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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靈貝勒的馬車 (天都不思議7)》第10章
 

  第九章

  一個好長好長的夢,長得讓譚雪由夢中清醒過來時,頰上依然殘留著淚,而心中那股痛意,不僅一點都沒有消減,而且還愈發的劇烈。

  但這,真的是夢嗎?

  若只是夢,為何她對於其中所有的細節都如此熟悉、透徹,如此的感同身受?

  若真的不是夢,又是誰,竟如此殘忍地奪走了她的過去,為她編織了一段如此虛假的人生,讓她遺忘了曾經所有的悲傷與痛苦,安然地生活在這個根本不是她真正的家的「家」?

  為了確認自己是否是沉溺於那個太過真實的夢境中二無可自拔,所以譚雪開始照著夢中的蛛絲馬跡,悄悄喬裝尋找著。

  而她,真的找到了那間失火後全毀的霞雲觀,找到了那個通往霞雲觀內柴房的秘密地道入口,而她,也真的尋及了亂葬崗中那間古怪木屋,以及那間現已無人居於其內的木屋中。木門下的種種機關……

  甚至為了更加確定所有的一切不是自己的虛想與巧合,她還試著做了一雙飛靴,在穿上那雙飛靴後行步如風時,忍不住地任淚與風同飛……

  是真的,竟是真的!

  祈夢宮、夢族、夢族七長老、亂葬崗大學究、李東錦,那些令她又喜、又憂、又心痛、又心碎的故事,都是真的,反倒是她如今這段看似平凡、普通,而又和樂、滿足的人生,才是假的……

  太可笑了,這一切真是太可笑了!

  任淚水在臉頰上奔流,譚雪笑得幾乎都喘不過氣來了。

  因為她終於明白自己如今這個虛假的人生是如何的荒謬,更徹底明白那讓她遺忘過往一切的始作俑者,極可能便是芮聿樊!

  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她的存在,真的讓他那般如坐針氈,以致必須徹底替換掉她的過去,又不時的盯梢著她有無恢復記憶的跡象,才能安心嗎?

  她的過去,真的如此不堪,如此讓人難以接受、忍受,以致一定要將之完全除去而後快嗎?

  若真是如此,為何當初要救她?

  只要那一日,讓她死在李東錦的手下,一切就一了百了了,再不會有人知道他的秘密,更不會有人讓他回想起他不想回想的事。

  難道,就只是為了憐憫她,為了表示他與李東錦不同,為了展現他那可悲又可笑的仁德為懷,他便可以如此改變他人的人生嗎……

  這夜,如同曾經的那夜一般,雨聲一宿不曾停歇。

  而譚雪,終於抵不住心中的悲憤與淒愴,在夜半時,趁著譚大娘與譚老爹熟睡之際,像個無頭蒼蠅般地在天都的街道上瘋狂衝撞著,因為她要找到他,一定要找到他!

  「呃啊……快轉身,別回頭!」

  正當譚雪淋著雨,忍著胸口那陣劇痛在街道上像個遊魂似的的徘徊時,突然聽見不遠處有人如此說道。

  猛地一抬頭,譚雪望向前方,望著那輛飄著白窗紗的馬車緩緩由街頭拐角處出現,並且愈來愈靠近,愈來愈靠近……

  在身旁眾人一個個都背對著馬車,動也不敢動時,譚雪一咬牙,拉起裙擺一把衝上馬車。

  「給我出來!」儘管馬車上只有自己一人,但譚雪依然低喊著,而她的臉上,交織著雨與淚,「你給我出來!」

  馬車依然噠噠噠地在天都的青石板路上走動著,而車內,無人作聲。

  「不敢出來時嗎?」死瞪著座位前的那道木壁,譚雪一咬牙,手倏地伸向座位下的木桿,猛地一拉,「好,那就不要怪我把你打回原形。」

  就見譚雪拉動木桿後,那道原本像是車廂的木壁突然開始旋轉,而旋轉開來的車壁那頭,靜靜坐著一名低垂著頭的黑衣男子。

  「你、你竟敢做這樣的事!」望著那名男子動也不動的木然模樣,譚雪的情緒終於徹底崩潰了。

  「抱歉……」坐在車內的人,正是芮聿樊,而他緩緩抬起望向譚雪的那雙眼眸中,有著一抹濃濃的痛苦與蒼涼。

  由譚雪的舉動之中,他已明白了,明白她已知曉一切了,明白他等待許久的這一天,終於到來了!

  儘管她會甦醒的主因讓他有些喜悅,但那淡淡的欣喜,卻怎麼也抵不過此刻對她知曉一切後的恨與怒,以及對她眼中交織著淚雨痛的沉沉心痛與無奈。

  「為什麼要這麼做?」一把拉住芮聿樊的衣襟,譚雪用盡全身力量大喊著,「還給我,把我的一切都還給我!」

  「我只是希望……讓你不再痛、不再苦……」望著譚雪眼中奔流的淚與毫不掩飾的痛,芮聿樊啞聲說道。

  「你憑什麼?」芮聿樊的話,譚雪根本不信,所以她不住搖著頭大喊著,「憑什麼奪去我的悲傷、我的痛苦、我曾經存在的一切?」

  「我……」

  「你憑什麼?」而芮聿樊幾近於無聲的回應,卻只是讓譚雪的心更痛、更受傷,「憑什麼奪去我生命裡或許不那樣美好,卻真實的所有回憶與事物?」

  「我……」口唇輕輕顫抖著,芮聿樊想說些什麼,但望著此時此刻譚雪臉上的淚與恨,他卻什麼也說不出口。

  「你又憑什麼……」譚雪哭得幾乎連話都說不完整了,「替我選擇……我的人生……」

  「我……」芮聿樊再不忍望向譚雪,而他低垂的臉頰上,緩緩滑落一顆水珠。

  「你又憑什麼……」譚雪粉拳緊握,握得指尖都幾乎深陷掌心之中,「奪走我心底對我所愛之人的思念與眷戀……奪走我一生中最美又最刻骨銘心的情感……」

  「雪兒……」

  終於還是明白自己必須開口,可當芮聿樊才剛將手舉起,欲輕拍譚雪的髮梢時,她卻用力的一把揮開他。

  「不要再喚這個名!」用盡全身力量對著芮聿樊大喊,譚雪在淚眼模糊中,將心中的最苦與最痛全丟向他,「既然那樣不希望我存在於人世間,就別救我,更別喚我這個名!」

  而後,在大雨滂沱之中,她衝下馬車,無論心底有多麼的痛,都再不曾回頭……

  那夜歸來後,譚雪整整病了三天。

  這三天裡,躺在床上的她,腦中反反覆覆出現的,都是那些曾經被她遺忘了的故事,以及那個大雨夜裡,自己撕心裂肺的嘶喊。

  其實,譚雪明白,明白自己那日的話過分了,因為自認識芮聿樊的第一天起,她就知道他的心是多麼的柔軟,但她就是忍不住,忍不住心中那股被人遺棄的痛……

  但正是由自己那深深地心痛之中,她才恍然明白,原來她一直很愛、很愛他,也依然很愛、很愛他,所以才會在明瞭他對她的「處置」後,這麼痛、這麼傷……

  若真怕她痛,為什麼不能在她痛時,緊緊握住她的手,陪她一起痛?

  若真怕她哭,為什麼不能在她哭時,將肩膀借給她,用他寬廣的背與心,洗滌她所有的傷與悲?

  為什麼他最終選擇的,竟是讓她遺忘,讓她遺忘掉一切的苦與痛,甚至遺忘掉隊他的愛戀,然後給她一個幸福、溫馨的「假象」,讓她像個傻子一般地活著,更殘酷地讓她的生命中再也沒有他時,無動於衷,像個陌生人一樣出現在她眼前……

  但她的遺忘,不等於不存在啊!

  若他不能愛她,不能接受她的過去,為什麼不直接告訴她,而非要用這種殘酷的方式來待她?

  她的真心,若真的讓他如此難以負荷、難以承受,若真的讓他覺得沉重到必須由他來主動將之剷除的地步,那又為何,他還要出現在她眼前?

  為什麼……

  病癒後的譚雪,為了不讓那其實真的待她如親身女兒般的譚大娘與譚老爹擔憂,因此只能繼續假裝什麼也沒發現,什麼也不知道,然後,成天像遊魂似的在家裡與茶田中遊走。

  而這些日子來,芮聿樊也再沒有出現在這片獨屬於他的土地上,就像平空消失般的失去了蹤影,更像這世間,從來就沒有他這人一樣。

  譚雪明白他為什麼不出現,但她更明白他終有一天還是會出現,畢竟,當她已找回過去那段人生時,他絕不會坐視不管,任她將他隱藏許久的秘密全盤托出,任她在天都城自由來去。

  這日,秋高氣爽,由茶田中歸來的譚雪遠遠邊望見自己的家門口停了一輛馬車。

  雖然這輛馬車與芮聿樊向來乘坐的那輛不同,但她家中向來沒有多少訪客,來訪的人也不會乘坐如此精緻的馬車,因此驀地一愣後,譚雪微微一閉眼,歎了口氣後,咬牙走進家門。

  終究,該面對的還是必須面對,無論多苦,無論多難……

  「小羽,你可回來了!」一當望見譚雪,尚不知她已然找回過去記憶的譚大娘和藹又憂心地喚道。

  「娘。」譚雪先是輕輕喚了一聲,在望見站在她娘身旁那位氣質優雅的清秀女子後,愣了半晌,才緩緩啟齒問道:「這位是……」

  「這位是御醫苑天字號醫房柳御醫的女侍官月噙香姑娘,她是替貝勒爺給咱送東西來的。」

  「替……貝勒爺……」聽到譚大娘的話後,譚雪的眼眸微微黯了。

  果然來了!

  而這回,他竟連看,都不再想看到她了……

  「這貝勒爺也太……唉!」完全沒有發現譚雪眼中的異樣,譚大娘只是一個勁地抹著淚,「自己都病成那樣了,還不忘答應我們的這事兒……」

  病?他又生病了?真的嗎……

  望向桌上那包裝精美,當初芮聿樊允諾送給譚家的茶具,譚雪的眼眸,無法克制的朦朧了。

  她終於明白,無論他如何待她,無論自己這段時間如何的恨他、怨他,但她的心裡,其實永遠都捨不下他,捨不下這樣一個心地良善、心思細密,這世間,最最溫柔,卻又最最無情的男子……

  「孩子,你別著急。」一當發現譚雪眼中的淚花,譚大娘連忙安撫著她。

  「我、我要……我……」想去看看芮聿樊的心意幾乎衝口而出,但半晌後,譚雪卻又將欲說口的話全吞回肚中。

  她憑什麼去看他?

  在她那樣不分青紅皂白又過分的責備、辱罵過他後,她還有什麼資格去看他?

  更何況,此時此刻明顯是又被她氣病的他,又怎會想看到她……

  恍若看出譚雪心中的掙扎於矛盾,月噙香蕙質蘭心地主動輕輕開口說道:「譚姑娘,不知道可否冒昧的請你與我同去,幫我們點忙?」

  「可以……」望著月噙香一臉的溫柔與誠摯,譚雪輕咬著下唇,許久後,才默默點了點頭,在譚大娘的目送下,與月噙香一同上了馬車。

  「請問……」坐在馬車之中,原本一直低垂著頭、沒有開口的譚雪終於忍不住地望向月噙香,「他……」

  「急性風寒。」望著譚雪眼底的焦慮與擔憂,月噙香輕輕拍了拍她絞著衣角的小手,「外加心病未解。」

  「急性風寒……心病……未解……」愣了愣後,譚雪喃喃重複著月噙香的話。

  「據說,有人見著他在幾日前的那個大雨夜,像遊魂一樣,失魂落魄地在雨中走了一整夜。」月噙香在歎息聲中,輕輕將原由娓娓道來。

  聽到月噙香的話後,譚雪的心整個揪緊了。

  大雨夜?那不就是……

  他幹嘛這樣做?他身子本來就不好,這樣能不病嗎?

  但若不是她,他又怎會如此,又怎會如此……

  「他現在……還好嗎?」忍住眼中的熱辣,譚雪有些哽咽地低聲問道。

  「高燒了幾天後,身子總算平復了下來,但由於心病未解,因此至今神智未清,再多休息幾天,應該就沒事了,放心。」

  就那樣一路輕握住譚雪的手,月噙香在馬車抵達一棟深巷中的宅邸時,領著她向屋內走去,進到一間素樸的臥房之中。

  「孤泉。」

  「喔!你回來了。」手中拿著一塊濕布正在替芮聿樊擦拭全身的孤泉頭回也沒回便問道:「雪姑娘呢?」

  雪姑娘?他為什麼知道她的真名實姓?

  「柳御醫。」儘管心中有些狐疑,但譚雪還是輕輕向柳孤泉頷了頷首。

  「既然你來了,那這部分接下來自然就歸你了。」站起身,二話不說地將手中濕巾塞進譚雪的手中後,柳孤泉開始為芮聿樊診脈。

  「是……」開始用小手輕輕擦拭著芮聿樊的上半身,譚雪在望著他緊閉的雙眸,與那削瘦及蒼白的臉龐後,眼眸徹底的酸澀了。

  他那好不容易才豐潤的臉頰,又瘦了,那好不容易才健康的臉色,又蒼白了,而這,全因為她,全因為她……

  「這傢伙自小體弱多病,從沒人指望他能活得過二十五歲,就算是他自己。」一邊替芮聿樊診脈,柳孤泉一邊旁若無人似的開始喃喃自語。

  「什麼?!」聽到柳孤泉的話後,譚雪的手有些微微的抖顫。

  她雖知道芮聿樊的身體向來都並不是太好,卻從不知道他的「不是太好」竟不好到這樣的境界!

  「所以他努力把握住每一刻鐘,絕不輕易浪費,更不做無謂的承諾,甚至像尋常人般地夢想未來對他來說都只是一種奢求。」

  「他今年……」忍不住心中的震驚於痛意,譚雪顫抖著嗓音問道。

  「二十六歲八個月又零三天。」

  聽到柳孤泉的話後,譚雪的眼前緩緩浮起一陣黑霧,身子更是不由自主地輕輕搖晃著,「他還能……」

  「照他原本的狀態,約莫還可以有半年的時間,只可惜……」口中回答著譚雪的問話,但柳孤泉說著、說著,卻不知為何地停下了自己所有的動作,低下頭,而肩膀,有些微顫。

  半年?

  「可惜……什麼……」眼前的景物,開始變得模糊,譚雪的嗓音,恍若由最遠最遠的地底傳來,遠得連自己都聽不清了。

  「只可惜他……」

  只可惜什麼?

  只可惜因她對他無情的指責,讓他感染上這陣急性風寒,以至於、以至於……

  不,不要這樣!上蒼。

  不要將他帶離這人世間,在她終於承認自己對他那再無可自拔的深深愛戀後。

  是她不好,全是她!

  所以她可以不再見他,不再想他,甚至可以永遠離開勒琅國,再不讓任何人發現她,只要他能繼續留下,只要他能健健康康、平平安安!

  上蒼哪……

  「柳孤泉,你敢再給我演下去,我現在就把你給踹到外頭去!」望著譚雪臉上奔流的淚滴,月噙香忍不住地用力捏了柳孤泉一把,怒斥道:「你瞧你把雪姑娘嚇成什麼樣了!」

  「我也不想這樣啊!」被月噙香捏得眉頭都皺起來的柳孤泉不住地解釋著,「可是堂會就快到了,我要不練習練……」

  「我管你堂會到沒到!」月噙香依然用力擰著柳孤泉的腰,「還不快把話對雪姑娘一次說清楚。」

  「抱歉,雪姑娘。」望著譚雪臉上的淚河後,柳孤泉也嚇了一大跳,連忙手足無措、手忙腳亂地道著歉,「我的意思是,只可惜他遇到了我,而我又機緣巧合地取得了百年不遇、有病治病無病強身的決定靈藥清明草,所以他在服下後,現在體質已大大轉變,只要再好好調養一番,他想活到什麼時候,就活到什麼時……噙香,我真的知道錯了,你就別捏我了……」

  「真的嗎……」聽著柳孤泉一口氣說完的話,譚雪緩緩轉頭望向月噙香,眼中的淚依然沒有停歇,「真的嗎……」

  「是真的,雪姑娘,所以請你千萬放寬心。」輕輕為譚雪拭去淚,月噙香誠摯至極地說道:「這傢伙雖然愣歸愣,但我保證,他的醫術絕對比他那不入流的演技好上千萬倍!」

  聽著月噙香那令人安心的話語,再回想起那天都城民對柳孤泉「閻王令止鬼差離」的稱頌,譚雪眼中的淚終於微微止住,「我能請問柳御醫一件事嗎?」

  「雪姑娘請說。」聽到譚雪的話後,柳孤泉連忙說道。

  「他是什麼時候服用清明草的?」

  是的,什麼時候。

  因為這個「什麼時候」,對釐清她心中這些天以來一直無法想通的死結來說,具有著極為重大的意義。

  「半年前。」柳孤泉想都沒想就回答道。

  「半年前……」譚雪喃喃說道。

  半年前,也就是她更名為譚絲羽後,他再度出現在她眼前之時。

  而若他是半年前才服下的清明草,那麼,兩年前他做那樣的決定之時……

  「是的,那時的他,並不知道自己能活到今天,更不知道自己還有多少時間可以陪在你身旁。」恍若早明白譚雪心中所思,月噙香對她輕輕點了點頭,而眼眸之中,存在著一股濃濃的心疼與無奈,「所以為了怕你再一回體會失去的痛苦,又一次感受到孤單的寂寞,更捨不得你為過去的事自責、悔恨,他只好忍痛做下那個決定。」

  是嗎?原來,是這樣。

  原來他不是不想陪她,而是不知還能陪她多久、保護她多久……

  而他這樣細心的溫柔,她竟沒有看出來,還那樣指責著他、辱罵他……

  「半年前的那一天,他很開心。」在譚雪又自責又心痛的低泣聲中,柳孤泉吸鼻子的聲音突然在空氣間響起,「我這輩子從沒看過他那樣開心過。」

  「那自是因為,他終於可以再度陪在雪姑娘身旁,不必再有任何的擔憂與害怕了……」月噙香說著說著,眼眶也紅了。

  原來,是這樣。

  原來,在明白自己過去的擔憂原由已不存在後,他立即就來到了她的身旁,可那時的她不知,那時的她完全不明瞭……

  「但我為什麼可以清醒……」在知曉了一切之後,譚雪又哭又笑地拉著月噙香的手問道:「又為什麼不早一點清醒……」

  「據染姑娘說,當初,她實在不忍見你倆此生永不相識,所以她便暗地請染族婆婆在作法時,留下了一個扣,若聿樊不幸離開人世,這個扣將永遠不會啟動,但若聿樊平安於世,而這個扣又被觸及時,你的記憶,便會慢慢回復。」月噙香輕輕說道。

  「這個扣是……」譚雪急忙追問著。

  「這個扣便是……」望著譚雪,月噙香含淚的眼眸是那樣溫柔,「你再度戀上他時……」

  「我再度……戀上他時……」譚雪喃喃重複著月噙香的話,然後驀地笑了,笑得那樣絕美。

  原來,她再度戀上他了,在他這半年多來默默的溫柔與陪伴下,在得知他對她成親之事只有「知道了」這三個字而暗自心痛的那一刻,所以她才會作那個夢,想起所有過往的一切。

  若真是這樣,那麼他的出現,是否是希望她能再度戀上他……

  「雪姑娘,我們有事必須先返回御醫苑,但無論何時,只要你需要幫忙,儘管遣人到御醫苑來喚我們,我們一定到。」

  說完了這句話後,月噙香與柳孤泉便一同離去了。

  坐在床旁,望著躺在黑色被褥中,臉色更顯蒼白的芮聿樊,譚雪的心,痛得幾乎無法自己,更自責得無法自己。

  都怪她!

  要不是她那時太過情緒化,一股腦地將心痛發洩在他的身上,如今的他,也不會緊閉著他那雙清澈、清明又溫柔的眸子,任他那已漸漸呈現健康膚色的俊顏上,再染上一抹蒼白。

  但還來得及!

  只要他還在,還有一點點在乎她,那麼她永遠、永遠,都會陪在他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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