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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客居》第19章
殘局

  才是十二月,卻下起了雪來,今年的冬天怕是要比往年冷……

  「小汀姐姐?怎麼了?」秦素的聲音,空靈清澈,聽起來也好冷哦……

  「沒什麼……好冷……」我摩擦一下肩膀,開口。

  「冷?」秦素不解,「……」

  「好啦,你從小在雪域長大,當然不怕冷了。當別人和你一樣啊?」客行笑道。

  「這樣。」秦素看了看我,「病了要去找秦川啊……」

  這句聽起來怪怪的。

  我看著客行和秦素,還有忙忙碌碌的韓志。經過七、八天的激烈討論,終於決定是先回南宮世家……可是,要是回家過年的話,再不啟程就來不及了……這種不舒服的感覺,是不捨嗎?

  「怎麼了,汀兒?」客行走過來,雙手按著我的肩,「這麼不開心的樣子,捨不得我?」

  我也不想……可是,只要一想起客隨的事,我無論怎麼努力,就是笑不出來……

  客行的笑,讓人覺得安心,「好了,我會回來的,你這裡的酒,我可還沒喝完呢!」

  「嗯。」其實,不回來又如何呢?如果一開始就不相信的話,即使失望了也不會太傷心的……相信別人每一句善意的安慰,是小孩子的行為吧……

  「唉~」客行歎氣,「我終究不是你的心上人嗎?自己煩惱成這樣,卻不願意告訴我嗎?」

  什麼啊!不是這種原因啦……

  「胡說!」我忍不住開口。

  他的眼神裡,儘是憐惜,「這樣才對。要知道,你可是除我爹之外,這世上唯一一個敢教訓我的人,這麼消沉我會傷心的~」

  亂七八糟的……什麼啊,拿我跟他爹比……

  「笑了就好了……」他摸摸我的頭。這樣做的他,卻讓我想到了客隨……

  「少主,該啟程了!」屬下們的聲音,聽起來那麼的愉悅。

  「好。」客行笑了笑,「我走了。」

  「嗯。路上小心。」我回答。

  秦素也走上來,「多加件衣服啊。姐姐可是我第二想救的人呢……」秦素的話,無論用什麼樣的口氣說,都絕對不是謊言。

  正目送他們兩個上馬,韓志走了過來,表情有點鬼鬼祟祟的。

  「汀小姐。」他一臉嚴肅。

  汀小姐?什麼時候這麼客氣的?

  他看了看身後的弟兄,「您雖不是江湖中人,但論信義,論膽識,論魄力,都非尋常女流之輩可比……我和弟兄們商量過了,回去之後和主上好好說說,一定讓您做大!」

  做大?什麼大?……呃……難道是正房的意思?是不是當中有什麼誤會啊?這個誤會怎麼這麼久了都還沒有被澄清啊?

  我還沒來得及解釋。韓志倒是紅了臉,「我……屬下也覺得,您才最適合少夫人的位置……就是這樣……」

  說完他便上馬走人。

  我不由苦笑。看樣子,這個問題有待明年來解決啊……

  ……

  捧著白菜,站在院子裡的時候,漫天飛舞的雪,像是花瓣似的,紛紛揚揚地落下。那種懶洋洋、慢悠悠的架勢,帶著依依的不捨……

  記得以前,爹還在世的時候,這樣的下雪天,他就會暖上一壺茶,在房裡教我下棋……可是,那時的我,卻連棋子的拿法都還沒學會,更不用提對弈了。爹會在棋盤上擺上棋局,慢慢地教我解……他留下的最後一局,是在出征的前一夜。那時他說,等他回來的時候,我就該解開這局棋了。可是……我沒有……是不是因為這樣,爹就再也沒有回來呢?……小的時候,我曾那樣想著……以至於到了今天,看著那局棋,我還是會隱隱地傷心……

  不知道什麼時候,雪落在臉上涼涼的感覺消失了……我這才回過神來……

  「客路?」

  客路站在我身後,替我打著傘。

  「啊……呵呵,看著看著就傻掉了!」我指指天上的雪花,道。

  他抬頭,看著天空,「看雪?」

  「嗯。我們這兒不常下雪呢……」我拍拍白菜上的雪。

  他依然看著天空,眼神裡有著一種莫名的虔誠。

  不知道為什麼,他的那種表情,讓人不自覺地想順著他的眼神,看著他所看著的那片天空。

  雪依然悠然地落下,沾濕了他的眉睫。我這才發現,他手裡的傘,只是遮在我的頭頂,而他自己卻站在這紛紛揚揚的雪裡。

  沒人教過他怎麼撐傘嗎?我伸手,將傘輕輕推了過去,擋住了他看著天空的視線。

  他愣了一下,隨即笑了,如同孩童一般的明澈,「真的看著看著……就傻掉了呢……」他說的時候,傘又斜過來了一點。

  不是這樣的啦!我從他手裡拿過傘,站得靠近他一點,讓傘穩穩地撐在兩個人的頭上。這樣才對嘛。

  「你不冷嗎?」早就想問了。這樣薄薄的單衣,真的光靠內力就能保溫嗎?不是真的吧?

  他看著我,搖了搖頭。

  「是不是真的啊?我穿的已經很多了,可是還覺得冷吶……」我疑惑地上下打量他。

  他並不回答什麼,只是靜靜地笑了。

  事實勝於雄辯!我把白菜放下,伸手拉起他的手……溫暖就那樣毫不吝嗇地傳達了過來。

  「真的啊……」我驚訝地抬頭,卻發現他比我還驚訝。……呃,現在認識到事情的嚴重性是不是有點晚了?我可是拉著一個男孩子的手哎……呃……

  他抽回自己的手,有些不自在地移開視線。

  糟了……我最近是怎麼了?老是不自覺地去「非禮」別人?……這種病,能找溫文看嗎?

  「小汀……」

  我的腦子因為這個聲音變得一片空白,我只知道,我迅速地撿起地上的白菜,準備走人。

  「等等!」客隨的聲音裡有一種莫名的焦急。

  傘?我立刻回頭,把傘塞回客路的手裡,然後轉身快步離開。……不知道……我還能躲多久……

  ……

  雪下了一天,到了晚上還是沒有停……

  坐在房裡,焐著熱茶,真的很愜意啊……不經意地,看到一邊榻上放著的棋盤……我走過去,伸手擺棋。爹留下的殘局,我已牢牢地記在了腦子裡,黑和白,並沒有日月陰陽那般複雜,但是,我卻從沒有猜透它們所演繹的一切……

  不用看了啦……我自嘲地笑笑,我可是看了十幾年了……也不是這麼難的吧?早知道這樣,我就去問爺爺了。……呃,還是算了,爺爺的棋藝,好像比我還差……

  想著想著,有點餓了呢……嘖,客行一走,都沒有人做夜宵了呢……以後我是不是又要做菜了?唉,真辛苦。算了,去看看廚房裡有什麼吃的吧!

  下樓,就聽到琴聲,那樣孤寂地迴盪在黑暗裡。

  客隨嗎?

  我拉緊了衣服,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慢慢地走向琴聲的方向……他說過,要教我的呢……可是,我這種……呃……朽木,看樣子也是學不會的,幸好,沒有讓他教……

  不敢走出去,只是在這裡,遠遠看著,心裡居然也會好受一些。

  雖然是去後院的台階,算是在屋內,但是那樣張揚的雪花,還是會飄進來,這樣坐著,不冷嗎?還是,他像客路他們一樣,即使一個人,也能讓自己溫暖?……覺得,自己真是沒用呢……

  突然,弦斷。

  我的心猛地一震,不自覺地跑了出去。

  「你沒事吧?」我蹲下身子,拉起他的手。這樣都會斷弦,一定很痛的!

  他看著我,眼神裡沒有驚訝。「我以為你這一輩子都不會再見我了……」

  呃……我立刻鬆開他的手,怔怔地看著他。

  「你不應該走出來的。」他笑了笑,一如往常般的溫柔,「……你這樣,我就不能不辭而別呢。」

  為什麼一定要不辭而別?不離開不行嗎?我沒有生你的氣啊……

  「你在說什麼呢?」裝傻,如果這時我還能做什麼的話,只有裝傻。

  「那天,你都聽到了吧……」他開口,語氣裡混著蒼涼,「我若留下來,一定會害你的……」

  我真的不明白啊。我和你不是萍水相逢嗎?你根本沒有刻意接近我,反而是我刻意接近你,讓你留在醉客居的啊,為什麼你要害我?到底是什麼理由?可是,此刻的我,卻一點也不想知道那個理由,我所能想到的,和第一次相遇時一樣……

  「沒關係……」我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無力,「留下來,也沒關係……」

  他伸手,摸摸我的頭,笑道:「傻丫頭……這叫引狼入室哦。」

  不……我不相信……即使親耳聽到,親眼見到,還是無法相信。這樣的溫柔,要怎樣的演技才能偽裝出來?如果一切是假的,那就一直假下去好了!我不在乎!

  「知道我為什麼來中原嗎?」他拉我在他身邊坐下,替我拍掉身上的雪花。

  我搖頭。

  「我家是在宋夏邊境的一個小村……」他歎口氣,一臉的哀傷,「那年宋夏邊境動亂,我娘救了一個大宋的將士,他們兩情相悅,後來便私定了終身……猜也猜出來了吧,那是我爹。後來,他執意要回宋軍大營,他臨走之前,信誓旦旦地向我娘許諾,戰事一結束,就會回來……可是,他沒有……我娘卻那樣執著地等著他,等到的,卻是他和別人共結連理。他最後也不過是個貪慕富貴的偽君子……畢竟,驍騎大將軍的女兒比起一個西夏民女來得金貴多了……」

  突然明白了,他到底在說什麼……

  「我娘太傻,她一直都相信著這個男人……相信即使是這樣,他也有他的苦衷。可是我不相信……」他說的時候,眼底燃著悲愴,「拋妻棄子,這是不爭的事實。我小的時候就下定了決心,無論如何,我都會去宋國,找到那個人,然後,把他欠我們母子的,統統討回來。」他轉頭看著我,「至於,將他從我們母子身邊奪走的人,我一樣也不會放過……二十幾年了,我終於知道,在一個小得無名的鎮上,有一家叫做醉客居的酒樓,而他,就在那裡……可是,我費盡千辛萬苦,見到的那個非報復不可的人,卻比我還淒涼……」

  好亂。突然之間,沒有辦法思考……不是的,我爹不是那樣的人,他……不會做這種事的……

  「你,一定是找錯人了……」我開口,聽到自己的聲音微微顫著。

  他搖了搖頭,「沒有……」他笑望著我,「知道為什麼我不告訴你我的真名嗎?」他的眼神裡有比我更深的無奈,「我的名字叫江懷。『縱隔江山,懷君如故』,我娘,真是傻得可以……」

  「江懷……」原來是這樣嗎?「縱隔江山,懷君如故」……不是的,我爹,不是那樣的……

  「你一直都說,你爹是個『完人』……只可惜,天下,沒有完人……」他的笑容漸漸消失,「若是他還在世,我便能和他做個了斷……這,也是天意麼?」

  「不是的,我爹他,不是那樣的人!」如果不反駁的話,我該怎麼辦?承認嗎?

  「那麼,你是說,他娶你娘是迫於無奈……絲毫沒有愛麼?」他的回答,讓我愕然。

  「不是的……」我不能哭,至少現在,我不能哭。

  「那麼是什麼?」他看著我,笑得淒涼,「若他是對的,我這二十多年,便是錯的嗎?」

  怎麼會這樣?事情為什麼會是這樣?我是在做夢嗎?是在做夢嗎?可是,好冷,冷得好真實……

  「……你也答不上吧……」他轉頭,看著漫天飛舞的雪。「他死了……什麼都不用再管了,可是活著的人,該怎麼辦才好?」

  突然,想不起爹的笑容……如果這是真的話,他就是我的哥哥……這也就是為什麼,我第一眼看到他的時候就覺得熟悉的原因吧……現在才真正地發現,他跟爹,真的很像……那種因為血脈相承,才有的神似……是我嗎?是我搶走了爹嗎?是因為我,他才失去了他本該擁有的一切嗎?

  「我下不了手呢……」他低著頭,笑了一下,「明明就已經下定了決心,一定要報復的啊。可每次看到你的時候,都沒有辦法下手……你這個傻丫頭,全身上下都是破綻。他好歹也是一介武將,就沒有傳你一招半式用來防身?」

  看到他笑,我卻不知道為什麼,只是忍不住地想哭。

  他深深地看著我,隨即,將我擁入懷中。

  原來,可以這樣溫暖的……

  「別哭……」他的聲音近在耳畔,「早知道這樣,我就該聽那個什麼的話,跟她『私奔』的……」

  不要走……只是不要走,不要留下我一個人……即使傷心也好,流淚也好,只是不要用那種方法,那樣無聲無息地離開我……

  「……我想了很久,該不該告訴你……」他伸手替我拭著淚水,「雖然,你也有權知道……就當是我的報復好了,傷不了你的人,至少,讓我傷你的心,行麼?」

  為什麼,是用這樣的方法問我?我有資格說不行嗎?就算,你真的出手傷我,我又有什麼理由說不行?

  「傷心一會兒就好了……」他輕輕推開我,直視著我的眼睛,「我……會離開這裡。在那之後,把這些事統統忘掉,像以前一樣開開心心地過日子……」

  做得到嗎?

  「其實,一直有很多人守著你。所以,以後,不會再有我這樣,不遠千里來傷你的人了……」他笑著,笑得溫柔。

  「別走好不好?」我抓著他的手臂,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他看著我,輕輕歎氣,「傻丫頭……」

  「哥……」這樣的稱呼,好陌生。

  他愣了一下,伸手輕撫著我的臉頰,「我暫時還不會走……至少,等那個人回來……」

  爺爺嗎?若是等到他回來,又要怎麼樣?

  「放心,我只是要問他一些事……」他笑笑,「得到了答案,我就能沒有遺憾地離開。」

  可是,我會有遺憾啊……

  「回去睡吧……小心又病了……」

  他那樣說著,讓我無法拒絕。

  ……

  那一夜,我沒有睡,只是看著棋局。原來,爹,並不是我想像中的那樣……可是……為什麼月姨口中的爹和客隨口中的,會那樣的不同呢?究竟誰才是正確的?

  這才明白,爹留給我的殘局,也許窮盡我這一生一世,也無法解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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