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烽煙漸濃 第二十五章 羅犽的生死體驗（下）

　　「黑大個」毫無疑問是「弓手」的別稱，叫得蠻貼切的。在「弓手」還未正式走向台前之時，鎮西軍必須杜絕一切暴露其性能的可能性，包括名字，「黑大個」這個暱稱也因此應運而生。

　　隨著林永威的一聲令下，十具「弓手」不再躲躲閃閃，而是迅速地結陣就位，同時手上的大劍也隨手拋棄，從那具與「拖油瓶」同一系列的載重戰鬥裝甲那裡接過原裝武器合金巨弓。

　　在一字排開的「弓手」身前，劍盾均衡型戰鬥裝甲依然盡職盡責地擋在它們的身前，一方面繼續為「弓手」阻擋重型弩矢，另一方面也儘可能地不要太早讓指揮台上的諾蘭等一眾東征騎士團指揮官們知道其真實的用途。

　　林永威一邊通過「遠窺球」鎖定諾蘭侯爵的位置，一邊將三根拉桿目前的位置角度還原成戰場上的真實數據。「以『荊棘』位置為基準，瞄準左前方三刻方向，距離三百八十步！瞄準！」

　　十具「弓手」整齊地擺好架勢，拉開巨臂中的合金巨弓。

　　「劍盾，蹲下！『黑大個』射擊！」林永威下達了攻擊指令。

　　在鎮西軍戰鬥裝甲營北面三百八十步的距離上，諾蘭侯爵及其屬下一眾指揮官及幕僚終于看到了露出獠牙的「弓手」。那寒光閃閃的箭簇正遙指著指揮台，仿如十具人形床弩矗立在那裡。

　　「怎麼會這樣？」諾蘭一時覺得自己的腦筋有些轉不過來了。

　　無論是哪個國家，幻物大陸每一位高級將領都不止一次地幻想過自己的手中擁有一支遠程戰鬥裝甲力量，但他們又都在反覆的求索中黯然放棄。

　　在這片大陸上，除了個別七星戰鬥裝甲之外，一直都沒有出現能夠擔當遠程攻擊的制式裝甲。而遠程攻擊若是無法形成一定規模的集群，基本上就沒有什麼軍事價值，只能像「荊棘」、「狂騎士」之類的王牌，作為威懾敵人之用。

　　諾蘭心裡告訴自己應該趕緊閃躲，但是對于遠程型戰鬥裝甲的渴望卻是讓他睜大了眼睛死盯著對面的十具黑色傢伙。

　　就在同一時間，「弓手」們的第一次實戰射擊終于出手了，十支長達兩米的巨大弩矢同時呼嘯著在眼前放大。

　　一串密集的「咄咄」聲幾乎同時在耳畔響起，諾蘭艱難地轉頭舉目四望，指揮台上一片狼藉，有六名東征軍人員當場陣亡，包括第一團團長及幾位幕僚。

　　「保護元帥大人！」諾蘭身後的親衛隊長大吼著撲了上來，一把扯著他就要往後面躲去。而其他親衛則繞過二人，在他們前方擺開人牆。

　　他們的守護措施還未完全到位時，「弓手」的第二輪打擊已經到來。經過第一輪的試探性攻擊，這一次經過校準的出手完全就是衝著諾蘭侯爵來的，十支弩矢基本上全部集中在諾蘭所在的這一片。

　　諾蘭的親衛固然裝備精良，但肯定不會是行動不便的重裝全身鎧，他們更需要的是靈活機動。他們也不曾想過侯爵大人有一天要親冒敵人的矢石攻擊，自然也不會根據這方面做出相應的準備，所以這會兒他們不得不用自己的身體來為諾蘭侯爵擋箭。

　　然而由弓身兩米的合金巨弓射出來的巨型弩矢豈是人肉盾牌能夠擋得住的，尤其是有九支弩矢同時射中他們。

　　還沒來得及移動兩步，諾蘭侯爵就見到那幾名圍在自己身前的親兵突然失去重心地向自己撞過來，他伸手想要扶住對方的肩膀，卻發覺一枚沾染著鮮血的箭簇從對方的後背鑽出，勢不可擋地繼續往自己的胸口紮了進來。

　　在諾蘭的身後，親衛隊長還在使命地拽著他往後面跑，渾然不知侯爵大人已經奄奄一息。等到他連拖帶拽地把諾蘭拉到指揮台後面的掩體裡，才發覺東征騎士團總團長大人早已兩眼翻白，停止了呼吸。

　　三百八十步之外，林永威通過「遠窺球」雖然看不出諾蘭是否已死，但卻分明看到他被鮮血浸透的胸口，估摸著此戰的目標已經基本達成。眼見對方還不能組織起有效的防禦措施來應對遠程打擊，他也不願意浪費大好時機，便讓「弓手」繼續對前進營地的指揮台進行壓制。

　　接下來的幾輪攻擊之後，指揮台上再無活人，東征騎士團前進營地裡的高層指揮官幾乎喪失殆盡。

　　林永威雖然在指揮能力上稍有欠缺，但也懂得要趁勢而為，當即扯開嗓子高呼，「諾蘭老匹夫死了！東征騎士團完了！大家跟我上！」

　　經過鼓狀裝置的擴音效果，他的喊聲傳遍了整個戰場。而前進營地裡自然也有同樣的裝置，但是諾蘭侯爵確實已經死了，甚至連副官也沒能倖存，自然無法出來反駁。

　　此時駐紮前進營地的軍隊是東征騎士團第一團，也就相當于鎮西軍先鋒營。因此第一團的配置基本上與林永威旗下的先鋒營相當，包含戰甲騎士營五十餘具各式戰鬥裝甲，作為野戰中堅力量；以及野戰高速機動的輕騎兵營，配備類似于鎮西軍「奮蹄飆馬」這樣的高速機動坐騎；還有此刻正在協助戰甲騎士營抵禦林永威的重裝步兵營，裝備都是三星合金全身鎧，主要擔當防禦力量；最後一支營隊是用于攻城戰的輕裝步兵，雖然裝備稍弱于其他幾營，但配有幾具專用的攻城型戰鬥裝甲。

　　在四支營隊當中，戰鬥力最強的自然非戰甲騎士營和輕騎兵營最強，兩者加一起幾乎佔了第一團的三分之一戰力。同樣的道理，此次林永威率領的鎮西軍先鋒兩營，也有如此戰力。這意味著雙方的戰力差僅為三比二，東征騎士團略微佔優。

　　但是如此微弱的優勢實在是不足為道，尤其當東征騎士團的指揮層近乎全滅之後，鎮西軍反而是佔據了上風。

　　隨著林永威的一聲令下，原先游弋于兩翼的輕騎們立刻催動坐下的「奮蹄飆馬」向前進營地發起了衝擊。群龍無首的東征騎士團立刻便陷入了指揮不靈的混亂之中，除了穆斯塔法麾下的戰甲騎士營還能勉力一戰，其他幾支士氣低落的營隊很快便陷入了潰敗狀態，開始往西面逃竄。

　　等到「奮蹄飆馬」營驅趕了第一團的輕步兵和輕騎兵營之後，見機不妙的穆斯塔法立刻指揮著戰甲騎士營和重騎兵營開始穩步側退，否則很有可能被對方圍殲在前進營地這裡。

　　林永威自然知道窮寇莫追的道理，更何況對方還有「狂騎士」和「黑色鐮刀」兩具讓人頭疼的傢伙，先不說有否留住對方的能力，一個不好就會讓到手的勝利果實化為泡影。他雖然渴望勝利，但還不至于罔顧手下的性命。

　　就在他想放對方一馬的時候，「狂騎士」和「黑色鐮刀」卻又聯袂給他玩了一次心跳。兩具七星戰鬥裝甲分別從兩翼繞過「荊棘」，分取位于其側後方的「拖油瓶」和「籐條」。

　　這一回羅犽攤上的是「狂騎士」，而「黑色鐮刀」則盯上了機動力較弱的「拖油瓶」，意圖趁對方措手不及造成殺傷。

　　先不說羅犽這邊的情況，「拖油瓶」的操控者可是林永威正牌的副手，能夠常年累月操控著如此笨拙的載重戰鬥裝甲緊跟「荊棘」的步伐，本身便是實力的象徵，又怎能讓實力並不比自己高的對方偷襲得手，輕鬆地便躲閃了開去。

　　林永威雖然及時反應了過來，但無奈地只能選擇救援其中一邊。在他看來，「黑色鐮刀」無疑更具威脅一點，被那鐮刀擊中多半是有死傷的。相比之下，對上「狂騎士」的「籐條」就算不敵對手，也不會那麼快危急性命。

　　于是他便先往「拖油瓶」這邊馳援，同時喊到，「羅犽小子，堅持一會兒！等我收拾了這傢伙就來幫你。」

　　羅犽這時候已經沒有餘力回答林永威，只是手忙腳亂地扳動著「籐條」的九根操縱桿，爆發出超越自身的速度，不停地用手中的雙劍將「狂騎士」那極具壓迫性的雙錘格擋開來。即便如此，幾招之後，雙手劍還是不爭氣地斷了一柄，而「籐條」的身上也留下了幾處擦碰之後的凹痕，顯得狼狽不堪。

　　這一情況也被林永威看在眼裡，但是這位烏嵐帝國敕封建威將軍卻對羅犽的表現相當滿意，一邊加緊對「黑色鐮刀」施壓，一邊大呼，「羅犽小子，再堅持一下，等我這邊拿下了『黑色鐮刀』，就算『籐條』報廢了，我們也是賺！」

　　此言一出，穆斯塔法不由得一震。東征騎士團已經失去了諾蘭侯爵，若是連「黑色鐮刀」都落入鎮西軍手中，那這場仗可以不用打了，塔拉帝國尼古拉斯三世大帝準備割地賠款好了。至于眼前「籐條」裡的那個叫做什麼羅犽的，不過是林永威身邊的一個副手，就算操控水平不錯，但也很有限，沒有十年八年的磨煉，要達到戰神級還言之過早。自己若是捨本逐末地將此人擊殺，不但得不到尼古拉斯三世的嘉獎，怕是還要被訓斥一番，而且以大欺小也非騎士榮耀，實在不智。

　　想到這裡，他立刻放棄了對「籐條」的逼迫，突然轉身向「黑色鐮刀」所在的戰團迫了過去，揮舞著雙錘將「荊棘」和「拖油瓶」逼開，同時大喊一聲「撤！」

　　二對二的情況下，尤其是因為「拖油瓶」可憐的戰力，他們根本沒有可能拖住矢志逃跑的兩具七星戰鬥裝甲。而羅伊那邊，好容易脫困，失血過多之後又緊接著高負荷的操控，他這會兒只覺得整個人都輕飄飄的，隨時都有暈過去的可能。

　　終于堅持到打掃戰場的時候，渾身浴血的羅犽才被林永威從「籐條」裡拎了出來，接受軍醫的治療。

　　經過一場技術含量算不得很高的戰鬥，塔拉帝國一代名將就此隕落，而烈霞山脈的敵我態勢也就此逆轉。雖然林順的運籌帷幄功不可沒，但誰都知道「弓手」才是決定勝負的關鍵，否則鎮西軍只能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弓手」雖然還未達到世人皆知的程度，卻也不再是鎮西軍獨享的秘密。無論是東征騎士團還是鎮西軍的軍報上，遠程戰鬥裝甲已經進入兩大帝國高層的視線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