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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惡魔的枕邊細語》第8章
第八章

  國小的時候,住家就在學校後門,操場走出去轉個彎就到,以孩童的腳程也不過兩、三分鐘,途中也沒有令人望而生畏的大馬路,他跟姐姐便每天步行回家吃午餐,看點電視直到下午第一節課鐘響前,才嘻嘻笑笑的跑回教室。

  他們手牽著手,唱著上禮拜音樂課教的字母歌,走在通往家的小徑上,兩側爬滿長春藤的水泥牆,是他整個世界。

  而後,每當貞貞哭鬧時,他會輕唱同首字母歌,安撫她的情緒。

  那首歌,是這樣唱的……

  「……」

  是誰?在耳邊輕哼著熟悉的歌謠,帶他回到無憂無慮的過往時光。

  睜眼發覺自己已熱淚盈眶,不遠處歌聲仍輕輕回蕩,仔細聽,是他從未聽過的曲調,卻在睡夢中以為是童年的歌曲。

  枯瘦的手指微動,超音波照片就擱在他手心,他捏住緊按胸口。

  雙眼茫然呆滯,透過白紗床罩,天花板一角的精美雕花令他些微出神。身下的床鋪柔軟舒適,手撫過蓋至胸前的棉被,被單絲綢般光滑柔軟,是雪的顏色。

  這不是他的房間……

  腦中閃過這念頭,高翌翔像是被嚇壞的小兔子嗖地跳起,連滾帶爬的翻身下床,緊張地左右張望。

  這房間比他整個家還大,房間中央的圓幾上擺著一盆花,糖粒般的白色花朵像座小瀑布,從花瓶裏湧出,垂墜至桌沿下方,除了床跟幾盞燈,房間裏沒有其他傢俱。

  他剛剛躺的床,比總統套房的KING SIZE床鋪更為寬敞,十個人同時躺上去都不成問題,藤蔓造型的銀白色金屬床架,頂端懸掛半透明的白紗床罩……這房間裏,幾乎所有的物件都是雪一樣的白色。

  房間地板是跟涼亭同樣的石材,寒氣襲人,踩在上頭像在冰上走路。在床邊發現自己的鞋子,連忙套上,一條白色毛毯剛好就在手邊,他拿來包住身體。

  這裏是那間房子裏面?從涼亭內曾看見遠處有座建築物,他想現在最大的可能便是自己在裏頭。

  法希弗不見蹤影,偌大的房間裏只有自己,高翌翔籲了口氣,包著毛毯走到窗邊。

  站在這裏歌聲更加清晰了,猶豫一會,他推開窗戶,登時一股冷風呼咻咻的湧進房裏。外頭是劍葉森林的銀針草地,溫度低得像身處冰天雪地。

  「好冷!」將毛毯包得更密實,窗外有條白石子路貫穿草地,回頭看了看空無一人的房間,於是爬出窗臺,走到外頭。

  他想知道,是誰唱出如此動聽的歌聲。

  尋聲前進溫度愈來愈冷,高翌翔將自己捆成一條春捲,緩慢的移動。

  兩旁的針草刀葉不似外頭的張牙舞爪,靠近狹窄碎石路的針草全被拔除,這帶的植物似乎精心修剪過。

  前方稀疏的樹叢間,露出個三層樓高,由寒石雕成的巨大鳥籠,歌聲就從裏頭傳來。

  腦中隱約有個想法:被小心地保護在劍葉森林深處的,是魔界之王的愛人吧。那高大冷酷的男子,肯定只在對方面前流露出溫柔表情。

  能這樣珍愛著誰,很幸福……

  醒悟歌者的身分,高翌翔深知自己不能再看更多,他正欲轉身離開,突然被股力量往後扯,背後抵上法希弗熟悉的胸膛,同時身前刮起一陣濁熱的風旋,魔界之王出現在面前。

  「回去!」艾韋斯冷冷地說,看也不看他,赤目盯著他身後的法希弗。

  高翌翔連忙低頭道歉。「陛下,很抱歉,我就要走了。」

  法希弗一手搭在他肩上,呈現保護的姿態,笑咪咪地直視魔界的王者。「老大,別那麼凶嘛,讓這人類跟你家孛珈打個招呼也不成?」

  「沒有意義。」艾韋斯冷哼,「自己的東西,自己管好。而且,沒准你把他帶進來。」

  「你不准我也會照帶的,外頭冷死了,分張床睡睡也不成?」法希弗指著自己,神態有些無賴。「不然我們來打架,贏了房間就借我幾天。」

  在這裏打起來他有九成的勝算,兄弟倆的實力本就不分軒輊,顧忌孛珈的觀感,艾韋斯肯定是綁手綁腳無法發揮。

  艾韋斯自己也知道這點,瞥了高翌翔一眼,身為魔界之王,氣度還是有的,何必跟個將死的人類計較,更何況他只是好奇,並非有意偷窺或是企圖逃跑。

  「休息夠快滾。」丟下這句,艾韋斯披風一甩,消失不見。

  「知道知道,雞蛋別放在同一個籃子裏,秘密不會用同個信封裝……我說你啊,」法希弗捏著高翌翔的肩膀將他轉過來,「好奇心可以殺死一隻貓知不知道?」

  高翌翔說:「一開始沒聯想過來,等意識到不對時,已經被你們發現。」當下他就想掉頭回房了,但這兩個惡魔正好出現。

  「已經?我可是一直跟在你後頭的。這裏不是我的地盤,別給我到處亂跑。」法希弗囑咐著,他真怕艾韋斯故意找什麼名頭處置這人類。

  「明白了,很抱歉。」高翌翔垂眸,越過法希弗往回走。

  「其實你滿肚子不悅吧?我是可以允許你反駁我一下的。」法希弗跟在他後頭,嘟噥著。乖順聽話是很不錯啦,但總表現得一點意見都沒有,完全不清楚這人類在想什麼。

  「……太好了。」高翌翔忽然感歎。

  「什麼?」

  「孛珈。看到鳥籠時還擔心他被艾韋斯囚禁,但能唱出這樣美麗歌聲的人,肯定過得很幸福。」他身體裏的孩子,往後,會被對方寶貝著,好奇的原因不過是想確認這點罷了。

  「喂喂喂,這是什麼意思,我也對你不差吧!」

  「我很感謝。」腳步略微一頓,法希弗從後方抓住他的手臂,強硬的讓他面對自己。

  但高翌翔臉上沒有任何情緒,雙眸死灰,猶如行屍走肉。

  在心臟一角抽痛的東西是什麼?酸苦的讓他抓狂。

  「你……」法希弗咬咬牙,說:「如果不把照片交給艾韋斯,他真的會把你的身體切開,你不能因為這樣生我的氣,而且照片也拿回來了。」

  「沒有,是我失態。」高翌翔別開視線。

  本就不存有任何幻想,尤其在見到魔界之王后,他更清楚自己只是孵育惡魔之子的容器。

  「嘖!真不舒服。」法希弗鬆手,不知該拿這人類怎麼辦才好。除了身體裏的孩子,他什麼都不奢求,而這孩子正是造成他對一切絕望的真正原因。

  將死的身軀,再也沒有力氣朝任何事物伸出手。

  「啊啊啊!」法希弗煩躁的猛抓頭髮,呼出一團團白霧,「我也很有壓力的!將艾韋斯拉下臺是有辦法,但必定會牽連到三界,至少目前,我並不想背叛艾韋斯,也渴望能建立自己的勢力。」

  「我知道。」高翌翔脫下毛毯,踮腳披在法希弗身上。惡魔比他這人類更怕冷,法希弗的鼻頭凍到發紅,還得陪他在外頭走動。

  他拍了拍法希弗的肩頭,「不要緊的。」

  不要緊的……這句話法希弗說過許多次,此時從高翌翔嘴裏聽來,滋味很是微妙,竟然讓這人類反過來安撫自己。

  對艾韋斯而言,孛珈獨一無二,而對法希弗來說,亦是沒有誰能取代眼前這人。

  「你說的倒簡單,唉!頭疼……」惡魔長歎。

  指尖無意識的輕敲嘴唇,猶豫如何向高翌翔說明胎兒的情況,若在以前,他哪里會在意低等人類的想法,直接將惡魔血喂給對方省事。情愛這玩意果然是惡魔的死穴,法希弗懊惱也來不及。

  回到房裏,食物的香氣撲面而來,一整桌的佳餚在等著他們。全是肉食,燉全雞、豬蹄膀、香煎羊排……整只烤牛呈大字形的趴在桌上,頭跟尾巴全認得出樣子,焦香肥美,卻也有些嚇人。

  一看就知道是為法希弗準備的,艾韋斯雖嫌他們礙事,仍吩咐手下款待自己的弟弟。

  「真棒!終於可以吃飽了!」見到烤全牛,法希弗誇張的歡呼。

  各種不同長度的刀叉在桌面上一字排開,他取了其中一把手臂長的薄刀,俐落地分解烤全牛,切下肥美的肉片,直接以刀就口,站著大快朵頤起來。

  整只牛一般人類能吃幾天?對法希弗來說桌上的只不過是一餐分量,看來他在人界的確是過得「委屈」了。

  「高翌翔,你也來吃!這是你的。」法希弗指著一鍋肉湯。

  桌上除了兇器般的長刀叉,沒有碗筷之類的餐具,他只能挑把爪狀的叉子,伸進湯鍋裏撈了一下。

  被他一攪,一條水管粗的燉全蛇翻出湯麵,煮得皮開肉爛,能看見些骨頭。整鍋蛇肉湯散發清香的中藥味,感覺是很滋補的,若非蛇頭正對著自己,他可能會有勇氣嘗一小口。

  「這些都是人界來的?」高翌翔放下叉子,敬謝不敏。

  「我們這裏也有許多美味的動物能吃,但吃掉它們前還得跟『食物』大打一場太累了,不小心還可能被桌上的餐點吃掉,從人界運食物過來最省事,不然你以為老美的大牧場全養給你們吃的?」說完,法希弗長手一伸,撈起剛剛那條藥燉全蛇,「這很補,你不吃我吃了?」

  「請、請用。」儘管吃吧,這一整桌他光看就飽,惡魔的正常食量他今天總算是長了見識。

  法希弗叉起全蛇,從蛇頭開始吃,跟吸麵條似的咻地一下整尾吞進肚子裏。

  「惡魔啊……」形象特別的鮮活。

  「感謝讚美。」法希弗華麗的翻手,鞠了個躬。

  高翌翔搖搖頭,坐在床沿發楞。眼睫低垂,他盯著黑白的超音波照片,沉浸在思緒中。

  高翌翔不知道自己痛苦壓抑的神態對惡魔多具誘惑,光是視線往他蒼白的脖頸上一掃,下腹登時燃起強烈的焦灼渴望,法希弗舔舔嘴,決定肚子吃飽後,抓他來喂喂自己另一個胃口。

  「魔界之王……陛下對我的情況怎麼說?」

  冷不防的被問起,法希弗心裏一突,正考慮著適當的說法,忽然注意到……

  「等等!」叉著肉塊的刀尖指向他,「你說啥?艾韋斯『陛下』?」尾音上揚。

  「我以為必須這麼稱呼他。」高翌翔不覺得哪里奇怪,別的惡魔不是這麼稱呼艾韋斯的嗎?

  法希弗不樂意了,「我可是王位第二繼承者,怎麼沒聽你叫我『殿下』?在老大面前說你好話的是我,孩子的親生父親也是我,唯我能保障你的平安,就不見你給我半點應得的尊重!」

  回想一直以來高翌翔的忽視與疏離,他氣得豎起頭髮,像頭上冒出一對尖角。

  「高翌翔,你也得叫我『殿下』,否則我就吃掉你!」一說完,法希弗立刻後悔,這跟吃醋耍脾氣有什麼兩樣……他的確是在吃該死的艾韋斯的醋!

  為何艾韋斯能高高興興的抱美人坐王位,他就得犧牲自己所愛成全!高翌翔死後他不可能再愛上誰……

  「法希弗?」不懂這惡魔怎麼莫名奇怪發火,但知道是他昏迷後兄弟倆談了什麼的緣故,法希弗感覺跟平時不大一樣。

  「法希弗殿下!」法希弗更正。

  高翌翔看向他,直視惡魔欲噴火的赤目,無神雙眸滉漾迷幻的光點,如鏡面倒映著法希弗的身影。這樣的凝視,令惡魔迷失了自己。

  高翌翔,說你想活下去,我能毫不猶豫的推翻從前堅信的一切……

  高翌翔眼睫一顫,視線移走。他平淡的說:「法希弗,殿下。」

  「唔!」直擊心臟,法希弗「殿下」被這稱呼打得連連後退,糟糕糟糕,可愛的太過分了這人類!

  「我改變主意了,現在就要跟你做!」法希弗放下刀子,傾身欺近他。

  他沒有回避閃躲,任憑惡魔壓向自己,語氣平淡的又問:「孩子的情況怎樣,兩個多月了,怎麼還未出生?」

  果然只想著身體裏的胎兒,法希弗心裏氣得可以,都是這人類,害他一會兒吃兄長的醋、一會又吃自己兒子的醋,以上兩位仁兄不是要害他就是會殺死他,怎麼都不肯看看自己!

  「高翌翔!」法希弗低吼,揪著他的領口將他重重的按在床上,「本想給你選擇輕鬆的死法,但竟然你喜歡痛苦,我就成全你!」

  高翌翔皺眉,這惡魔果然不大對勁,仿佛被什麼難題困擾著,情緒非常不穩,一觸即炸。

  他歎氣。「就直說吧,這麼焦躁,一點都不像你。」事到如今,又何必顧慮他。

  「怎麼,你又知道我是怎樣的性格?」法希弗眼中透出高翌翔看不懂的苦澀,指尖撥開他額間過長的瀏海。

  凝視他無神的眼,法希弗歎口氣,還是說:「你體內的胎兒,因為宿體養分不足,導致生長停滯。」

  「養分不足?」他很正常的在進食,難道肉吃得不夠?整頭牛難度太大,一截牛腿他應該能努力。

  「不是食物的養分,我們的孩子……」

  頓了頓,法希弗決定吞下後面的話,直接跳結論。若讓高翌翔知道是他強烈的愛阻礙孩子的生長,肯定無所適從。

  「簡單來說,艾韋斯要我以惡魔血喂你,我們的血能滋養你體內的胎兒。否則,這孩子遲早發育不良而死。」

  高翌翔喃喃道:「我的孩子,會死?」

  法希弗伏在高翌翔身上,單手支起上半身,另一手順著他的發絲,輕柔撫至耳郭,極力壓抑向這人類吐露心聲的衝動。

  「高翌翔,惡魔血不是補湯,它是毒藥,只要一小滴進入身體就會上癮,讓正常的人類瘋狂,變得貪婪、憤怒、疼痛不堪、饑餓難耐,成為只能在黑暗中徘徊的怪物,半人半魔,靈魂永受詛咒的怪物。

  「我們通常以惡魔血制裁及掌控獵物,人類史上幾個有名的暴君,就是惡魔血的『愛用者』。它會給予你無法想像的力量,以及無法想像的痛苦

  「這樣,你也不在乎?」

  聽完後,高翌翔眼皮眨也不眨,法希弗知道他是白問了,這人類對體內胎兒的愛,勝過一切。

  「我要讓這孩子出生,為此我會付出任何代價,惡魔血也好……就算你要我每天殺死一個無辜的人類,甚至殺死惡魔。」抬眼,黑瞳直視赤目,「所以,你準備好了嗎?」

  「這句話該是我問的!」無藥可救了這人類,而他也是,親手摧毀這無法擁有的愛,竟有股扭曲的快感。

  痛入靈魂的快感。

  「先說了,惡魔血的味道不怎麼好,」跟此時他充斥口腔的滋味一樣,苦楚不堪。「傷口很快癒合,你最好喝快點。」

  法希弗抬手,尖利的指甲在手臂內側一劃,流出偏黑的暗紅色液體,惡魔血比人類的血液濃稠,積在傷口處沒有滴落。

  法希弗坐在床沿,他也跟著坐起,抓住法希弗的手腕拉至自己面前,舌尖觸碰到對方肌膚時,惡魔的身體一顫。

  「你還可以後悔。」

  他毫不猶豫的飲下暗紅的液體,惡魔血初嘗沒有滋味,像喝室溫中的白開水,濃稠的血液進入口腔後,猝然變質,腥臊惡臭的味道自舌根散發開來,仿佛腐敗的殘羹,令人噁心欲嘔。

  「嘔!……」眼角溢出水珠,他用力摀住嘴才不至於吐出來。

  緊蹙眉頭咽下惡魔血,酸苦的味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食道被灼燒的強烈刺痛,仿佛吞下的是火焰,入喉的惡魔血液滾燙如岩漿,他能清楚感覺到炙熱的液體從食道滑至胃部,腹部像要焚燒起來似的。

  「呼……呼……」

  全身鑽骨似的發疼,他張嘴艱難的吸氣,發不出半點聲音。

  體內高熱,更能感覺到環境的寒冷,身體每一吋肌膚都刺麻酸痛不已,他冷得頻頻打顫,仍是咬牙忍耐這身處冰窖的凍寒與吞火般燒燙灼熱的夾擊,再舔了一口惡魔血。

  「好,夠了!」法希弗拉開他,用毯子包住他發抖的身軀,將這人類按進懷裏。「夠了夠了,已經夠了!你就這麼想要這個孩子?」

  高翌翔臉色發白,渾身哆嗦,承受這身體撕裂般的疼痛,以自我保護的姿勢弓起背脊,雙手緊緊抱住肚子。

  「貞貞……貞貞還是嬰兒的時候,每當我接近,總會咯咯的對我咧開嘴,明明沒有任何原因,就是一直朝我笑個不停……非常的……非常的神奇。她是、是奇跡……」

  聲帶受到惡魔血灼傷,他急促的抽氣喘氣,聲音嘶啞微弱。

  「姐姐說……唯有家人是、是這世界上,在最初與最終,願意無條件愛自己的,也是自己……唯一能不顧一切去愛的。」

  他稍稍的鬆手,五指握了又放,仍是沒有勇氣朝法希弗伸出,只抬眼,越過惡魔肩膀望向天花板的視線失去了焦距。

  「法希弗,我已一無所有,滿身疲憊、無盡絕望……」

  他哀淒的閉上雙眼,一滴淚珠滲出眼角。

  「再也……不會有誰,願意愛我。」

  法希弗猛地一震。「你……」能說嗎?他願意愛他,說出口能扭轉這人類飛蛾撲火的決絕?

  「至少讓我愛他,我想愛他。」睜眼,高翌翔雙眸中的堅決無可撼動。

  他蒙住雙眼孤身行走於無盡黑暗,在墜落深淵粉身碎骨之前,榨幹枯竭的心,傾盡靈魂的殘剩,將最後的愛給他的孩子。

  所以不要緊的,他是洄游的鮭魚,奮力逆流,產卵後死去。

  「只看見自己堅信的事物,怎麼會有你這麼愚昧的人類!」

  語氣既氣憤又無奈,法希弗托起他的下頷,俊美的臉孔逐漸逼近,惡魔的赤目像兩團烈焰將他吞噬。

  「害得我也跟著變得盲目,要我該如何是好……」法希弗性感的嘴唇貼上他唇瓣。

  曲起雙腿趴臥在床上,感覺自己成了野獸。法希弗從後方抱著他,舔舐他的臉頰、脖側,尖利的牙齒刮過肌膚,留下一道道紅痕,令他興奮的哆嗦。

  「哈……哈……」用力摀住嘴,低聲喘息。

  法希弗圈著他的分身上下套弄,拇指尖頻頻刺激前端,引得他渾身火熱難耐,另一手埋進臀瓣間,兩指深入體內搔刮肉壁,曲起的指節帶來火燒火燎的刺激。

  「啊!已、已經……」被惡魔徹底開發的身軀,吞吃手指的穴口饑渴地抽顫,扺在入口處的第三指,隨著蕾穴的收縮,刻意的一進一出,拉扯敏感的穴肉,卻又不給他徹底的滿足。

  「想要我了?」惡魔在他身體裏的手指往兩旁一分,撐開內壁。「還是,想射?」

  握住分身的手加快擼動,拇指指尖輕刺鈴口,引起強烈的發洩衝動。

  「噫!啊啊……不、不知道……」淚水溢出眼眶,高翌翔兩手緊抓床單,拱起身體,汗濕的背貼上法希弗結實的胸膛,「啊、都……都要。」

  「都要呀,真貪心,但我比較想先插你。」

  「拜託……」高翌翔哀求,無論會被怎樣對待都無所謂,讓他解脫。

  法希弗捏著高翌翔的肩頭,將他按在柔軟的床鋪上,讓這人類挺起臀部對著自己。

  立刻要被插入,他半是緊張半是期待,縮起肩膀偷偷的往後瞄,就見法希弗半跪在身後,碩大的分身對著自己,前端油滑紅豔,莖身興奮的一跳一跳,他喉間升起莫名的焦炙渴望。

  好想……觸摸這一次次貫穿自己,與自己相連的部位。

  「你的眼神好淫蕩,這麼喜歡被我插入嗎?」法希弗眯起赤目、氣息微喘,汗濕的發粘在額前,灼熱的眼神猶如饑餓野獸,將他從頭到腳看過一遍,貪婪地用視線品嘗他的身軀。

  兩手分開臀瓣,穴口被拉扯得些微變形,法希弗硬熱的分身頂上蕾心,以前端磨蹭。

  「啊!……」高翌翔不禁顫慄,石榴色的蕾穴呼喚般的縮張,臀肉也跟著色情的顫抖,看在法希弗眼裏誘惑至極。

  「一直在抽動,好像要把我吸入體內。」法希弗興奮的舔嘴,兩手勾著他的大腿根部,將再也無法忍耐的欲望挺進穴心。

  「唔!……等一……啊啊!全部都……」

  堅挺熱物毫不留情搗入,粗硬的前端擠壓前列腺,被挑逗到極點的身體承受不了這突然的刺激,他眼前一片花白,痙攣顫抖著,快感瞬間爆發,在潔白的床單灑下濁液。

  「啊!嗚……怎麼、怎麼會?!」

  蕾口緊縮,熾熱的內壁一抽一顫,舒服得法希弗也幾乎要忍不住,在他後頸咬了幾下。「真、真厲害……我插進去,前面就射了……你果然很饑渴。」

  發洩過後,高翌翔整個人疲軟了下來,暈暈然的趴在床上,喘得幾乎窒息。「哈、哈,呼呼……」

  法希弗先是溫柔的親吻他眼角,「翌翔……」突然,惡魔捏著他的腰側,粗暴一挺。

  「啊啊!──」體內火熱的兇器仿佛要將內臟攪壞,兩手在床鋪上撲騰,發出介於疼痛與歡愉間的呻吟。「輕……拜託別這麼……」

  「好呀!竟然比我先去,一個人在那邊陶醉,不可原諒。」法希弗在他耳郭上一咬,抽出分身將他翻過來。

  「從頭開始,讓你再好好感受我。」怕這人類的身體受不了,法希弗暫時先緩下來,手從腹部往上撫摸,搓揉他胸前的嫩芽,「胸部這裏,一開始沒什麼感覺吧,但最近……光摸這裏能不能讓你去一次?」

  「我又、又不是女人……啊!」嘴裏雖這樣說,剛發洩過的身體十分敏感,被法希弗一碰,乳首立刻硬挺起來。「別這樣……會、會痛。」

  他想推開法希弗,但人類這點力氣哪比得上惡魔,法希弗文風不動,伏在他身上舔咬另一邊的突起,濕熱唇舌在乳首滑動,感覺好到不可思議……

  「啊、法希……法希弗。」他吐出灼熱的喘息。

  「我看是不會痛。」法希弗壞笑,從他胸前舔吻至頰邊,撥開他額間過長的瀏海,鼻尖磨蹭他臉頰。

  猶豫著,顫抖的手蓋上法希弗後腦,指尖撫過他光滑的發絲。情人般親昵的舉動讓高翌翔胸口發緊,不同於激烈性事令人窒息的狂亂心跳,突突躍動的心臟與對方胸腔的聲響共鳴,眼角也跟著發熱。

  若能互相擁抱……

  「真舒服……」輕歎,「來,摸我,你明明很想摸我。」法希弗坐起,拉他的手觸碰自己的硬挺。

  內心的渴望竟被對方察覺,手指碰到法希弗的硬物,火熱的觸感令他畏縮,瞬間又縮了手。「可、可以嗎?」

  輕觸即退,畏怯的態度猶如欲拒還迎的妖魅,撩撥法希弗的欲火,他雙目充血,兩排獠牙全長了出來,喉間滾出野獸的嘶啞低吼。「磨磨蹭蹭的你在誘惑我嗎?!快給我摸!」

  法希弗生性霸道,雖然做了無數回,但每次都是由他主掌,沉溺在肉欲中的高翌翔毫無餘力觀察對方身體反應,此時機會難得,又覺得自己時間無多,便豁出去了。

  他戰戰兢兢圈住法希弗的分身,惡魔的男性象徵雄偉壯觀,以兩手才能完全包握住,炙熱的肉柱幾乎燙傷掌心。

  「很好,你做得好。」光是被觸摸就讓法希弗滿足的喟歎,他換個較舒服的姿勢享受,將高翌翔的雙腿分開至腰部兩側,讓他的後臀緊貼自己的會陰處,抱起他的背讓他能撫摸到自己。

  高翌翔緊張的咽口唾液,這惡魔的性器他並不陌生,曾以身體體會無數回,但用手愛撫是第一次。

  大學時住宿少不了跟室友一起看A片,知道有些男生玩得很開會互相自慰,但自己從沒有幫人發洩的經驗……該怎麼辦好?

  ……他深吸口氣,回憶法希弗幫自己做過的。

  先是輕柔的套弄莖身,漸漸加快速度,撫弄頂端,擠壓根部,將莖身往法希弗的腹部的方向壓,空出一隻手揉捏底下掛著的陰球,很快雙手就染上前端的分泌物,從對方的反應得知自己做得正確。

  「沒想到,你這傢伙滿厲害的。」法希弗陶醉的粗喘,在他唇邊落下細吻,尖齒擦過嘴角。

  「又不是小鬼了,這種事……」早已習慣身體的接觸,他不想像個女人只被動的承受,可一直提不起勇氣觸碰。

  「光是被插入就忍不住了,還敢說自己不是小鬼。」法希弗惡劣的譏笑他,其實是滿心得意的。

  難堪的紅了耳根,高翌翔低下頭專心給法希弗愛撫。

  濁重的滾燙氣息噴灑在額間,低垂的視線裏,是法希弗的性器跟自己撫弄的手,結實的胸膛散發令人冒汗的高熱,男子下腹跳動的肌肉讓他恨不得能多出幾雙手膜拜,這畫面比惡魔魅惑的法術更加誘人,體溫也跟著竄高,胯間蠢動。

  法希弗笑著親吻他的眼角,「高翌翔,你怎麼這樣可愛。」

  像傲氣的大兔子,沉默的緊繃背脊,小小的驚嚇就有劇烈反應。平時他說什麼都沒怎麼在聽,動情時被笑話個兩句卻是窘紅了耳根,讓他怎麼能不喜歡。

  他別開臉,「怎麼可能可愛。」乾巴巴的老男人一個,相比之下,法希弗可愛多了。

  「我說可愛就可愛……尤其,這裏。」法希弗撐起他,手掌往下滑,三隻手指順利的探進被開拓過的後穴。

  「唔!」手指搔刮內壁,蕾口一下就變得柔軟,被開拓過的身體空虛饑渴,光是手指再也無法滿足,「法希……」

  不知哪來的勇氣,或許是欲火燒掉了理智,他挺起腰杆,將自己昂立的性器貼上法希弗的,兩手圈著一起撫弄。

  「法……法希弗……」

  眼角因情欲而泛紅,高翌翔的神情迷幻,擺動的單薄身軀要命的性感。法希弗後悔不該給這人類主動的機會,覺得自己會被對方吞食殆盡──在精神上。

  情欲賁張,忍耐到極限,法希弗將他攬進懷裏,分身從會陰處滑至他後股,兩手捏著臀肉,熱柱挑逗的在股縫間摩擦,不時的頂到蕾心。

  「高翌翔,抱著我,我要用這姿勢插入,等會你可別昏過去。」

  話聲一落,法希弗就挺了進來。高翌翔幾乎是坐在法希弗的腹部上,火熱兇器垂直的插入,一下子沒入最深處。

  「嗚嗯……啊、啊啊!……」身體一陣顫慄,差點又忍不住泄出。

  「咬得真緊!」就著交合的姿勢,法希弗以單膝跪在床面上,將他整個人騰頂了起來,讓自己能再侵入的更深、更深。

  「好棒,太舒服了,你的身體……」

  法希弗抓著他兩腿內側,僅用雙臂的力量就將他托起,兇器由下而上的快速挺動,帶倒刺的影尾圈住他的腰,刮出絲絲血痕。

  「啊啊──不,不要……」每一下都像是要貫穿身體,直搗靈魂深處,帶給他無比的苦楚與快感,分身失禁似的汩汩泄出濁液,小腿的肌肉隨著法希弗的抽插顫動,連腳趾都蜷縮了。

  他倒在法希弗身上,慌忙圈住對方的脖頸,將臉埋入惡魔的發間。「別這樣,求你別這樣!」

  「怎麼?不是很棒嗎。」惡魔動得更快,忘情的啃咬他的肩膀。

  身軀被上下搖晃,他發出斷斷續續不完整的呻吟,「不、不要……太、太強了……啊……」

  「太強?你難道不知道,這說法只會讓我更加興奮。」看這人類真的快喘不過氣,法希弗將他壓回床上,分開他的腿,用對他比較輕鬆的方式挺動。

  「……慢點,慢一點……法希弗。」

  「哪慢得下來。」法希弗嘖了一聲,壓低身體,親吻他的嘴跟不知何時流出眼角的淚花,「翌翔,你乖,讓我好好抱你。」

  翌翔……親昵的呼喚溫暖他冰寒的心,止不住眼角的淚,首次在性事中定眼去看法希弗的表情。

  侵佔自己的惡魔,眉鋒微皺,神情強悍霸道,在他身上留下數不清的淤痕、咬痕,猶如一團吞噬他的烈焰,要他體無完膚,全身烙印自己的記號。

  如火的妖異赤目,盛著無盡柔情,真摯的將他的身影映入眼裏。

  另一個「高翌翔」就蹲在床邊,指著他的狂亂搖頭歎息,但他別開頭不去理會,環抱住法希弗的背。

  焚身焰炎,卻也將他照亮──他是撲火的飛蛾。

  強悍的律動持續將近半小時,法希弗將他的左腿壓近身體,尖爪扣入膝蓋內側的柔軟肌膚,從側面貫穿他。

  內壁貪婪的緊咬肉柱,洶湧的快感令人暈眩,他抓住法希弗撐在床鋪上的手腕,法希弗壓低身體親吻他,濕濡的舌互相糾纏,來不及吞下的唾液流出嘴角,惡魔伸舌舔去,赤目迷蒙火熱。

  「法希弗……」他呢喃對方的名字,忍不住回吻。

  高翌翔主動的親吻給他帶來莫大的刺激,法希弗腹部的肌肉一抽,「翌翔!」將他的腿抬得更高,猛地開始兇狠衝刺。

  「啊啊!……法希弗,我快……」如此快又猛的攻勢令人膽顫,在惡魔身下他再也不是自己,「停下!嗚嗯……我不行了……啊啊……」他顫抖哀鳴,扭動身體想逃,惡魔殘酷的抓回他,激動間他扯破床單。

  「給我!你是我的!」法希弗環抱住他,霸道的,無可反抗的,將他乾瘦的身軀跟破碎的靈魂全摟進懷中,同時,一股熱流注入體內。

  「唔……啊啊!──」腦子刹那一片空白,他的分身顫抖著泄出濁液。

  「高翌翔,你真棒……」

  高潮過後,疲憊感襲來,畫面、聲音、身體的感覺迅速轉淡退走,他聽不見法希弗的深情呢語,看不到惡魔赤目中的愛憐,在對方的懷抱裏,拋下所有感官,闔起眼皮沉沉睡去。

  曾幾何時,對這惡魔產生眷戀,從他對自己承諾「永遠」開始?或是迷戀他時而流露的溫柔?……既使是誘餌的謊言,寧願蒙住雙眼相信。

  早已無法分辨自願的犧牲是因為孩子或他的父親,他深愛身體內的胎兒,那是法希弗的子嗣。

  在美麗惡魔的懷抱中,死亡如沙礫般的渺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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