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言葉的「血療」很有效果,接下來幾天顧言再也沒有疼過,連臉色都變好了許多。
天氣變得越來越熱,上午的時候氣溫已經破三十度,顧言躺在沙發上睡得很沒形象,他本來是坐著看電視,可看著看著就睡著了。
對面的另一張沙發上,言葉看著他的睡姿笑了笑,但笑意很快就消失了。
算算日子,似乎也差不多了,等狐王順利出世之後,他的任務就算完成了,接下來的撫養和教育自然不用他插手,但是——看著熟睡的顧言,言葉想起昨天晚上在他夢裡出現的長老。
用夢來對話是狐族的交流方式。長老問他什麼時候帶顧言回狐族?
言葉當時愣了一下,反問:「為什麼要帶他回狐族?」
「他雖然成功孕育了精元,但畢竟是人類,還是個男人,在其他地方無法保證他順利生產,只有帶他回狐族——」
「不!」幾乎想都沒想,言葉搖了搖頭說:「我不會帶他回狐族。」
對人類來說,狐族是危險的地方,他很清楚,哪怕他一分鐘也不離開顧言,也不能保證他絕對安全。
長老沒有問他為什麼,沉默片刻後,說:「既然你堅持,那我沒有意見,這件事的決定權在你。」
長老轉過身緩緩走進黑暗,在身影一點一點的隱去之前,用蒼老、仿佛見證了歲月流逝的聲音說:「但你要記住,你是狐族,而他是人類,兩個世界的人是無法相守的。」
言葉醒來之後,夢裡和長老的每句對話都記得清清楚楚。他看著睡在身邊的顧言,想起長老的最後一句話,他們無法相守。也就是在提醒他——他不能愛顧言?
但是,為什麼要提醒他不能愛顧言?
愛一個人的感覺對言葉來說是陌生的。
和顧言的相遇是偶然,但相愛卻不同,那是更加沉重的感情。他承認和顧言在一起的時候很輕鬆,也很愉快,與其他只有性愛的愉悅不同,是一種更安穩愜意的感覺。
狐族的天性讓他們看起來並不渴望愛,但那只是他們明白愛對他們來說是最難駕馭的東西。幾百年的獨自生活已經讓言葉有些麻木,他不愛任何人,認為沒有擁有過,自然也就不會有所謂失去的那一天。
狐族和人類終究是不同的,海枯石爛和至死不渝只是一種渴望,沒有人會相信狐族會愛上一個普通的人類。
同樣,言葉也不相信。
顧言醒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了,睡得他有些頭暈。
房間裡靜悄悄的,言葉好像不在家。又躺了一會兒,他還是起來了,活動了一下四肢後往廁所走。
洗手的時候,他抬起頭看著鏡子裡的自己。在家裡待久了,整個人白了不少,和以前健康的膚色相比,現在的感覺有點像大病初愈一樣。
他甩了甩頭,決定出去走走。雖然言葉說過要他最好不要一個人出門,出去至少要跟他說一聲。
但他不喜歡這樣被保護著,並不是他想逞強,只是不想真被人當作一個孕婦一樣對待。
況且他也只是在附近逛逛,很快就回來。
顧言家附近有個小公園,沒什麼遊樂設施,倒是種了很多樹,所以平時也沒什麼人去。以前顧言偶爾去那裡坐坐,自言葉來了之後已經有段時間沒去了,小公園裡的樹又高了不少,坐在樹蔭下倒也很涼快。
顧言找了張長椅坐下,四周偶爾有幾聲鳥叫,安安靜靜的很適合休息。顧言歎了口氣,盯著遠處的樹漸漸出神。
他想到了很多事情,但要湊在一起又好像有些亂,就像缺了好幾塊的拼圖。顧言回憶著和言葉第一次見面的時候,總覺得好像少了點什麼——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回過神,覺得身後好像有人在看他,回頭一看,愣住了。
「是你?」
顧言只對他的名字大概有印象,以及知道對方曾是想殺他。
那個熟悉的男人站在離他幾步遠的地方,面無表情地看著他。只是這次的造型遠沒有上次神氣,臉上還帶著傷,一條手臂垂下的姿勢不太自然,再一看走路時還有點跛。
「你沒死?」還殘成這樣?
霧戈發出一陣沙啞的笑聲,反問:「言葉告訴你我死了嗎?」
顧言沒說話,心裡卻有點緊張。
看了他一會,霧戈揚了一下嘴角,「我和言葉畢竟是同族,他再狠也不至於對我下殺手,而且為一個人類——」後面的話他沒有繼續說下去,但意思已經不言而喻。
顧言明白,但沒說什麼。這麼明顯的挑撥離間誰都能聽出來,不過到底有沒有作用,只有他自己知道。
「但他把我打回了原形,也算出手夠重了。」霧戈冷笑,「可他應該沒想到我能這麼快就恢復人形。」
面對這位死裡逃生的「人妖先生」,顧言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麼,最後隨口說了句,「那你好好養傷吧——」
聽起來是句關心的話,但從他嘴裡說出來感覺就是在諷刺了。霧戈瞪了他一眼,顧言嚇了一跳,下意識往後退了兩步。
今天顧言穿了條齊膝的五分褲,大花的圖案很顯眼,當霧戈看到他腳踝上的紅繩時,有一瞬的驚訝,然後緩緩擰起眉,「沒想他連那個都給你了。」
「什麼?」顧言沒聽清楚。
霧戈沒接話,突然眉一皺,整個人晃了兩下,眼看著就要倒下。顧言也沒多想,幾步走上前伸手扶住他。
沒想到他會來扶自己,霧戈閉了閉眼,問:「你不怕我對你下毒手?」
顧言支吾了兩聲。倒不是他想來個「以德報怨」,只是和上次盛氣淩人的樣子相比,如今的霧戈就像只鬥敗的雞,完全感覺不到一點威脅。
可趁人之危、落井下石什麼的他也不會做的,最後只好說:「你想殺我我也躲不了啊——」
霧戈沉默了幾秒,輕笑一聲,「放心吧,今天不是來找你麻煩的。」
顧言翻了翻白眼,心想:你先把傷養好了再說這種話吧,「你能站了嗎?站得住我就鬆手了。」
霧戈吸了口氣,站直身體。
顧言立刻放開他往旁邊退了兩步,擠出一個乾笑,「既然你沒什麼事那我就先走了——」
「你不好奇我和言葉的關係?」他剛要轉身開溜,霧戈就問了一句。
顧言知道他想告訴自己些什麼。雖然知道這個人的話不能信,但還是忍不住想聽聽他說什麼。
見他停下了,霧戈輕笑一下,然後以拳掩口咳了兩聲。雖然滿身是傷,但長得好看就是有好處,單看臉的話還能有幾分淒美的感覺。
「看來言葉什麼都沒告訴你——」他搖了搖頭,像是有點惋惜,「其實,也沒必要瞞著你的。」
「你想說什麼就直說!」顧言皺眉,把他當傻子看無所謂,但把他當猴子耍也太看低人智商了。
霧戈看了他一眼,才移開視線看著遠處,「言葉是我狐族正統的王族血統,他從出生就高高在上,可以隨心所欲的在外面逍遙快活。但是我不同,我是族裡最下等的血統,出身卑微,為了能讓自己變強努力修煉,一步一步才爬上今天的位置。
「每一次經過生死危險才活下來,我就對自己說:我要成為狐族地位最高的人,我要讓看不起我、欺負過我的人後悔!」
聽完他的「貧苦少年奮鬥史」,再加上現在的淒慘造型,顧言還真的開始有點同情他了。
但他覺得自己沒有安慰他的必要,考慮著要不要趁機套點關於言葉的事,他隨口問了一句,「所以你這麼討厭他?」
但男人卻反問他,「你喜歡他?」
「呃?」顧言愣了愣,這話題未免轉得快了點——
只是他這個反應,倒像是不打自招了。
「這也難怪——」霧戈的笑在顧言看來有些陰陽怪氣的,「你都肯幫他生孩子了,看來是真的喜歡他了。」
雖然這時候吼一句「老子高興幹你什麼事」肯定很過癮,但顧言咬了咬牙,沒說話。
霧戈又接著說:「不過,我們狐族的天性就是淫亂,言葉的風流更是全族有名的,和他有過關係的男女不計其數——」說著別有意味的看了顧言一眼,「你覺得他會對你有興趣?」
顧言知道他的意思,還是想說言葉只是為了孩子,而他就是不幸被選中的倒楣蛋。但這話聽了不止一遍,他也不怎麼生氣了。
搖了搖頭,他說:「好聽的話我不會說,我雖然遲鈍,可很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麼,如果不是喜歡他的話,我不會和他在一起。」如果他的語氣再義憤填膺一點這番話也許很有氣勢,但顧言的口氣就像在說一件平常事般平靜。
霧戈看了他一會兒,突然笑了一下,「你真是個單純的人類。」
顧言知道這不是誇他,在霧戈口中「人類」就像個貶義詞一樣,不再理會,轉身就走。但是走之前留了句「我不會告訴言葉見到過你的」給他,他一個人煩心就夠了。
霧戈站在原地看著他漸漸遠去的背影。比起單純,人類最大的缺點就是感情豐富。
等顧言走遠了直到看不見之後,一隻灰色的狐狸轉過身,緩緩走進了不遠處的樹叢。
顧言到家的時候,天已經有點黑了,屋裡沒有燈光,他以為言葉還沒回來。進門之後上了二樓,剛想伸手去開煙,黑暗中一對炯炯有神的眼睛嚇了他一跳,手一哆嗦,按了三、四次才把燈開了。
男人坐在沙發上,正面無表情地看著他。
「你回來了怎麼也不開燈?想嚇死我啊!」顧言抱怨。
言葉的表情明顯有點不對勁,「你去哪了?」
「去公園走走。」
「就你一個人?」
聽到他這麼問,顧言覺得真的不對了,但是又下意識「嗯」了一聲,想著能唬弄過去最好。
就見言葉緩緩皺起眉,臉色變得有些難看。
顧言心裡嚇了一下,有點心虛,「怎麼了?」
「為什麼說謊?」言葉一步步朝他走過來。
顧言臉上有被揭穿的尷尬,但更多的是對言葉此時態度的不解。
言葉幾乎一靠近,顧言就聞到了他身上的香水味。
可言葉卻先開口,他眯起眼扯了扯顧言的衣服,「你身上的味道是只有發情的時候才會有的,你沾了滿滿一身,到底是跟他靠得有多近?」
發沒發情顧言不知道,但言葉現在就像是抓到他和別人偷情一樣,更可笑的是他眼神裡竟然還有一股諷刺,和那個男人如出一轍。
顧言冷笑一聲,不遜的揚起下巴說:「你憑什麼說我?你自己身上又是哪來的騷味!」
言葉沉下臉,沒說話。
他默認一樣的表情讓顧言也跟著冷笑,「我說錯了,你身上是名牌香水的味,高貴著呢!」
兩人以前說話時夾槍帶棍的也不少,但大都是相互調侃的玩笑,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徹底的冷言冷語。
閉了一下眼,言葉像在壓抑心裡的怒意,顧言能感覺得出來,他是真的生氣了。生氣時的言葉令他感覺很陌生。
「你見到霧戈了?」言葉問。
知道霧戈就是那男人的名字,顧言也不否認。
言葉眯起眼,「他跟你說了什麼?」
「沒什麼。」
「你們在一起一句話也沒說?」
顧言火了,伸手推了言葉一把,「那麼想知道你自己去問他啊!都是同族還開不了口啊!」
言葉一把抓住他的手臂,把他往自己面前拉近一點,低聲說:「你去見誰我可以不管,但是霧戈不同,你應該記得他想殺了你。還有,我不喜歡你對我說謊。」
「可以,那我也有事想問你,你不要說謊。」
「什麼?」
「這個孩子生下來之後,你要怎麼辦?」
微微一皺眉,言葉放開他的手臂,轉過身去,「這個不需要你操心。」
他冷漠的態度讓顧言咬牙,一口氣憋在胸口,最後還是忍不住問:「你其實只是想要我把孩子生下來吧?」
言葉有些莫名的回頭看他,「你說什麼?」
既然開了口,繼續下去就不再那麼困難了,「你只是想找個人生孩子,之所以找上我,是因為我皮粗肉厚經得起折騰是不是?等孩子生下來了我也就沒利用價值了,你隨便就能——」
「夠了!」言葉喝了一聲。
顧言停下來和他對視了幾秒,然後問:「你不否認?」
為什麼要否認?他一開始的確是這樣想的,要說唯一的不同就是他曾經想要給顧言一些補償的,畢竟他傷害過他。但是和顧言在一起久了,這念頭反而淡了,因為他覺得自己還會在顧言身邊待很久……直到長老在夢中提醒他,他才想起,自己終究是要離開的。
言葉盯著顧言半晌,突然諷刺的笑了。
「這些是他讓你問的?」笑過之後,他看著顧言的表情冷得嚇人,「你們才見了幾次面,你就這麼聽他的話,他說什麼你就相信什麼。」
顧言雙手握緊拳頭,「我一直想問你——」
「以前不問,見過霧戈之後就下定決心問了?」言葉自己也覺得他現在的心態有些不對,但卻停不下來,他不知道心裡悶燒的那一把火是什麼,只知道再不發洩出來,他會瘋的。
「我倒差點忘了,你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就差點搞起來,那時候他是女的沒把你弄舒服了,所以現在變回男人來滿足你了。」
「我去你媽的!」顧言終於忍不住破口大,沖過去揪住言葉的領子,但是別說打了,連罵人的話都沒來得及出口就被言葉扣住手腕轉過身箝制住。
伸手拍了拍他的屁股,言葉調笑般問:「他能滿足你嗎?」
「你——」顧言磨著牙,手臂用力得青筋都要冒出來了。
「還是那個騷貨讓你幹他?你硬得起來嗎——」
「你他媽的以為誰都跟你一樣啊!」
顧言大吼,整個人氣得都在發抖。言葉像是一下子被喚醒了,看著顧言愣了愣,然後松了手。
一被放開,顧言馬上離他遠了點,言葉站在他身後看了他一會,最後轉身回了房間,一句話也沒有說。
顧言一個人站在原地,很長一段時間裡,他都只能聽到自己的呼吸聲,淺淺的,像隨時可能停止一樣。
有些事情一旦開了頭就很難收尾。顧言覺得他和言葉就像夫妻吵架,連兩個男人打架都算不上,很窩囊,但和言葉比起來他要更窩囊一些。
言葉對顧言越來越冷淡,像是感情突然降溫,雖然他們還住在一起,言葉仍然會做以前做的事,但顧言依然感覺到了。
他們就像兩個一時被激情沖昏頭的年輕人,等激情消退了,腦子也慢慢清醒。言葉比以前沉默,連眼神都變得冷淡,有時候晚上出去了甚至要到半夜才回來。時間一天天過去,顧言就一天比一天更相信霧戈所說的,畢竟就算不看說話的人,那話也不是沒有道理的。
言葉不想低頭,但顧言也不想示弱,仿佛是場冷戰,只是普通情人之間的一點矛盾卻都很認真。
幾天之後顧言發現自己的肚子大了起來,雖然沒有到懷胎十月那種地步,但跟他的身材相比,凸出來的那一塊還是有點影響體型。於是他無法再沉默下去。
「你不是說肚子不會大了嗎?」言葉回來之後,顧言指著自己的肚子問。
而言葉只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說不要緊,「已經是最大的程度了,不會再大了。」
他無所謂的樣子讓顧言發火了,「那我要出去怎麼辦?挺著個大肚子別人還以為我得什麼病了!」
言葉正往浴室走,聽到他說要出去,才停下來轉身說:「你現在哪裡也不能去,就待在家裡直到孩子生下來為止。」
顧言愣了半晌,最後只能像是聽到一個玩笑般的問:「你這是要軟禁我?」
露出一個不置可否的表情,言葉說:「只是在保證你的安全。」
狗屁!「那你不如拿條鏈子把我鎖起來!」
言葉視線緩緩向下,看了一眼他腳上的紅繩,「必要的時候我會考慮的。」
操!顧言恨不得把沙發砸過去,但最後還是握緊拳頭狠狠捶了一下。
冷靜下來之後,這些一天所發生的一切全部歷歷在目,顧言終於意識到,他們看似只是為一件小事而爭吵,其實最嚴重的問題一直存在著。
——其實這一切,他雖是當事人,卻一直都在狀況外。
感覺就像是過了新婚期。戀愛時和結婚後是不一樣的,也許這樣的比喻不怎麼恰當,但是他找不出更適合的形容。
一個人躺在床上,他的手總會下意識放在肚子上,雖然感覺不到裡面有什麼反應,卻突然開始一點一點的害怕起來,又忍不住胡思亂想,比如這時候突然要生了,那孩子會不會像電影裡那樣直接從他肚子裡鑽出來?
每每想到這裡他就一陣惡寒,以前可能是因為言葉在,他的一舉一動和想什麼都不知不覺被左右著,現在言葉不在了,他好像才終於清醒了。
突然一個人要承受這麼多,而且是完全沒有經驗和頭緒的事,顧言簡直不知道該如何是好。覺得不僅腦子,連心裡都空蕩蕩的,他把頭蒙到被子裡,不止一次在心裡對自己說:你他媽的不能犯賤啊!
說歸說,還是忍不住要罵言葉,他覺得自己就像個怨婦一樣。正當他腹誹的時候,臥室的門突然開了。
聽到腳步聲,顧言愣了一下,剛想轉身坐起來的時候,身後卻貼上了一個人。
「睡了嗎?」言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身上帶著酒氣,連聲音都有幾分醉意。
好幾天沒有聽到他這樣說話了,而且一隻手還搭在他腰上,顧言一時間不知該做何反應,但馬上就意識過來言葉這一身酒氣是哪裡來的。
他不想像女人責問丈夫去哪裡鬼混,索性閉眼不動。
片刻之後,他聽到身後的人輕笑了一聲。
「真的睡著了?」
然後,感覺被子被掀開了一點,言葉的手帶著一絲涼意伸了進來,在他的腰側摩挲一會,緩緩向下——
顧言穿著花短褲,基本上只包住了個屁股,直接看絕對沒有什麼美感,但是在被子底下還算有幾分情趣。言葉的手像在點火,在他大腿上輕輕揉捏著。
「你沒睡吧?眼皮動了哦——」男人調笑的聲音近在耳邊,很惡劣。
努力忽略身上的挑逗,顧言整個人僵得直挺挺的,他有點不明白言葉怎麼突然恢復常態了,但又覺得他不像是喝醉了。
這時言葉的手停在顧言大腿根的地方,湊在他耳邊有點委屈地問:「真的不理我了?」
被他撩撥得汗都要出來了,顧言嘴唇輕輕動了一下,下一秒大腿上的手就伸進短褲裡,並且確切無誤地握住他垂在腿間的弱點。
大概是真的有點醉了,言葉下手沒輕重,顧言被他捏得差點叫出來。到了這地步是絕對裝不下去了。
「放手!」疼死了!他掙扎著想推開身後的人。
言葉笑了起來,非但沒放手,反而把他整個人摟在懷裡,手上還套弄了兩下,「真讓我放手?你不是喜歡這樣的,都硬了——」
以前不是沒聽過這樣的話,但是今天言葉給顧言的感覺完全不同,在這種時候回來,若無其事帶著一身酒氣上床,像是玩玩具一樣撫弄他的性器,有一瞬間,顧言有種感覺,言葉根本就不知道他是誰,就像是和外面的少爺或小姐調情一樣。
「夠了言葉,你先放開我!」他用手肘撞了言葉一下。
「怎麼了?」男人低頭在他脖子上舔著,舌尖濕漉漉地滑過,「我們好幾天沒做了,你不想要?」
感覺他的手指伸到自己後面,顧言僵了一下,終於忍不住用力掙開他,轉過身吼了一聲,「我叫你放手你他媽的沒聽見啊!當自己嫖妓啊!」
言葉一隻手還停在半空,臉上的一絲驚訝稍縱即逝。
顧言提上褲子瞪著他,房間裡陡然安靜下來,一時間只能聽到他粗重的喘息聲。
兩人對望了片刻,言葉緩緩放下手坐了起來,「怎麼了?」
「這話應該我問才對。」顧言喘息漸緩,皺著眉問:「你到底怎麼回事?」
言葉抬頭看他,「不是跟以前一樣嗎?」
但顧言覺得跟以前完全不一樣,「言葉,我們好好談談。」
這句話,像是打散了什麼,氣氛一下子變得陌生而壓抑。
「談什麼?」似乎對此並不感興趣,言葉面無表情。
顧言深吸一口氣,「我們現在這個樣子不行——」
言葉沒說話,表情奇怪地看著他。
顧言想了想,繼續說下去。「我想過了,我覺得我們這樣很奇怪。別的先不說,我對你幾乎一無所知,如果只是跟男人在一起倒也算了,但是你——」
「你後悔了?」言葉突然出聲,聲線沒有任何起伏。
顧言從來沒想到過後悔,所以被言葉這麼一問,不由得緩緩擰起眉,有點沒反應過來他說的後悔是指什麼。
可他的猶豫和沉默在言葉看來就像是證實了他的猜測一樣。
看著他,言葉猛地撲了過來。
一切發生的太快,顧言措手不及的被按到了床上,肩膀被壓得生疼也只能瞪大眼睛看著像猛獸一樣壓在自己身上的人。他知道言葉溫柔的時候可以讓人溺死,卻從沒見過他這像要把人生吞活剝的眼神。
「你後悔了?」低著頭,言葉盯著他再次問:「後悔答應我了?後悔跟我上床了?」
顧言覺得他不可理喻。他們已經不是會被愛情沖昏頭的年紀了,但言葉現在一次又一次的逼問讓他惱火。從頭到尾倒楣的是他、被折騰的也是他,他還沒說什麼,憑什麼就得像紅杏出牆一樣被審問!
「說啊!」言葉一把捏住了他的下巴。
「說個屁啊!你夠了沒有?」顧言嘴都有點張不開了,但還是忿忿地瞪回去,「你要發酒瘋到外面發去!」
但言葉並沒有放開他,而是再一次問:「告訴我,你是不是後悔了?」
顧言不知道他為什麼執著於這個問題,但在他看來,跟現在的言葉說什麼都是白費。
「不說這個了行嗎?」他無奈的歎口氣,「你喝醉了,言葉,我們今天不談了。等你清醒之後——」
「我現在很清醒!」言葉打斷他,揚起嘴角笑了,「你知不知道你現在的樣子就像懷孕的女人在抱怨——」
「我不想跟你吵架!」顧言吼了一聲,抬手就朝言葉臉上揮過去。
言葉躲了一下,鬆開了捏著他下巴的手,但還是沒有放開他,兩個人扭打了幾下,顧言就被扣著雙手按到頭頂。
言葉不理會他氣憤的叫,低頭在他頸間嗅了嗅,「你身上的味道真讓我作嘔——」
他的眼神像是看到自己身上沾了髒東西一樣,讓顧言覺得有些無地自容。
「不想吵架?」言葉喃喃自語地重複了一句,然後笑了一下,「那我們就來做點別的。」說完伸手扯下顧言的短褲。
「言葉!」顧言又驚又氣,「住手!你他媽的瘋了啊!」
「怎麼了?又不是沒做過?」言葉按著他一條腿往旁邊壓,低頭就要親他。
顧言扭頭躲開,奮力掙扎著,「你就只知道做!只會用下半身思考是不是?」
但他越是掙扎和排斥,言葉就越用力,顧言體力明顯不如從前,沒多久就被對方翻了個身壓在床上動彈不得。
亂成一團的床單上,言葉的眼神像在打量一隻剛捉到的獵物一樣,盯著顧言。
和顧言在一起這麼長時間,言葉一直是溫柔與強勢並存,從沒有過像現在這樣單純讓顧言覺得害怕的兇暴。
「你從來不會拒絕我的——」言葉說:「霧戈跟你說了什麼?」
顧言搖頭,「他什麼也沒說。我不是拒絕你,只是現在不想做,你當我是充氣娃娃隨時隨地任你上嗎?」如果言葉敢說是他一定會跟他拼命!
雖然沒有說是,言葉接下來的話卻讓顧言更震驚。
「你不想做可以,但你肚子裡的孩子可離不開我的東西。」說完後鬆開了手。
顧言沒有趁機逃開,而是轉過頭看著他,「你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我以前射進你屁股裡的東西你都吸收了,我的精液是你最好的營養。」言葉笑得近乎殘忍,「不然你以為我為什麼會和你做得那麼頻繁,而你的身體一點都沒有不適應——」
不愛一個人,並不意味著可以傷害那個人,只是有時候事情的發展往往和當初所想的不同。
顧言在那瞬間腦子裡空空的,不過很快就明白言葉話中的含義。
而當言葉看到顧言無意識流露出的受傷表情時,他有些害怕了,那是種比他懷疑自己會愛上某個人更可怕的感覺——
他怕自己傷害了顧言,更怕對方可能會因此遠離他。
「顧言——」他伸手想碰顧言,卻被狠狠甩開。
顧言咬牙切齒地吐出一個字,「滾!」
他很生氣,覺得言葉是個混蛋,但他自己也是個白癡,兩人半斤八兩誰也沒資格嘲笑誰。
不再多說,他翻身想下床。
言葉愣了一下,隨後反應過來,飛快抓住他拽了回來。
「去你媽的!滾開!」顧言破口大,比剛才掙扎得還要厲害。
他覺得他們現在需要的是冷靜的時間和距離,但言葉並不這麼認為。
短暫的扭打之後,顧言被壓住四肢,言葉先吻他,然後在他臉上和脖子上啃咬著,「你想去哪?現在除了我身邊你哪裡也不能去,記住,你是我的東西——」
如果是平時,這近似一種表白,但現在卻讓顧言覺得諷刺,「你以為你是誰?」他笑了一聲,表情冷漠的喘息著。
言葉沒說話,一隻手伸到顧言腿間開始擴張。
顧言愣了一下,掙扎著閃躲。感覺到男人的手指已經擠了進去,他開始害怕了。
「住手!你不能——啊!」話還沒說完,言葉已經扶著硬挺的分身插了進來。身體雖然已經適應男人之間的性事,但一開始的進入還是讓顧言疼得濕了眼角。幾乎沒有任何停頓,言葉就開始緩緩的抽插起來。
沒有任何潤滑的進入異常難挨,男人的性器像是要把他硬生生撕裂開,言葉每動一下都讓顧言有種下一秒會皮開肉綻的感覺。
有感情的是性愛,而沒有感情的性帶不來一絲快感。
「別做了——不要再動了——」他雙手揪著言葉的衣服想讓他停下來。
「為什麼?你不是很喜歡我這麼做嗎?」言葉一下一下地搗弄著他緊窒的後穴,「我插得你爽不爽?喜不喜歡?嗯?」
咬住嘴唇,這一刻顧言寧願相信男人是醉了。
做了一會兒之後,疼痛仍然沒有減緩多少,言葉突然就著插入的姿勢把他翻了個身,讓他趴跪在床上,提起他的腰繼續挺動。
這個姿勢進入得更深,在一個重重的挺入之後,顧言終於小聲的嗚咽起來。
他的聲音更加刺激了言葉,像是瘋了一樣扣著結實的腰部,一次比一次用力地撞擊著。粗壯的性器在顧言體內橫衝直撞,攪得他股間一片狼藉,紅腫的穴口被磨得發麻,每次進出他都感覺到一陣鑽心疼痛。
「夠、夠了!夠了別再做了!」顧言忍不住開口,從頭到尾除了難以抗拒的生理反應,他根本沒體會到多少快感。
就在這時,他感覺到身體裡有股刺痛感,體內的東西好像有些變化,一瞬間讓他覺得有些熟悉——但很快敏感的腸壁被熱液濺濕,讓他無法再思考別的事,咬著嘴唇等著言葉射完了抽出去,他就支撐不住,重重倒了下去。
當顧言還在努力回憶剛才的詭異感覺,言葉將他翻過身,又從正面重新進入。
「唔——」顧言仰頭悶哼,剛想開口,卻在看到言葉身後一條雪白的像尾巴一樣的東西時怔住了。
他以為是自己眼花了,但身體上的疼痛一次又一次的提醒他那不是幻覺,那條尾巴隨著言葉的動作而不斷搖擺,恍惚之中他好像想起了什麼。
眼前浮現花瓣漫天飛舞的畫面,很快又霧氣迷蒙,好像回到了那個溫泉旅館裡,一切像是有誰引領一樣——
腦中浮現出一幕幕陌生卻又熟悉的畫面,他看到自己被按在地上,壓在他身上的男人不斷挺動,抽動性器在他股間進出著,他好像在哭,但耳邊卻只有男人的喘息和野獸的嘶吼——
顧言開始止不住的發抖。
言葉終於發現了他的不對勁,在他身體裡抽插的動作也停了下來。
「怎麼了?」
沒回答,顧言雙眼裡沒有焦距地看著天花板,腦中的畫面和記憶中消失的部分慢慢重疊——他像是個旁觀者一樣看著自己被侵犯的畫面,直到身上的男人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隻銀白色的、巨大的——狐狸。
一如他在夢中見到的,通體銀白、紅色的眼睛,趴在他身上繼續剛才的行為,進行驚悚的人獸交合——巨大的性器捅進身體,耳邊幾乎能聽到皮肉撕裂的聲音,四周彌漫著血腥味,讓人隱隱作嘔——
「顧言?顧言,怎麼了?」言葉拍了拍顧言的臉,他失神的樣子實在讓人擔心。
半晌後,顧言把目光緩緩移到身上的男人,怔怔地說:「你是——那只白色的——」
言葉愣住了,像是一盆冷水瞬間澆在頭上。
四周空氣像是凝結了一樣,兩人都一動不動的看著對方。
言葉覺得顧言的眼光就像揭掉了他的一層皮,讓他連骨子裡的東西都暴露在空氣中。他想開口,卻不知道要說什麼,他的性器甚至還在顧言身體裡。
眨了眨眼,顧言像是終於回神的反應過來。他讓一頭野獸上了!他還變成人接近他,讓他給他生孩子,但自己還是——
想到男人的東西還插在自己身體裡,他胸口突然一陣抽痛,猛地推開身上的人,翻身趴在床邊吐了起來。他這一天根本沒吃什麼東西,吐出來的幾乎都是胃液,一陣陣幹嘔的聲音更讓人心驚。
看著他痛苦的表情,言葉原本心裡的愧疚一點點的消失了……取而代之的異樣感覺化成冰冷的怒意……顧言覺得他噁心,明明說過不在意他是什麼,卻在知道他的原形之後噁心的想吐。
他忍不住無聲的冷笑,覺得這一切,包括感情,還有他們兩人都是那麼諷刺。
「你再噁心也沒有用——」儘管這可能只是他一種惡意的揣測,但他無法讓自己冷靜,更無法停止他將出口的話。
言葉俯下身靠在顧言身後,聲音裡帶著讓人發寒的笑意在顧言耳邊說:「你跟我做過那麼多次,大張著腿趴在床上讓我操到射出來,屁股裡都是我的精液的樣子你應該記得很清楚。」
顧言一言不發地盯著地面,整個人都在發抖,言葉的語氣太陌生,他已經不知道自己是在憤怒還是恐懼。
「你這饑渴的屁股夾得這麼緊,一次次的叫我插深一點,難道你都忘了?」一陣輕笑,言葉伸出一根手指探進顧言的後穴,前不久才射進去的精液從紅腫的穴口被擠了出來,發出淫靡的聲響,顧言咬緊牙關一聲不吭,趴在床邊像只被綁住後腿的兔子一樣瑟瑟發抖。
那渾身顫抖、倔強卻脆弱的模樣令言葉愣了愣,他似乎終於找回了一點神智,把手指抽了出來。良久之後,他俯下身在顧言耳邊說了聲對不起。
「我不是故意的——」
顧言沒有出聲,只是抖得不那麼厲害了,但仍沒有要轉頭面對他的意思。
也許他還應該再說點什麼,就算顧言不想聽,但他發現自己以前在床笫間常說的那些話,此時卻一個字也說不出口,哪怕是解釋些什麼。現在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緊緊抱著顧言,直到他不再發抖,用身體告訴他不要害怕,他不會再傷害他。
至少他現在明白顧言對他來說是真的不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