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烽煙漸濃 第二章 齒輪之塔（上）

　　把住處和行李整理好，時間已經不早了，趕不上今天去進修院報到，于是便把這事情安排在了第二天。

　　早晨醒來，面對著和往日不一樣的房間，赤楓的心裡不由得有一種說不出的雀躍，那是第一次離巢的小鳥想要自由飛翔的雀躍。

　　不同于培養所的保姆式管理，進修院幾乎是接近沒有管理，資料室擺在那裡，你想去看什麼自己去拿；課程表貼在公告欄裡，你想學什麼自己去聽。除了極個別被看重的學員，大部分造物師甚至沒有一個固定的導師。

　　事實上絕大部分在進修院深造的造物師都是十四五歲到三十歲的年齡，按幻物大陸的習慣，這些人要麼已經成年，要麼接近成年，所以進修院的這種管理方式並沒有錯誤。

　　但是對于一個孩子而言，這就有些太早了，所以赤楓有種自己已經長大了，獨立了的錯覺。若非助力腿甲有些沉重，他估計會蹦蹦跳跳地去進修院報到。

　　出了門之後，赤楓和霍普就分道揚鑣了，一個往西一個往東，去往各自的流派報到。赤楓的路程稍微遠些，而且他的腿腳也不是很利索，走了大半個鐘頭，終于來到了昨天遠遠看見的那棟「齒輪之塔」近前。

　　走到這棟建築的下方，赤楓才真正體會到它的壯觀之處。

　　「齒輪之塔」的高度與直徑相等，佔地約兩畝，從遠處看倒像是個銀白色的金屬塊，顯現不出其雄偉，事實上從近處看時所感受到的壓迫感一點都不輸左京的城墻。

　　赤楓繞著這棟建築走了一圈，算出這顆巨大的齒輪一共有九個方形齒，估計有某些特定的象徵意味，比如說造物師的九星。仰頭向上望去，整棟樓在秋日的陽光下閃閃發亮，銀白色的外墻估計也有相應的含義，應該是對應造物使的白銀標誌。

　　赤楓保持著一定的距離看了一會兒，好不容易才讓那敬畏的心情恢復了平靜，又開始懷疑起其外墻的材質，實在是越看越像金屬。

　　于是他忍不住走上前去，小心翼翼地撫摸著「齒輪之塔」的外墻，入手果然是金屬才有的質感。一不做二不休，他乾脆釋放出思之力去感受這種金屬的結構，不一會兒就有了結論。

　　構成「齒輪之塔」外墻的是一種他不瞭解的合金，應該是三星高段的造物，也就是優質變物，含有八種成分，結構堅固但卻不緻密，想來單位體積的重量應該很輕。

　　在這棟建築物進進出出的造物師很多，尤以三星造物士居多，兩星和四星的較少。這些人看到赤楓在那裡好奇地撫摸建築的外墻，本是有些鄙薄的神情，以為是從哪裡跑來了一個貪玩的孩子，但是在看到他胸前的兩枚黑鐵齒輪之後，臉上的表情立刻變為驚訝和艷羨。

　　赤楓注意到了眾人的目光，不免有些不好意思，趕緊放棄了繼續探索外墻金屬結構的行為，反正以他現在的能力，也無法構造這種略顯複雜的合金。「齒輪之塔」有兩個門，分別開在南北兩個方向上，他趕緊回頭往南門走去。

　　進入「齒輪之塔」，裡面是一個高達四層的大廳，內壁都是由齊澤輝光石裝飾的墻面，無需照明設施，依然和外面一樣亮堂。

　　大廳的外圈是一排房間，門扉上掛著顯示其職能的標牌，赤楓找了一圈，終于在東面看到「報到室」的字樣，便走了過去。

　　「你好！我是來報到的新學員。」雖然門是敞開著的，赤楓還是敲敲門，禮貌地打了個招呼。

　　一個花白鬍子的老頭正拿著放大鏡研究一本圖冊，聞言抬起頭來看了一眼，雙眼一亮，立刻問到，「你是背山城的那個小傢伙吧？」

　　「啊？」赤楓楞了一下，隨即趕緊點點頭，「是的，我叫赤楓。」

　　老頭從旁邊的櫥櫃裡摸出一本花名冊，翻開之後看了幾眼，「不到八歲，嗯，還不錯。測一下思之力吧。」

　　進修院評測思之力的方式和培養所也沒多大區別，同樣是依靠那個帶有一顆晶石的頭箍。以前赤楓不知道里面那顆晶石是什麼，後來在圖冊中也找到了相關資料，得知這也是一種命名造物，叫做納爾遜感應石，是五星的化物，會根據穿過感應石的思之力強弱顯現出不同的色彩。

　　比如說赤楓初評時的翠綠色，那便是丙級評價應有的色彩，而到了丁級偏上，這個顏色則演變為明亮的湖綠。至于其他等級，最差的丁級評價是由深到淺的藍色，更好的乙級為黃色。一般人的思之力太弱，無法激發納爾遜感應石，所以保持著其原有的紫色。

　　此時赤楓熟練地帶上頭箍，並且開始釋放自己的思之力。

　　白鬍子老人看著赤楓自信且認真的模樣，心底裡由衷地感到高興，等他摘下了頭箍，看到那枚納爾遜感應石的顏色，更是大吃一驚。

　　此時的納爾遜感應石散發出的不再是綠光，而是黃中帶綠、綠中透黃的混合色，不用說那位老人，連赤楓自己都明白其意義——乙級偏下。

　　經過近兩年的不懈努力，赤楓的思之力提升了近一個階段，終于由代表精英的丙級提升到了天才的乙級。雖然還僅僅是乙級偏下的水準，但毫無疑問，他今後突破七級門檻的幾率又提高了不少。

　　更何況他今年才只有八歲，距離十六歲尚有八年時間，雖然思之力評價的提升到了乙級之後會變得極其困難，但相信他的終點不會只是乙級偏下。

　　白鬍子老人此時的心情已經不能單單用滿意來形容了，而是發自內心地位左京進修院又出了一位天才而感到高興。

　　他仔細地將花名冊上赤楓的相關資料更新了一遍，然後才抬起頭來，「小傢伙，進修院的規矩你知道吧？」

　　赤楓點點頭，沒有說話，在從背山城出發之前，托奇導師已經仔仔細細地告訴過他。

　　「那就好，不過我還是簡單地說一遍。」老人家難免會嘮叨一些，哪怕是造物師也不能免俗，「培養所主要針對十六歲以下的學員，同時也收一些自費生。而進修院則向三十歲以下的造物士和十六歲以下的學員免費開放，其他人要想來也沒問題，同樣是自費。」

　　老人頓了頓，「而且最關鍵的是，因為上檔次的材料都比較貴，進修院的實踐室不提供免費材料，所以大部分的學員更願意在自己購買或者租住的房子裡做實踐。」

　　赤楓繼續點頭，這些他同樣知道。

　　老人卻停了下來，「你明白我真正的意思嗎？」

　　看了看赤楓略顯茫然的眼神，老人自嘲第笑了笑，自己怎麼能指望一個八歲的孩子明白老人的話裡有話，「我想你還是不明白。那麼我便直說吧，造物師是個高貴的職業，也是個賺錢的職業，但那是你長大以後的事情，現在你還處于學習階段，做實踐是很花錢的。」

　　赤楓總算是聽明白了些，趕緊回答，「我有錢。」

　　「有多少？一百個金幣？還是一千？」老人善意地笑了笑，「背山城是個窮地方，就算是那裡的首富，在左京也算不上有錢人，更遑論培養造物師了。刨除二星以下的那些個便宜貨，造物師的材料基本上都是以金幣來計價的，一百金幣的材料可能也就夠三星造物士一個月的實踐之用。」

　　赤楓張著嘴說不出話來，在老爸赤木看來是一大筆錢的一百金幣，在左京這裡居然什麼也不是……孩子第一次對金錢有了些許的概念。

　　他並不知道自己身上那身在背山城居民眼中還算時尚的服飾，到了左京這地方，那儼然就算個鄉巴佬。所以他走進這間房間的時候，身價已經被老人給看穿了。

　　老人說這些倒不是為了打擊一個孩子，但他也沒有完全說實話。

　　造物師的開銷固然高，但收益同樣也不錯，至少不會入不敷出。一般造物師如果沒有自己專營的命名造物，便會接洽定製造物的委託，以獲取大量的經費。發佈委託的機構有很多，造物師公會自然是其中的大頭，其他還有各大商會、冒險者公會、各職業同業會，甚至還有帝國國家機器。

　　不過這麼做有一個弊端，那就是造物師為了獲取經費而接洽的定製委託通常和自己當下要練習的項目不同，確切地說是要低一個位階，才能確保成功率，否則就不是在賺錢了。而進行低位階的造物是不會提高思之力評價和掌控能力的，對于還處于成長和學習階段的年輕學員而言，純屬浪費時間。

　　「左京進修院和帝國聯合推出一條特別條款，針對思之力評價達到乙級的少年學員進行贊助。贊助的條款包括安排專門的導師進行一對一輔導，免費提供所有四星及四星以下造物所需的材料供實踐之用，當然，造物所有權歸進修院所有。」這才是老人真正想要對赤楓說的事情。

　　以赤楓的年紀，他當然還不明白天下沒有白食的午餐，不管是霍恩的獻慇勤，還是左京進修院的特別條款，其背後都是有所求的。如果說霍恩所求的是與一位未來的高階造物師大人打好關係，那麼左京進修院的所求就是白紙黑字寫在紙面上的條款。

　　「受助造物師的義務第一條：每年必須完成若干件烏嵐帝國權力機構的無償定製委託，數量根據委託的內容以及造師的階級參見《烏嵐帝國造物師貢獻標準》。」

　　「受助造物師的義務第二條：造物師如有出仕意願，必須優先服務于烏嵐帝國，違者將受到烏嵐帝國造物師總會的處罰。」

　　「受助造物師的義務第三條：……」

　　林林總總的義務加起來有八條之多，說起來也算不得過分，只不過是把接受贊助的造物師與這個帝國的利益捆綁在了一起，大部分有資格受助的學員倒是都能接受。

　　而赤楓更是毫不猶豫地簽字畫押，加入了贊助計劃，因為他不想給老爸赤木帶來太多的壓力。

　　辦完這些手續，白髮老人便帶著赤楓離開了報到室，往樓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