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集 第一章
剛豪氣沖天地喊完這句話,失血過多的我只覺一陣頭暈眼花,又「撲通」一聲栽倒在地,胸口因為突然岔氣而產生的劇烈疼痛讓我齜牙咧嘴地發不出半點聲息。若不是剛才怕體力不支收回了飛羽流星,只怕此刻就已經死在暴走的流星之下了……
那三個人被我的聲音嚇了一跳,齊齊扭過頭來喊了聲:「誰?!」
暗月宏劍也朝這邊詫異地瞅了一眼,卻又嘲笑道:「三位何必如此驚慌?只不過是我那一幫不中用的手下罷了。」
明鐵克半信半疑,持劍衝著我身前樹林邊緣倒在地上的一大堆人厲聲喝道:「剛才是誰在說話!有種給老子站出來!」
見無人應答,他這才冷笑一聲道:「嘿!沒膽的鼠輩。」轉頭又皺眉低聲朝泰茨雅和貝隆說:「這可真是讓我為難啊!大人明明吩咐過讓我們點到即止,不可濫傷人命,可事到如今,如果不殺個乾淨的話,恐怕會後患無窮啊!」
泰茨雅點頭道:「的確讓人為難,可惜誰讓他這麼固執,唉!也怨不得我們了……」邊說還邊歎了口氣。
暗月宏劍嘿然冷笑道:「你們三個要殺就殺,少給我假惺惺的。想讓我暗月宏劍去給艾非拉斯那個老雜種賣命,那可真是門都沒有啊!」
「老頭,難道你真想讓這一大幫人陪你去死嗎?!」貝隆扭頭看看倒在地上的一群人:「可惜,可惜,這些人恐怕都有妻子兒女,若就這麼死了,他們的妻兒該怎麼辦啊……」
暗月宏劍怒道:「你們要殺就殺我一個!這血月修羅錄跟他們又有什麼關係!」
明鐵克冷笑一聲,手指輕輕滑過鋒利的劍刃,慢條斯理地說:「您混了這麼久的黑道,不會不知道斬草要不留根的道理吧?萬一這裡有哪個傢伙嘴巴不夠嚴,跑出去誹謗我們艾非拉斯大人,顛倒是非黑白胡說一通的話,那可就是我們所不希望看到的了。」
貝隆點頭道:「其實艾非拉斯大人絕對比您想像的還要氣量宏大,他老人家早已不記前嫌,忘了蒼月家跟他之間的過節,您又何必一直耿耿於懷,甚至為了那麼久遠的無聊舊事而讓這麼多無辜的人白白犧牲呢?」
泰茨雅道:「況且我們真的沒有惡意,只是想讓貴我兩方重修舊好,所謂的比武之說也只是想讓你們看看這三分修羅劍的威力罷了。可您如此的冥頑不靈,著實讓我們為難啊!」
暗月宏劍氣得瞠目欲裂,怒極而笑:「哈哈哈哈,無聊舊事?!如果艾非拉斯那老禿驢也被我將他滿門上下幾百口人殺了個乾乾淨淨,就連襁褓中的嬰兒都沒放過的話,老子也能說出這麼輕鬆的話來!哼。」
聽到暗月宏劍的話,我不禁暗暗心驚。看來蒼月家當年是被艾非拉斯一口氣殺了個乾淨,只有他一個人逃出生天。如今又被仇人如此逼迫、羞辱,如果我不早點出去救他的話,萬一他不堪欺辱而咬舌自盡,那……那我可就成了千古罪人了!!
而且,屆時這裡在場的所有人,恐怕都難以活命了……
不過令我奇怪的是,即使是傻子也能從暗月宏劍的口氣裡聽出他對艾非拉斯的血海深仇,就算用一眾手下的性命作為要挾令他暫時妥協了,日後也必會想盡辦法來報仇雪恨的。艾非拉斯不是傻子,所以也絕不可能派三個白癡來進行這場比武,尤其是那個明鐵克,明明他才是三個人中的老大,卻甘願站在泰茨雅的身後充當小弟的角色,只等大局已定後才顯示出自己的身份,如此謹慎小心,若不是極其怕死就是智謀遠在一般人之上,如果他看不出這一點的話,那可真是打死我都不信啊!
那麼……難道他們此刻並不是想真的逼迫暗月宏劍妥協,而只是故意想拖延時間?!
可他們在等待什麼呢?等暗月宏劍傷重難治,一命嗚呼?還是等強援來到,然後一舉擊潰,真正的斬草除根?
不對不對,這一切都不可能……暗月宏劍雖受重傷,又在盛怒之下心緒不寧,可是如果不去再給他一記重創,想就這麼等著他死,似乎是有點難度……而就憑這三個人的武功,分開來單打獨鬥的話只能用慘不忍睹來形容,如果暗月家還有強援趕來,而且人數眾多,能將他們分割包圍再逐個擊破的話,那這三個人就只有等死的份了。
再者,暗月宏劍也說過,這僅存的半冊血月修羅錄是當年他父親兄弟三人聯手從艾非拉斯手中搶回來的,那麼艾非拉斯必然能夠料到蒼月家還沒有絕後。如今發現血月修羅錄的傳人,怎麼可能會想不到是蒼月家的後人呢?而且「暗月」、「蒼月」僅僅一字之差,就算艾非拉斯得了帕金森綜合症,可他的這幾個手下也不可能看不出來吧!那麼所謂的想要拉攏暗月家,從一開始就是騙人的了?
此時,我的思緒被一連串連我自己都搞不清楚的推斷攪得猶如一團漿糊一般,左思右想也覺得整件事情極不合理。而且最不合理的是,暗月宏劍一開始就道出整件事情背後的指使者是艾非拉斯,只要是稍微有點頭腦的人都應該能立刻猜出暗月家和蒼月家的關係了。如果他們真的是想來拉攏暗月家,那時就應該極力否認才對,可他們卻直認不諱。
此刻細細想來,這簡直就跟打著納粹旗號來慰問猶太人受害者家屬一樣的不可思議啊!
「如果你發現對方在想盡辦法地讓你失去正常的判斷力,那麼不要懷疑,他絕對是有著某種不想讓你知道的企圖。」博覽群書的阿呆曾經如是說:「無論是利誘還是色誘,甚或是故意的激怒你,對方無非就是想讓你的理智被某種強烈的情緒給衝斷,然後在你頭腦短路的瞬間,讓你做出極為錯誤的判斷。」
「比如曾經的某次……當然,我舉的例子絕對不是發生在我身上的,只是打個比方,打個比方哦……一個武藝超強的人──為了講解的方便,在後面就簡稱他為超人吧──找到了一把傳說中的魔劍。這把劍不僅鋒利無比,還能在陽光和月光下發出蠱惑人心的光芒,讓對手的腦中一片空白,只能傻呆呆的任你宰殺。因為超人本身的武功就已經獨步天下難覓敵手了,所以這把劍對他來說也沒有什麼用,於是他就想將這把劍傳給他座下的弟子。但是他有三個徒弟,劍卻只有一把,傳給誰好呢?經過慎重的考慮後,他決定將這把劍傳給最貼心、最仁義,武功也最高強的第三個徒弟……咳咳,當然,我可沒說得到寶劍的那個徒弟是我,但是如果你非要這麼認為的話,我也沒辦法……」
「而那三個弟子中的大師兄是個性格孤僻、氣量狹窄的壞人,二師姐又是個鬼靈精怪、自戀無比的漂亮美眉,這兩個人看到師父竟然將寶劍傳給了他們的三師弟,心裡當然很不痛快。於是他們兩個人趁超人出門遠行的時候故意在三師弟面前說三道四,說什麼三師弟一定是賄賂了師父,不然無論是憑實力還是魅力,這把劍都不可能傳給他,而且還說了種種不堪入耳的壞話,說到最後甚至一致認定三師弟是用美色勾引了師父。當時那個三師弟年輕氣盛,還沒什麼經驗,以為兩位師兄師姐真的是在懷疑他勾引了師父,一怒之下便做出了極為錯誤的決定,說有種我們大家就來比劃比劃,憑實力來爭這把劍……」
阿呆說到這裡,突然忍不住苦笑了一下,扭頭看向窗外掩映著落日餘暉的雪峰,若有若無間似乎還輕歎了口氣。
「嗯?後來呢?後來怎麼了?」面對說到一半就突然沒了動靜的阿呆,在困惑地等待了十幾分鐘後,我不得不試圖來喚回他的神志。
回過神來的阿呆,似乎已經失去了講故事的心情,眉宇間還有絲淡淡的哀傷:「後來?……哦!後來啊!那個三師弟自然是輸了,而大師兄也因為大意輸給了詭計多端的二師姐。他們兩個只好眼睜睜地看著二師姐歡天喜地地拿著那把寶劍到處去跟別人炫耀了……」
眼前的情景跟阿呆講的故事雖然完全不是一個類型,卻也讓我嗅出了其中相同的味道。
明鐵克三人聯手,想殺了現在的暗月宏劍,可以說是易如反掌,可他們卻遲遲不動手,還在不停地激怒對方。如果明鐵克等人的目的真的是想讓暗月家族歸順,如此做法簡直就是在背道而馳。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恐怕他們三人早就知道這是一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那麼他們背後所隱藏的真正目的是……
一個模糊的念頭突然從我腦中劃過,竟讓我的脊樑忍不住陣陣發寒。
天……天哪!難道整件事情的背後指使者不是艾非拉斯,而是……拉奇特?!
這個念頭就好像暮野中的一顆流星劃過我的腦際,雖然僅僅只是一瞬間的閃亮,卻讓我陷入混沌迷霧中的思緒突然看到了一個近在眼前的出口。
雖然這推斷匪夷所思、違背倫理,可放在艾非拉斯和他的徒弟身上,卻也似乎合情合理。但是到現在為止,這些都還僅僅是我個人的推論,在毫無事實依據的情況下,恐怕說出來也沒人會信。畢竟誰會相信有人竟想借別人的手來除掉自己的師父呢?而且就算這是真的,此刻的我也只能看著陰謀得逞而無能為力了……
苦惱地低歎了口氣,背心卻突然一涼,竟是在不知不覺中有人伸手按住了我的後心。
驚駭莫名的我剛想驚叫出聲,嘴卻被一隻柔膩的小手給摀住了,緊接著耳旁一個嬌媚的聲音輕笑道:「好弟弟,原來你跑到這裡來了啊……」
「老頭,我最後再問你一次,」似乎是失去耐心的明鐵克終於露出了猙獰的面目:「你到底是想死,還是歸順我們?」
貝隆和泰茨雅則焦躁不安地巡視著四周,似乎是在擔心著暗月家的強援趕到。
「我看我們還是殺了他,省得夜長夢多。早完事,早回去交差啊!」貝隆不耐煩地叫道。
暗月宏劍卻不為所動,只是靜靜地閉著眼睛,彷彿是在等死一般。
「咦?那個糟老頭……不是暗月的會長嗎?那三個傢伙居然在威脅他們自己的會長?難道他們在內訌?」突然出現在我身後的漂亮「姐姐」一邊給我療傷,一邊驚奇地看著場內。
待我將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說了一遍後,她才「哦」了一聲,卻突然蹙眉瞪著我問:「你不是說他們是暗月家的人嗎?怎麼又變成艾非拉斯派來的了?血月修羅錄?!難道情報中銀徽級別的高手指的竟是他們三個?」
「這個……」我怎麼可能知道?送情報的人又不是我!!看著她眼中突然射出的冰冷殺氣,彷彿我就是那個不負責任的情報傳遞員一般,就連正輸入我體內的涼爽真氣也猛然間變得冰冷刺骨,嚇得我忍不住心頭一陣發毛,連忙轉開了話題:「對、對了,你是怎麼找到這裡來的?我、我都是費了好大的勁兒才找到的呢……」
千穿萬穿,馬屁不穿。在我心驚膽戰的虛心求教下,漂亮「姐姐」臉上肅然的殺氣頓時冰消瓦解,嫣然一笑道:「哈哈,你以為我跟你一樣白癡嗎?哦!對了,我剛才來的時候,碰到一個鬼頭鬼腦的傢伙,長得雖是正氣凜然,可行為卻頗為猥瑣,見我一個人來到這裡,居然上來就動手動腳的想佔我便宜,哼哼。」她似乎想表現出很生氣的樣子,可流轉的眼波中卻滿是掩不住的得色,彷彿在說:小弟弟,怎麼樣?我長的可不比你的阿冰差哦!
「哦?」我們赫氏雖說不乏青春期衝動症患者,畢竟雪城月每次離校回家時身後都會或鬼鬼祟祟或明目張膽地跟上一大票人,可衝動到竟然連幾百歲的老太婆都不放過的……就實在令人驚歎了。我不禁疑惑地問道:「你確定那個人他……不是赫迪亞校長變的嗎?」
「怎麼可能?赫迪亞那個老東西可不敢對我不敬,我看那人最多也就是個紫徽水平罷了……」正沉浸在自我陶醉中的「姐姐」似乎沒聽懂我話裡的意思。
「紫徽水平?」我詫異地撓了撓頭:「沒弄錯吧……我們學校哪來的這種高手?」
「怎麼不可能?你不就是……」她說到這裡,自己也不禁露出了詫異的神色:「對呀!雖然他的臉很年輕,可說話的感覺卻不像是十幾歲的人,而且……就連這種欣賞美女的眼光也很不符合你們學校的垃圾教育水平啊……」
「……」
「哎呀!不管了,反正一個已經被踢爆了卵蛋的男人,就算他是派來刺殺冰兒的刺客也沒什麼威脅了。」
「……」不愧是和校長同一輩的人,外表雖然是如此的淑女,可談論起這種事情卻一點也不感到難為情呢……
說話間,隨著一陣「啪啪」的輕響,我體內瘀結的穴道被「姐姐」輸過來的真氣一一衝開,胸口鬱悶難當的煩惡感頓時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陣說不出的清爽舒暢。試著活動了下筋骨,我暢快地猛吸了口氣,覺得渾身似乎都充滿了力氣,當即就想提著劍衝出去大幹一場。
「喂喂喂,你急著想去哪兒?」「姐姐」一把拽住了衝動的我:「我幫了你這麼大個忙,連個謝謝都不會說嗎?」
我瞪著她道:「難道你沒看到那邊都快鬧出人命了嗎?」
「那也沒你這麼衝動的吧!你以為憑你一個人就能對付得了當年名震天下的三分修羅劍?」
「哼!不試試看怎麼能知道?」豪氣沖天地說完這句,我又衝她討好地笑道:「再說您老人家也不會讓我一個人孤身冒險的吧……」
誰知她卻搖了搖頭,面露難色地說:「說實話,這件事情我還真不敢胡亂插手。我只是負責來保護冰兒的,暗月家的事情並不在我的職責範圍內啊!」
「可是……那三個人不就是來刺殺阿冰的嗎?」我困惑不解地看著她:「難道你不怕他們殺完了暗月家,轉頭就去殺阿冰?」
她皺起眉來沉思片刻,似乎內心也在做著激烈的思想鬥爭,終於咬了咬牙說:「唉……看來也只能這樣了呢!不過我事先聲明,我只負責觀戰和幫你療傷,至於動手的事情,就要靠你自己了。」
「……」這跟讓我一個人去送死有什麼兩樣嗎?
她見我皺眉不語,只得低聲解釋道:「我不是不想幫你,也不是討厭暗月家,只是我和艾非拉斯之間曾有過協議。當然,你姐姐我也不是怕他,但是一旦撕毀協議,就會有很多無辜的人要被牽連進來,這個代價我可付不起啊!要知道,大人的世界不像你想像的那麼單純,不是說路見不平就一定會拔刀相助的……」
見我還是滿臉不解,她無奈地歎了口氣道:「看來跟你這個白癡是解釋不明白了,好吧好吧!我跟你一起出去。只不過……咦?那是誰?」
說著,她驚異地伸手朝我身後指了指,信以為真的我連忙扭頭看去,可身後連個鬼影子都沒有,等再次回過頭來時,卻差點沒被嚇了一跳,只見俏生生立在眼前的……竟是阿冰?!
一時間沒搞清楚狀況的我幾欲驚呼出聲,還好被眼疾手快的她給摀住了嘴巴。
回過神來的我忍不住罵道:「喂!你以為你變成這樣就可以躲過我的責難了嗎?!」
「呵呵,當然不會了……」她突然伸手勾住了我的脖子,嫵媚一笑道:「不過如果是這樣的話呢?……」
說著,她便朝我仰起秀麗絕倫的俏臉,羞澀地閉上了雙眼,彷彿正期待著我的……咳咳,媽的,在這種緊要關頭,我怎麼還會產生如此要命的幻覺?可看著眼前那兩片微啟的香滑薄唇,就好像嫩紅的櫻桃肉般嬌軟多汁,還隱隱泛著珍珠般水潤的光澤,更有一股濕潤醉人的暖香隨著陣陣急促的呼吸拂上我漸漸滾燙的臉頰……
「……」說實話,雖然明知道眼前正在勾引我的並不是阿冰本人,可面對如此誘人的景色,我也忍不住一陣心虛氣短,血脈賁張。媽的,要不是此刻暗月宏劍等人正因我而遭受著生命的威脅,要不是知道眼前這位的真實身份其實是一個年紀跟校長差不多大的老女人,我早就不顧一切地撲……咳咳,一拳砸暈自己了……
雖說此刻我是心猿意馬,難以自持,可也注意到了一點不對勁。之前為了避免驚動那三個笨蛋,我們都是用傳音來說話的,可剛才從「阿冰」嘴裡說出來的那句話,以及此時這令人臉紅心跳的急促嬌喘聲,恐怕不光是我,就連所有在場的人都能清清楚楚地聽到吧……
還沒等想明白她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其實此刻我也實在是難以集中精神去想了),背心處猛然翻湧的寒星真氣讓我抱著她便向前撲倒在地,險險躲過一道擦脊而過的無聲劍氣。
在「阿冰」那惟妙惟肖的驚叫聲中,一聲冷笑從背後傳來:「嘿!我說你們這一對兒是不是找錯了親熱的地方啊……」
來人正是不知何時偷偷摸過來探查情況的貝隆。就當他正準備舉劍給我們這對不知好歹的野鴛鴦一點教訓時,卻猛然瞧見了我身下那張已經被嚇得花容失色的俏臉。
「葉、葉……葉靈冰?!」從他那一臉震驚的表情上,似乎是在表明,眼前的這一切顯然已經超出了他的智商所能理解的範圍,以至於讓他結巴得不知道該是驚喜還是悲鳴了。
大概是阿冰那聖女般純潔的形象太深入人心的緣故吧!就連聞訊趕來的泰茨雅和明鐵克也是在看到阿冰的瞬間立刻化作兩尊石像,帶著僵硬而又複雜的表情呆呆地看著我們。如果不是我懷裡的人兒仍在繼續尖叫,恐怕我還能聽到那石像碎裂的聲響。
只見泰茨雅的眼中分明在大叫著:天哪!這不是真的吧!!
明鐵克則用一種傷心欲絕的眼神瞅著眼前的「葉靈冰」,等他一寸寸地緩緩將目光挪向我時,那幾欲奪眶而出的淚水立刻就化作了刻骨的仇恨如火焰般朝我噴射過來。
怪不得師父他老人家常說,這世界上最厲害的武器不是威力無比的核彈,不是蠱惑人心的宗教,也不是殺人於無形的致命毒氣,而是被你摟在懷裡的夢中情人眼中那蕩人心魄的柔弱無助……那麼照此看來,以後若是再遇到什麼危險,只要我厚著臉皮將阿冰抱到懷裡,順便再讓她尖叫兩聲,豈不就能履險如夷,無敵天下了?!只是……事後……我恐怕會死得更慘烈吧……
眼看著敵人心神大亂,根本無力抵抗,我正想撲上前去讓他們領教一下一個被壞了好事的男人有多麼的可怕,誰知卻被「阿冰」攔腰緊緊抱住,讓我動彈不得。
我掙扎了幾下都無法掙脫,忍不住低聲罵道:「喂!老太婆!你就算想吃我豆腐,也要看看時機啊!」
她白了我一眼道:「白癡,難道你不想知道他們想殺冰兒的動機了嗎?」
我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她會故意把這三個笨蛋引誘過來,原來是想趁他們心神劇震的時候套取情報啊!唉!薑還是老的辣,居然連這種攻心的招數都能用得如此香艷動人……哦不,是出神入化,讓我不得不由衷的佩服啊……
悔過自新的我立刻努力的裝出一副惡狠狠的樣子警告他們不許靠近,心裡卻在嘖嘖驚歎。想不到阿冰的魅力之大,不光讓雪城日之流的龍騎將們趨之若騖,就連這三個想來刺殺她的刺客都對她迷戀如斯啊……慨歎之餘,我不禁也有些好笑,這幫人既然這麼崇拜阿冰,那幹嘛還要來刺殺她呢?
好半天後,三個瘋狂的fans才逐漸恢復了神智。
看著正努力地抱做一團的我們,強壓下心中悲痛的泰茨雅指著我,對「阿冰」顫聲說:「你跟那個帶面具的小子一起吃飯也、也就罷了,怎麼轉、轉眼又跟這個小子好、好……好上了?」
明鐵克咳嗽了兩聲,示意貝隆把受刺激過大的泰茨雅帶到一邊去讓他清醒一下,自己則深吸了好幾口氣後才皺著眉對明顯受驚過度的阿冰柔聲說:「我……我們不想傷害你,只是……嗯……只是……」
明顯這位同志受到的心靈傷害也是不輕,「只是」了半天都沒把後面的話給「只是」出來,他才不得不又深吸了口氣,這才勉強說了下去:「只是想知道,你父親……哦!不對,是葉靈劍……不,是你父親……嗯,給你的那份文件和銀行密碼卡在哪裡?」
「文件?銀行密碼卡?」「阿冰」困惑地搖了搖頭,接著又害怕地抱緊了我:「你、你們到底是什麼人?我、我什麼都不知道啊!」
看到心中的伊人受驚,明鐵克趕緊擺手解釋道:「我們不會傷害你,絕、絕對不會傷害你的,只是想知道那份文件和銀行密碼卡的下落罷了……」
見「阿冰」依然害怕的搖頭,明鐵克勉強擠出一絲笑容像哄小孩子般地說道:「就是關於一份能源計劃書的……嗯,那份文件是存放銀行的存物契約,那個密碼卡就是打開那個保險櫃的密碼卡……」
「能源計劃書?」我懷裡的「阿冰」渾身一顫,忍不住抬頭問道:「是不是已經滅絕了的克迪族的那份新型能源設計報告?」(詳情請參閱第二集第六章,或者網絡版第十八章)
「對對對!就是那個!只要你告訴我存放它的銀行名稱和所在省市的話,就算沒有存物契約和密碼卡也行啊!」原本看起來挺精明的明鐵克,如今卻跟個笨蛋一般,完全沒有察覺到眼前這只應該被自己嚇壞了的羊羔正在向我勒索所謂的信用卡。
「大姐,你看我這副窮樣子,可能有什麼信用卡嗎?」我看著她不信地伸手在我懷裡亂摸,頗感一陣無力,見她越摸越不是地方,忍不住氣急敗壞地低聲叫道:「喂!你往哪兒摸?!你見過有人把那麼硬的東西放在那裡的麼?!」
明鐵克見阿冰半天都沒吭聲,只得再次出聲詢問:「難道說你怕你父親責怪你?你放心,只要你告訴我們那份文件和密碼卡的確切地點,我們會自己去偷的,這樣就跟你毫無關係了……」
聽了這話,我才明白過來,怪不得那個泰茨雅一出來就想搶阿冰的書包,原來他們是以為文件和卡在包裡面。而他們一開始的趁黑行動,後來又專趁我拿包的時候下手,八成就是不想嚇壞和誤傷自己的夢中情人了。唉!如此的煞費苦心,也真難為了這幫人呢!
搜遍了我全身後,實在是找不到應急道具的「阿冰」只得搪塞道:「奇怪,當年的那份原稿不是在拉奇特手裡嗎?怎麼會在我手裡呢?」
「這個……就說來話長了。那份原稿如今已經丟失,而你父親手裡的那份則是拉奇特大人曾經交給聖龍聯盟的一個原稿副本。我們也是實在拿不回原稿才來的……」
「哦!怪不得。」「阿冰」深以為然地點點頭,突然衝著我甜甜一笑:「情哥哥,快把東西交給他們吧!不然他們很難向上面交待哦!」
這一聲突兀而又親匿到肉麻的「情哥哥」,頓時讓我渾身雞皮疙瘩掉了一地,滿口的牙都酸得咯咯直響。
麻木地衝著她笑了笑,我直覺地反問:「你……在跟我說話?」
她笑著點頭道:「對啊!別磨蹭了,看這位大叔對我們這麼客氣,就快點把東西交給他們吧!」
聽到這話,明鐵克頓時心花怒放,高興得疊聲不住地道謝,接著衝我吼道:「小子!聽到沒有?快點把東西交出來!不然我可不客氣了!」說完他還忍不住讚美了「阿冰」一句:「葉先生的女兒果然跟傳聞中的一樣菩薩心腸,表裡如一,不然我們真的不好向上面交待啊!」
「阿冰」捂著嘴笑道:「不客氣,我這個人就是見不得別人受苦嘛!唉!沒辦法,誰叫我這麼善良呢?」說完回過頭來笑嘻嘻地看著我,彷彿在說:「快啊!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你就快成全了他們吧!」
我瞪著眼睛道:「你讓我拿什麼給他們?!別開玩笑了好不好?」
卻見「阿冰」面色一沉,皺眉道:「喂!這裡到底是我說了算,還是你說了算?」
明鐵克似乎瞧出了點端倪,咳嗽了兩聲,小心翼翼地開口求證:「請問……二位到底是……什麼關係?」
「什麼關係?他和剛才那個戴面具的小子不過是我臨時僱用的保鏢罷了,」「阿冰」很無辜地看看明鐵克:「難道你以為我們會是情侶嗎?」
「可是……你們剛才不是在……」明鐵克彷彿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看到了一絲黎明的曙光,興奮中卻又有些難以置信:「不是在……那個嗎?」
「阿冰」很無奈地說:「唉!他的工資要從我的生活費裡扣,一小時十銀魯克,我哪有那麼多錢給他啊!只好讓他佔佔便宜咯……」
我心說:大姐,拜託你撒謊也請先打個草稿通知我一下好不?不然我脆弱的小心臟實在是承受不了……
毫不知情的明鐵克卻在一旁感動得痛哭流涕、語不成聲:「想不到葉小姐身為富豪之女,卻如此勤儉自律,持家有道,這實在是……實在是……令人心折啊……」
趁著這個白癡在那兒胡言亂語,我低聲問「阿冰」:「你在搞什麼鬼啊?既然都問清楚了,直接把他們全揍趴下不就得了,難道非想玩死我,你才開心嗎?」
誰知她卻無辜地眨了眨眼睛說:「你真的忍心讓你的冰兒跟人動手嗎?」見我一副想吃人的樣子,她這才笑著說:「我也只是想試試看冰兒的魅力是不是像傳說中的那樣大罷了。而且我還有點問題想去問一下暗月宏劍,如果現在就拆穿身份的話,恐怕就問不出來了哦……」
「什麼問題?」
「呵呵,幹嘛要告訴你?」她媚笑著白了我一眼,突然提高聲音道:「我讓你把東西交出來是為你好!你以為憑你那點三腳貓的功夫會是這三位帥哥的對手?你沒看到那一地的人全是被他們打倒的嗎?」
事已至此,我也只好硬著頭皮演下去了。當下橫著眼睛掃了他們一圈,哂道:「這堆垃圾只要是個人就能擺平,有什麼了不起?哼,別以為你可以趁機賴帳不還,要是惹火了我,可就不是區區一個吻就能了結的了……」
「阿冰」驚慌地退了幾步,捂著胸口害怕地叫道:「你、你想幹什麼?!你不怕我去告訴校長嗎?」
我「嘿嘿嘿」地獰笑數聲,學著小說裡的對白,怪聲怪氣地說:「有本事你就去告啊!你以為你能逃出我的五指山麼……」
正尋思著還該補充句什麼像樣的話讓讀者們激動一下,護花心切的明鐵克已經一劍朝我背心刺來。
我反手撩劍格開這一擊,剛想趁機先結果掉這個傢伙,誰知他卻被我這輕輕一格給震得凌空倒翻出十幾米遠去,讓我預先埋好的幾招後手統統落了空。
看著貝隆和泰茨雅迅速趕到踉蹌落地的明鐵克身旁,持劍對著我凝神戒備,我忍不住暗叫了聲可惜,卻又無可奈何。
「阿冰」害怕地逃到他們三人身後,衝著我比了個加油的手勢,嘴裡卻悲憤地說:「想、想不到你竟然是這種人……枉費我那麼信任你,連爸爸交給我的重要文件都交託給你……」
明鐵克緩過氣來,連忙安慰受驚的「阿冰」:「別怕,只要有我們三兄弟在,他就動不了你一根汗毛!」接著又低聲囑咐貝隆和泰茨雅:「這小子來頭不小,估計就是頭說的那個連燮野明都不是對手的裡赫氏高手……」
二人聞言不禁都變了臉色,明鐵克卻又安慰道:「放心,這小子就算厲害,也厲害不過暗月宏劍吧!這套劍法本來是用來對付那個老傢伙的,如今拿來對付他,應該是綽綽有餘,只是千萬別大意就是了……」
我聽了他的話,也忍不住暗暗心驚。
忍不住偷偷瞄了「阿冰」一眼,卻見她若無其事地拾起地上的兩本半冊秘笈,一邊捂著鼻子小心翼翼地避開地上的血跡,一邊娉婷裊娜地款款走到暗月宏劍的身旁,在暗月宏劍驚異的注視下,將兩本秘笈當座墊墊在地上好整以暇地坐了下去。
接著,她抬頭打量了暗月宏劍一眼,這才嚇了一跳般地驚呼出聲:「呀!老爺爺,您還活著啊?!……哦!我是說,您的傷不要緊吧?」
暗月宏劍若是知道眼前這位稱呼他為「老爺爺」的女子年紀比他還大好幾倍,恐怕能當場噴出口血來。
「葉……靈冰小姐?你是為犬子得罪了你的事情來的嗎?」暗月宏劍沒理會她的不敬,卻先開口道起歉來:「唉!是我管教無方,才讓那個畜生……」
「啊!那件事情跟你那個畜生沒關係了,是某個白癡誤會了而已。我來這裡,是代他向你們賠罪的。」
「誤會了?哦……」暗月宏劍難以置信地點了點頭,接著又擔心地瞅著我說:「看情形似乎不妙啊!我看你還是趕快離開的好。」
「呵呵,不要緊,我的保鏢很厲害的……」
明鐵克等人以為是在說他們,立刻振奮精神昂首挺胸,眼中的謹慎也隨之變成了一種刻意的藐視。
受傷過重的暗月宏劍明顯定力非凡,雖然剛才還氣得睚眥欲裂,可面對「阿冰」的時候語氣卻非常平和,只聽他好奇地問:「你一點也不害怕嗎?若是一般的女孩子,看到這種情形只怕都恨爹娘給自己少生了兩條腿,很少有像你這麼鎮定的啊!」
「呵呵,還好吧!畢竟……唉!我被色狼盯上,也不是一次兩次了……」
這種驢唇不對馬嘴的回答大概也只有她這種自戀狂才能說得出來了,我自是見怪不怪,可暗月宏劍卻是愣了半天都沒反應過來。
她似乎也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連忙轉開了話題:「對了,聽說您夫人以前是聖.菲麗斯修女學院的學生吧!而且還被譽為當年的商學界第一才女,令郎的商業天分就是得自她的遺傳?」
暗月宏劍驚異地看著她道:「想不到你對我們這種上不了檯面的人也知道的不少呢!她的確是很有商業天分,不過說什麼商學界第一才女,那就有些誇張了。」
「老爺爺您真是太謙虛了……不過當年菲麗斯校長對她如此青睞,還內定她為下一任學院財政部的部長接班人,可她怎麼還要中途轉學呢?難道是嫌學校的教育質量還不夠好嗎?」
「不是不是,聖.菲麗斯修女學院的教育質量自然是一流水平,只是那個菲麗斯似乎有些過於……過於嚴苛,不但規定在校學生不得在無監視的條件下接觸非親屬外的所有異性,還極力宣揚什麼獨身主義,把我們男人說的不堪入目。我也是擔心她被那個菲麗斯給帶壞了,才強迫她轉學的。」
「阿冰」有些吃驚地問:「哦?難道你們那個時候就已經認識了?咦?!你們是怎麼認識的?」
「呵呵,我雖然和她父親頗有些交情,可卻是在她十四歲的生日宴會上才第一次見到她。」
「哇!才十四歲就……老爺爺您可真厲害啊!」
暗月宏劍老臉微紅,一雙老眼卻笑得瞇了起來,似乎渾然忘了身在何處:「哪裡哪裡,當時我前任妻子剛剛過世,也沒什麼心情去考慮這種事。只是那次生日宴會過後,卻發現無論如何都忘不掉她,這才厚著面皮去找她父親要了她常用的電子信箱,寫了幾封信給她。開始她還嫌我年紀大不怎麼理睬我,直到進了修女學院後,才跟我慢慢熟了起來……唉!說起來,我們之間的事還要多謝菲麗斯,如果不是她訂的校規那麼嚴,恐怕我夫人早就看上別人了,哪裡還會因為寂寞來找我這個糟老頭子解悶?」
「阿冰」恍然大悟地「哦」了一聲,訕訕地笑了句:「想不到您老這麼大把年紀了還如此風流,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