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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71神聖衝擊》第41章
039 口才游泳搏擊技能比你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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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看那矮胖子范林輝,方秉生抽出懷表卡吧一聲打開銀表蓋,看看時間已經是三點半了,面顯難色,心裡估摸著若是摸摸這傢伙的底的話,自己原定想辦的事怕今天沒時間辦。

  范林輝那邊已經笑容滿面的接過了夥計小林遞來的彩票條簿子,有些做賊一般朝門口偷望一眼,然後把粗糙的手指放進嘴裡,舔了一下,連續翻著被顧客撕得犬齒一樣的彩票小條,聚精會神的想發現個自己喜歡的號碼。

  方秉生一肘壓在櫃檯上,對著范林輝湊過身子去,笑著搭訕道:「范老闆看來生意好得不得了啊,好像一直在趕時間啊,咱陛下就說過名言:時間就是金錢呢。」

  「那是!那是!忙死了!」范林輝一邊回應,卻頭也不扭,臉都貼在那簿子上,眼珠子恨不得像舌頭一樣舔上了那些色彩斑斕的小條。

  「像您這種大老闆,一般幾點鐘吃晚飯啊?」方秉生笑問。

  但范林輝沒聽見,他抬起頭,舌頭舔著嘴唇一臉飢渴的撕下一張碼字來,又繼續去瞪第二張。

  「他們哪有准點?忙起來晚上七八點天墨墨黑才休息。」櫃檯裡的范西爵走過來,把一份《龍川商報》放在櫃檯上范林輝的手邊,看范林輝沒有回答方秉生,就笑著替他答話:「反正現在洋油燈什麼的也都有,他們也不稀罕這點小錢,恨不得廠子白天黑夜的轉呢。」

  「哦。」方秉生嘿嘿一笑,心道這城市晚上吃飯的點也越來越晚,看來還有點時間,看著范林輝,心裡打算一會最好能拉著這小子喝喝茶,套套話。

  「范老闆坐過鐵河車吧?對我們鐵路服務感覺如何啊……」方秉生又開口問道,但是范林輝好像真的很忙,撕下兩張五元的彩票條,掖進懷裡,抓起報紙扭頭就走,嘴裡不過說了聲:「老范,我先過去了!」

  「范老闆?」剩下方秉生看著那虎虎生風的胖子背影,目瞪口呆的倚在櫃檯上。

  「唉,他就這樣,來我這好像做賊一樣,我都說了,我這不是賭博!」范西爵愁眉苦臉的解釋。

  但方秉生一咬牙,也一樣沒有理范西爵,自己轉身追了上去,山雞一見大哥要動作,趕緊慌不迭的跟上,可惜剛剛忙著說話,皮鞋也沒穿好,就一隻腿單腿蹦著,兩手弓著腰提一腳皮鞋,就這樣蹦了出去。

  一出彩票店的門,就是刺眼無比的陽光,讓方秉生不得不閉眼扭頭,一秒鐘之後才睜開眼睛追尋著范林輝那胖子的蹤跡。

  他就在面前幾步的地方,弓著腰,說話聲音還是暴大:「哈!侯長老!李醫生!這麼巧啊?」

  方秉生扭頭一看,只見范林輝正和兩個中年男子笑容滿面講話,這兩個人都是中國人,中年人,較矮一人年紀稍輕,另一人年紀稍老,他身材高大,手裡抱著一個六七歲的小女孩,兩人都是短平頭、穿著一身廉價的中國袍子,抱小孩的那位腳下就是雙布鞋,矮個則穿一雙鮮亮的皮鞋。

  范林輝在他們面前顯得很恭敬,不時發出大笑,還時不時的摸摸自己後腦勺,宛如被老師批評的小孩子,然後把手裡的報紙摔在另一隻手心啪啪響,此地無銀三百兩一般的說道:「我現在去趟銀行,順路買了份報紙!哈哈!」

  「切!老范這傢伙!怕別人說他十一奉獻不足嗎?買彩票都裝模作樣的!」方秉生腦後傳來不屑的一聲。

  方秉生扭頭一看,卻是范西爵跟著也出來了,就站在自己身後,估計覺的畢竟是他的地盤,還想和自己道別什麼的,心道正好,扭頭問道:「西爵,那和范老闆講話的是誰啊?」

  范西爵看了看,解釋道:「兩個都是這龍川的頭面人物,矮個的叫侯雅各,就是旁邊三一街那教堂裡的長老會的治理長老;高個的叫李約翰,是長老會診所的醫生。西醫。」

  【長老會(Presbyterians),指採用特別的代議制模式管理教會事務的新教基督徒。

  管理長老會的官員稱為長老,大部分長老為選舉產生。

  教會在牧師帶領下,由會眾選舉產生的長老組成的長老團共同管理教會事務,牧師是當然的議長。這是一種「民主集中制」的體制,這種治理體系既給教士發言權,也賦予普通信徒發言權。(「長老會」一詞源自希臘語,意為「長者」,但只是稱呼,並非你一定年老才能成為長老。)長老會信徒教義為遵守約翰?加爾文創建的新教教義。源於加爾文宗的教會主要有兩大分支:改革宗和長老會。「長老會」之稱一般用於講英語國家教會】

  「長老和醫生?本地大教會裡的大人物!」方秉生聞言一振,對范西爵笑了笑,表示感激。

  二話沒說,方秉生把文明棍往山雞方向一扔,把手裡的禮帽扣在左胸胸口,滿臉都是笑容的朝正在路邊攀談的三人走了過去。

  「兩位好!」方秉生走到兩個教會中人面前,二話不說先一個禮帽扣胸的西式鞠躬。

  「這位是?」侯雅各疑惑的問道。

  「自我介紹,在下方秉生,來本地鐵路公司出差的,」方秉生一邊滿臉堆笑的自我介紹,一邊微微躬身伸手去握兩個牧師的手,一邊握著一邊才繼續道:「剛剛聽朋友講,兩位是長老會的牧師長老,在下是海京美南浸信會的,因為在這裡人生地不熟的,又快到禮拜日,正擔心找不到教會聽道聚會,可否去貴會聽道?」

  「哦?好啊!歡迎!耶穌歡迎你!」侯長老和李醫生都笑了起來。

  方秉生也保持著熱情洋溢的笑容,直起腰來,扣在胸口的帽子畫了個弧線,挺起了胸膛,另一隻手指著藍天,仰面看著太陽說道:「感謝神,我一路都在禱告此事來著!沒想到讓我在路上遇到兩位!神應許我的禱告何等之快,哈利路亞,感謝神!」

  「感謝神!」侯長老和李醫生也異口同聲的說道。

  「希望這位弟兄,在這個週日主日崇拜中,可以上台給我們講講自己的信主見證。」李醫生笑著再次和方秉生握手。

  「你知道我們的教會在哪裡嗎?很近,就在那裡!」侯長老轉身指著三一廣場說道。

  「知道!知道!你們拿到了中心教會,真好,願神讓你們得人如得魚一般。」方秉生又微微躬了身子恭維著,不過他的恭維都是按著聖經來的,果然兩個牧師非常高興。

  方秉生這時直起腰來,指著李醫生懷裡的小姑娘笑問:「天這麼熱,還抱著小姑娘,兩位這是去哪裡啊?」

  「我們去火車站接個弟兄,他下午的車。」侯長老說道。

  「火車站接人?好啊,那就是我工作的地方。」方秉生呵呵一笑,接著扭頭對著躲在郵局樓下陰影裡的那夥人一擺手,叫道:「把那兩輛皇帝車拉過來!」

  方秉生指著那兩輛皇帝車,笑道:「路也挺遠的,這車送你們過去。」

  「哎呀,你這是幹嘛!我們這城不大,走路十五分鐘到了。」侯長老面露驚訝。

  「不行!天這麼熱,李醫生還抱著小孩子!一定要坐!」方秉生死活拉扯著讓兩位上去。

  侯長老和李醫生自然推脫:「弟兄,真不必了,謝謝!」

  「愛人如己嘛!今天就讓弟兄我做點善事在兩位老師身上吧!」但方秉生哪裡會讓他們推脫,兩人實在推脫不過,侯長老說道:「一輛車坐我們三個夠了,不必兩輛!」

  「你們回來怎麼辦?兩位的客人肯定也帶著行李啊!兩輛車正好回來。」方秉生笑道。

  「你還想送我們回來?這不行,火車又不知道准點不准點?難道乾等著嗎?就一輛,謝謝了。」李醫生急急說道。

  方秉生呵呵一笑:「我下次讓公司那群人把火車開得准點點,反正你們不要管了,上去走吧!」

  說罷對車伕厲聲喝道:「送長老和醫生直接進火車站月台等車,你們不要走,就等著他們接客人下車,送回來!」

  接著他轉回身來,眼疾手快的從上衣口袋裡抽出一張邊角鑲銀的名片,兩手捏住恭恭敬敬的遞給李醫生,滿臉堆笑道:「要是車站不讓皇帝車進,你們把我這名片給他們看,就說你們是總公司方秉生的老師。」

  說罷,他慇勤的替李醫生的車拉開雨簾遮陽,乾淨利落的一揮手:「快走,別曬著小妹妹了。」

  「謝謝方弟兄!」車上的侯長老和李醫生大叫道。

  「不要感謝我,感謝神!」站在皇帝車的一溜土煙之中,方秉生笑瞇瞇微微躬身。

  巴結完兩個牧師,方秉生扭頭一看,范林輝早不見蹤影了,連個話都沒有,自己跑了?這個傢伙再有錢也還是像個在海京巷子裡扎油傘龍骨的。

  「方兄,不知道你是這麼虔誠的基督徒啊。」彩票店前的范西爵瞠目結舌的說,他全程目睹方秉生的表演。

  接著范西爵肚裡隱隱有氣:這走了狗屎運的垃圾傢伙見了教會裡的人比見了爹都親,遠不是剛剛和自己不冷不熱的虛偽態度,他連給自己張名片的意思都沒有。

  而且一提兩個中國傳教士的名字就讓他很生氣,現在中國本土傳教士有了個越來越明顯的風氣,就是用聖經裡的「偉人」名字做自己的名字,比如李大力為了決心把自己全獻給主耶穌,就改名李約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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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聖經裡的偉人有很多,外國人也喜歡用聖經裡的名人名字作為自己名字,也想沾點那種神聖的氣息,比如:

  亞伯拉罕(美國林肯總統使用這個名字)、以撒(英國科學家牛頓使用這個名字,也翻譯為艾薩克);

  有些因為太受基督徒歡迎,阿貓阿狗都叫,生生變成了爛大街的名字,比如新約裡的耶穌使徒的名字:馬克、保羅、彼得、約翰、飛利浦、安德魯、詹姆斯什麼的。

  舊約裡的名字一樣重名率極其高:大衛、邁克爾(米迦勒)、丹尼(但以裡)、亞當、約瑟、安德烈什麼的。

  女士們也一樣,女孩們喜歡用「瑪麗」各種譯音以及「基督徒」的音譯克裡斯蒂娜,你去教會後排吼一嗓子這兩名字,女孩不一定全回頭,但很多會回頭。

  此外基督教歷史上的一些聖徒名字也被「喜聞樂見」,如聖.方濟各(St.

  Francis),他對文藝復興的藝術及西方人的生活產生了重大影響。很多基督徒敬仰他,用他的名字為自己的孩子命名,於是英國便有許多人叫弗朗西斯(Francis),法國有許多人叫弗朗索瓦(Francois)或弗朗索瓦絲(Francoise,女),荷蘭有許多人叫弗朗士(Frans),匈牙利有許多人叫費倫茨(Felencz);連美國大城市也叫做「聖弗朗西斯科」。

  但這些名字都是有自己涵義的:

  比如

  「亞伯拉罕」的意義是「萬國之父」、

  「以撒」的意義是「喜樂」、

  「大衛」的意義是「可愛的」、

  「丹尼(但以裡)」代表是「神是我的審判」、

  「雅各」代表的是「抓取者或者取代者」;

  中國人名只有兩個字,你不能給兒子叫「張亞伯拉罕」,但是你若取意譯,你兒子的名字又變作:「張國父」--這實在沒幾個國人敢取,即便真心造反,也不好意思,太不謙虛;

  其他的,比如「張以撒」和「張大衛」,聽起來洋氣得要死,但若你取意譯,就變成「張喜樂」和「張可愛」,誰知道你這土得掉渣的名字是從聖經來的?

  所以中國牧師只好選兩個字的音譯給自己起名:雅各、以撒、保羅、彼得、約翰、馬可、大衛什麼的。

  而外國傳道士和中國本土傳道士反其道而行之:一定要取個富含深厚中國文化韻味的中文名字,比如:「戴德生」、「丁?良」、「羅孝全」、「湯若望」、「馬禮遜」什麼的。

  所以不論在宋國還是清國,提及著名的牧師或者神甫,一聽是洋人名字,那五成可能是個中國人,一聽是中國名字,那也五成是個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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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種中國人取洋名的方式自然讓非基督徒國人反感。

  范西爵更反感:現在不是他年少無知買路攤西裝以當「黃洋」為榮的年紀了,生活的風霜讓他反而痛恨或者嫉妒這些以洋為榮、飛黃騰達的傢伙們。

  因此看完方秉生對牧師點頭哈腰的那套洋奴做派,心裡抑制不住的仇恨往上泛。

  「那當然,神魂西學嘛,沒有神魂,怎麼做好西學呢?」方秉生打了個哈哈,說了幾句官腔,肚裡盤算的卻是:「搞定當地大教會,什麼事都好辦一點,畢竟大教會都是網絡遍及全國的,教會裡有報紙、有大官、有醫院、有學校、有「煽動」教徒的能量,更有能量直達天聽,所有地方長官即便不是真基督徒,也都要給他們三分面子。

  「劉國建說了,這次四個比較有實力的傢伙可能全是長老會的,雖然還不知道搞定那四個土鱉的難度,但先搞好和長老會牧師的關係總是有備無患。」

  「今天運氣不錯,竟然直接遇上了,先認識認識,留個好印象。不虔誠的牧師最好辦,給錢就行,反正牧師都窮;打動虔誠基督徒牧師也容易,過兩日去教堂做禮拜的時候一定要表現出虔誠的樣子,多聽道、多聚會、多提點問題表現自己讀聖經很認真思考;當為窮人募捐或者十一奉獻的時候,一定要主動捐,而且記得帶銀元,不要用紙幣:銀元沉,顯得自己奉獻得多。

  「侯長老一定要巴結,這是肯定的。那個醫生,更要巴結,現在教會西醫都可以說是神醫,哪個地方不缺西醫?就連官員和流氓看見醫生都得弓腰握手,要不你去吃中醫人中黃啊,說不定那中醫除了醫術不如你之外,口才游泳搏擊技能比你都好--你罵不過、罵過也追不上、追上也打不過。

  「以前人動不動三十五歲上下就死翹翹了,現在西醫進來了,醫術高明的嚇人,什麼都會治,誰不想活得久點?所以西醫有時候影響力比牧師都大,劉國建那種小子看見李約翰醫生肯定腰弓得比對侯雅各要深,一定要好好巴結。巴結?應該從巴結他孩子開始。」

  盤算停當,方秉生走回彩票店門口,還想向范西爵打聽情況,笑問:「那個李醫生懷裡抱著的小姑娘是他閨女嗎?多大了?上學了沒有?」

  「他閨女?當然是他閨女!」范西爵眼神變了,冷笑了一聲。

  「怎麼了?」方秉生八面玲瓏,聽出口氣不對,急急問道。

  「李醫生是個燒神!」范西爵鼻子裡冷冷一哼。

  「燒神什麼意思?」方秉生愣了一下。

  范西爵解釋道:「這是我從這城裡一個陝西來的朋友那裡學來的土話,他就用來形容李約翰。李約翰八年前來這的時候,是長老會的第一個治理長老,是在海京長老會醫學院讀出來的,算當年本地第一個西醫。但是後來,不知道是治病還是傳道啊,和龍川一個暗娼好上了,那暗娼生了個閨女,扔給了他。就是他懷裡抱著的這個小孩。」

  說到這裡,范西爵不屑的哼了一聲:「切,傳道傳出孩子來了!所以現在侯雅各是長老,侯雅各可比他資格嫩多了。當年事情鬧得滿城風雨,李約翰所有教職都被撤了,差點就被趕出教會,但是這人真臉皮厚,也不滾蛋,就在診所裡繼續呆著,哈。」

  「他娶了個娼/妓嗎?」方秉生目瞪口呆。

  「誰嫁給他?那小姑娘的親生老娘還在做暗娼呢!就在那邊巷子裡掛紅燈籠那家。」范西爵雙手抱臂抬了抬下巴。

  「你都知道,她還能做暗娼?給治安官送錢了?」山雞在後面插嘴道,一聽到這種事他就興奮。

  「我這外地人都知道,全城誰不知道?但是你敢和全城醫術最高的西醫為敵嗎?抓他的老姘/頭?抓他小孩的老娘?以後生病了還怎麼去看病?」范西爵兩手一攤說道。

  「哦…….」方秉生和山雞大眼瞪小眼,齊齊哦了一聲。

  「現在那女人就是此城公開的樓/鳳,誰敢管她?…….」范西爵搖了搖頭,忿然的扭頭吐了口痰,說道:「表面道貌岸然,背地男盜女娼,全城還都巴結他,他瑪的!上帝也是貪……也不管?!」

  方秉生足足愣了半分鐘,叫道:「西爵兄,別亂講李醫生!基督徒就不能做錯點事情嗎?人都是罪人,懂嗎?你不是考科舉的時候就自稱受洗了嗎?你不看聖經嗎?神愛我們!要寬恕別人的罪過!」

  「哪有你懂得多?神愛你這種人!不愛我!黑白顛倒的這狗屁世道!」范西爵突然一跺腳,用滿是血絲的雙眼狠狠瞪了方秉生一眼,轉身就進到店裡去了。

  方秉生和山雞目瞪口呆,一直到范西爵背影隱入那黑色破舊的店門陰影裡,兩人才轉回頭來,異口同聲的不屑罵道:「癡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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