魔門中人並不稀奇!武林大會期間,杜可風寸步未離京城,我曾疑心那是西門無敵找的替身,故佈疑陣。現在仔細一想,我又覺得杜可風應當真的未曾離開過京城,西門無敵是故意如此誤導別人。杜可風十九歲加入禁軍,那時還是十三年前。西門無敵於十三年前便開始佈局,在京中安下了一個沒有過去,看似處處都有破綻,但那些破綻卻都能得到合理解釋的人來作他的替身!」
三少問道:「那末,你查到的,武林大會期間,沒有在京城露面的京城大員中有沒有華太傅?」
秦風神情凝重地道:「華太傅於那年三月起開始告病,足足休養到武林大會以後半個月,這才出現。在華太傅養病期間,拒絕接見任何客人。大家都知道華太傅的脾氣,以為他是不想有人借來看望他為名來給他送禮,所以在這期間,見過他的人僅太子一人!」
三少搖頭道:「華安作太子太傅已久,太子恐怕早就……」
秦風又想到了一事,道:「三年前老二被打了一掌,老爹說那是滅神手打出來的,而滅神手的最大特點就是擅長模仿一切掌法!從西門無敵的『滅神心經』推斷,那本該早已絕跡的三大絕掌之一『滅神手』,極有可能就是『滅神心經』上的武功!而那一掌是華玲瓏打的,華玲瓏雖然是被西門無敵操縱打傷了老二,可是她又怎可能會『滅神手』?老爹曾解釋說可能是西門無敵操縱華玲瓏後,將自身功力輸入華玲瓏體內,令華玲瓏打出了『滅神手』。但是現在想來,還有一個可能就是,華玲瓏本來就會『滅神手』!而她是華太傅的女兒,那麼她的武功是從何而來?誰傳了她『滅神手』?」
說著,與三少對視一眼,兩兄弟齊聲道:「華太傅可能便是西門無敵!」
秦風喟歎一聲,道:「雖然我們只是推測,可是若華太傅真的便是西門無敵,那麼……大秦帝國便真要亡於一旦了!」
三少澀聲道:「大哥,華太傅告病期間,她的小女兒華蓉可曾有人看到?」
秦風搖了搖頭,道:「華蓉在華太傅養病期間,一直在華府照顧華太傅。中間曾數次出去為華太傅抓藥,這倒是有人看到了的。難道你懷疑……」
三少點了點頭,道:「我懷疑華蓉便是九陰聖女。雖然華蓉在那待時間裡曾在京城露面,但是她在定州城中,總共也才與我們碰面兩次,前後時間不過兩天。京城與定州城距離並不很遠,若是她匆匆趕到定州城,與我們碰上一面,然後又趕回京城的話,這時間倒也是來得及的。」
秦風道:「這也有可能。老三,咱們這便去華府找華太傅,探一下他的口風。」
兩人徑直出了杜府,在出門時,對著門口的幾個衛兵說道:「杜將軍是昨晚刺客的同謀,因拒捕被本官所殺,你們幾個進去收屍吧!所有的事情本官自會負責。」
說罷,也不理那幾個衛兵一臉驚詫莫名的神情,大搖大擺地揚長而去。
※※※※
當三少與秦風趕到華太傅府上時,華太傅府中已經空無一人。
三少與秦風在太傅府中分頭搜尋,尋遍了整個華府,卻連半個人影都沒看到。最後三少只在華蓉閨房中的枕套裡找到了一張字條。
三少展開字條一看,只見上面用娟秀的字體寫著:「秦郎如晤:奴乃魔門九陰聖女,隱瞞身份實是逼不得已。奴之真名是為華蓉,與奴之姐玲瓏均為太子太傅華安之女。只是奴父早已於十三年前逝世,至尊西門無敵攝奴父之身份,因奴天生九陰之體,故將奴培成魔門九陰聖女。奴之姐玲瓏對此並不知情,仍以為父親尚在人世。對秦家所做一切均是身不由己,受至尊所操控,萬望秦郎手下留情。奴知郎心,郎卻不知奴意。奴不敢稍有違於至尊,因至尊方與秦郎為敵,實非奴之所願。秦郎見此留言時,當是奴與至尊身份已被揭穿之時,無論奴是死是活,若郎君肯諒奴苦心,奴死亦無憾。蓉字。」
三少看著字條,墨跡很乾,看來已經寫下有些日子了。三少心裡不知作何想法,只覺此事荒唐透頂。雖然他與秦風綜合許多線索,推斷出華太傅便是西門無敵,但內心中卻是希望自己與大哥均是出錯了的。沒想到現在華蓉的字條,卻證實了他們的推斷。
正黯然間,秦風手持一張紙條推門而入,陰沉著臉色道:「華太傅真是西門無敵,他留下了一張字條,現在已經跑了。」
「大少、三少如晤:恕西門不告而別,非西門不願與大少三少把酒言歡,實是形勢緊迫,西門不得不匆匆離開。雖杜可風可為西門拖延一定時間,但以兩位之機智,當能旋即省悟西門之真身份。雖兩位並無證據,然大少與三少向來寧可相其有,不可信其無,寧殺錯,不放過,一旦疑心西門身份,必不擇手段逼西門表露。西門如今弱不禁風,實無力與兩位周旋。禁宮襲背之賜,西門銘記於心。就此別過,兩位多多保重,日後定會再會,勿念,勿念!西門無敵字。」
三少與秦風看完字條後面面相覷。良久,三少才長舒一口氣,道:「這下好了,西門無敵跑了!」
秦風再仔細看了一遍那字條之後,雙手一合,將其搓成粉末,道:「去問問有沒有人看到他往哪裡去了。雖然找杜可風耽擱了一段時間,但西門無敵有傷在身,定然跑不快,現在去追也許還來得及。」
兩兄弟飛奔出太傅府,揪住一個在太傅府門口站崗的御林軍士兵問道:「華太傅去哪裡了?什麼時候走的?」
那御林軍士兵道:「秦大人您剛才不是進去找太傅大人了嗎?屬下自今晨起就一直在這裡,沒見太傅大人出府啊!」
兩兄弟對視一眼,又進了太傅府中,搜尋好一陣之後,終在昨夜給西門無敵治傷的房間中的床底下找到了一條秘道。
兩兄弟搬開床,看著床下那黑漆漆的秘道入洞,只覺陣陣陰寒氣流撲面而來,兩兄弟一時也不敢貿然下去查探。
三少道:「西門無敵在京城經營十多年,這秘道想來已經通到了京城以外。也不知秘道中有多少機關陷阱,若是循秘道追蹤,說不定會給他暗算。」
秦風點點頭,道:「不知道秘道出口在那裡,追出去也是枉然。唉,這次還真讓西門無敵逃過一劫了。」
三少道:「京城文官大半殘廢,武將如今只剩下三個,其中一個還是出了名的只會貪錢不會辦事。二十萬禁軍和御林軍眼下怕是沒人指揮了,要從別處調來將領,也來不及在北疆來敵兵臨城下之前趕到。這京城……怕是守不住了!」
秦風冷笑一聲,道:「連今天在內,還有四天多一點的時間。京城的王公貴族既已遭劫,京中再無主持大局之人。太子海年幼,太后也無強助,京中宮廷勢力已蕩然無存。而我們手上,有霓公主這張好牌,只要運用得當,掌握京中大權易如反掌!」
三少眼睛一亮,道:「老大,你是想造反?」聲音中有著壓抑不住的激動。
秦風道:「父親兩天之內就可趕到京城,大舅鐵血嘯天堡的人也會在三日內趕到,我們有足夠的時間佈局。與其讓一群無能之輩掌控京城,令京城百姓被胡虜凌虐,倒不如由我們來掌握京城,率軍迎擊!禁軍和御林軍雖人多勢眾,但是他們缺乏指揮。到時候只要霓兒出馬穩住禁軍和御林軍中大半人馬,憑逍遙山莊和鐵血嘯天堡的實力,一舉奪下天聖宮易如反掌!」
三少道:「但是武力奪權的話,天下人可能不會心服,畢竟嬴氏才是正統皇家……」
秦風冷冷一笑,道:「怕什麼?以清剿刺客同黨之名,入宮控制宮廷之後,再讓太子海登基為帝。他一個十三歲的小皇帝,又能翻出多大浪來?
「到時候咱們宰光京中嬴氏皇家之人,就留一個太子海,讓霓兒替他輔政。咱們只要牢牢控制住太子海,替他發令,天下人擁戴正統的人誰會說半句不是?再說了,嬴氏本就民怨極大,否則嶺南也不會起兵災。聽聞最近江東也開始暴亂,一個叫小霸王沈沖的傢伙以三千子弟兵起家,席捲了江南三省,已是一夥勢力極強的叛軍。像這樣的人,又怎會關心嬴氏的死活?
「京中官員多半貪婪,一個清正之士也無,民怨極大。大將軍王賁和丞相候猛更是令萬人切齒痛恨,咱們只要幹掉了王賁和候猛,還愁百姓不擁戴咱們?京中那些殘廢文官,給他們金銀財寶,還怕他們不支持太子海?只要支持太子海,就等於支持咱們!若是不依咱們,大可以殺了,天下有為之士還少了嗎?還愁找不到人來做官嗎?便是我逍遙山莊和鐵血嘯天堡,人才也是一抓一大把。
「等大權在握之後,隨便找個理由廢掉太子海,或逼太子海仿古之五帝禪讓之法,將皇位傳於我們秦家,這天下大權,不就有一半在我們手中了嗎?」
三少瞪大眼睛,看著秦風,良久才長呼一口氣,搖頭歎道:「老大,好深沉的心機,好毒辣的手段啊!我且問你一句,若太子海真如我們所願,將皇位禪讓給我們秦家,那由誰來登基為帝?」
秦風不假思索地道:「當然是由老爹來做皇帝了。」
三少又道:「那太子由誰來做呢?按長幼之序,大哥你該做這太子的。可是……兄弟奪嫡,此事小弟可不願見發生在我們秦家啊!」
秦風啞然失笑,拍了拍三少的肩膀,道:「你在擔心什麼?這太子當然是由你或是老二來做了。我一心求劍,做皇帝可不是我的追求。嗯,老二是浪子心性,若是讓他來當皇帝,他肯定是老大不樂意的,所以這皇位最後還是你的。」
三少搖頭道:「大哥,你今日之計可是一條絕戶計啊!這等狠辣計謀,小弟就怕大哥有朝一日……唉……」
秦風怒道:「老三,你這是什麼意思?你是怕你大哥將謀別人的伎倆也用到你身上?別忘了,我們可是親兄弟!」
三少淡淡地道:「帝皇之家,沒有親情。千古明君,無不心狠手辣。」
秦風一怔,歎了口氣,道:「唉,我服了你啦!老三,你可知道,為兄之所以會不擇手段謀嬴氏大權,實是為了我們秦家和京城百姓啊!宮廷之亂因你我兄弟而起,虎嘯也是因你我兄弟而被西門無敵所奪。甚至龍吟公之死,京中武將被殺,與你我都脫不了干係。若是讓胡族攻破京城,枉死的百姓,在九幽煉獄中,可是要把這筆賬算到我們頭上的!為兄求天道之劍,天道最講究平衡,為兄既已將大秦捅出一個窟窿,就要設法將這窟窿補上。能否得掌天下大權,能否在史書中留下一行姓名,對為兄來說都不重要,為兄只求心安而已。否則這天劍大道,為兄也無法一直順暢地走下去了!」
三少聽得連連點頭,待秦風說完之後,三少一臉慚色地道:「老大……我這是,鬼迷了心竅,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你我兄弟,生死相交,我實是不該……」
秦風板著臉道:「知道錯就好,我是武癡,老二是浪子,都不是為君之才。唯有你,能擔此大任。你的反覆無常,卑鄙無恥,狡詐陰臉,多疑警惕,都是為君者所必備的!老二過於坦蕩,不行。我則不願心有牽掛,也是不行。」
三少異常謙遜地一笑,道:「老大,你不要這樣誇人家嘛,誇得人家都不好意思了啦!你看,我這小臉兒都紅了啦!」
秦風頓時作嘔吐狀:「老三,我求你了,不要『了啦』了啦!我快要被噁心死了啦!」
三少哈哈大笑起來:「好了老大,小弟就放你一馬!哈哈哈,老子的遠大理想,終於有機會實現了!」
秦風問道:「什麼理想?」
三少一臉嚴肅,一本正經,左手叉腰,右手作指點江山狀:「寡人要用不倒的金槍,打下一個大大後宮!」
※※※※
天京城以北一百一十里的一處山中,一輛樸素至極的馬車駛進了山中一個群山懷抱的小村莊。
馬車在村口停下,村口一群正在玩泥巴的孩童頓時笑跳著迎了上來,圍在馬車旁嘰嘰喳喳地議論個不休。而守在村口的,一個看上去老得連眼睛都睜不開了的布衣老漢,則敲響了一口懸在村旁一株大樹上的,一口巨大的銅鐘。
鐘錘奇大無比,看上去足有兩百斤上下,但在那老漢手中使來,卻似木柴棒一般,隨手敲來,銅鐘便發出高亢悠揚的聲音,傳遍了山村所有的角落,在群山中迴響。
鐘聲響後不久,一群約四百左右,穿著普通村夫村婦粗糙布衣的男女便列著整齊的隊伍,飛快地向村口迎來。
這四百人分成涇渭分明的八隊,由五個人領頭,其中一隊全是十多歲的少女,雖然穿著粗陋,未施粉黛,但一個個身段柔美,眉目間淨是勾魂攝魄的嫵媚,竟全都是一等一的美女。
而另七隊則是神情彪悍,目露精光的大漢。行走間龍行虎步,步伐有力,顯是修為不弱的高手。
此時趕車的大漢正笑嘻嘻地掏出大包糖果糕點分給圍在馬車周圍的孩童們,見那眾人迎了出來,便把糖果給了一個最大的孩子,讓他拿到一邊去分給別的孩童。待那些孩童散後,那趕車大漢肅容恭聲喊道:「至尊、聖女駕到,來迎者通名拜見!」
那眾人走到馬車前三丈處,同時雙膝跪地,行三跪九叩大禮。
禮畢後,為首的五人逐一道:「護法古長空恭迎至尊、聖女!」
「魔使元罪(元惡、元大、元極)恭迎至尊、聖女!」
五人身後那四百男女則齊聲道:「三宗五堂一代弟子恭迎至尊、聖女!」
「起來吧!不必如此多禮。」淡淡的話聲自車廂內傳了出來,這是華太傅的聲音,也是西門無敵真正的聲音。
待眾人都起身之後,馬車門打開,衣著樸素,未著粉黛的九陰聖女華蓉自車廂內款款步出。她在趕車大漢的扶持下輕盈地跳下馬車,向著眾人微微一笑。
這一笑,傾國傾城,所有的人,就連那些迷心宗的女弟子在內,都情不自禁地眼睛一亮,隨後便低下頭去,不敢再看她一眼。
馬車門口人影再一閃,穿著一身青布長袍,作儒士打扮,唇上兩撇修飾得相當整齊,一臉儒雅,丰神俊雅的西門無敵出現在馬車門口。
他現在的樣子與扮作華太傅時已然完全不同。滿頭的花發已然不見,梳著文士髻的頭髮黑得發亮。相貌雖然與華太傅略有相似之處,但遠比華太傅年輕,也更為俊逸。
嘴角時時掛著謙遜柔和的微笑,兩道劍眉斜飛入鬢,略有些凹陷的眼中閃動著深不可測的光芒。
他的相貌略微有些奇特,與中原人不盡相同,從雙眼看來,他彷彿有點胡人的血統。
但這並不影響他成為一個長相俊逸的美男子,相反那些許胡人的特徵,更使他平添許多男人味。
這一年,西門無敵剛剛三十二歲。
站在馬車上,西門無敵看著前來迎接他的屬下們,緩緩地道:「局勢如何了?」
魔門四護法中僅存的「風刀霜劍」古長空上前一步,拱手恭聲道:「稟至尊,公子蘇已收到消息,眼下當已召集大軍聯合兀哈爾大帥的軍隊入關,準備奔襲天京城了!據公子蘇傳回的消息,三天後,先鋒軍便會經過這裡,屆時本門三千菁英弟子將會全部投入公子蘇大軍中,協同作戰。另,暗影堂堂主目前已成功打入江東小霸王沈沖軍中,成為沈沖心腹愛將。暗影堂菁英骨幹已經滲入小霸王軍中,發展出不弱的勢力。」
西門無敵點了點頭,道:「辛苦各位了。此次天京城一役,本尊已得虎嘯,京城武將盡歿,京中已無人主持大局。我等當將京城一舉攻克,隨後大軍南下,便易如反掌了!」
說完,他轉頭望向那現在已經抱著膀子在打瞌睡的敲鐘老漢,道:「元放公,秦逍遙於鐵空山不日便將至天京城。您報仇的大好時機已經來了!」
那敲鐘老漢猛地張開雙眼,眼中一縷駭人的精光一閃即逝。
西門無敵與華蓉一前一後向著村莊後山走去,兩人的神情動作說不出的閒適悠雅,看上去就像一對閒來無事,上山踏青的儒家父女。
夏季傍晚的涼風帶走了盛夏的炎熱,山邊的夕陽漸漸沉默,有的山谷間已經被黑暗籠罩。
兩人一路上未曾說過一句話,一直沉默著。西門無敵的步伐看上去有些蹣跚,但他還是堅持自己行走著,華蓉數次想去扶他,都被他無聲地拒絕。
到了半山腰中的一塊平地前,西門無敵這才停了下來,坐在山間小路旁的一塊平整的山石上歇了一陣。
華蓉往他兩腳後跟瞄去,只見他兩腳後跟已經滲出斑斑血跡,想是傷口裂了,鮮血流了出來。
華蓉終於忍不住開口打破了沉默,滿臉心痛地道:「父親,您這是何苦?傷勢未癒,為何要在眾人面前強撐?現在又涉上山腰,傷口再裂,您的傷勢怎能迅速復原?」
西門無敵擺了擺手,呵呵一笑,道:「我怎能不強撐?你知道有多少人虎視眈眈盯著我的位置嗎?若是讓那些人知道我身負重傷,會生出什麼亂子還不知道呢!」
華蓉道:「父親,黑玉斷續膏是天下一等一的續斷筋斷骨的奇藥,世上極其稀少。窮本門之力,也只搜羅到三兩。您這傷勢,用盡三兩斷續膏方能痊癒。可是即使有靈藥,也需靜養,像您這麼強撐著走路,恐怕就算用盡了藥都會留下後患。還是不要硬撐了,這裡只有女兒一人,就讓女兒來扶您走路吧!」
西門無敵搖頭道:「我這傷……就算有黑玉斷續膏也治不好的。天劍劍氣不斷侵蝕腳筋,而我內傷未癒,無法逼出劍氣。等我內傷好後,劍後恐怕已將我的腳筋徹底損毀了。黑玉斷續膏,也只能令我暫時能行走而已。唉,下半生將無法用雙腳走路,若不趁現在能走時多走一走,豈不是空留許多遺憾?」
說罷,西門無敵又站了起來,邁著蹣跚的步伐向前行去。華蓉想去扶他,卻被他微笑著婉拒了。
半山腰的平台裡有兩座普普通通的墳包,雖連墓碑都沒有,但是兩座墳包周圍的野草卻清理得乾乾淨淨。墳頭上盛放著一叢嬌艷的夏花,在晚風中搖曳生姿。
西門無敵走到墳包前,怔怔地看著這兩座墳包出神。
華蓉偷眼看著西門無敵,發現他的眼神中竟罕見地流露出少許的微柔,而他那張俊逸無方的臉,則被濃得化不開的落寞和幽愁所籠罩。
「蓉兒,你可知為何我要在取得本門大權之後,將本門總壇移設在此處?」西門無敵在墳前席地坐下,拍了拍身旁的一處空地,示意華蓉坐在此處。
華蓉在西門無敵身旁坐下,看著那兩座墳包,問道:「莫非是因為此處埋骨的兩個人?」
西門無敵點了點頭,臉上漸漸浮出溫柔的微笑,「不愧是九陰聖女,冰雪聰明,一猜即中。不像你姐,看上去溫柔婉約,實際上卻粗枝大葉。」
華蓉甜甜地一笑,道:「那是因為女兒時常跟在父親身旁,跟著父親學到了不少東西。若論聰明才智,女兒哪能及父親萬一?」
西門無敵笑道:「你一張小嘴倒真是會說,比起你姐姐,卻是不知強到哪裡去了。」
華蓉道:「姐姐個性與蓉兒不同,倒不是不夠聰明。她是豪俠一般的性子,不喜斤斤計較,更不愛勾心鬥角。蓉兒卻是小肚雞腸,凡事都要計較一番的,久而久之,也便養成了處處謀慮的性子。對了父親,請恕蓉兒冒昧,這裡埋骨的兩位,究竟是誰呢?以前父親每次回總壇,總是一個人上後山,也未曾帶蓉兒來過。蓉兒還以為父親是到後山某處秘密修煉,倒沒想到,原來父親是來瞻仰故人來了。」
西門無敵看著那兩座墳包,極盡溫柔地笑著,那深不可測的眼中,被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充滿。看著他的眼神,華蓉直覺地感到,他好像是在看著久違的親人。
「我生在塞外,父親是中原人,母親卻是胡人。」他緩緩說道:「父親在與胡族通商時,認識了當時一個部落酋長的女兒,兩人傾心相愛,後來酋長的女兒,便成了我的母親。我的外公,對中原有著很深的認同感,對我父親作他女婿十分滿意。可是我父親,卻因為娶了胡族的女人,而遭到中原人的排斥。父親不得已移居塞外,因此我的童年,都是在塞外渡過的。正當我們一家過著富足美滿的生活時,有人找到父親,說我祖父病危,希望能在死前見我父親一眼,父親一聽之下,心急火燎地帶著我和母親回中原看望我祖父。誰知道……」
西門無敵的眼中突然寒光一閃,迸出刻骨的仇恨:「誰知道一切都是個騙局!祖父什麼事都沒有,父親的幾個兄弟不過是設局騙我父親回來,謀財害命!我父親經商多年,頗有積蓄,他的幾個兄弟都是不務正業的流氓,又嗜賭成性,在欠下巨債之後竟把主意打到我父親頭上!而我祖父,明知此事,非便不阻止,反倒出謀劃策,誆回了我父親!
「我和父親、母親回到家中時,迎接我們的是下了蒙汗藥的飯菜!幸虧回去時外公派了兩名部族勇士相隨,他們憑著身強體壯,硬撐住了藥性,在我父親的幾個兄弟以及他們請來的三十多個流氓的圍攻下,拚死救出我和母親,但父親……卻給他的親兄弟親手殺害了!
「而那兩位勇士,後來也因傷重而亡,只剩下我跟母親。母親帶著我一路逃至這個小村莊後,便倒地長眠不醒,後來我才知道……母親的心臟,早已在混戰時給一刀扎穿了,但是誰也沒想到,她竟抱著我跑了五十多里地,直到差不多安全之後,才放心死去……當時沒人能夠理解是什麼使她在必死之時,強撐著多活了那麼久,直到我長大之後,遇上另一個人時,才明白真正的原因。
「父母雙亡那一年,我才四歲。村子裡的人見我可憐,便收養了我。後來我師尊,也就是老教主偶然間路過這村莊,看到我之後,說我骨胳奇佳,身具慧根,便帶我回了魔門總壇,收我為徒,並傳了我『滅神心經』與『誅仙寶?』。
「我十五歲神功略有小成之後,離開了魔門總壇一趟。那一次,我便親手誅殺了我父親所有的兄弟和所有參與當年圍殺我父母之人,可恨祖父早死,未能親手報仇!
「報仇之後,我便又回到了這小村之中,拜祭亡母。而在那一年,我遇上了此生中第三個最重要的人。」
說到這裡,西門無敵臉上的仇恨消失一空,那溫柔的神情再次浮現:「那一年,她十七歲,大我兩歲。可是她看起來卻是那麼地純真幼稚,讓我不由在第一眼見到她時,便生起了一種要好好保護她的衝動。
「她是村長的孫女,父母早逝,家中只有她和爺爺兩個人。她每年都會來這裡打掃我母親的墳墓。不僅是我母親的墳墓,村中任何沒有親屬的死者墳墓,她都會去定期清理。沒有人要她這麼做,她之所以如此,只是因為她也是除了爺爺之外,再沒有任何一個親人的孤兒。
「那一年,我就在這裡遇上了她,也愛上了她。後來,她成了我的妻子。我本以為,報仇成家之後,就會離江湖很遠,就可以不再理會江湖事,我甚至已經打算陪伴她在這村莊中終老,可是誰知道……在我的兒子一歲的時候,她背著兒子去村邊的溪中打水,這一去,便再也沒有回來。
「當我找到她的時候,她全身赤裸地躺在溪旁,全身上下都是鮮血和傷口。而她的心臟處,更是被一劍刺穿!但是她沒有死,她緊緊地抱著兒子,始終睜著眼睛,在見到我的時候,她才微笑著在我懷中嚥下了最後一口氣。她留給我的,只有兩句話。第一句是,寶寶沒有事吧?第二句是,好好活著,不要報仇。
「呵呵,」說到這裡時,西門無敵眼中淌下兩行清淚。這兩行淚,從一個殺人不眨眼的魔頭眼中流出時,讓華蓉不由心中一顫。這是最寶貴的男兒淚,英雄和魔頭最罕見的,都是這東西,可是現在,卻在西門無敵眼中出現。但是西門無敵卻在笑,笑聲中有著說不出的淒涼和感慨:
「真是傻得可愛的女子,真是善良得令人心疼的女子。她哪裡知道,兒子早就斷氣了?死得比她還要早,致命傷則是一個捅穿了小腹的槍眼。在那個時候,我終於明白了為什麼我的母親會在心臟被刺穿之後還能抱著我跑那麼遠,我的妻子讓我明白了原因。因為她們都是母親,在還沒確定兒子是否已經安全之前,她們就算心臟已經給刺穿,也是不願死去的。
「我沒有聽妻子的話,呵,我生來就是一個不會聽從別人的人。我認出了兒子的槍眼和妻子身上的劍傷,那是大秦帝國軍隊的武器才能造成的傷痕。大秦的士兵,不僅凌辱了我的妻子,還將她和我的兒子一起殺害。所以,我的仇人是整個大秦帝國,是所有的中原人!父母死在中原人手上,妻兒也死在中原人手上,你說,中原人該不該殺?該不該滅?
「我將妻兒葬在母親的墳墓旁邊,再次出山,回到魔門總壇,協助我師尊剿滅四大魔頭,重奪本門大權。從那個時候,我就開始著手毀滅大秦帝國。可是那時的嬴聖君還未昏庸老邁,所以一切都只能在暗中進行。直到三年前,嬴聖君漸顯昏庸殘暴,我才大張旗鼓地發展本門勢力。呵,多少年的心願,如今終於可實現了啊!」
西門無敵一聲浩歎,這一歎,讓華蓉的心重重地一顫。
華蓉歎了一聲,道:「難怪父親曾言這半生雖有過無數女人,但能令父親動心的卻一個也無。蓉兒還以為父親是因為眼光太高,凡俗女子均配不上父親。卻不知道……我原來還有一個令父親摯愛至今,未能忘懷的母親。」
西門無敵點了點頭,道:「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去巫山不是雲。」
華蓉仔細回味了一番西門無敵念的那兩句話,卻似懂非懂。以前從未聽人說過這種話,似含著很深的道理,又似有著一種無奈的淒涼。她不由奇怪,西門無敵何時也有了這般才情?
當然,這個問題她沒打算深究,她現在想知道的,是另一件事:「父親,既然您要滅亡大秦,為何要樹起秦家這個大敵?父親有多次機會可以殺秦家兄弟,為何要留下他們?」
西門無敵低下頭,用袖子拭淨眼角的淚光,抬起頭來時,已經掛上了淡淡的微笑。說道:「那原因可就多了。你難道不覺得,中原人自相殘殺很有一套嗎?我既然要滅亡中原,殺光所有的中原人,當然是讓他們自己先亂起來,先自相殘殺一番要來得便利。自阿酈入宮後,大秦的民暴不是突然間就多了許多嗎?到處都是流民土匪,義軍與匪軍夾雜不清,中原的百姓死在義軍和匪軍手中的不知凡幾。我派五堂堂主率弟子潛進各路義軍之中,就是要把義軍變成匪軍,就是要讓他們從中興風作浪,先多殺些人。
「至於秦家兄弟,呵,那秦仁天生一對修羅魔瞳,乃是應太公望批語之人,屬應劫而生。修羅魔瞳,屠戮天下,就算不能控制他,激起他的鬥志,讓他也參與到群雄爭霸中來,那這場仗不是會打得更久,中原百姓不是會被殺得更多嗎?
「最重要的原因,當然是因為那日秦仁的一句話。」西門無敵頓了頓,道:「蓉兒,你覺得我的武功怎樣?」
華蓉笑道:「父親這不是說笑嗎?父親的武功天下無敵,自宮中那藥人侍衛死後,哪裡還有人能堪父親一擊?」
西門無敵呵呵一笑,搖頭道:「那是騙人的。為父的武功,充其量也就是江湖一流水準,若單比武功,隨便哪一派的掌門便可將為父輕鬆擊殺。」
華蓉不依不撓地連叫父親之下,西門無敵也不由不自覺地自稱起「為父」來。聽到西門無敵這一聲自稱,華蓉不由心中一喜,這代表著,西門無敵已經非常信任她了!
「父親,你就不要耍蓉兒了!」華蓉撅起小嘴,作撒嬌狀:「若是父親的武功只能算一流水準,那天下所有人的武功豈不是都要掉好幾個層次?」
西門無敵道:「為父可沒有騙你。為父在武功一道,並無多大天份,從五歲開始習武,直到現在,足足二十七年,也不過是江湖一流高手的水平。可是除了武功之外,為父還有另一項絕藝。」
華蓉眼睛一亮,道:「是什麼?」
西門無敵道:「為父且不忙回答你。為父問你,『滅神心經』和『誅仙寶?』你都是看過了的,為父也並未隱藏這兩部魔門至典,凡是魔門中一代以上的弟子,都可以自由查看。你們,可曾看懂過那兩部奇典?」
華蓉滿臉迷茫地搖了搖頭,道:「兩部奇典中,雖然有一些字蓉兒都認得,是中原的文字,可是記載著最精深的一些奇功的字體,除了標題之外,所有的正文儘是些無法看懂的蝌蚪文,有如天書一般。想來也只有父親的天才方能讀懂,別人都是看不懂的了。」
西門無敵哈哈一笑,道:「什麼天才?蓉兒,你信不信輪迴轉世?」
華蓉點了點頭,道:「相信。只是傳說自九幽煉獄轉世之時,所有的記憶都會被清除。所以現在世上的活人,都不知道自己的前世是什麼。」
西門無敵道:「那若是為父告訴你,為父其實是帶著記憶轉世的人呢?而且為父的記憶,是來自一個叫做『地球』的地方,那裡有許多國家,遠比現在的大秦帝國要先進得多,有會飛的鐵鳥,有可以用輪子自行跑動,速度比千里馬還快的鐵馬,你相信嗎?」
華蓉吃驚地道:「父親,你怎麼了?你這是……這是說的些什麼?」
西門無敵搖頭笑道:「我就知道你不信。其實,滅神心經和誅仙寶?根本就不是什麼武功秘籍,而是一部魔法典籍。魔法你也不知道吧?為父也不好解釋啊!
「而且,兩部奇典上記載著的最厲害的一些魔法,都是用英語寫就的,那英語,便是為父前世地球上一個國家的語言。為父前世學問不差,懂的東西也多,這英語自然是懂的。
「這兩部奇典為什麼會到大秦帝國,又為什麼會落到本門手中,為父也不清楚其中的原因。至於其中一些字體標題為何是中原文字,想來是地球上的中原人,得到了這典籍之後,譯出來一部分吧!說來也怪,大秦的文字,竟與為父前世所學的古中文一模一樣。所以,這兩部奇典就只有為父能看懂,也只有為父才能修煉了。
「魔法最重冥想,增強精神力,凝聚魔力。蓉兒,你看為父平日裡作功課,幾時練過外家功夫了?不都是在打坐嗎?你們以為為父是在打坐煉氣,其實為父是在冥想罷了。
「那『化神虛空』,根本就不是輕功身法,而是魔法裡的『瞬間移動』。那『誅仙劍』,則是最強的精神力攻擊法。其餘功法,也都是魔法和精神力的不同運用。你看為父與人交手,幾曾跟人面對面內搏過?別人以為為父是因武功太高,不必肉搏也可憑真氣將敵人隔空擊殺,而事實上卻是,為父的武功實在不行,碰上超一流的好手為父就死定了。那宗師級、天道級的高手,更是一個照面就可取為父首級。所以為父出道這麼多年,還從沒跟人肉搏過。
「直到得到了虎嘯之後,為父身著虎嘯,許多魔法都無法使出,尤其是那『瞬間移動』,穿了件天兵虎嘯,為父更是施展不出,這才憑武功肉搏了一陣。沒料想卻被秦仁自背後偷襲,重傷了為父。唉,其實對為父來說,虎嘯有和沒有都是一樣。有了虎嘯,為父的武功會增強,魔法卻給削弱。沒有虎嘯,為父的魔法自是無敵,武功卻是不行,不能讓人近身。」
華蓉直聽得如墜雲霧,待西門無敵說完之後,這才小心翼翼地道:「父親,您說的,都是真的?」
西門無敵點了點頭:「當然是真的。否則為父為何要一次又一次放過秦仁?為何不早些將他剷除,免除後患?實是因為秦仁跟為父一樣,應該也是帶著記憶轉生的人。你莫要忘了,為父第一次與秦仁正面交鋒時,秦仁曾說過的一句話。」
華蓉想了想,猛地醒悟:「我想起來了!秦仁那時曾說過一句『這分明是魔法裡的『瞬間移動』才能做到的效果』!」
西門無敵含笑點頭:「就是那一句話,使我知道了秦仁的來歷。也正是因為他那一句話,才使我對他百般容忍。否則的話,他早就死在為父手下。」
華蓉道:「可是就算秦仁是跟父親有著相同經歷的人又如何?彼此分屬不同陣營,他既有著兩世記憶,其經驗、閱歷、天賦都應與父親不相上下。此般異人,將是父親大敵,父親不殺他,卻是多了許多麻煩!」
西門無敵瞥了華蓉一眼,道:「你不是說要憑真情打動他,讓他愛上你的嗎?為父也是看你的面子,這才留秦仁到現在,怎地你又攛掇起為父來殺他了?」
華蓉含羞低頭,道:「父親哪裡是看蓉兒的面子了?父親分明就是自己也不想殺秦仁,不過是拿蓉兒來作借口罷了。」
西門無敵拍腿大笑,道:「好一個聰明伶俐的蓉兒!也罷,既給你猜到,為父也不怕告訴你。事實上,為父的確不想殺秦仁。雖然他並不知曉為父的身世來歷,可是為父卻知道他。自愛妻逝後,為父本就寂寞難當。一生無敵,也是寂寞。空懷兩世記憶,卻無一知己可交,再添一寂寞。念及世上還有一個與為父有著相同經歷的秦仁,還有一個配作為父對手的三少,有了這知己一般的敵人,為父這寂寞,也便少了許多。」
華蓉馬上甜甜地道:「父親現在又多了蓉兒這個女兒,難道不能再削減一分寂寞?」
西門無敵點頭微笑:「說的對,有你這女兒,為父心中的寂寞自然也少了幾分。雖然為父的年齡比你也只大一十三歲,可是為父兩世生命加起來,已是六十六歲高齡,作你爺爺也夠了。」
華蓉笑道:「這爺爺蓉兒可是叫不出口的。叫慣了父親,蓉兒怎能隨便改口呢?對了父親,不知父親可否將那魔法傳授給蓉兒呢?」
西門無敵想了想,道:「也罷,雖然你自己並不知道,但是你的魅術也是憑精神力施展,利用精神力來影響別人的精神。『傾國迷夢』大成之下,你的精神力也已相當強大了。精神力雖然並不等於魔法,但是修習魔法首重精神力。為父這就將兩部奇典裡的文字譯成中原文字說給你聽,以你的記憶,念一遍想必你就知道了。」
說罷,西門無敵先向華蓉解釋了一番魔法的原理,再教她如何利用精神力驅動魔力,以及如何鍛煉精神力、如何用冥想來增加魔力之後,便將「滅神心經」和「誅仙寶?」裡的魔法咒語連同手勢一併教給了華蓉。
華蓉果然聰明絕頂,所有的東西都是一教即會。雖然其中多半她都無法馬上領悟,但是她將西門無敵的話一字不漏地刻在了腦海中,日後自有足夠的時間來領悟。
西門無敵教完之後,太陽已經完全落到山下,夏季白晝時間頗長,雖已日落西山,但並未馬上黑下來,山腰上雖然光線已漸黑暗,但仍可看清周圍的物事。
華蓉又再默念了一遍那些魔法知識、咒語,自己又再熟悉了一陣手勢,確認不會忘記之後,對西門無敵道:「多謝父親教蓉兒。對了父親,嬴家的那部『真龍寶鑒』您也拿到了吧?」
西門無敵點頭道:「『真龍寶鑒』與虎嘯藏在一起,為父得到虎嘯之時,自然連『真龍寶鑒』一起拿到了的。」
華蓉問道:「您說『真龍寶鑒』也不是武功秘籍,而是煉製藥人的秘方,那嬴家侍衛拳腳功夫天下無敵,又是不死怪物,若是本門也煉製出一批藥人,得天下豈不是易如反掌?」
西門無敵搖頭道:「藥人不是那麼容易便能煉製成功的。嬴家每十年都只能煉成一名藥人,而且都活不過三十歲,煉成之後,能使用個七八年就不錯了。現在我們哪來那麼多時間來煉?」
華蓉若有所思地道:「哦,是這樣啊……那麼可否用本就是超一流的高手來煉製藥人呢?本門弟子中,超一流的高手也不乏其人,若是用他們來煉製藥人,會否能夠速成?」
西門無敵點了點頭,道:「這倒不是為一個好辦法,值得一試。不過若是用本門弟子煉製藥人的話,恐怕會引起本門弟子的不滿啊!」
華蓉笑道:「成大事者不拘小節。本門弟子那麼多,超一流的高手也不少,我們大可以讓他們秘密消失,對外宣佈說是讓他們出去執行公務了。反正現在兵荒馬亂的,各地義軍中都有本門弟子潛伏,誰又能去一一查明呢?」
西門無敵道:「嗯,試一下也無妨,就算不成功,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好吧,就依你之言。只是煉製藥人的藥材要求也相當苛刻,本門藥庫中可能無法找齊藥物,還得花時間來尋找,這試煉藥人,恐怕得等一段時間。好了,天色漸黑,我們回去吧!」
華蓉忙道:「父親我來扶您!」說著,搶先站起身來,伸手去扶西門無敵。
西門無敵這一次沒有拒絕她,微笑著在華蓉的扶持下起身,剛剛站起,身子就晃了兩晃,臉色陡然變得蒼白,瞳孔猛地收縮,鼻中滴出兩滴鮮血。
他苦笑著搖了搖頭,道:「我還真是……養了一個好女兒!」
華蓉嫣然一笑,後退幾步,偏頭看著西門無敵,甜甜地道:「蓉兒不是父親的好女兒,誰又是呢?父親不是總說人生寂寞嗎?若是在此與奶奶、母親、弟弟相伴,父親不就不會感到寂寞了嗎?蓉兒也是為父親著想啊!」
西門無敵無力的咳嗽兩聲,嘴角滲出血絲。他一手撫著左肋,肋上赫然插著一柄直沒至柄的匕首。從插入的位置來看,那匕首應已從軟肋刺入,破開了西門無敵的心臟!
西門無敵無力地坐倒在地,看著華蓉,搖頭道:「蓉兒……你這心計……當真深沉狠毒啊……為父兩世經驗……竟比不上你……」
華蓉笑道:「父親就不要再說這般笑死人的話了。兩世經歷?蓉兒看您是練功練糊塗了吧!」
西門無敵道:「你不相信?那……魔法……你……作何解釋?」
華蓉道:「也不過是一門奇功罷了!魔法?嗯,或許真是魔法吧!魔頭的法術,呵呵,這個稱謂還真是很貼切呢!現在您的魔法蓉兒也學到了,您一死,虎嘯和『真龍寶鑒』也會落入蓉兒手中。本門大權,蓉兒自是可輕易到手了。父親,您請放心,您的遺志,蓉兒會替您完成的。大秦帝國,必為蓉兒一手所滅。殺光中原百姓嘛……呵呵,蓉兒也是中原人呢,這一點,恕蓉兒不能從命了。」
西門無敵無奈地苦笑,眼中神采漸漸失去,喃喃道:「我死後……將我與……我妻兒合葬……這寂寞滋味……再也不用……獨嘗了……」
聲音漸漸弱去,西門無敵坐在地上,頭漸漸垂下,目光終於完全黯淡,一代梟雄,終在此悄無聲息地死去。
華蓉怔怔地看著西門無敵那坐在地上的屍體,心中突然沒來由地生起一陣黯然,鼻子一酸,險些垂下淚來。但旋即被喜悅衝散了那黯然,西門無敵一死,不用憑魅術蠱惑人心,僅憑虎嘯和魔法的威力,她也可掌握魔門。
有什麼比大權獨攬更令人快樂呢?縱使她只是個女子,可是當女皇帝的滋味,肯定相當有趣吧?
她繞著西門無敵的屍體走了幾圈,自語道:「不知道『真龍寶鑒』煉製藥人,可否用剛死不久的屍體呢?嗯,我記得你教我的魔法中,有一種魔法,好像是可以令屍體保持溫度,保持屍身不腐的。反正那藥人也是活死人,不知道能不能把你也煉製成藥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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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京城,深夜,龍吟宋公府邸。
三少看著枯坐宋無靈前的宋清,見她一天之內變成現在這般形銷骨立的樣子,心痛地道:「清兒,你吃點東西,休息一下吧!這一天來,你粒米未進,滴水未沾,你的身子,怎經受得起這般折騰?」
宋清沒有搭理三少,只是怔怔地看著宋無的靈柩出神。
三少搖頭歎道:「清兒,人死不能復生,悲傷又有什麼用?相信你父親在天之靈,也是不願看到你這般樣子的。清兒,你想哭,就哭出來吧,不要這般憋在心裡,會憋壞身子的。」
從聽到宋無的死訊起,宋清一滴眼淚都沒流,任別人哭得震天響,她都是這般呆若木雞。反而她這種狀態更令別人擔心。
嶺南五友中倖存的靳歸閒一臉悲痛地走到三少身旁,輕聲道:「秦公子,你在此也有一個下午了,清兒沒吃飯喝水,你一樣沒有。你先去休息一陣,吃點東西,讓我來陪陪清兒。」
三少搖了搖頭,道:「靳老,你且去休息,我還是在這裡陪著清兒的好。不見她哭出來,我是不會離開的。」
靳歸閒歎了口氣,搖著腦袋走出了靈堂。他現在的心情,又豈會比宋清更好?只是現在宋家已無男丁,作為宋無倖存的唯一好友,他也只能強忍著悲痛,幫助幾個遺孀處理後事了。
三少走到宋清身旁,柔聲道:「清兒,你也是經歷過死亡的人,為何還對死亡這般看不開?你父親一生正直,下一世定會投個好人家,或是直接成神,你又何必這般折磨自己呢?」
宋清終於轉動了一下眼珠,她轉過頭,看著三少,啞著聲音道:「真……的?」
三少點了點頭,道:「你自己也是見過地府判官了的,輪迴轉世確有其事。」
宋清道:「可是……可是……我還是不能承受……」說著,眼淚不由溢了出來:「把你的肩膀借我……」
三少張開雙臂,宋清撲入他懷中,放聲大哭起來,眼淚頃刻便沾濕了他的胸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