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烽煙漸濃 第九章 青江上的「船魚」（下）

　　赤楓聽到唐克的這句話，第一個念頭是自己是否違反了左京進修院的規章，否則副院長為何如此生氣。若說接受冒險者公會的委託屬于違規行為，那斯圖爾特導師早該警告自己，所以應該不是這個原因。

　　那又是為何？

　　琢磨了好一會兒，他依然是摸不著頭緒，只得當面問明，「副院長大人，這是為什麼？」

　　唐克原先見赤楓低頭沉思，還以為他在反省，所以也就靜靜地等著，誰想等來的竟是這麼一句話。

　　他正準備發火，卻想起赤楓還是個孩子，還不懂得人心險惡，自己身為左京機械物流的領頭人，有責任好好開導他，便耐著性子解釋，「這是一場陰謀！是生物流的人針對你的一場陰謀！」

　　又是陰謀論！

　　若是霍普在場，一定會為兩大流派這驚人相似的論調而讚歎不已。只不過雙方因為立場不同，所以受害者與加害者的身份在唐克嘴裡被調換了一下。

　　「什麼陰謀？」赤楓有些摸不著頭腦，有這種給自己送錢來的陰謀嗎？

　　唐克從辦公桌後面走出來，摟著赤楓的肩膀來到強森單向透過金屬的外墻邊，指著東面「筍之塔」的方向，「王德言那個鳥人，他一定知道我們機械物流招收了你，將會成為春季交流賽兒童組參賽名額的最有力競爭者，所以挑著內部選拔之前，對你下毒手！」

　　「下毒手？沒有啊……」赤楓覺得今天的唐克說話很奇怪，基本上沒有一句是自己能夠聽得明白的。

　　「你不知道和生物流造物師進行聯合造物的危險性麼？」唐克語重心長地說著，同時以自己所認為最慈愛的眼神看著赤楓的眼睛，希望這個孩子能夠明白自己的苦心，「聯合造物是最容易引起思之力透支的，只要其中一方稍微動一點手腳，另一方很容易便會在不經意間被耗盡思之力而不自覺。」

　　對于這一點，赤楓倒是認同的，畢竟他也差一點因為霍普的屢屢失誤而耗盡思之力。而他本人也有過兩次思之力透支的經歷，所以有所警惕，若是換做一個沒有經驗的，那就真的很危險了。

　　眼見赤楓眼神中流露出贊同的神色，唐克趕緊趁熱打鐵，「昨天下午的事情我也聽說了，那個與你合作的傢伙顯然是想要陷害你的，只是他低估了你的思之力評價和掌控能力，所以倒是把自己給搭了進去。但是什麼事情都是可一而不可再，昨天你僥倖沒有出事，今天王德言那鳥人肯定會派出一個更加精明的傢伙來對付你，所以你千萬不能再上當受騙！」

　　赤楓完全不明白唐克的這番言論是因何而來，自己和霍普接下來這個委託完全沒有王德言什麼事，總不能是唐克口口聲聲說的那個「鳥人」收買了陳伯強來陷害自己的吧？就算是這樣，只要自己繼續與霍普合作，又如何會有危險？

　　他不像霍普那樣聽過流傳在左京進修院各種版本的謠言，所以只覺得唐克的這番話相當無稽，于是解釋到，「副院長大人，我不明白您在說什麼，那個和我合作進行聯合造物的是我的好朋友，從背山城一起來的，我們住在一起有兩年了。下午我們還要再嘗試一次聯合造物，不可能換人的。」

　　唐克聞言有些尷尬，這才意識到自己所聽到的流言有多麼的荒謬。機械物流和生物流雖然不對路，但確實也有不少彼此私交甚好的，就如同羅密歐與茱麗葉都可以相愛，不同流派的造物師成為好友實屬正常。

　　但是話已經說出口，他又不能吞回去，于是嘴硬地告誡赤楓，「即便如此，你也要萬分的小心！這樣吧，下午我會去現場看你們造物，若是有什麼意外發生，我一定會插手的！」

　　「好吧……」誰叫唐克是副院長，赤楓拗不過他，只能乖乖地接受對方的安排。

　　一個上午的時間很快就過去，下午轉瞬即至，很快就到了兩人進行第二次嘗試的時間。青江兩岸擠滿了人，不只是唐克副院長親臨現場，數以百計得到消息的造物師或者其他人也都來圍觀，以至于城主府還專門派出衛隊過來看看這邊究竟發生了什麼，還是靠陳伯強親自出面解釋，才避免了事態擴大。

　　所幸在霍恩的熏陶下，兩個孩子在背山城都經歷過被人圍觀的大場面，倒也不會因此而緊張失措，影響了聯合造物。他們相識一眼，從彼此的眼神中讀到了那分自信，于是正式進入了造物的狀態。

　　根據赤楓的計劃，這一次他把操控機構進行了微調，需要與青江魚相連的結合部都改用堅韌的赤楓木為材料，方便霍普構造連接結構。

　　而霍普也沒有讓他失望，相比于面對「複雜」的合金結構，赤楓木的植物細胞在他看來和青江魚動物細胞的差別也不大，連接完全沒有難度。他甚至很完美地將兩者的細胞相融在了一起，就像把青江魚和貨船融為一體那樣。

　　而赤楓那邊也同樣沒有難度，操控機構本身就是活動的，各部件之間多用鉚釘聯結，他只不過是把連接青江魚的部分由合金材質換成了赤楓木而已，同樣沒有增加多少難度。

　　不一會兒，「船魚」的完整虛像同時出現在兩人的眼中，再細緻地把各個細節都過了一遍，確認沒有任何問題之後，兩人通過思之力向對方傳達了確認的意思，于是同時結束了結構的構建階段，開始進入造物的成形階段。

　　感覺到用以提供形之力的體能瞬間被大量抽取，眼前「船魚」的虛像也終于凝固成了實物，兩人不由得鬆了口氣。

　　這時圍觀的眾人通過貨船的外形變化，也都意識到他們的造物取得了成功，于是在商會代表們的授意下，立刻有一名船伕跳上「船魚」，為動力機構裝上能量礦石。

　　已經被融入「船魚」的青江魚不過一尺來長，根本沒有力量驅動這艘五百料的貨船，但是當能量礦石被安裝好之後，動力機構輸出的功率放大了青江魚的動作，「船魚」也就動了起來，就如同一條游魚一般，靈巧地在青江中游弋起來。

　　船伕顯然也是做過功課的，熟練地將操作機構與船舵的連接脫開，親自操舵，「船魚」又變成了一艘如臂指使的自行船。而一旦「船魚」隊全部構造完畢，領頭的那艘便是如此操控，後面的「船魚」自然會以同樣的路線緊隨其後，只需兩三個人便能讓一支「船魚」商隊遠行千里。

　　眼見沒有發生任何意外，圍觀的造物師們陰謀論破產，不免有些失望，片刻之後紛紛散去。而唐克也在象徵性地對赤楓交代了幾句話之後也離開了，現場只留下陳伯強和商會的人。

　　陳伯強的安排下，眾人上了馬車，去往冒險者公會進行正式的任務委託和接受手續，這也意味著在接下來的一個月裡，兩個孩子將會得到一筆三千三百枚金幣的收入。

　　而這筆錢的具體用途他們也已經商量好了，準備拿出大部分在東城區買下一間旺鋪，由霍氏和赤木聯合經營，先期準備先販售加裝了動力機構的三代自行椅，初步定價為一百枚金幣一部。這個價格對于三星造物而言算是相當便宜的，而左京有不少富人，相信銷路應該會不錯。

　　以赤楓目前的思之力掌控能力，每天能夠構造兩顆最簡易的動力機構，而自行椅所需的合金軸是簡單的零件，他們打算用鐵匠打造的普通鋼軸替代，就算磨損得比較快，也不過就是更換零件的小事情，沒必要浪費赤楓的思之力專門去構造。

　　在接下來的一個月裡，左京城門外排隊的馬車日益減少，而青江上來回奔忙的「船魚」隊則日趨壯大。

　　經此一事，赤楓已經成為了左京進修院人盡皆知的風雲人物，而1020年的春天也即將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